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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勤工作是决定战争命运的大问题*

徐向前

(一九八〇年四月五日) 　　后勤工作我没有做过，后勤的书也读得不多，没有你们经验丰富，没有你们知识丰富。让我来讲，我就讲点意见供你们参考，讲得不对大家可以批评。 　　后勤学院搞了个材料，我看了一点。我把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史翻了一下，搞后勤不懂得战史不行，一个指挥员要懂战史，后勤干部也要懂。第一次世界大战的规模是不大的，没有什么飞机、坦克，就是火炮，第二次世界大战呢，就是坦克、火炮和飞机，飞机还是活塞式的，喷气式的飞机并不多。现在的飞机呢，都是超音速，二点五倍呀，或者一点几倍，或者是等于音速吧，飞得快得多啦。而且有各种飞机，全天候的，白天黑夜、刮风下雨都可以来的，它主要不靠人，靠电子控制。有远程轰炸机，有中近程的。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希特勒的飞机没到过乌拉尔，苏联有个安全的生产，靠西伯利亚地区，很多工厂迁到西伯利亚。现在空中的武器不要说原子弹、导弹，就是飞机的航程也是很远的。所以，将来战争打起来以后，是非常残酷的，而且前后方根难区别开。 　　我们多争取几年和平环境，使国防工业的生产有一个比较大的发展，对敌防守才有力量。四个现代化分不开。没有现代国防，我们的工业、农业、科学技术就没有保证；没有工业、农业、科学技术的现代化，我们的国防现代化从哪里来?前三者是后者的基础。所以，我们部队要精简，把节省下来的钱用到经济建设上去，不仅仅是为了改善人民的生活，而且也是为了加强我们的国防，国防加强了，才能保卫社会主义建设，我们国家人民才能过幸福的生活。 　　后勤方面我是外行，我只是把问题提出来，请你们考虑研究。过去，你们后勤做了好多工作，建国三十年来，后勤的同志辛辛苦苦，工作成绩不小啊。我们这么多部队，吃呀，用呀，军工厂的生产呀，后勤工作取得了很大的成绩。红军时代我在鄂豫皖，那时可以造撇把子，造铜手榴弹，碰在地上炸，上面带着马尾。抗日战争在太行时，就好一点了，可以造步枪造迫击炮。现在不同了，国土这样大，战区又这样复杂，有总后的，有空军的，有海军的，又有各大军区的，这里边既有统一的地方，又有各自特殊的地方，体制怎么样研究得更合理一点?我看苏联是既有统一，又有分工，空军里边主要是负责空军的，也有通用的；海军主要管海军的后勤，它也有通用的。希望你们多研究自己的，同时再找些外国的资料看看，这就叫知已知彼，百战不殆。经过“文化大革命”，林彪、“四人帮”破坏很严重，我们国家的经济困难，怎么样利用有限的经济把后勤工作搞好，希望大家好好研究。后勤体制合理的我们就保留，不合理的就改进，精简里边就包括这些东西。 　　我们全军的装备，尤其是陆军的装备，大体上建国以来没有什么大的改变，编制基本上还是三三制。后勤方面在组织上怎么样搞得合理一点，这些方面要动些脑子，大家集体讨论研究一下。现在虽然我们的装备是比较落后的，但是我们也有很多飞机，很多坦克、火炮。这么多复杂的武器，打起仗来，组织形式怎样能够适应工作任务，这的确需要很好地研究。合理的保留，发扬光大；不合理的就要改进，我们国土这样大，弹药太靠前了，容易暴露。毫无疑问，在几年之内我们不会取得空中优势，因此，弹药的储存，汽油的储存，粮食、被服的储存，既要考虑打起仗来能不断地向前供给，又要不被敌人的几次轰炸就给炸掉了，这是个大问题呀。有坦克没有油，还不如个棒子好，你也背不动它、提不走它，是个累赘，还把道路拦着。后勤的布局上，需要很好研究，后勤体制要适应后勤工作任务。在工作任务方面，什么是通用的，空军、海军、各大军区自己能搞什么，还有民兵的，要有明确分工，要有个合理的布局。随着战场的转移，随着战争的进展，不能耽误前方打仗。前方打仗，弹药运不来是毫无办法的，飞机没有油没办法，坦克没有油也没有办法，人没有饭吃更不行了。总之在布局上、体制上、任务划分上，需要认真加以研究。 　　再就是后勤的科研。我们中国不要以为地大、人口多，那个生物武器打起来感染细菌、滋生细菌，到处散布，卫生部门事先没有研究预防，到时候就要吃大亏。苏联的坦克是配套的，坦克坏了战场上可以就地修理。步兵挖战壕不是用镐头，它挖战壕就像拖拉机似的，过去以后一道壕就挖成了，这是近代的设备啊。这个方面是需要我们研究的，这只是举个例子。关于后勤的装备方面，作战部队的装备方面，问题还是不少的，都需要我们搞点科研，投点资，搞个规划出来。不要一个东西一试验成功就全部把部队装备起来。只能研究了以后试生产，觉得可以啦，就生产一部分，继续研究改进。不断研究，不断改进，这方面可以调查一下，看还有什么好的东西，我们可以用的。有的工厂暂时没力量建起来，可以先搞点科研，将来有了力量再搞起来。 　　后勤的交通运输。我们中国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铁路只有五万多公里，公路七十多万公里。我们后勤把东西送上去靠人背车拉不是个办法。车轮滚滚，南下那个办法今天不行了，将来只能作个辅助手段，主要的还是靠机械。机械就非有路不行，没有路就走不动。所以交通运输的道路我们要很好地研究，总后勤部和总参的作战部门要把交通运输很好规划一下，该修的还是要修，今年不能修的明年修，明年不能修的后年修，就是要有规划。苏联不仅挖战壕靠机械，它的东西是集装箱运输，合理、经济，运起来又快，也好保管。用机械来搬运，搞油料管道。这些我们可以搞，作为一个题目总可以吧。 　　干部要善于学习。首先要学习政治，学习政治就是要把精力集中在革命上来，不要搞歪门邪道，这就是思想觉悟。拥护中央决议表现在什么地方呢?表现在要执行，不是会上口头上讲得怎么好。共产党员就是要起模范作用。政治学习首先要学到这一点，学了要用，要照着执行。拥护党的路线不是空话，后勤工作做得很好才是真正拥护党的路线，要是做得不好拿什么拥护党的路线?理论要联系实际，归根到底要实现社会主义四个现代化。政治学习就是这个，讲起来很简单，做起来很难啊。讲别人容易，讲自己难啊。其次是不要搞派性，要讲团结。怎么团结?要坚持原则，不要搞调和主义。自己讲得不对的就服从人家，放弃自己不对的主张；讲对了，也不要居功骄傲。看书用不了多少时间，贵在执行。现在我们会议开得很多，效果并不大。要讲效果嘛，不要搞得人家都不愿开会了。当然，有些青年人也有不正确的思潮，对政治不闻不问，这种倾向是不好的。没有革命干劲，把革命利益摆到旁边去了，怎么建设社会主义呢?但是搞空头政治，把业务丢开，与实际不联系的政治课有什么用?没有用。主要还是把学用结合起来。 　　再就是好好培训业务，要学业务。各行各业都有专家，总后有总后的专家。你们的工程技术干部就是专家。我是外行，应该拜你们为师。培养干部根本上就是要学习，一是要办学校，一是轮训，在职干部的培训就是这两个途径。总后和后勤学院要挂钩，后勤学院离开总后我看难办。你们总后有些什么专家可以到后勤学院去讲课，这就连起来了。开什么会一块开，调查什么一块调查嘛。 　　我看到一个军区报告说，后勤干部似乎比别人低一等。老实讲，现在打仗，没有后勤工作寸步难行，后勤工作是决定今天打仗的命运的。别看飞机多、坦克多、大炮多，没有汽油就没有一根木头棒棒好，木头棒棒还可以把人打死。斯大林领导消灭了法西斯，我们说他是英明统帅，功绩是伟大的，斯大林在卫国战争时期，我看他百分之七八十精力是做后勤工作。兵员补充，动员那么多的人，还有培训干部、迁工厂、生产、组织运输，那么多的飞机大炮到前面去。苏联那时候把粮食都运到前线去了，后面可怜呀，饿肚子吃不到饭。没有后面那么大的供应。前面一天仗也打不了。你们在座的这些人，将来打仗，你们带些徒弟出来，培养一些专家。做好后勤工作，这就等于打了一半胜仗了。要不然，就等于打了一半败仗，没把握。要炮弹没有炮弹，要汽油没有汽油，要粮食没有粮食，这就麻烦了。比如现在到前线，还背一口行军锅，怎么行?又费时间，又费劲，汽车又不好运。要研究吃饭的办法，这是大课题，过去研究过野战干粮，苏联有面包车，有人说面包车一下子炸掉怎么办，其实，别的车也能炸掉呀。现在我们南方人还是吃面包简便，把它烤出来，用纸包起来，分发到前面去，搞点肉汤菜汤，吃了很舒服、很不错的。日本人的生活习惯能够改，难道我们不能改?日本现在城市里的人，强劳动力吃米饭，一般轻劳动力吃面包，吃面包省事。解决吃饭的问题是大课题，是个要研究的项目，改进的课题。要组织一些专家研究改进，使我们部队作战时，吃饭又简便，吃得又好。 　　干部训练从什么地方训起?要能解决实际问题，解决这些问题，不是靠想象的，象小孩子学习“子曰学而时习之”，教一句念一句，叫你背下来，到底讲的什么东西却茫茫无所知。什么“人之初，性本善”，会读不会讲，不了解。那样的上课不是办法。主要还是研究式的，要有专家，搞辅导，搞教材，大家开会研究，这样学到的东西顶用，而且是集思广益，能把问题提到一定的高度上。万万不要上课教员照本念，稀里哗啦念一大篇，下面打瞌睡。 　　再就是讲一讲精简。今后要有制度，年纪大了要退休。但也不是走开不管，要把班交好，物色接班人。各行各业、各部门、各级领导都要注意干部路线，政治上的培养，业务上的培养，工作能力的考察，党性的考察。政治上的考察主要是考察党性。要先公后私，要小局服从大局，局部服从全局，这就是党性。现在有些材料我看了，有部分老干部可不怎么样，当然是个别的啦。不是要严整纪律吗?有人就是不整自己。 　　建国以来，我们军队吃了两个大亏，一是反对正规化吃了亏，各种规章制度没有建立起来，有些制度建立了也没有贯彻。比如军官服役条例，彭德怀同志当国防部长时就搞了的，大家都拥护赞成，但没有实行。二是反对“教条主义”吃了亏。学校不是研究怎么样加强，而是借反对教条主义，砍。搞学术研究有成绩的，不表扬人家，反而说是资产阶级权威，帽子一戴。当然有的有些缺点，说人家是右派，的确吃了大亏。 　　我们的干部年纪大了，没有文化知识，耽误事情。当然我们要有一些办法，一些制度。干部退休以后，一个是政治待遇，一个物质生活待遇，使干部退休以后有个依靠。资本主义社会它不管；国民党他出去以后可以经商务农。回家当地主，他自己去搞。我们的干部不行，组织上要不把这些问题解决好，干部不放心哪，他们的衣食住行，物质生活，政治生活问题需要解决，要照顾到。这些都是我们亟待解决的问题，再拖就不行了。当然解决有一个步骤，我们没有那么多钱，平地起高楼，一下子起不来，但是我们一定要逐步解决。 　　我把想到的一些问题讲一讲，和大家交换意见，供参考，说错的可纠正。最后希望你们的会开得圆满成功，大家精神奋发，努力工作，把后勤工作一天比一天做得更好。 　　* 这是徐向前在全军后勤部长座谈会上讲话摘要。经徐向前同意，曾在《后勤》杂志一九八七年第八期上发表。 　　 徐向前军事文选/徐向前著.—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