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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坚决打击侵略者 二、受命出击，封锁金门

《萧劲光传》编写组

海军组建最初几年，部队战斗频繁。但除解放沿海岛屿的少数战斗外，大都是“遭遇战”、反击国民党海军劫掠、袭扰。海军部队第一次有战略目的的受命出击，是1958年八九月间进行的封锁金门(又称炮击金门)的战斗。 　　这是一次为反对帝国主义侵略行径而举行的特殊形式的战役。 　　1955年一江山岛、大陈岛相继解放后，人民海军根据中央军委的决定，由积极准备解放台湾等沿海岛屿转入正常防御。台湾国民党当局在内外交困、海空优势逐步丧失的情况下，也减少了对大陆沿海的袭扰，改为“以政治反攻为主，军事为辅”，“稳定前线，确保台澎”。台湾海峡的形势一度缓和了许多。然而，时过不久，随着国际形势的变化，台湾国民党当局的这一方针就完全变了。 　　1958年初夏，由于长期矛盾积累和帝国主义插手，中东地区发生了一系列政治事变，形势异常复杂。5月9日，黎巴嫩举行了反对本国夏蒙政府的武装起义。7月14日，伊拉克发生武装政变，推翻费萨尔王朝，建立了伊拉克共和国。美、英两国为了保持他们在中东的殖民利益，悍然出兵干涉。7月15日，美国海军陆战队3个营在黎巴嫩首都贝鲁特附近登陆，并且还在继续调兵；两天后，英国也将3个步兵营、1个伞兵大队空降约旦。与此同时，美国命令其驻远东地区的陆海空部队加强巡逻，全部进入戒备状态。英、美两国的武装干涉，破坏了中东地区的和平，激起了世界爱好和平人民的无比愤慨。而台湾国民党当局却暗中窃喜。他们不仅对美、英的侵略行动公开表示“完全支持”，而且积极策应，叫嚷“加速进行反攻大陆的准备”，连续组织海军演习和空防演习，高级将领频频到金门、马祖地区活动。台湾海峡的局势再次紧张起来。 　　7月18日晚9时，军队高级干部会议在中南海举行。会议由惯于夜间工作的毛泽东亲自主持。萧劲光出席了会议。其他出席会议的也俱为新中国军界首脑、开国元戎。他们是，中央军委副主席、国防部长彭德怀，总参谋长粟裕，副总参谋长黄克诚、陈赓，空军、炮兵、工程兵司令员刘亚楼、陈锡联、陈士榘，总政治部副主任萧华，总后勤部部长洪学智。这么晚把大家召集来，毛泽东是要将自己几天来思考的一个重要决策，与大家共商。他观点很明确：“支援阿拉伯人民的反侵略斗争，不能仅限于道义上的支援，要有实际行动的支援。” 　　长期血火与共的将帅间，思想是相通的。无须太多的话语，大家已经明白：采取军事行动，打击美帝的嚣张气焰，对蒋介石反攻大陆的叫嚣做出有力回应! 　　将军们跃跃欲试，静候主席下令。毛泽东说：炮击金门!以地面炮兵实施主要打击，打它几个月。这样既可严惩台湾，又可以牵制英美的军事力量。而且，由于是在我近海作战，我进退自如，不会给敌人扩大战火找到借口。 　　总参谋部很快作出了战斗部署。下达给海军的主要任务是：协同陆军、空军，以海岸炮兵打击敌人的运输和战斗舰船，控制敌舰船停泊点和飞机场，压制敌远程炮兵阵地。水面舰艇则在海岸炮兵协同下相机袭击敌航行和停泊之舰艇，切断敌人海上交通线。海军航空兵配合空军作战，夺取福建沿海的制空权。作战任务主要由东海舰队承担。 　　萧劲光深切理解毛泽东的战略意图，也掂得出这一特殊战斗的分量。任务一明确，他当即与海军政委苏振华、参谋长周希汉议定，在与金门隔海相望的厦门市设立海军前线指挥所，由东海舰队副司令员彭德清担任海军参战部队指挥员，并急电彭德清速来京接受任务。 　　彭德清，福建省同安县人。一年前才从朝鲜战场回国。听说有任务，立即动身，当天就搭乘国务院副总理李富春的专机抵达北京。 　　萧劲光亲自向彭德清下达任务，传达中央军队高级干部会议精神。明确海军的任务后，萧劲光又具体谈了自己对战役的认识和思考。他说，炮打金门，或者叫封锁金门，毛主席考虑得很深很远。这是军事战，更是政治战、外交战。作战的目的，既不是单纯为了消灭敌人，也不是要攻占金门，而在于牵制美国军事力量，惩罚蒋介石。所以说，这次战斗，不比往常只是简单的要打狠、打败，而是要打好，恰到好处。一句话，这一仗政策性非常强。讲到兵力部署，萧劲光问道：金门的情况你们掌握吗?最近有无变化? 　　作为华东海军主管作战训练的首长，彭德清当然熟悉金门的情况。他简约地向萧劲光作了介绍。 　　金门岛由大金门、小金门两部分组成。大金门面积120平方公里，小金门只10多平方公里。此外还有大担、二担、东碇等几个小岛，面积更小。但设防很重。其最高机构是“金门防卫部”，司令官胡琏，下辖6千步兵师、2个战车营，加在一起8万余人。再加上部分舰艇部队、空军部队。岛上火力配备比较强。仅105毫米口径的大型火炮就有308门，另外还有90(毫米)高炮32门，40(毫米)高炮114门，轻型战车106辆。 　　彭德清说：小金门最近处距厦门只有6公里。您上次去的时候，天气不好。晴朗天气，金门的整体面貌历历在目，完全处于我围头、莲河、厦门、镇海等阵地三面包围中。 　　听了彭德清的介绍，萧劲光对他如此熟悉情况很满意，遂向他宣布了参加战斗的部队，又一起研究了从旅顺、上海等地调集兵力，及战场部署问题。萧劲光强调：海军所有参战部队都归“海军前线指挥部”指挥，归你指挥。在云顶岩、东屏山、三都澳、围头等几个重要阵地，都设指挥所，要指挥到位。“当然啦，这是我们的考虑，回去你要向叶司令汇报，叶飞司令员是前线总指挥，要按前线总指挥部的部署要求落实”。 　　一声令下，部队紧急行动起来。为了收到出敌不意的效果，整个行动严格保密：车运艇只、火炮，一律用帆布封盖。参战官兵任何人都不准写信，多数人还换穿了陆军军服。8月6日，通过火车从上海启运的十几艘鱼雷快艇抵达厦门港。8日，从南海方向赶来的高速炮艇大队驶抵指定海域。9日、10日，从南海、北海几个方向调来的炮连先后到达厦门。通过几天紧张的调整部署，20日前，从海军各部队抽调的兵力，如期赶到福建前线，并按照总前指的指示展开部署。此外，还有海军航空兵两个团，计有飞机53架，配属福州军区空军，由“空军前线指挥部”指挥。 　　从抵达厦门开始，部队调整等重大行动全部在夜间进行，并实行灯火管制、无线电静默，使用消音器。舰艇抵达待机点后，均在渔船内侧停靠，火炮加盖伪装网。事实证明，整个保密工作做得异常成功。数以万计的陆海空部队大调动，一次次增加兵力，调整部署，咫尺之隔的金门国民党军竟丝毫没有发觉。 　　8月20日，蒋介石到金门视察，在“金门王”胡琏的陪同下绕金门转了一圈后，进行了鼓励、训话。 　　8月23日，国民党“国防部长”俞大维带领“澎湖防卫部”副司令吉星文等一行到金门巡视。胡琏定于下午18点30分在闲适幽静的水上餐厅举行欢迎宴会，从17点已开始进行紧锣密鼓的准备。而此时的台北市，军政要员为美军新派来的驻台协防司令斯奈德洗尘的宴会，正在热烈地进行…… 　　下午17点30分。嗵!嗵!嗵!一发发炮弹飞过海峡，飞上金门岛，倾泻在国民党军的阵地上。在总前指的统一指挥下，炮击金门的战斗打响了。被突然天降的炮弹打懵了国民党军，十几分钟后才缓过神来，疯狂开炮反击。海岸炮兵一○七连、一六○连、一五一连、一○八连的战士均早有准备，于是密切协同，全力压制大金门旧城、鹊山等地国民党军的炮火。岸炮一四九连、一五○连，则集中火力轰击停泊在料罗湾的舰船…… 　　炮战进行了1小时又25分钟。这是后来被称为“炮击金门”战役的第一次战斗，也是此次战役规模最大的战斗之一。这次战斗中，单是海军岸炮部队就发射炮弹2600余发。金门国民党军6个155加农炮阵地完全被人民海军海岸炮的强大火力所压制，岛上多处军事设施被击毁。金门防卫部中将副司令赵家骧、澎湖防卫部中将副司令吉星文被当场击毙。金门防卫部参谋长刘明奎以下数百人受伤。由于强大的炮火压制，敌人的反击没有给解放军部队造成太大的破坏，但也有部分阵地被毁，个别官兵受伤。后来被誉为“海边青松”的海军战士安业民就是在这次战斗中受伤后牺牲的。 　　首次炮战结束后，为了防备驻泊在料罗湾的国民党军舰外逃，23日夜，海军前指即命某部鱼雷艇第一大队秘密航行到镇海湾，隐蔽待机。翌日下午，围头和莲河的海岸炮兵连奉命向停泊在大金门料罗湾内的国民党军舰射击。一阵猛烈炮轰后，敌舰船不同程度中弹。“台生”轮和“中海”号登陆舰遂拔锚向外逃跑。发现这一迹象，海军前指便命镇海指挥所出动鱼雷艇队前往截击。在海岸炮的掩护下，待机的鱼雷艇第一大队两个中队六艘鱼雷艇顺利通过敌占东碇岛，出其不意的出现在“台生”轮、“中海”号面前。敌舰尚未来得及做出反映，两个鱼雷艇中队已闪电般地施放了鱼雷。几枚鱼雷飞出，“中海”号被击中后狼狈逃走，“台生”号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沉没海底。 　　金门被炮击后，损失惨重，急需补给。9月1日下午，国民党海军“美坚”号登陆舰在“沱江”号等三艘猎潜艇的护送下，从马公向金门输送兵员和物资。人民海军舰艇编队奉命再次出击。某舰艇大队三艘护卫舰把“沱江”号猎潜艇打得甲板上空无一人，机舱起火，沉没在拖回澎湖岛的途中。 　　战斗开始一段时间，萧劲光正在北京研究派海军代表团赴苏谈判的事。炮击发起后，前线的战斗也使他心悬千里，坐卧不宁。虽然几乎每天都有“战报”报来，这更使他赶赴前线的心情越发迫切。9月初，赴苏谈判事宜一经安排落定，萧劲光便与副参谋长张学思等立即登上南去的列车，直赴福建前线。 　　炮击金门，虽然直接打击的对象是国民党台湾当局，但却紧牵着美国的每一根“神经”。首次炮击之后，国民党当局大为震惊，美国政府更震惊。他们对解放军的行动意图摸不透，特别是美国十分紧张。据《参考消息》报道，当时美国方面认为，这可能是共产党向台湾发动进攻的前奏。美国在向台湾海峡增兵的同时，国务卿杜勒斯于9月4日发表声明，表示要“使用美国的武装部队来确保金门和马祖的有关阵地”。为此，中国政府亦于9月4日发表关于领海的声明，宣布中国的领海宽度为12海里，“一切外国飞机和军用船舶未经我政府许可，不得进入中国的领空和领海上空”。9月6日，周恩来受权代表中国政府发表关于台湾海峡地区局势的声明：台湾和澎湖列岛自古就是中国的领土，不容许任何外国干涉。如果美国政府继续对中国进行侵略和干涉，把战争强加在中国人民头上，必须承担由此产生的一切后果。 　　萧劲光来到厦门前线，来不及吃饭、休息，就在海军前指听取了彭德清的工作汇报。彭德清在介绍汇报全面情况的基础上，重点讲了175鱼雷艇因主机失灵，与其他艇相撞沉没等几个问题，以及应记取的教训。萧劲光笑着说：“你们的功劳和成绩我们已经记下了。打仗嘛，有得有失，这是兵家常事。要注意总结经验教训，以利增强我海上作战的能力。整个这次战斗比较特殊，是封锁战，在封锁中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破坏他们的装备和物资，而不是全歼。蒋介石的后台老板——美国，已经坐不稳屁股了。但还是要他们把金门这个包袱背着。”接着，在彭德清的陪同下，到医院看望了伤员。 　　看望伤病员后，萧劲光更急切地想见到前沿阵地的情况，遂向彭德清提出，到前沿阵地看看。连续几天，敌人不断打零炮，彭德清担心发生意外，不同意去，并一再说：想了解哪方面的情况，我都可以找人来。明天先上云顶岩指挥所，然后再去天坪山岸炮阵地，这样既看了金门的全貌，也可以看到炮兵战士，前沿首长就不要去了吧!萧劲光严肃地说；过去打仗，我们不是经常在第一线吗?现在怎么了，指战员在前沿阵地流血，我们都不能去看看大家。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萧劲光就起了床。匆匆吃过早饭，他便拉上张学思上车出发了。张学思不清楚怎么回事，直问“到哪里去”，萧劲光说：一会你就知道了。 　　吉普车沿着崎岖的山路颠簸行进。爬过几个山坡后，弹痕越来越多，眼见战场就到了。这时，张学思已完全明白了。想到昨天萧劲光并没有说一定要来，张学思兴奋地说：真想不到你还有这一手。大家就一起看望阵地上的官兵，借助手中的望远镜察看金门岛上的动静。 　　或许是敌人发现了什么，只听一阵“咣咣”巨响，几十发炮弹炸落在附近山头。彭德清遂问萧劲光：是不是反击一下?萧劲光说：你下命令吧! 　　一声令下，附近数十门炮同时打响，将敌人的炮火压了下去。 　　接下来，萧劲光在彭德清的陪同下又视察了围头、云顶岩几个指挥所，看望了阵地上的官兵，检查了防护措施。看到前线几个指挥所比较分散，为便于指挥，萧劲光当场决定，给指挥所增配两辆小车。回到驻地，又找来有关部门的领导，研究决定立即组建一所医院，以有利及时抢救伤员。 　　随后半个多月，萧劲光一直在福建前线。有时与彭德清共同研究作战方案、指挥战斗，有时到前线看望官兵，对官兵进行教育动员，说明为什么“打而不登、围而不死”，讲毛主席的战略思想，讲这场战斗的深远意义。 　　在打打停停的过程中，海军不断总结经验，越打越主动，越打越精。从8月23日至10月20日，海军参战部队，参加较大型的炮击47次，海战3次，空战2次。共击沉敌各类舰艇5艘，击伤16艘；击毁水陆两用运输车18辆；击落击伤敌机各两架；毙伤敌官兵800余人。突然的炮击，又打打停停等一系列做法，令美国政府又惊又疑。开始他们以为解放军要拿下金门、解放台湾，于是急忙从地中海、太平洋、西太平洋、日本等地，向台湾海峡大举调兵。后来看形势发展和解放军的行动，又感到不像。始终没有弄清中国政府到底想干什么。进退两难、举棋不定。为了摆脱困境，最后又企图逼迫国民党从金门、马祖地区撤兵。同时，在华沙谈判中玩弄“停火”的阴谋，通过放弃金(门)、马(祖)，换取侵占台湾的合法化。针对美国这一阴谋，中共中央又采取了“留住金门，拖住美国”的决策，通过打打停停，发表公告申明利害，使国民党军无法撤离。 　　台湾海峡牵制了美军的兵力，也吸引了美国政府的注意力，中东地区的紧张局势明显缓和。 　　此次炮击金门战斗中，人民海军部队伤亡官兵105人，沉鱼雷艇3艘，伤鱼雷艇、护卫艇共3艘，损坏火炮3门。海军部队英勇顽强，敢打敢拼，圆满完成了军委赋予的作战任务，涌现了一大批可歌可泣的英雄个人和集体。 　　炮战开始不久，国民党军一颗空中炸榴弹在镇海一五○连阵地数米高的空中爆炸，弹片点燃了火炮后的弹药包。一五○连方向瞄准手安业民为了保护火炮，在全身70%烧伤的情况下，仍顽强坚持战斗，直至炮战结束。后因伤势过重，抢救无效，光荣牺牲。战后，安业民的英雄事迹很快传遍福建前线，传遍全军，全国。党和国家领导人朱德、林伯渠、郭沫若、谢觉哉、彭德怀等，先后都为安业民题了词。记述安业民英雄事迹的通讯《海边青松》、《非凡的40分钟》，分别被编入了中小学课本。海战中落水的官兵们临危不惧、视死如归。为了战斗的胜利和祖国的安危，他们紧紧团结在一起，顽强地同大海和死神作斗争。以他们的英雄事迹为素材，战后不久拍摄了优秀故事片《无名岛》、《海鹰》等。 　　在集中、大规模的炮战结束后，总前指司令员叶飞作了总结讲话。他说，“炮击金门的重大胜利，是由于毛主席的英明决策。毛主席运筹帷幄，制胜于千里之外。炮击金门，打在老蒋，痛在美帝，声援了中东黎巴嫩人民的斗争，大长了中国人民的志气。根据中央军委的指示精神，这次炮打金门‘打而不登、围而不死’。敌人要走，我们抓紧不放他走。打打停停，停停打打，双日停，单日打。如岛上有困难，我们还要给予帮助，节日还可以放焰火联欢。台湾终究要回归祖国。所以我们这次炮打金门，打的是政治仗……当然，打政治仗，要有资本，这就是我们的军队，我们的炮兵，我们的飞行员，我们的海军，是好样的!” 　　 萧劲光传/《萧劲光传》编写组.—北京：当代中国出版社，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