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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军委常委扩大会议上的讲话(节录)

徐向前

(一九八〇年三月十一日) 　　我们这次会议，是在党的十一届五中全会之后召开的。会议体现了五中全会的精神，又有民主又有集中，开得很好，收获很大。会议抓住对军队现代化建设有关键意义的精简整编问题，进行了实事求是的比较充分的讨论，抓住了要害。大家发扬了我军好的传统作风，并以对军队建设事业认真负责的精神，畅所欲言，各抒已见，既讲了具体问题，又研究了原则问题，出了许多好主意。在不少问题上，想得更全面、更周密，发挥了集体智慧，在座的都是老同志，六十岁以下的不多，但大家壮心不已，都有一股劲，有信心，都想把军队建设搞上去。所以尽管军队的问题很多，只要有这股劲，我相信是能够把我军搞好的。 　　下面，我把大家的意见综合一下，同时讲讲自己的看法和意见，作参考。 　　一、关于军队的定额和编制体制问题 　　会议的目的是精简整编，精简整编不是单纯减数字，还有其他问题，特别是体制问题。军队体制，彭德怀同志当国防部长的时候，大体是学苏联的，有防空军，有训练总监部，还有其他吧！后来有些变化。我军体制究竟应该怎样现代化?首先是首脑机关、指挥机关、最高的司令机关，究竟应该怎么搞才好?首脑机关是指挥全军的，太简单了不行，太复杂了也不行。 　　苏、美的首脑机关编组是复杂的。比如苏联有总参谋部、总政治部、总后勤部，有作战训练部，有总干部部、总军械部等，下面是战略火箭军，国土防空军，陆、海、空军，美国和苏联不一样，总统就是武装部队总司令，有国防部，有参谋长联席会议，下面有陆、海、空军。它的国防部长是代表资本家的，管预算的。他们的武器购置是通过商业途径竞争的，是投标的，所以搞得很复杂。我们不是崇拜外国，不过人家的编制体制应当研究。 　　军队搞现代化建设，应该是中国式的，这是一个新课题。究竟怎么搞法?我们经验不多。现代化究竟包括些什么?标准是什么?通过什么途径才能实现现代化? 　　我们还要摸索研究。一般地说，军队现代化主要是三个方面。一是武器装备，这是物质基础；二是人，就是能使用现代化武器的人，这里面包括干部的培养训练和部队的教育训练。三是把人组织起来，把人和武器结合起来，这就要有科学的编制体制。无非这三个方面，这三个方面是互相联系的，组织编制搞得好，打起仗来指挥才能灵便。 　　要加强对外军的研究，总参、总政都搞了不少材料，过去我讲过要发的广一点。翻译人家的公开军事杂志，我们却要搞成机密文件。要使我们的干部能多看些外军资料，才能进行研究，不研究外军是不行的。孙子说“知彼知己，百战不殆”。苏、美等国采取各种办法，充分利用科学技术的最新成就，集中力量研制新式武器和武器系统，武器装备有了很大的发展。随着现代化装备的不断发展，编制体制也在不断地相应改变。苏联开始没有火箭部队，现在有了各种导弹，成立了火箭军。美国为了节省军费，也进行了大的精简。今天苏联的步兵不仅仅是摩托化了，而且有了坦克部队，步兵乘装甲车。一个集团军有三、五个摩托化步兵师，还有各种炮。现在我们的训练，要求投弹七十米，炸坦克送炸药包，这种训练，不顶用，不适应现代战争的要求，非改变不可。坦克部队主要应配属到军里去。平时人员要相互熟悉，通信联络畅通，组织合成训练，否则打起仗来就各搞各的，造成混乱。 　　我们的空军，飞机是各式各样的，有战斗机、直升机、运输机，还有空降军。仗打起来，我们的轰炸机还不还手?搞不搞它一下子?最低限度，要在它的战略纵深后方或战役纵深整他几家伙。我们那么大的国土，那么多工厂，那么多城市，市区人口达一百万以上的城市有十三个，长江大桥被炸断了，南北运输怎么办?空军装备、任务这样复杂，现在这样的编制体制行不行?这些都是需要认真研究的。今天不能因为飞机不多，就一点不改，等装备起来、打起来再改，就晚了。 　　干部储备，无非是三个：一个是在职的；一是送学校；一是搞预备役。制度要建立起来。 　　在职干部怎么提高?不要以为我们老的就不要学习了。我说开会也是学习。总之，要用各种办法，把在职干部的业务水平提高。当然，还有政治、思想水平的提高。各级都应提高业务能力。大家想了很多办法，比如北京军区搞军、师干部集训，搞想定，就是很好的业务学习。现在的连队干部，并不是都能胜任的。连长、指导员究竟干什么?他心中无数。所以传帮带要“带”。 　　一些院校是兵团级，还是军级?外国是怎么搞的我不清楚，但校长、政委级别要定高点。军事学院等于我们的大学，教员应该分教授、讲师、助教等，不应该搞那么多的行政领导。一定要把学校的培训搞好，苏军的各种专业技术学校比我们多得多。军官中受过高等军事教育的占百分之五十。而我们干部的文化程度比较低。一定要培养我们的干部具备现代文化科学知识，所谓文化科学知识，范围是很广的，不仅仅是识几个字，会写文章，这仅仅是文化的一部分。还有自然科学，门类很多。我们军队需要各种人才，比如飞机、舰艇，要驾驶它，就要懂得天文、气象，还得懂得仪表。初级步校，高级步校，军事学院，这是我们现在的三级体制，初级步校是基础，要把这个基础打好。主要是把具备一定文化程度的青年训练成一个军人，成为一个很好的初级干部。我国每年高中毕业生有七百万，大学招生量三十万，完全可以从高中生中挑选出一些很好的青年学生培训成初级军官。也可以从战士中选拔，但要经过考试，考试合格了一样进学校。一些带有军事性质的体育学校，如航海学校、滑翔机学校，也为军队院校选拔学生创造了条件。 　　干部的晋升，要有个年限规定。当几年排长才能提连长?在学校学二年，还是几年?要摸索。招收高中生到学校，搞半年入伍教育，然后成为正式学员。各种技术学校，也都应该有些制度、规定，已经有了的要执行，没有的要建立，不完善的要完善，排长、连长当几年后，要选拔好的、准备提营级干部的入学校。营、团搞了几年以后，准备提军、师级干部的，送入军事学院。我们还缺少最高的学府，即人数很少的研究院。英国皇家国防研究学院院长是个勋爵，我问他有多少学生?他说六七十个。我问他，你们上些什么课?他说我们就是研究，到你们中国来，就是一个课题，对军事、政治、经济都研究。总之，我们学校培养干部，要有一套完善的制度。 　　为了应付未来战争，光靠学校培养、储备干部是不够的，还要有预备役。干部退出现役后，就应编入预备役。预备役不仅要做到战争动员令下达以后，能迅速到征集地点报到，补充到部队，平时还要对他们进行训练，我和总参动员部讨论过这件事。县人武部要把预备役登记这一套搞起来，聂老总也是多次讲过的。比如，各种技术兵退役以后，转入了预备役，要登记。这个制度一定要很好建立起来。 　　现在打起仗来，吃、穿、用、燃料，后勤工作是很复杂的。各种武器、弹药、装备型号多，坏了修理要供应各种零备件，我们现在这种体制行不行?打起仗来能不能应付得了?军队现代化是个很复杂的问题，打起仗来军队是一部很复杂的机器。搞不好，你来我不来，自己打自己，有东西送不上去。互相联络不上。 　　我现在提出这些问题，有些要作些研究，有些也可以作些试验。这是很大的课题，也不是一天可以解决的，需要大家很好地调查研究，学习外军好的经验。现在印了许多材料，大家来综合研究研究，比较比较，看我们的体制行不行?不要因为现在装备上不去，我们的体制就因循守旧。要组织班子，找内行的，把它摆到日程上来研究。 　　二、精简后的干部安置问题 　　我们建国三十年了，军队干部问题始终没有处理好。问题积累了三十年，“文化大革命”又来了个大乱。现在正在逐步解决。干部精简下来怎么安置?这是严重的政治任务。不仅是军队要解决的，也是中央、国务院、中组部要研究解决的。总政治部要提出具体办法。过去总政研究了多次，有些办法也是可行的，就要抓紧落实。我们的老干部从小参军，六七十岁了，一直以军队为家，和军队的感情是很浓厚的，要照顾。我们是社会主义国家，不同于国民党，不同于资本主义国家，干部不能工作了主要是养起来。 　　干部转业，要在地方安插，地方干部也多，而我们的一般干部又没有个专业技术，这就需要培训一下。现在要建立法制，政法部门需要的人很多。干部转业，就可以搞法律去，当法官，当审判员。老一点的可以到各级人大、政协去。还有搞企业管理的。这些人不属于养起来的，数量比较大。要有计划地与地方联系，对他们进行一些专门的业务教育。我们军队没有教员，可以和地方联系，军队出钱，请他们上课，走读也可以，单独找个地方请他们来上课也可以。总之，要使干部到社会上就业有一门本领。这要作为一个课题很好地研究一下，不要空喊口号，空喊口号的时期已经过去了，现在是行动起来的时候了。当然，年轻的干部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这个容易办。 　　精简中对离职干部的处理，是一个很大的问题，不能急。尤其要注意防止派性作怪。这个工作无论如何要做好。这对军队建设是有好处的。不是个小问题，假如出去的干部都骂娘是不行的。不仅军队做好，也要协助地方做好。 　　大批离休、退休干部，都由军队管，只能是临时过渡的办法。军队不能长期背这个包袱。军队就是要专心致志地把军队建设好，准备打仗。这个包袱是从红军时期军事共产主义传下来的，建国以后我们又没有把制度建立起来，问题越积越多。我们的办法既要积极，又要稳妥，要为离开军队的干部着想。对养起来的干部要管理好，不能拿在职干部的机构去管他们。我曾经形容过，也挖苦地说过，对在职的干部，你不要东西，都拼命往那里送；离职以后，就不管你了，手伸八丈长也拿不到一点东西，有的管理机构有这种毛病，他的眼睛只看到上面那几个首长，什么违犯法纪的事情都干。所以，我主张设个专门机构管理这部分干部，要规定一个工作条例，专管离休干部。你的任务，就是把这些干部照顾好。他们的政治生活，看文件，参加会议，要征求他们的意见，想去就让他们去，不去也不勉强。政治上要关心，一个共产党员，对共产主义事业总是要关心的，他思想上是不会退休的。物质待遇，住房、交通工具、看病等，这些问题怎么搞?要具体解决，用条例规定下来，完不成任务要受批评、处罚或撤职。没有这些措施，一天到晚空喊，不能落实。我们军队一方面要提高觉悟，另一方面要有法规，有个约束。 　　这次会议，大家畅所欲言，开得很好。不同意见就是要提出来研究。有不同的意见，就可以引起我们深思，引起我们看材料，引起我们学习。考虑哪种办法好，对我们更合适。这是一个好风气，以后要继续发扬。 　　顺便讲一讲民主集中制、集体领导分工负责问题。我们讲民主，又讲集中，集中到哪里?集中到党委的集体领导。打起仗来紧张，集中到哪里去?集中到常委，集中到司令员、政委那里。不能个人说了算。集体领导下面又要有分工负责，管哪门工作的，就要确实管起来，不要畏首畏尾，怕得罪人。该你解决的问题就要解决，错了就检讨、改正。要集体领导，就不能靠划圈圈。我主张把集体办公制度建立起来，有事集体商量解决。 　　军队的问题，不能一下子解决。军队要精简，干部要安置好，这是两件大事。在座的高级干部，要以身作则，同心同德，共同奋斗，相信一定能取得比较好的结果。 　　 徐向前军事文选/徐向前著.—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