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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习仲勋的交往

同桂荣

我是1934年5月认识习仲勋的。这年初春，敌人抄了志丹的家，把祖坟也扬了，我们一家老小逃进山沟躲藏。敌人又悬赏捉拿家属，捉一个赏100大洋。家人更是害怕。我带着四岁女儿贞子(刘力贞)，她说话声音一大，我就赶快用手捂住她的嘴。一天，一位亲戚找到了我们，说是红军派人来接我们了，领我们到了接头地点。来的同志说：“我们是奉习主席的命令来接你们进边区的。” 　　习主席就是陕甘边区革命委员会主席习仲勋。我们虽没见过面，但听老百姓们说他是一个“娃娃主席”。到边区政府所在地荔园堡以后，习仲勋马上来看我们。我一看，心里想：“这可不就是个娃娃。”那时他只有21岁，还—脸稚气。但他一见志丹的父亲就称“伯父”，叫我“嫂子”，抱起贞子逗乐，马上叫人感到和气可亲。志丹的父亲忙说：“你们忙，让你为我们操心，多谢多谢。”习仲勋说：“伯父是地方名人，支持革命，又是志丹同志的父亲，我们应该照管。”志丹对父亲说：“仲勋虽年轻，办事很周到。” 　　平常习仲勋常来我们住的地方，和志丹商量事。政府给我们发有小米、荞面，我见有人来，就做羊肉臊子荞面饸饹。习仲勋是关中人，也爱吃这种饭，一进门就说：“嫂子有饸饹没有?”他们一边吃一边谈，什么反“围剿”呀，统一战线啦，巩固政权……好多我也听不懂。我要求参加革命。志丹叫我去被服厂当工人，习仲勋说叫我去做妇女工作。志丹说：“她没文化，当工人好。”我就当了工人，给部队做衣服，还学会做军旗，学认军旗上的字。又请同志教，慢慢也多认了一些字。习仲勋见了常问：“嫂子认识多少字了?将来咱们办个成人识字班，你去上学。” 　　有一次，习仲勋要请从白区庆阳来的几个大商人，谈边区和他们做生意的事，要请人家吃饭。习仲勋对我说：“就吃羊肉饸饹，你给咱做。”商人们吃了很高兴，说：“手艺真好。”他们谈话中，商人说：“你们刘总指挥在我们庆阳住过。是个文武双全的人。”习仲勋说：“他外出了，这就是他的家，这位就是他的夫人。”几个商人马上离座，恭敬地对我说：“我们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我说：“我是个老百姓妇女，做庄稼活出身，不会做啥，你们没吃好。”商人说：“唉呀呀!共产党真是人人平等，天下第一。”习仲勋说：“咱们吃的家常饭，咱们交往可要像一家人。”商人说：“你们这样诚恳招待我们，我们一定要把通商的事办好，也要对得起刘夫人。” 　　后来我们老家也解放了，志丹的父亲要回去。习仲勋叫人送他回去。临走时他对志丹的父亲说：“干大，一路小心。如果想来，我叫人去接你。”我忙说：“你不是叫伯父，怎么又叫开干大了。”习仲勋说：“老百姓都这样叫，这样叫亲切。”志丹的父亲说：“对，都是我的娃。” 　　有一次，要出一个布告，习仲勋说要用志丹的名义，志丹说：“用政府主席习仲勋的名义。”习仲勋说：“我没有影响，没有力量。”志丹说：“我们自己要扩大我们政府的影响。要政府在人民中建立威信。”一次，志丹正给军政学校的学员讲课，见习仲勋去了，马上叫了个“立正”口令，并请习主席讲话。习仲勋过后对我说：“志丹同志处处以身作则。维护党的团结，维护人民政权，都是为了工作。我随时注意向他学习，可老是学不好。”我说：“你太虚心了。” 　　习仲勋这人没一点架子，和人见面，三两句话就说得亲热起来。他记性也好，有人和他见一回，他就能记下名字。他当主席时，什么人找他，他马上见。有些老太太找他说家务事，很啰嗦，他也能耐心听。有一次，我见他在一家院子帮推碾子。我问他：“你昨干起这活来了?”周围的老百姓说：“习主席说这碾子窍道不好，他给修了一下，现在推起来可轻快了。他再试试。” 　　红军扩军，欢送入伍，习仲勋亲自和群众一起敲锣打鼓?检查工作，他一天走几十里。为了办学，他到处找老师。他做一件事，办不成不罢休。那时打仗抬伤员用门板作担架，又重又不平。他和同志到山上砍下小树做扛子，用绳子网起来，上面铺上被子又轻又软，伤员睡下舒服多了。他处处关心人，但不注意自己身体。快冬天了，他还没穿上棉衣。我忙给他做了一套。我做得很仔细，为了他穿上平整，我把棉衣放在板下，我坐在上面压。他说：“讲究啥哩!能穿就行。” 　　他向群众讲话，用土话，老百姓一听就懂，把一些大道理通俗地一讲，老百姓一下就明白了。他给游击队员讲战术说：“绳子从细处断，打敌人就要打他的薄弱处。”总之，他有很好的群众作风，所以得到边区人民的拥护，选他作主席。 　　西安事变后，他到关中特区当书记，后到绥德，以后担任西北局书记。他有空就来看我，也总是不忘困难时的群众和支持过我们的民主人士。他到北京后，一位支持过我们的老绅士去北京，他请吃饭，还叫我去陪客。“文化大革命”时专案组来调查，说那次吃饭是开黑会。我说：“都老得走不动了，还能搞啥黑活动。人家困难时搞红活动，现在能搞黑活动?!”说得他们无言回答。 　　习仲勋“解放”后，恢复了工作，就给我来信问候。见了面还是说：“啥时候吃嫂子的荞面饸饹。”我说：“你们当大官了，还吃那东西。”他说：“我可没忘本呀!” 　　(作者系全国人大原代表、全国政协原委员，刘志丹夫人) 　　 习仲勋纪念文集/中共中央党史研究所编.—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