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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参政会之观感*

林伯渠

(1938年8月20日) 　　举行了10天最近闭幕的国民参政会(171)，是近年来一个空前的盛会，也是民国以来中国政治史上最光辉的一页。这个会的举行，时间是在抗战一周年纪念的当儿，地点又在第三期抗战(172)军事中心的武汉，再加上了集中各方知名之士在一堂，讨论的尽是关系整个民族国家前途的抗战建国大业，这确是一个不平凡的，无论在国内、国外都引起了重大影响的大会。关于国民参政会的组织条例及详细经过，报章已发表过，不再重述。在这篇文章内所包括的，是大会召开的意义和经过情形，收获与影响及今后努力的方向。 　　一 召开的意义 　　国民参政会的召开，毫无疑义的，是有着历史的意义，也为了适应时代的需求，最重要的是根据抗战的需要。在抗战进展到第三期的今天，严重的民族危机，使政府认识扩大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来达到全国人士更进一步的合作是目前的要图，而国民参政会就成了达到这个目的的工具。同时，抗战建国是需要经过艰苦奋斗才能完成的事业，也决不是少数人所能包办的，只有集思广益和集中人才，才能增强抗战建国的力量。 　　民主的要求，也是促使国民参政会召开的一个原因。中共早就提出了建立民主共和国的口号，这口号不单成为一个政党的目标，还得到了其他党派的附和。舆论方面，也常常地建议建立民意机关，来奠定民主政治的基础，几年来，广大群众要求树立民主政治运动的高涨，是以前没有的现象。这一切，都说明了今天中国正要求向民主的路上迈进，它不再满足于提出空洞的口号，而需要有实际行动的表现。 　　国际的关系，也成了相当重要的因素。国民参政会的举行，对友邦充分地表现出中国真正的团结起来了，为了把日本帝国主义驱逐出国土以外而抗战到底。这个昭示，可以博得友邦深刻的同情，取得更有效的援助。同时，就是对于平素对中国抗战抱着比较冷淡态度的国家，也起了一些作用，这个会可以在这些国家中引起好感，帮助中国争取更多的与国(173)。 　　二 大会的经过情形 　　这个会已筹备了相当的时间，到了7月6日才正式开幕，15日闭会，一共举行了10天。出席的参政员，是根据国民参政会组织条例由政府指派的，全体人数是200人，除了少数因特殊原因不能到会以外，其余的都踊跃参加。参政员的成分，可分四种，即各省、市代表，少数民族，华侨和各党派，职业团体，以后者所占的人数最多。 　　在大会中，政府对参政员作了各部门的工作报告，这是在以前政府所召集的大会中所少有的，也可以说是中国政治上的一个大进步。报告的方式，有些采用口头报告，有些是用书面报告。五院中，行政院、监察院是由负责长官报告，其余立法、司法、考试三院采用书面报告的方式。行政院各部门更有极详细的口头报告，何应钦(63)先生报告军事，王宠惠(174)先生报告外交，何键(175)先生报告内政，孔祥熙(176)先生报告财政，翁文灏(177)先生报告经济，张嘉璈(178)先生报告交通，陈立夫(179)先生报告教育，陈诚(180)先生报告民众运动的工作。此外，其他各院的各部还有书面的报告。参政员对于政府各部门工作提出询问时，由负责人员答复。 　　参政员经过提案来表示他们意见，如果政府有要交议的方案，也可以用提案的方式向大会提出。这次大会收到的提案共125件，政府交议的案件只占很小的一个数目。所有的提案都先交给审查委员会。大会通过的要案有10余起，其余经审查委员会通过的案件，因时间来不及经大会分别讨论，遂由大会汇集决定送交政府参考采纳。闭幕前，选出25人为驻会委员会委员。 　　审查委员会，分军事、国际外交、内政、财政经济、文化教育五门，分别审查提案。出席的参政被指派在审查委员会中担任一项工作，每个委员会另派定召集人3人。重要的提案，可以径送大会讨论通过。在会场中，参政员发表意见不能超过限定的时间。 　　这些提案的内容和大会的影响，将在以后提到。以上所说的，是大会一般的情形。 　　三 收获与影响 　　国民参政会开了许多天，提出了100以上的提案，引起了全国民众及各国舆论的注意，这确是轰动一时的盛举。无可讳言的，大会还存在着一些缺点，还不过是一个初步的民意机关，可是它仍然有着珍贵的收获，和在客观上发挥了伟大的影响。这些收获表现在什么地方呢?它的影响又是什么呢?这可从下面的几点上得到一个答复。 　　一、发挥精诚团结的精神——“精诚团结”的呼声已有好几年了，但在这次大会中才具体地表现出来。从出席的参政员的成分说来，有各党各派的，有无党无派的，有来自不同地域的，有各民族的代表，有各职业团体的名流，这中间还有着性别和年龄的差异。然而，在会场中，大家都热烈地、忠实地服从抗战的利益，捐弃成见，来发表意见和商讨国事。尤其是从通过拥护国民政府实施《抗战建国纲领》(181)的提案这件事来看，确实把这种精神发扬到最高峰，也是大会最大的成功。这个提案是合并三个性质相同的提案，经过热烈讨论后通过的，提案署名的人数共100余人。全体参政员对政府实施《抗战建国纲领》表示热诚的拥护，并愿在最高统帅领导下完成抗战建国的伟大任务。 　　二、树立民主政治基础——在大会开幕时，蒋委员长(59)在演讲中曾强调民主政治，说到要把中国建立成一个民主的国家。大会曾通过建立各级的民意机关，准备在各省、各县设立参政会，并限定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这项工作。为了要达到实现真正的民主政治的目的，为了针对着目前一些妨碍民主发展的不健全的现象，沈钧儒(182)等提出《切实保障人民权利》案；又有一部分参政员要求政府规定检查书报的标准，统一执行的机关，保障言论、出版的自由；在民众团体方面，注意调整，准予立案，确定统一的领导机关，使民众团体能在抗战的今天成为帮助政府与军队的一股伟大的力量。这些都是实现民主政治不能缺少的条件，只有把它切实地执行，才能保证民治成功和发挥民主精神。在这次大会中，妇女的参加，也是民主政治的一种表现。这现象是过去没有的，但现在却给予妇女参预政治的机会了。她们的人数虽少，但成绩很好，会场中勇于发言，而且能够和当地的妇女团体取得密切的联系。 　　三、加强巩固军事力量——在军事方面，最重要的收获是规定了抗战到底的国策。虽然政府与领袖屡次的声明要抗战到底，牺牲到底，在《抗战建国纲领》中也有同样的决定，然而，一部分人还在动摇，还想妥协。但国民参政会更巩固了长期抗战的国策，把这些妥协者的幻梦打破了。大会通过了拥护政府长期抗战国策案，在宣言中也强调长期抗战。 　　关于军事的提案，较重要的，是陈绍禹(183)同志等的《加强保卫大武汉案》。在敌人迫近武汉，准备进攻武汉的今天，这个案的提出是有重大的意义，而且能加强保卫武汉的力量。提案内容分军事、政治、经济三大部门。军事上，要注意军队之调集，新式武装之补给，军队之政训、军训，工事之赶修，防空之增强，人民之武装及军需品之储存；政治方面，设立总动员委员会，吸收各党派各团体参加，来进行组织宣传队，登记抗战团体，组织民众，设立干部训练班，肃清汉奸敌探，疏散难民，帮助政府征募兵役等工作；经济上，提出了储存军粮，增加生产，规定物价的办法。 　　在长期抗战中，建立新军来支持今后的战争，准备未来的决战，是对最后胜利有着决定作用的。大会中，对于建立新军方面，非常注意，对于编制、兵役法、装备、教育、纪律、军事工业、伤兵处理、军事运输等都有详细的规定。这个提案能执行到什么程度，是和今后的抗战前途有着不可分离的关系的。它的重要性是不必说明谁也知道的。 　　四、推进改善内政建设——大会的许多提案都是关于内政建设的。无疑的，这对于今后国内政治的推进与改善有着很大的影响。提案的建议与办法也很具体明确，针对着实际的需要，可以供给政府参考采纳。大会讨论通过的关于这方面的提案，最主要的是下面的几件： 　　(一)改善各级行政机构。这提案是由政府交议的，另外有些参政员也有同样的提案，但因内容相同，合并讨论。改善的办法是裁并重复机关，规定行政督署专员权限，调整各级行政机关的关系，改善地方自治和保甲制度。 　　(二)严惩贪污，秉公任用官吏，选拔技术人材。 　　(三)通过了教育部的战时各级教育实施方案。这对于一般的学校教育，比以前有了改善。关于青年训练问题，也引起了严重的注意，以后关于战时青年训练的事情，由军委会政治部负责。 　　(四)在财政方面，规定了维持外汇，巩固法币，整理税制，防止资金外流的办法。内容有关机密，不便对外发表。 　　(五)国防工业的建设与军运铁路的兴筑，在大会中，也有了决定，咨送政府参考采纳，分别进行。 　　(六)通过了政府的节约运动大纲。这对于增加抗战力量，平衡对外贸易都有很大的关系。节约的对象分：生产部门、机关、个人几种，并限制某种物品之购用。为了执行推广节约运动，规定采取统制、禁止、劝导、奖励、竞赛的办法。 　　(七)为了保存抗战实力，提倡移民垦荒，救济难民，保育儿童。 　　五、确定今后外交方向——为了使外交能配合抗战，有利于抗战，大会确定了在争取与国时坚持和平阵线的立场，促进英、美、法、苏等国的邦交。中国的抗战不单是为了争取民族的独立与生存，也是为了维护世界的和平，因而中国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斗争也该是世界爱好和平与正义的人士的共同事业，而且必能得到最大的同情与援助。但目前各国援华的工作显然做得不够，中国应尽最大的努力，来加强各国对中国抗战的援助，获得巨大物力、财力、人力的接济。要达到这个目的，就有统一、加强国际宣传和慎重选派使节的必要。 　　六、大会宣言的内容——在闭幕前，大会发表了一个宣言，这宣言将成为重要的历史文献。它向全世界坚决明确地表示中国是为领土、主权、自卫、人道、和平而战，而且今后将继续的抗战到底。它对抗战以来各国的同情与援助表示感谢，并明白地说明了中国将遵循孙中山先生联合全世界以平等待我之民族共同奋斗的遗教，与各国携手合作。它郑重地声明中国否认一切敌人一手造成之傀儡政权，并驳斥敌人诬蔑中国赤化的宣传。它对全国同胞提出了恳切的希望与要求，热望统一团结继续奋斗。它提出了达到这目的的办法：在军事上，希望全国民众踊跃从军，发动沦陷区域军民组织；政治上，树立民主政治基础，改革庶政，救济难民、失业、失学；经济上，实行节约，劝募公债，增加生产，巩固金融，开发资源。无疑的，这样的一个宣言是大会许多收获中的不可多得的一个。 　　四 今后努力的方向 　　国民参政会的成绩与收获已摆在我们眼前了。一般的说来，这次的大会已完成了它的任务，但开会只是工作的开始，一定要加强今后的工作，才能完满地执行这次大会所留给我们的任务，保证下次大会获得更伟大的成功。今后努力的方向，应当循着以下所提出的路线前进，来实现民主政治，达到“抗战必胜，建国必成”(169)的目的. 　　一、切实执行通过的提案，以保证第三期作战及长期抗战的最后胜利。大会提案的内容都极丰富充实,切合今天实际的需要，问题只是在能实行到什么程度。为了实现贯彻抗战到底、争取最后胜利的主张，我们不单要推动政府去执行大会所通过的提案，还要保证这些提案能够全部切实地见诸事实。 　　二、扩大大会影响，使国民参政会成为更健全的民意机关。目前一部分人漠视国民参政会的心理与他们所采取的冷淡态度，显然是对于目前现势的不了解，对于民主政治的前途没有信心，这是非常有害的事情。我们要用事实来对他们说明国民参政会和从前的各种议而不决、决而不行的大会不同，让他们看到国民参政会对抗战建国确实起着伟大的作用。只有全国民众都密切注意国民参政会，热烈地拥护国民参政会，才能使这个大会成为一个健全的代表大众说话的机关。 　　三、与民众团体取得密切联系，经常地征询广大群众的意见。这次的大会，在这方面做得不够，而且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只有一部分女参政员在大会前后对妇女群众做了一些工作。今后大会要克服这个缺点，参政员更应接近民众，采纳民众的意见，对民众团体作工作报告。这样，才不会和民众发生隔膜，才能真正的代表民意。 　　四、建立各级民意机关，推行民选制度，来健全国民参政会的组织。这次的大会只是一个全国性的相当的民意机关，也可以说只代表了社会上一部分有地位、有名望的人士的意见。只靠这样的一个会是不能充分地表现出民意的，一定要在全国各省各县都建立国民参政会，用选举的方法选出参政员，才能奠定民主政治坚固的基础。 　　五、在下次大会召开以前，从事充分准备的工作。现在距离下次大会举行的日期还有几个月，在这个期间，各参政员可以搜集材料，听取民众意见，监督提案的执行，计划下次大会进行的工作。每个参政员能够这样干去，一定可以保证第二次大会比第一次大会有着更大的成功与收获。 　　在中国历史上，也有过民意机关，尤其是在民国初年，议会政治曾在中国政治舞台上发生过波浪。但我们可以说，自民国2年以来，民国政府所召集的各种所谓“民意机关”都是不健全的，没有一个能够和这次的国民参政会比拟。这个大会，在中国树立民主政治的过程中，开辟了新的纪元，成为建设民主共和国的墓石，也是创造民族独立、民权自由、民生幸福的新中国的一个途径。 　　根据1938年3月20日出版的延安《解放》第3集第49期所载刊印。 　　*1938年6月，国民政府以重要文化团体“著有信望”及“努力国事，信望久著”者的名义，遴选中共毛泽东、陈绍禹、秦邦宪、林伯渠，吴玉章、董必武、邓颖超等7人为国民参政会参政员。是年7月6至15日，中共方面的参政员(毛泽东因事请假)出席了在武汉召开的国民参政会第一届第一次会议。本文是作者出席会议后回延安时所写。 　　 林伯渠文集/林伯渠.—北京：华艺出版社，19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