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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破旧俗带头树新风

李泽民

鼎铭先生辛辛苦苦在寨子办学六年多，因年头荒旱，很多学生无法坚持上学，学校难以维系。为了寻求救国之道，李鼎铭借银六十两。其中三十两留给家中人生活用，自己带三十两去了西安。经过半年有余，李鼎铭在无奈下又回到陕北到绥德应聘任教员。年薪一百六十两。 　　一年多后，米脂的灾荒情况略有好转，李鼎铭便重回桃花峁办学，时值民国元年(1912年)。尽管天下仍很混乱，但毕竟已推翻了统治中国两百多年的满清王朝。李鼎铭带头剪掉了自己的长辫子，然后动员家中的弟兄子侄们也都剪掉了长辫子。他对村中人宣讲：“这根辫子整整压了我们六十多年，这是满清人强加在我们头上的耻辱，今天大家都要将它剪掉，这才是我们中华民族的本色，再不能让它长在我们的头上了。”村人们纷纷以行动响应。同时李鼎铭又动员家中的妻子、女儿、大儿媳带头放足，他说：“满清腐败，贪官污吏胡作非为，所以才招致灭亡。对他们留下的陈规败俗必须彻底根除，才能建立一个崭新的中国，一个属于自己的国家。缠足的封建习俗是摧残女人的，从今往后女人们都要解放出来。”桃花峁村的剪发、放足等破旧俗运动，一时影响到了附近所有村庄。不久米脂城的剪发、放足活动也轰轰烈烈地开展起来了。 　　为实现自己的人生理想，李鼎铭首先在民间开始提倡男女平等，鼓励男女同校学习。由于群众们受封建传统禁锢太久太深，都不愿将女孩子送到学堂念书，认为女孩子上学极为不雅。为此，李先生带头将自己的女儿、大儿媳妇都带到了学堂。渐渐地有些开明群众也将女孩送来上学，有的说：“只要李先生带头干的事咱就干。” 　　为了让学生多了解外面的世界，开阔视野，李鼎铭通过舅父杜良奎在北京、上海等地的朋友，陆续找到了《大陆》、《江苏》等进步刊物以及孙中山的《告同胞书》等文章。他首先自己认真学习、反复思考，然后将文章中的论断思想分析给学生，并向学生讲解三民主义对救国的深刻意义。同时他自编教材，积极宣传民主革命，发动学生撰写文章，批驳黑暗腐朽的封建帝制。 　　教学之余，李鼎铭先生时常集会向百姓讲说外面的形势，介绍孙中山的三民主义，激发群众热爱祖国的热情，走民主革命的道路。就迷信问题他在集会上说：“迷信是多年的陈规旧俗，它只能禁铜人们的思想，束缚人们的手足，让人们糊糊涂涂地听天由命。我这一生就不信鬼神，因为鬼神捉不住，看不见，所以并不存在。有人以为有鬼神，那完全是他的思想意识决定的。”他还将自己曾在刘家峁山上遇粪堆当狼的故事讲给大家听，还将自己小时因轻信算命差点延误学习的事也讲给大家听。他以自己的亲身经历说服了许多群众，有人大声说：“李先生说得对，人要是自己不努力，不发奋，再好的神仙也帮不了忙。” 　　日子一久，李鼎铭便成了周围群众心目中的“圣人先生”，每个乡民百姓都将李鼎铭称呼为“李先生”。 　　一天，李先生听说村上李毛娃的妻子与20多岁的儿子一齐上吊死了，李毛娃一下子变得疯疯癫癫。经了解，原来是50多岁的李毛娃赌博上瘾，一直输得没了下赌的本钱，同时又染上了抽大烟的恶习，他便发疯般地逼着妻子“卖淫”为他挣钱。儿子对父亲的所作所为打心眼里不满，十分厌恶。这天见父亲又躺在炕上大口大口地抽大烟，就忍不住上前劝说了几句，不料李毛娃猛地一下坐起来指着儿子大骂道：“你这不孝的东西，你敢管老子，老子抽大烟、赌博是你妈给老子挣来的钱，又不是你给老子挣来的，关你屁事。你给老子有本事，二十几了还是光棍一条，自个不挣个媳妇回来，还等老子给你挣呀。”未等李毛娃说完，儿子已气得双手抱着自己的头跑出了窑门。等到李毛娃的妻子回来做午饭时，发现儿子早已吊死在窑门窗上了。母亲见儿子吊死，，大嚎大闹不止：李毛娃见儿子真的死了，方知大事不好，又哭又叫地拿起了一根棍，来到院中土神位前，双手挥动木棍边打土神位边哭喊：“我打死你这土神爷啊!我家有这么大的灾难，你就不给我通个风报个信啊!我打死你啊!你为啥不给我托个梦哩!”等到李毛娃打够了土神回到屋中，谁知妻子也吊死在了窑门窗上。李毛娃一看顿时惊得瘫软在地，一会儿便疯疯癫癫乱跑乱跳乱叫起来。 　　李先生得知这一情况后，心中极难平静。他思前想后觉得村上许多事情都是由赌博引起的，如有的抽大烟、有的家庭不和、有的弟兄结仇、有的东游西荡不务正业、有的不管农田生产、有的胡作非为，导致家破人亡等等。李先生暗暗下定决心要根除这害人祸根。他首先在村里召集百姓，公布自己的禁赌倡议。有人不禁说：“李先生博学明理，看得开时势，废除了许多旧规旧俗，但只怕这禁赌就不那么容易好办了。”此话不假，说起赌博，村上由来已久，多年盛行，不少人乐于此道，有些人家常年以家庭招赌为业，为赌汉们提供吃、喝、玩、住等。据说这招赌既热闹又赚钱，不费多少劲，各村的赌博汉相互有联系，今到这村，明到那村。哪家的赌场招待好便到哪家聚赌。有时一连几天通宵达旦。即使输掉所有家产仍血红着眼在黄豆大的油灯下大嚷着还要赌，有的人直至输掉老婆没了一切，于是又去偷、抢、谋人钱财，以获取赌本，东山再起。如此赌况，难怪有人说李先生禁赌难办。 　　果然不出所料，李先生的禁赌倡议不起作用，所有赌场照旧开着，有的招赌窑主还放出风来：“李鼎铭想禁止我们赌博，哼!没那门，这赌博也不是一两天的事，谁想禁就禁得了的!他怕连自己的兄弟也管不下哩，就来管我们……”此话渐渐传到了李先生耳里，他心想：“看来这禁赌确非易事，不但要先从自己的兄弟开始，还必须成立一个禁赌委员会，才好有力量对付这些顽固的赌徒。于是李先生召集村上一些有文化爱劳动从不赌博的群众组成了禁赌委员会，然后又以每家每户长者为负责人组成了家庭禁赌小组。李先生既是村禁赌委员会的负责人，又是自己家庭禁赌小组的负责人。 　　李先生首先召开家庭会，劝说自己的三弟禁赌。李先生有两个兄弟：二弟李丰锡、三弟李丰勋，因李先生的影响，乡人分别称呼其二弟为二先生、三弟为三先生。二先生患有癫病，只是以农养生；三先生虽也务农，却爱在家招赌，他家专门有一孔窑设为赌场，有时炕上两场炕下两场，其喊叫热闹声响彻通宵。三先生如今见大哥要求他禁赌，一满肚子里不高兴，思想拐不过弯来，可又碍于“长兄如父”的传统礼教，只得任凭兄长训教不多言语，李先生满以为三弟将他的话听进去了。不料刚过两天，就听说三弟又“重操旧业”。李先生立即赶到赌场训教三弟，并撵散了赌汉们。三弟年轻气盛觉得大哥当众丢了他男子汉的颜面，心中恼火，当天晚上在赌汉们的怂恿下故意赌气又开了赌场。这次，当禁赌委员会的人把情况告诉李先生后，李先生经过一番思索后，心中有了主意。第二天，只见通往三先生家的几个路口上分别站着禁赌委员会的群众，人人手中握着木棍，只许赌汉们走出不许走进，没过两天，三先生家再无人敢去。三先生不服气，立即找到禁赌委员会的人理论。可大家都说这是禁睹委员会的一致决定。三先生一想禁赌委员会的负责人就是自己的兄长，肯定是大哥与自己过不去，不由火起，转身去找大哥。弟兄二人一见面话不投机便争执起来，从此两弟兄结了怨，此为后话侍后再叙。村上有的赌场见李先生如此严以管教自家兄弟，方知事情不妙，纷纷主动关门停了赌场。也有那不知趣的人，大着胆照旧开着赌场，李先生便让禁赌委员会的群众去强行禁赌。不几天，就将村上的赌博风压了下去。村上终于平静了下来。 　　然而不久，禁赌委员会的人向李先生反映了—个新的问题，不少赌徒开始每天到附近村庄去赌，有时一去许多天不回。 　　一波刚平，一波又起。李先生立刻陷入深思：看来这禁赌非一家一村之事，得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才行。然而要将各村的赌博禁止，又非自己的能力范围所及，想到此李先生顿感烦恼，一个人背操着手在屋里走来走去去琢磨：自己禁赌的目的是为老百姓办好事，绝不能半途而废!终于他自言自语地说：“好!就在姬岔村三月十八日的庙会上开始禁赌宣传。” 　　距桃花峁村10里地有……村子叫姬岔村，每年阴历3月18日要举办大庙会，—一般是唱三天三夜大戏，方圆百十里的百姓都来赶庙会，人山人海。会上有卖各种吃的、用的、玩的，可谓五花八门，应有尽有，极是热闹。其中特别是买卖草帽、山鸡和聚赌的人极多，所以乡民们又叫此会为“草帽会”、“山鸡会”、“赌博大会”。难怪李先生选择了这一庙会发起向各村的禁赌倡议。 　　村上人听说李先生要借姬岔3月18日的庙会禁赌，不由得人人替李先生提心吊胆的：“啊呀!多少年的个老会场，那就压住啦!可难哩，怕有事情哩!” 　　眨眼到了阴历3月18日，吃过早饭，李先生一身短衣打扮，带着村禁赌委员会的四个人，向姬岔村走去。只见通往姬岔山路上、沟路上的男女老少，有扛的、有挑的，纷纷涌向庙会。会场上这一堆那一堆，人来人往，水泄不通，各种喊叫声此起彼伏。李先生在四个群众的拥立中站到了庙前的高石台上，居高临下对着会场上的人们大声喊道：“诸位乡亲们!请静下来听我说一说，我是桃花峁村的李鼎铭，今天来到这庙会上，是为了宣传赌博的危害，奉劝赌博的人不要再赌博了。赌博是旧时代遗留下的恶俗，它祸害了许许多多的人，有的人因赌博家破人亡妻离子散，成为千古之恨；有的人因赌博有家难归，流浪在外，恓恓惶惶；有的人因赌博家中一贫如洗，日月难过，痛不欲生。事实证明赌博不能发家致富，赌博只能害人，为什么大家还要赌呢?”会场上一片寂静，但没有人响应李先生的提问，只是一个个侧着耳、睁着眼在听。李先生接着放大声继续讲：“赌博害人，有害无益，因此我要为民除害，以正乡风。桃花峁村的赌博已经禁止了，希望各村的赌博全都禁止掉，大小庙会也要禁止赌博，谁设赌场害人，大家就应群起而阻止，要将我们周围的村庄和庙会变成一个无人赌博的地方，只有这样大家才能安心务农搞好生产，过好自己一家人的日月……”李先生慷慨激昂的一番演说，唤起子会场群众一阵议论声。其实群众对赌博早已深恶痛绝，只是因受大男子主义的传统影响，敢怒不敢言或面子上下不来而已。这时，人群中传出几声哭音。各种情绪融会一起形成一股强大的合力使一些赌汉们悄悄离开了赌场。而有些赌场仍不顾不管。李先生很快走下了石台阶，径直走到赌场前继续耐心坚定地给赌汉们讲赌博的危害和庄稼人过日子的道理……赌汉们碍于局面，陆陆续续离开了赌场。如此半日光景会场上的赌汉们全都停了手。不少群众围着李先生问长问短，李先生都一一解答，并请他们回去宣传禁赌，让村村联合起来一起禁赌。从此东乡有名的姬岔村3月18日的赌博大会，在李先生一日的宣传下改变了风气。 　　为了在东乡各村彻底禁赌禁烟，李先生每逢哪个村庄有集会与庙会，都要去宣传演讲。凡经他走过的地方，赌博、吸烟现象明显减少。一年后，东乡各村彻底禁了赌。安心务农的人越来越多。老百姓纷纷感叹：李先生为咱做了大好事呀! 　　随着村风的好转，李先生召集村上的长者和各家各户自6代表，共同讨论制定新的村规民约，随后，他将这些内容简明扼要地编写成歌，抄写好贴在村里，以便大家易记易懂。一时间桃花峁村的人思想变化了，村容村貌变化了，同时也带动了东乡诸村。李先生的声望及影响随之也越来越大。 　　 李鼎铭先生/李泽民著.—西安：三秦出版社，2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