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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九四八年 |
| 谢觉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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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六日 晴
二日自中央回，行四天，五日抵后甘泉。本日召开学委支委会，报告中央会议情形。七日开学委支委会，八日传达中央会议决定。连日和同志们谈话，很忙。
一月二十日
次瑾玎韵贺玉章同志晋七秩生日
心神俊逸绝飞尘，百炼成钢是此身。雪耻曾倾虏帝室，诛奸又扫小朝廷。精研易象知通变，勤拭汤盘重日新。垂老请缨天下少，收川一出待铭勋(玉章请随军入川)。
一月二十一日 晴
学委开大会，何思敬同志反省发言。
陶承寄来与钱三小姐唱和诗，戏题三绝：
香山老去尚清狂，隔院传笺字字香。幻可算真真亦幻，钱家小姐陶家郎。
大观园里百花红，第一能人算探春。快门快心兼快手，让他管领廿番风。
不妨喜折东山屐，可许欢添北海撙。南国相思原负负(心甘余力不足)，西方彼美岂真真。
一月二十二日 太雪够五寸
如斯大雪频年少，预兆明秋谷物事。院里堆盐成垛垛，沟头积米一窝窝。路飞白雾农夫扫，枪点银花战士呵。最是小孩欢乐甚，塑人塑马唱秧歌。
一月二十六日 晴
连日寒甚，为旅延来所仅见。
前天岳嵩同志派人送坚壁于安塞的衣箱来，衣多坏了。送梨二十斤，定国将其代价农币二十二万五千付回，以边府甚穷也，定国又送朱明农币十万元。
木庵寄陶承信有诗，即用其韵复来苏。
白胡戗似阑干玉，黑笔坚如圭角棱。好景无诗作“遥寄”(木诗：“入诗遥寄素心人”)，转怀牙痛暮年人(钱信：牙痛待牙医来拔，从此头童齿豁，做道地的老人)。
二月四日 晴
柬国仁北方大学
做天和尚撞天钟，八八年华倏已陈。真个钟缒悬欲绝，五更应作巨狮鸣。
柬内说长沙某相土曾相余寿仅六十四，袁枚除夕诗有“诸公莫笑袁丝达，未到天明我尚愁”句，亦因算命者谓其寿止此岁。现距除夕只六天，信达国仁需时半月，相士若灵，信到时，我已死了。一笑。
二月九日 (旧历除夕) 雪
七日偕王明至三交会陈毅同志，今日归，冒雪走五十里，午后二时抵甘泉。途中得句：灿烂银铺地，迷濛絮塞夫。行人眉点玉，征马尾拖盐。喜至纷迎轿(迎婚轿多)，春归竞贴联。今宵年夜饭，算是大团圆。
夜开晚会。
二月十日(夏历元旦) 晴
上午同人往寓村老乡家贺年。
今年应是大胜利年，书陈毅同志诗二首：
小住杨沟一月长，评右衡左费思量。盘马弯弓故不发，只为擒贼先擒王。
席卷北国势如狂，中原争夺更当行。五年胜利今可说，稳波长江遣粟郎。
二月十二日 晴
开学习会我作了报告。
二月十三日 晴
续昨会，主要是黄觉民、李楠二同志回来。
讨论对他俩的意见。
二月十四日 阴
印刷厂工人来闹秧歌。
二月十五日 晴
复林信。致房文礼估。致来苏信，附打油诗八首。
犯雪归来是除夕，路逢婚轿四三轮。到门儿女齐欢笑，腊肉香肠酒正温(回家赶到年夜饭)。
取下帽子离欲狂，退回财物好商量，红牌挂上增颜色，恭贺新禧院院忙(除夕前两天开农民大会改正成分，农民喜说；只要取下帽子，财物少退点没关系，入农民挂红牌牌。)。
全猪慰劳不寻常，六碗四餐够饱尝。一曲西梆初奏罢，争看广播听洋腔(村民送一猪，辞之不得，初二请村民吃饭，六碗菜，多未吃完，他们唱山西梆子后听广播，与其说听，不如说看为宜)。
翻身之乐乐如何，儿女登场踏踏歌。争似工人二短剧，战争生产意何多(初四村民闹秧歌，初五某工厂工人来闹秧歌)。
昨夕仍然开会忙，开春土地要停当。乡村民主党农政，救弊填平费考量。
犯回错应长回智，大勇还须更大慈。歼仇灭敌为怀众，不嗜杀人能一亡。
垂老冲寒又远行，关心诗稿付浮沉。青春作伴还乡去，不似当年赋北征(杜诗：“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诸雏绕膝太罗嗦，觅枣分梨比少多。枕畔要求说故事，酬来一出《武家坡》(飘飘能唱《武家坡》)。
二月十七日 晴
梦游故居门前，曾祖母墓山，纪以诗：
老树轮囷已十围，儿时攀折尚依稀。池边踯躅鱼知乐，垄畔芟除笋正肥。
二月二十日 晴
《越缦堂诗话》引洪稚存《北江诗话》，所标举之诗：
明梦晋：隐隐讧城王漏催，劝君且尽掌中杯。高楼明月清歌夜，知是人生第几回。
管学挤——《雨中牡丹》：小窗灯影照无眠，檐漏声声欲曙天。更比落红还可惜，依阑人不似当年。
嘲宝廷诗(宝，清侍郎，典浙试归，买江山船妓)：昔年浙水载空花(前买过一次，人跑了)，又见闽娘上使查。宗室八旗名土草，江山九姓美人麻。曾因义女弹乌柏(宝附会张佩纶、费体芳等弹工书贺寿慈认义女)，惯逐京娼吃白茶。为报朝廷除属籍，侍郎今已婿渔家。
《槐西杂志》言《永乐大典》载李芳树刺血诗：
去去复去去，凄恻门前路。行行重行行，辗转犹含情。含情一回首，见我窗前柳。柳北是高楼，珠簾半上钩。昨为楼上女，簾下调鹦鹉。今为墙外人，红泪沾罗巾。墙外与楼上，相去无十丈。云何咫尺间，如隔千重山。悲哉两决绝，从此终天别。别鹤空徘徊，准念鸣声哀。徘徊日欲晚，决意投身返。手裂湘裙裾，泣寄稿砧书。可怜帛一尺，字宇血痕赤。一字一酸吟，旧爱牵人心。君如收覆水，妾罪甘鞭箠。不然死君前，终胜生弃捐。死亦无别语，愿葬君家土。倘化断肠花，犹得傍君家。
一句一转意，两句一转韵，杰作也。
二月二十一日
(唐)杜荀鹤《时世吟》：夫因兵乱守篷茅，麻苎裙衫鬓发焦。桑柘废来犹纳税，田园荒尽尚征苗。时挑野菜和根煮，旋砍生柴带叶烧。任是深山更深处，也应无计避征徭。
八十衰公住破村，村中牢落不椹论。田供寨木无桑柘，为点乡兵绝子孙。还似平宁催赋税，未曾州县略安存。至今鸡火皆星散，日落西山灾倚门。
罗隐喜为讽刺诗，《题延和阁》云：延和高阁势凌云，轻语犹疑天上闻。烧尽降香无一事，开门迎得毕将军(高骈求仙后为毕将军所害)。
作《僖宗还京诗》：马嵬杨柳尚依依，又见銮舆幸蜀归。泉下阿蛮应有语，这回休更怨杨妃。
又隐诗：只知事逐眼前过，不觉老从头上来。
唐窦巩工绝句，《尝从军别家》云：自笑儒生着战袍，书斋壁上挂弓刀。如今便是征人妇，好织回文寄窦韬。
《悼妓东东》云：芳菲羡艳不禁风，未到春残已坠红。惟有侧轮车上铎，耳边长似唤东东。
元结《题郴州城苏仙山有泉名橘泉》：灵桔无根井有泉，世间如梦又千年。乡关不见重归鹤，姓字今为第几仙。风冷露坛人悄悄，地闲荒径草绵绵。如何蹑得苏君迹，白日霓旌拥上天。
郑谷雪诗：乱飘僧舍茶烟湿，密洒歌楼酒力微。江上晚来堪画处，渔人披得一蓑归(段赞喜善画，采其诗为图)。
二月二十二日 晴
陶承来诗有：“春来又转他乡去，朵朵红云直向东”句很美，诌几句答之；
朵朵红云直向东，捷书日夜电传中。天欲曙时千户启，人来苏望九州同。
朵朵红云直向东，翻身土地尽归农。支援前线需粮草，连朝瑞雪兆岁丰。
朵朵红云直向东，春寒展翼作征鸿。鲈鱼莼莱江南美，大豆高梁塞北丰。
朵朵红云直向东，陶家阿姐喜重重。迎来娇客含羞语，快绣衣巾裹玉婴(陶承称其新娶媳为娇客，颇新)。
朵朵红云直向东，据鞍顾盼让钱公。奚囊中贮诗千首，黑水湾头唱大风。
朵朵红云赢向东，三哥老去尚英雄。自家制曲自家唱，赛过云端斩孽龙(木庵除夕唱公审蒋贩)。
刘家嫂嫂腹中难，朵朵红云直向东。准备香汤和襁褓，啼声初试过平型。
林公黄姥总从容，朵朵红云直向东。有似云端菩萨现，左携玉女(谓复君)右金童。
二月二十三日 晴
本村开农民会，通过抽补土地。
二月二十四日(元宵节) 晴
同工作团去扫本村郭维昌同志墓，便道往临县城看看，游城的很多。
昨今两夜看打铁花，把铁化水，瓢盛着打上散为火花，有彩灯、锣鼓、花爆等衬着。得句：元夜村民打铁花，鳌山火树寂无哗。一瓢红汁熛然上，万颗明珠繖样夸。入庆靖戎兼得地，年祈粱麦与棉麻。归来踏得琼瑶碎，皓月当空影未斜。
二月二十六日 晴 有风
木庵谈少时，大雨中游苏仙山，寺中寂无人，神像后有洞，深黑，骇而返。越三十年后复往游，则洞在山下，寺内原无有也。应是一时幻觉所致，木庵少时则以为神也。诗以广之：幻象记苏仙，茫茫三十年。意中原有洞，汲处岂无泉(有枯泉传苏化仙去后，托梦于母，谓有大疫，用枯叶一片，浸井泉—杯，饮之可愈)。子午寅申尅(木庵谓其命今年子午一冲，寅申一冲，极不利)，沧桑陵谷迁。故山猿鹤唤，风雨旧时天。
又得此间居停之先人孙俊卿先生《尺木堂诗集》一本。孙诸生行医，享年颇永，老犹授徒，其妻似不甚贤，读书似不少。断句：少眠宜饮酒，多病不吟诗。述怀：少年侠气竞豪华，老去依然处士家。筑室须寻元亮径，为园应种邵平瓜。韩康卖药收芝草，董奉医人植杏花。我槐壶公多异术，常思勾漏觅丹砂。(秦元嵩延雄训蒙作)
志土修文爱索居，磨穿铁砚意何如知。只因糊口傍入户，不欲入衙作吏书。廷尉卑躬犹结袜，信陵折节自牵车。银山寿贰俱奴仆，尚敢骄矜似侮予。(自注：银山寿二严嵩仆也，影嵩字)
《夜半钟声到客船试帖》：不见寒山寺，枫桥暮霭横。船中无俗客，夜半有钟声。乱响和僧磐，余音杂卒钲。听时愁易破，敲罢梦难成。帆外风初静，沙边鸟自惊。遥传青雀舫，远散白云坪。岂是催晨省，原非促晓行。冷冷来上界，令动故乡情。
二月二十八日 阴 微雨
木庵和昨诗：幻警俨如梦，觉来已卅年。神仙何狡狯，境过亦情迁。生死通三界，物心判两天。我惭龄六五，犹是出山泉。
三月一日 晴
参加本村几位老者的谈话会。
“左得可爱”——人说某同志的话。又是想他，又是恨他，是爱到了极。又是恨他，又是爱他，是恨到了无可如何吧。
有人爱护自己的错误，比爱护自己的头还要紧。
接来苏和诗(八首录二)：
党策原来无错施，执行应具勇明慈。严持马列中华化，今后徒程少走“之”。
莫道翻身事反常，千年穷汉苦经尝。平分土地成民主，不许财家吼旧腔。
铭郭维昌同志墓
郭维昌同志，共产党员，中学生，临县后甘泉村人。抗战起从戎，历充随营学校指导员，决死第四纵队连指导员、武装工作队第五大队政治委员，先后兼任静宁县第六区第一区区长。在兼任区长时，收复行政村数十，破日寇碉堡十余。荣获晋绥边区二等战斗模范奖章。一九四五年五月某夜在三岔口中贼计，维昌同志与民兵六人被围，贼喊缴枪，维昌同志答：缴命不缴枪。贼扑来，维昌同志冲出，击杀数贼，又登屋开枪，掩护民兵六人出，又跳下屋奋杀，中贼机枪弹殉难。灵柩回临，万人痛哭，公葬于临县城东关，铭曰：
骨是忠的，土是香的，香土埋忠骨，千秋万*(左示右異)。
谢觉哉撰
三月十九日 微雪
连日均有雪，不很冷，不然恐于麦苗有害。
日来颇感衰憋。得句：觉馁汗即出(近年常易饥不可耐，即汗)，初醒休更痛(多年前见一同事，年老喜睡，醒则坐起，说要“休息一下”，我们听了则笑，现此景已轮到我了)。步迟为惜力，话少好留神。来日苦无几，捷书欣报频。故乡春正好，松竹叶添新。
三月二十日 晴
杀鸡吃，忽忆起父亲死的前半月杀鸡吃，不能下咽，对之垂泪，父亲虽是地主，无故杀鸡吃的事很少，纪以诗：
良田百亩课农勤，晚对盘飧泪暗倾。负米昔曾慙子路，杀鸡今尚愧茅容。卅年墓木临溪绿，万里边云映日红。足食丰农民业定，椎牛展祭告阿翁。
定国学作诗：来到临县后甘泉，恰恰住了—整年。风波起了好几次，老少学得不少智。
有名临县后甘泉，白杨树多水也甜。老幼男女都长胖，只是神经容易乱。
三月二十四日 晴
由临县后甘泉向河北省转移，同行者有：曙时、木庵、思敬、任之、若茗等四十多人。得句：
一、童叟依依看驻骖，路傍桐柳影毵毵。岩泉*(左革右堂)*(左革右合)如相送，无忘茶铛碗碗甘。
二、行窝三十六旬住，吟得新诗二百篇。诗应有灵消厄运，坚车良马又流年。(木庵说其命今年极不利)
三、张公不作鲈鱼忆，郭老宁为韭菜回。车过五台应色喜，神权军治不重来。(任之五台人)
四、展纸写完兰藻传，挥弦对妇唱回窑。薛家今昔兴亡事，收入行囊一担挑。(谓绍萱)
五、王公曾作王婆骂，基督无灵恨怎消。小智讵能遮大过，任他嬉笑又号咷。(上海王老)
六、遗恨难忘是老头，四年昕夕悔徒劳。同行婿女殷勤甚，何必珍珠慰寂寥。
七、安娜策杖病容消，依旧丰神赛老曹。夜宿晓行应容易，车尘不似海潮高。
八、便当冷饭尝应惯，小椅长途不可抛。食宿风尘各珍重，莫为小事又唠叨。
九、千里征途廿日程，迟迟马足荡轻尘。客中早晚多闲暇，席地无妨炮马兵。
十、战场告捷电纷纷，边塞途中寂不闻。到日展开“邸报”看(邸者至也，二字虽旧还可用)，大军应已压平津。
三月二十八日 晴
夜起偶书。
夜服菲纳丁一枚，睡二小时即醒，成诗二律，起点烛书之：
一、应有所贡献
大业忙中集，行程隙里过(年来事业进展很速)。谁都更事少，老转惜闲多。一贯勇仁智(一以贯之之贯做任何工作，须具此三者，否则难免错)，三头锄笔戈(续范老谓共产党三头六臂，三头为锄头、笔头、枪头)。要将涓滴献，助彼海天波。
二、老去以后
业已金汤固，生犹日月余。商量元亮酒，牵补子云居(有点念乡，定国不谓然)。笠屐兼欢俗(拟游)，缣缃补读书，最欣群从起，敏给尽过余(后一代应比我们聪明、富知识)。
任何“风”来，有智则能看得清，有勇则能把得定。仁，指为大多数人最大利益不惜牺牲说的。“小不忍则乱大谋”之仁，“恺悌君子民之父母”之仁，我们不要，但如笼统说“反仁政观点”，那有毛病，可以走到“越忍心越革命”，因而至于“害理”，“害政”。
三月三十日 阴 昨夜微雨
阅阿英作《李闯王》剧完。
序言引中共中央宣传部、总政治部颁发郭沫若著《甲申三百年祭》说：
“……郭文指出李自成之败，在于进北京后忽略敌人，不讲政策，脱离群众，妄杀干部，‘纷纷然，昏昏然’，大家都象以为天下就已经太平了的—样”，实为明末农民革命留给我们的一大教训。
“……对我们的重大意义，就是要我们全党首先是高级领导同志，无论遇到何种胜利形势与实际胜利，无论自己如何功在党国，德高望重，必须水远保持清醒与学习态度，万万不可冲昏头脑，忘其所以，重蹈李自成的覆辙。”
遗恨传来三百年，英雄事业剧堪怜。为仁为暴全由已，谁败谁兴不在天。即欲藏弓胡太早，愿毋忘菖竟遭嫌，逃禅忏悔终无补，—出传奇警后贤。
别甘泉
不是桃源别有天，依依桐柳护甘泉。临城古戍湫河曲，许作行窝恰一年。
檐前会议胜天坛，战绩民情抵掌间。事实思维求一致，几回争辩几增删。
经验还需学理俱，先为批判后乘除。老知不足缘临事，相约朝朝补读书。
赖有当前事实师，请来评定意纷歧。复查学习经三月，始悔无端路走“之”。
民生艰困令人惊，岁食咸盐只一斤。分来土地根初植，扫尽奸顽负始轻。
“大斧劈来手布擦”，冷然隐语匪传闻。农民毕竟驯良甚，犹向公家表谢忱。
三十六句隙里驰，政民情伪任吾思。公余日作何消遣，一局棋加一首诗。
建设农村靠万夫，战尘渐远刀初舒。重来教富庶应备，白叟黄童拍手呼。
四月五日(清明) 晴
本拟今日出发，间途中某山洞坍，不能行人车，须一周才能修复，只好等。王明同志亦病，不能行。
不调查而说研究，是空谈。只调查不研究，无实用，也许反为调查所误。研究的第一步，判定调查来的材料的正确性，这很重要。常常材材料的来源靠不住，第二步才是从材料中去抽出规律、结论。
四月七日 微晴 夜雨
早八时同瑾昆一家子自后甘泉出发，行六十里，抵白文镇，颇倦，到即睡，夜半醒才愈。雨作：窗外雨零零，征人依枕听。不嫌行淹滞，只恐道泥泞。
四月八日 雨
留白文。访白文区公所：白文镇五百多户，土改时定地富九十多户，现破产地主全下了，地主下了二户，此地地主占地都不多。
四月九日 晴
走四十里宿康宁，村多沟洼，二百多户，土改时定地富九十多，现下得只余五户，尚是破产的地富。下是曾三同志在此领导的。
望黑茶山
党之桢干国之华，不死龙沙死黑茶。过此不堪回首看，黑茶狞恶我憎它。
美机竟尔等胶舟，诿祸天空一炬收。万众椎心奸者笑，本来议宪即阴谋。
四月十日 微晴
行五十里，我和瑾昆至蔡家崖司令部住，定国，淑华等住兴县兵站。
分局与司令部同住，地为牛友兰住宅，颇宽敞，有花园，门首署“聊避风雨”，园门额：“蔚环别业”，联为：“蔚水映衡居，隐居求志。环山结茅舍，小住为佳。”
四月十一日 雨
留司令部，夜看平剧。
四月十二日 晴
下午往兴县，遇王明来。往司令部，夜宿行署，只李甫山在。
四月十三日 微晴
昨夜今晨行署备餐。行六十里宿界河口(岚县)，站长四川人，长征来的，新娶妻，一产三孩，活二。
中途坐候书所见(不耐坐大车，在途均骑马先行)
溪柳百十个，野花三两丛。耕田牛喘日，行路马嘶风。瓦破垣颓遍，泉清壤沃同。坐闻山雉雊，似报午时钟。
四月十四日 雨
留界河口。
四月十五日 晴
行五里过山入岢岚境，山上地凉，不能种小米，只产山芋，油麦、豆子等，车行迟六十里，宿岢岚县。
四月十六日 晴
八时出发，午后四时抵五寨，八十里，原定两站，当一站走了。
出岢岚城，地开阔，得句：
路直四开阔，轮蹄得得轻。风吹情若醉，雨过野初耕。左挹层云接(望无际)，右看积雪明(山顶雪未消)。广原春日好，宁静不闻声。
五寨城在一平原上，白日初斜，朵朵行云，阴影在地。
四月十七日 晴
留五寨，值集，颇萧条，鸡蛋、梨子等颇贱。
四月十八日 雨
仍留五寨。
五寨西关烈士茔，三茔三碑：中三十六团团长高永祥同志墓：右五寨县长梁学岸同志墓，碑阴均载事迹；左抗战烈士墓，碑阴名字十数，有战死的，有病故的，而只一塚，疑骨并未葬此。
四月十九日 晴
行四十五里，宿店儿上。风大，我坐车，未骑马。
四月二十日 晴
距神池十五里地，遇王明坐吉普车来，余与瑾昆搭车，过神池、河会、广武入雁门关，宿代县署。
四月二十一日 晴
行五十五里至聂营住，候晋察冀来车。
在聂营
上岭盘旋吉普车，望中群岭势行余。城傍一水清如此，道是神池可有鱼。(过神池未停车，上岭时望见一池颇大，以此名县。)
出长城口号杨方(杨方口)，寒外春寒景物荒。儿裸全身娘护乳，给人温暖只斜阳。(午后出长城，村男妇聚观多无衣服，女人裸上身，用二带护乳，有的乳也全露。)
破路何如复路难，车行颠簸更多湾。车夫一语君须记，无使行人忆敌顽。
雁门古塞势馋坑，昔险今夷不一般。李牧英姿空留像，千年胡马不能南。(汽车路距老雁门数里，闻有李牧像，杨六郎坟未能往观。)
登上巍峨第一楼，平原万里望中收。导渠选种春瀼足，预兆今年大有秋。(代县城有雁门第一楼，为城中，四层，甚雄伟，一名靖边楼。代县平原，东西均只六十里，人口达十三万，农业品颇富，与雁门外两样。)
县长年青有治猷，果然错少易于纠。一筹差胜非全算，应更研哉把是求。(代县县长宋苏黎，年二十九，抗战初即在此打游击，土改中尚把得稳。全县连自杀的只死三十多人。未动摇工商业，县城生意为东来所仅见者。宋云人民对停办教育大不满，自临县至此，兵站多在学校，校具多损坏失散。代县署只十八人，内干部十四。)
杏红柳绿晚春天，高种粱麻低稻田。小住聂营观景物，不为车阻也流连。
四月二十四日 晴
定国、淑华等赶来。
喜收复延安
电告延安胡匪逃，跟踪追剿不容饶。遗黎个个歌云汉，薄海纷纷听鼓铙。扑火飞蛾终自毙，开疆走马在来朝。铁骑横扫应无故，秦陇青新—战劳。
观警备兵用柳篓捕鱼
泼刺游鳞五寸余，临渊柳篓柳条俱。从无网钓何须避，斗忆番区河里鱼。(警备兵连日用篓子往河里捕鱼，捕得不少，川边河中鱼不避人，因那里习惯不吃鱼。)
烧抢杀光敌何酷，富庶教之我尚迟。民主民生须并进，实情实理要深知。
四月二十八日 晴 有欲雨势
下午乘冀察晋来接之汽车二辆，由聂营出发，行百三十里，宿距狮子坪五里之霸强村，是五台山之北麓。五台山麓石子遍地，农民磊石为塍，拣去石子成平田或梯田。
五台山麓石田
分明一道不毛川，磊石为塍土壤鲜。多少时光多少汗，石田垦得变良田。
四月二十九日 晴
晨四时半上山，想趁冰未化走过，但车终陷于泥淖，步行小道二十里抵台怀，住塔院寺。倦甚，九时一刻入睡，早五时才醒。
四月三十日 晴
游十方堂、南山寺、普化寺。
五月一日 晴
游真容院、大显通寺、罗睢寺、龙王庙。
游五台山寺
古塔岿然映夕阳，可怜舍利阒无光(塔院寺塔传藏舍利子，为华十九舍利塔之一)，铜佛幸存泥佛坏，大佛难移小佛亡。
喇嘛古刹十方堂，妙相真经善保藏。新转法轮迎至佛，下山争似度重洋。
十方堂未破坏，农会保管委员会将各寺残存物运此，托寺僧某(青海人)保管，有全部藏经及不甚全之汉译本。一玉佛，高三尺多，坐像微毁，云系印度运来，原置山顶，现移下置殿前法轮旁。
新造南山普化同(普化寺系东北人新募建，南山极乐寺系—东北人姜某加修)，画图雕镂夺天工。应知劫运终难避，额石题词竟少通(南山寺联额语多不通，两寺都未竣工，破坏特甚)。
黑寺曾闻醒酒汤，而今我佛以身当。金刚本是泥和草，大盗原无心与肠(各寺泥木像多被剜心，疑有珍品也)。
真容不复睹真容(一名菩萨顶，是主寺，大喇嘛住此，有乾隆诗碑，绝巨上覆黄绿琉璃，破坏特甚)，记取当年鲁智深(传鲁在此出家)。醉闹五台留榜样，而今殿破佛横陈。
八旬天子有行宫，黄绿琉璃制绝工(有马、雉、龙等)。不以道成终必坏，还从地底掘金容。(云在大喇嘛住处掘出一尊重三十多斤的金佛。乾隆在塔院寺题诗：两塔今惟一塔存，既成必坏有名言。如寻舍利及丝发，未识文殊与世尊。)
雕塑辉煌无所用，经文堆积本宜焚(各寺作废纸卖去二十多万斤)。拨灰尘里寻遗画，破碎霉污始足珍(我从灰堆捡得破佛画数纸，并向居民购得小佛四个)。
五台香火全消寂，惟有龙王灯尚明。龙纵无灵犹胜佛，谓能行雨慰农民(反封建剥削的因素多，不全是反迷信)。
延滨飞去六郎剑，五郎棒亦付尘灰。英雄御侮今犹昔，化作风轮火箭回(三七年游延安清凉L山，见石壁悬穴中有一物，云是杨六郎之剑，四五年重游，寻不见此物。五台山杨五郎庙传有杨五郎用的铁棒，被作废铁卖了)。
那堪钳铸九州铜(大显通寺有铜殿尚存)，古塔巍宫尽血红。一由匪粗原义愤，百千僧众尽归农。
五台神权重地，应该有较激烈的破坏，左了一点，不是全不应该。
五月二日 晴
早八时自台怀乘车行，越长城岭，宿阜平之法华村，有平原春意。
宿阜平法华村有感
流水村前绕，古槐传有神(古槐大四人围以上，有一槐贴有数红布联额)，颓垣忙里补，嫩麦望中匀。老妇勤推磨，儿童竞劈薪。树阴听鸟语，风至一披襟。
五月三日 晴
午后三时乘车至陈南庄司令部政治部宿。
五月四日 晴
晚赴司令部宴，谒毛主席，毛主席身体不甚适。
五月五日 晴
乘车绕路宿灵寿石岔头，六日下午抵李家沟口。王明留司令部开会未来。
五月八日 晴
木庵由临县至此，得诗百十四首，比来苏还多三、四十首。
木庵诗一：
一家五命丧泉台，三井镇传斗老财。成分纵更门祚斩，伯仁由我亦心衰。(据三井担架民夫说：这里有一被错定成分的康姓，父子六人被打死二人，家产没收一空，吃烟、投井自杀的三人，一子叫康仲，在八路君某区任政委，闻信归，亦愤而自杀，后工作团把他家由富农下为中农。三井镇住户一百余家，土改时定为地富的七十多家。沙河镇玄帝庙万历时造，梁上记有当时民谣：嘉靖甲寅过年荒，黎民饿死在道旁。夫不恋妻街头卖，子忍食父釜中粮。升粟就易三尺女，斗米便买八岁郎。乾坤降下杀人剑，不动刀兵人自亡。)
次木庵和紫桐道人塔院寺刊壁
像倒经焚佛败年，寺僧强说是随缘(南山寺老僧如此说)。尘中艳抬烬余画(余在灰烬中拾得残旧佛画数帧)，案上香留劫后莲(早莲五台名物，花收越久越香，余于某寺拾得一包)。不信法轮常自转(喇嘛寺设法轮)，应知苦海匪无边。神权荡尽归民主，胜似华严花雨天。
附紫桐道人原诗：名山开创自何年，此日登临似有缘。郁郁古松青嶂外，森森高阁紫云边。金炉不断千秋火，宝塔时成九品莲。来者尘心应尽洗，何须万里问西天。
又忆西竺禅师云：六月人间热如火，此中六月冻折指，仰观俯察一天地，冷热不均何如此。暖阁香厨谁此营，劳筋苦骨西竺耳。重来啜茗不见渠，杖履翩翩下苍紫。
五月九日 晴
毛主席在晋绥干部会上讲话(略——编者注)。
五月十日 晴
经历过的实际情况，有时竟把握不住，反而以离开实际的东西为实在。这由于虽经历过实际，却对实际缺乏清醒的联系的了解，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转一个弯就茫然了。
研究材料的第一步，审定材料的可靠性。因为有的是虚构，上面要什么他就有什么；有的主观的看问题，加油加酣，把片面的扩为全体，偶然的看做经常；有的只看到现象，没有看到内在的联系。
答陶承贺生日诗
跨马东来鬓发摧，江山千里画图开。歪诗不惜吟多首(木庵诗逾百首，来苏诗亦近百，加上其他人作，为数当可视)，好酒犹能喝一杯(陈南庄赴宴，喝葡萄酒多醉了)。
穿衣吃饭读书兼，发白神昏齿欠坚。过的时光并不久，算来二万四千天。
学诗姊妹多英俊，谁是今时袁子才。陶娘一语妙天下，个个红云曲唱来。
春来颉颃燕子飞，掠水穿花更蹴泥。不倦作家为底事，而今有舍必双栖。
五月十一日 (四月初三) 晴
满六十四岁。
定国携定定、飘飘去看董老、莲芝。
生日口占
多病身仍健，深思志亦峨。登徒能走马，闯警欲称戈。经历夷和险，抛开颂与诃。手挥驱鳄笔，足踏斩蚊波。谈笑心犹赤，艰难发半皤。捷闻棋赌石，醉后韵松坡。糖果诸雏竞，炊浆巧妇罗。六旬今过五，眉月正婆娑。
五月十二日 晴
含混的用语，—面对现实，就暴露其不合实际或不通。
五月十三日 晴
挽杜斌丞先生
誓扫奸顽不顾身，不移不屈道常新。因持正义惊群丑，敢以空拳抗万钧。碧血丹心光史册，文章名节迈人伦。功成解放资遗矩，岂止高风不帝秦。
附木庵和诗
滹河结行窝，山外数峰峨。面生缘在客，地僻不闻戈。
未敢耽身逸，犹作愤时诃。挥剑日闪彩，吟流影濯波。
李广运非厄，冯唐发已皤。尘谈饮安石，琼咏慕东坡。
燕栖不肯独，鸿飞岂畏罗。六五歌同岁，老态各婆娑。
吴均诗：
谢公诞辰四月天，健壮精神胜往年。
垂裕后昆得子肖，主持中馈有妻贤。
视民常存饥溺志，治国实行马列篇。
捷音齐奏来南北，遐迩同欢福寿绵。
五月十五日
次韵答吴均
已过二万四千天，此后将为风烛年。行路我输张老健(曙时走小路骑马)，吟诗人让木公贤。*(左食右鬼)来海上安期枣，读到随园弟子篇。尺许婴孩劳抚字(谓七七)，国祥家庆祝绵绵。
五月十八日 晴
推任之去调查献县教堂反革命案。
答来苏贺生日诗
一日三开苜蓿姥筵，是谁负腹腹颓然。晚餐想得一杯酒，朝食撑来万里船。(来信说伙食甚劣。一诗人仆，寒夜进酒仅一杯，诗人再索，仆答：诗上说“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现连一杯也只好想想。又一诗人仆，以二枚鸡子做四样菜，1.蛋黄；2.蛋白；3.汤飘蛋皮；4.汤飘蛋壳。主人问之，仆答有诗为证：“两个黄鹂呜翠柳<蛋黄>，一行白鹭上青天<蛋白>，窗含西窗千秋雪<蛋皮>，门泊东吴万里船<蛋壳>。”)
近招姜子漳河畔，远讯吴浓黑水湄。老人斗室耽禅寂，笔想身裁砚想眉。(来信说，看姜吴昔赠笔砚黯然。)
两元迎得文殊佛(用两银元于五台得古铜佛一尊)，化作行窝丈六身。佛腿我腿浑忘却，登临依旧绝飞尘。
长城不易老胡易，不许新添镜里星。我们本是坐山虎，出得山来才十龄(俗语：人到五十五，才是出山虎)。
五月二十一日 晴
思敬同志去组织部，拟去联大教书。
连日头昏眼花，休息多，用冷水洗头较好。
看到东北的保障人权、地权、财权条例草案，内有分得土地可出租，不提“特定条件”字样；地主没搞完的地财，不再搞了。这是其他地方不敢提出的。然而必须提出，左倾错误的残余，当可渐纠正。
我住的院很小，有几棵树，晚餐后独坐得句：
晚凉独坐
叶密风初定，门关院更幽。呼童移椅出，坐到月当头。
觅食鸟纷归，双双檐际栖。吱吱作何语，应说稻粱肥。
五月二十二日 晴
录《越缦堂诗话》(略——编者注)。
五月二十四日 晴
缮致吴缣信。吴在大连。
录李陵《别苏武诗》(略——编者注)。
五月二十五日 晴
西柏坡邀宴，我和瑾昆、曙时、木庵去了。少奇同志说：华北联合政府快成立，要瑾昆去当法院院长，我去当司法部长。刑法先就旧的改下施行。民法也可以这样，边做边改。有总比无好。现急须稳定秩序，财产有保证，使人民乐于生产建设。干部靠训练班，调些人来训练，个把月或三两月回去工作。华北大部分地区没有敌人了，也许敌人永不会再来了，可以建立正规法治了。只少数有敌人地区，设立军区，那里还是军事时期。旧的经验不是全部否认，亦不是全部通用。那些部分适用，或不适用，谁也不能先肯定，靠商量，然后看使用时有助于人民建设的就对，否则就改。
今日很热，有点象南方的夏历六月，眼花喉塞，颇感老晕。
五月二十六日 晴
陶承孤燕诗甚佳，作新诗答之(一)：
问燕子：燕子!你没有伴侣吗?为甚独自一个地飞?
燕子答：我不知道。我为甚没有伴侣？我又为甚要伴侣?
问燕子：你失去伴侣多久了?是去年?是前年?
燕子答：我不知道。我每年每天仍是和我的伴侣在田野里飞，我们的翅毛多么黑，腹毛多么白，唱的歌多么嘹亮，有趣得很。但一回顾，没看见我的伴侣，我的美丽不如前了，唱的歌不好听了，我很悲哀!
问燕子：那你找个伴侣好了！
燕子答：我不知道。我不见我的伴侣，我的美丽不如前了，唱的歌不好听了，我很悲哀！但我每年每天仍是和我的伴们在田野里飞，我们的翅毛多么黑，腹毛多么白，唱的歌多么隙亮，有趣得很！
问燕子：蠢才，你的话我一句不懂。
燕子答：你才是蠢才，你的话我一句不懂。
燕子展开两翅，轻松地向田野里飞去了。
附陶诗：梁上有孤燕，朝去暮归来。独宿凄凉甚，喳喳费我猜。玫瑰红朵朵(窗前玫瑰盛开)，青春能几回。回忆当年事，犹然令人悲。
五月二十七日 晴
闻来苏病拟去看看。
前天同行政科几个谈供给与生活问题。近来生活搞得不甚好，闲话很多。
五月二十九日 微晴
我们有二十多年的政权经验，惜没有搜集，更说不上总结。许多事得重搞，甚至革命就是为着政权的基本观念亦有时模糊，致有土改中许贫雇农篡政的事。区乡政权机构垮了，贫农会又不听政府指挥，贫农会是土改中突出的一部分人，不能代表全体农民。苏维埃时期，农村开始暴动，农民协会为指挥机关，亦即政权机关。暴动成功即用革命委员会，能选举时，则称苏维埃，这是对的。今忽把成立了若干年，做了若干革命斗争的政权不要，以农会或贫农会代之，叫篡政。自己革自己的命。平山人民代表大会“同意快些成立乡政府”(二十四日报)，某同志有事找平山县府，县府人说，现在我们到乡村行不通。
说话目的要人听，要人信。因此要看对象，要看时机。时机未熟，对象不纯，不如不说，说了反而误事或误会。
散步到沟内李家村，沟内多凿洼汲水荫田，田都用石砌成，山坡亦多用石砌成梯土、土墙，而力勤至此已极。
五月三十日 晴
南京路惨案二十三周年，惨案已成过去，南京路在又一帝国主义铁蹄下，迫害更甚于当年。
梁启超于“五卅”惨案不久，发表一篇论文，说南京路惨案不是政治问题，而是法律问题，不是全国性的问题，而是地方问题。这篇文章可能是英帝国主义或其走狗军阀收买的，想借他的名来欺骗愤怒的民众；另一方面，资产阶级所谓爱国人土，当他看到人民要起来时，即不惜投降敌人做卖国贼。梁启超且然，胡适辈又何足责?
看《一瓢诗话》(薛雪著)，录几则(略——编者注)。
五月三十一日 晴
阅《辽诗话》。(清海宁周春芚兮辑，搜集辽史及他书之有关诗歌者。)
明赵士喆，辽宫词百首中有：全晋舆图属大辽，太宗新莅紫宸朝。汉家礼乐真堪羡，从此坤仪改姓萧。
四楼城阙尽东开，正旦诸王面面来。磔火烧羊*(左扌右同)乳酒，君臣团坐笑传杯。
魏野赠寇准诗云：“有官调鼎鼐，无地起楼台。”辽使来问，谁是无地起楼台相公，时寇居散地，因即召还。刘三嘏、辽驸马，主凶狠，必欲杀其妾与子，三嘏携妾子来归，献诗云：虽慙涔勺赴沧溟，仰诉丹衷不为名。寅分星辰将降割，兑方疆域即交兵。春秋大义惟观衅，王者雄师但有征。杀得燕民归旧主，免于通问自称兄(连称侄称儿都不惜)。宋怕开边衅，拘三嘏送还。赵良嗣诗：朔风吹雪下鸡山，烛暗穹庐夜色寒。闻道燕然好消息，晓来驿骑报平安(时金主许良嗣不割还六州二十四县，每岁要以所赂契丹银绢)。副使玛扩不谓然，和诗云：未见燕铭勒故山，耳闻殊议骨毛寒。愿君共事烹身语，易取皇家万世安。
今之赵良嗣何多也。
木庞自言体衰，不愿再任法院职，诗以勉之：
虎虎李夫子，出山才十年(从“人到五十五，才算出山虎”算起)。正宜歌破浪，未许赋归田。政易法须革，诗成史共编(木庵把时事纪以诗)。待增齿发健，岁晏续鹍弦(自今六十五不到，过此尚可活若干年，可找伴侣矣)。
来苏次紫桐道人韵诗甚佳，录后：
人生随境境随年，莫问前缘与后缘。纵见紫裟驮白马，准从赤焰种青莲。屠刀应握仁王手，宝筏终停孽海边。我是如来真弟子，精持无畏战诸天。
六月一日 晴
自到此，神倦目花，闲看诗消遣，惜案头乏此类书。这里水、气候不及后甘泉，老人们有眷念后甘泉之感。
正确的政策，必合乎当前的社会实际情况与需要，否则不算为正确。证据就是行不通或出毛病。正确地改变政策，必是社会的实际情况已经改变，旧政策不合需要，要行不通或出毛病。似乎某种正确政策的制定是为着某种现象，但这只是一方面，还有其基本方面，即社会的实际不是看某种现象之存在与否，而要看社会实际已改变与否。某种现象是社会实际的产物，但不能说某种现象的消灭，即等于社会的实际的消灭。
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三三制、联合政府、减租减息政策，是为着团结抗日。这个政策的产生又本于中国社会两头小、中间大，工人、农民、学生、小资产阶级、民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开明绅士、华侨、少数民族，他们利益不同，求独立、自由、民主、富强则一。团结抗日只是他们要求的现象之一，决不因为抗日胜利而使社会实际有所改变，因而政策仍应是统一战线、联合政府。
三三制起了打击国民党的作用，但究与中国现况不甚相合。——中国社会虽说中间大，但大而无力，不能有有力的党，他们的利益要共产党去代表，他们中的进步分子总要求加入党，党也无法拒绝，十年实行的结果，没有那一解放区真是三三制的，证明政策不适合。虽好也不能行。现不说三三制，改为在共产党领导下联合各民主党派民主团体民主人士的广泛统一战线，这就对了。
减租减息是土地改革的花样，对中国式的地主制，完全可用。解放区搞减租减息彻底的，三四年就基本解决土地问题了，再调剂一下就够。
有些同志不从社会实际看问题，而以为由对日战争到内战，由减租减息到平分土地，局面变了，以前政策就必随之大变，遂致闹出大错。
阅《全唐诗话》续篇(石门孙涛辑)。
张巡为文不属稿，擢进士第。其在睢阳，士卒居民，一见即识其姓名。大小四百战，斩将三万，杀贼十余万，其用兵未尝依古法。勒大将教战各出其意，故能以少击众未尝败。夜闻笛诗：岧尧试一临，虏骑俯城阴。不辨风尘色，安知天地心。云开星月近，战苦阵云深。旦夕更楼上，遥闻横笛声。
木庵来诗录其和韵如下：
不谈天宝事，何用李龟年。蒋败猢倾树，共兴龙在田。人奇烧饼谶，谁效竹书编。愿与公同调，长弹月下弦。
六月二日 晴
程锜悼贾岛诗：倚恃诗难继，昂藏貌不恭。骑驴冲大尹(冲京兆尹刘栖楚节被系一夕)，夺卷侮宣宗(宣宗微行至寺，诵其诗，贾夺卷曰：郎君会此耶)，驰誉超前辈，居官下我侬。司仓旧曹事，一见一心懂(我侬宇连用，侬等于辈，懂字待考)。
六月四日 晴
为参加会，移住西柏坡，比李家口热。飘飘同来。
六月五日 晴
下午参加华北局同志向中央报告区域划分的会。晚赴宴。
主席自言身体不甚适，晨起脉搏正常至午渐高，如稍劳可达百至以外，身欲倒，眼皮欲合。说无关的闲话，会非生客，不要紧。
“聪明——还要善于运用聪明。”——不突出，不争先，善于吸取他人之长。内极调皮，外若粥粥无能，——大智若愚。
“要给犯错误的同志撑腰”——谓能改正者，使其有胆，再干。犯错误的人常是有能力的。
六月六日 微晴
拟与一波、荣臻诸同志谈县区乡政权组织条例，他们急于归去，未及详谈，只好把现有材料携回，法委先拟一草案。
六月七日
昨夜半雨至晨。
拟今日回李家口，因雨未果。
阅来苏近诗，有：“乐园诸友手频招，夫子宫门锁钥牢。朝露残灯宁可久，邹生图样待重描。”可见其入党情急久，即录其诗寄组织部。来苏入党请求书，闻已寄书记处，只待批准。
和武新宇同志谈县区乡政府组织，他不主张设人民法庭，人民有点怕，设调解委员会之类即可。自然村很重要，应有规定。区代表会可不要。乡少的、人口集中的，由县直管乡，乡多的、地宽的，可设区为县府派出机关，规定区应依时召集各乡干部会，听取批评与建议。职业选举不要。乡不要常驻会。代表可兼行政官吏。
晚饭后至东柏坡陈永清处，陈近日赴石家庄搞交际处工作。托伊买茶晶平光镜。
刘道衡同志老年得子甚喜，诗以调之：
刘郎之口赋诗词，一泻如何骋所思。今日口添新任务，逄人便说我生儿。
刘郎手握笔如株，曾摘九天星葫芦。而今不是风云倦，两手无闲要捧珠。
刘郎之眼水精窝，看的沧桑云狗多。而今注视无他物，嫩腕肥腮白似瓠。
刘郎之耳大如车，细听怀中息与呼。似闻尿淌忙移席，才觉微呻快乳呼。
只是刘郎嘴上胡，短而刚可不模糊。嫩脸要偎手要吻，问梅可许剃来无(蓄胡、剃胡，须得爱人同意，礼也亦律也)。
民主自由独立求，而今万事足无忧。“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六月八日 晴
回李家口。
六月九日 晴
前昨两日讨论起草县、区、乡政权组织条例。
六月十日 晴
上午开始草县、乡组织条例。为警卫班讲话。午后讨论献县教堂案。
安志成同志来。
安娜为我作五台纪游图。木庵题云：佛法本无来去处，虚空欲证自焚身。梵宫我亦同游客，舍利塔前作一巡。
(安娜)又为定国作滹河垂钓图。木庵题：竟日盘餐无肉味，阿兄停箸弟钻眉。僻乡市远难为计，迫得江干理钓丝。
即事(游滹河畔)
烟抹远山村若无，岸横沙际麦平铺。夕阳影里扶节立，一水湾头看钓鱼。
六月十一日 端午
下午听安志成同志谈晋察冀县乡组织情形。
六月十四日 晴
开支委会准备改选。
平山县张县长前天来，昨天讲县乡情况。
安志成草成选举条例。
张县长庆云谈：没有政府了，哪能不是无政府状态。区代会作用，只是把县代会决议详细传达一下，不如把它加到乡代会上去。(安志成说：区代表会，议上级交办的事多，议人民委办的事少。)
石头搬容易，再安上就难。现在难事就在这里。旧干部不干，新干部又怕成新石头。党员干部讽刺贫农团、新农会，他们情绪低落。行唐石头回家，回来讽刺，贫农田自杀几个。挚浮财时好孥，纠正就难了。没有坚强干部，万不要去整党：一、领导上犯了急性病；二、干部作风坏，投机思想，立场硬左了。人家来讲理，无办法，就说地富反攻了。有点地富反攻，但订错成分的说理，不能叫反攻。村里不团结，闹宗派。
六月十五日
改选支部，我和张老退出。
定国选为支书。
六月十六日 晴
董老夫妇见过。
王明同志去疗养。
讨论危害解放区治罪条例。
六月十七日 晴
下午讨论县区乡组织条例。
晚开工作人员大会，成立生活管理委员会。
六月十八日 晴
下午续作讨论。热得很。
六月十九日 晴
讨论选举法，修改县乡政权组织纲要。
六月二十日
定国等去夹峪。
六月二十一日 晴
来苏信告已得中央批准入党。
文煊来。
必武送来读来苏集五古一首。
六月二十三日 晴
瑾玎昨天送来诗草一本，抄写端丽。自卷首至终篇如一，可见其精神未衰。
六月二十七日 晴
连日忙于草拟县村市民主政权组织纲要，县村市人民代表会选举条例及危害解放区治罪暂行条例，加以天热眼花，日记暂停。
次必武同志谈来苏集韵
十万横磨剑，齐来判蒋脔。足蹴大别低，鞭渡黄河浅。名曾游击著，威更攻坚显。孤城个个危，聚歼次次演。张(灵甫)戴(之奇)已东诛，胡刘(戡)又西翦。你将美援送，我把蒋俘遣。大战在外线，主动早我转。山姆忙打算，独夫知不免。前倚长江堑，后营华南茧。作茧蛹自缚，入瓮鳖待殄。优势胜算操，西纵东擒选。前方儒将军，闻韵竞病隽。后方老名士，斲句杜韩勉。钱歌喜匪初(初喜集)，李唱运不蹇(李官流年不佳)。清新熊可诵(碰玎以诗寄来)，幽险董能阐。纵横诗界宽，指点蒋区褊。谁谓年衰颓，白头加党冤。谁谓步艰难，新诗当飞辇。肝胆明如镜，鬓发乱如苔。遇理必探求，有力共施展。新政竞建设，旧污付焚燹。怀安富文章，商瑚并夏琏。
六月二十八日 晴
热甚，晚往河边戏水。
读瑾玎诗草即用必武题韵
社长欢持两卷诗(诗送怀安社长木庵)，评量纂辑费心思。屠龙履虎英雄业，写性摅情幼妇词。同辈经纶推巨子，当年风雅唤分词(杜牧之诗：“华堂今日绮筵开，谁唤分词御史来”)。香山九老图重绘，至立清颀貌正宜。
六月三十日 晴
昨天看本村农民分斗争果实，木器、衣服、缸瓮、棉花……摆满一坪，大抵破旧，少值钱品。村干部说：“贫雇对此有兴趣”，也许是的，但离农民解决需要的问题应还远。又说这些不都是地主的，错斗中农的也在内，因为分不清那是谁的，只好不退，让他来分一份就是。李家口村一百十八户，去年订地富五十三户(占百分之四十四强)，现据宣布定为地主的八户，地主下降为富农的二户。张庆云同志说，本村是地富多的村子，但其所携表，地主户下占地有不过三，四亩的。问村干部则说：表靠不住，他们在外村有地。
底财、地财、浮则字，在土改中常发现，但含义均不明。
瑾玎信说，“‘来日苦无几’，‘苦’应改‘纵’，免犯袁子才说的‘年老人不宜写诗，写出来总不免颓丧。’我则以进步太慢，六十后才觉看事论事比较深刻，恨此生太蹙，难竟所用，因而写成‘苦’字。”作诗不宜有衰讽语，在我似已成过去。
瑾玎赞食鸡忆父诗，谓“食鸡念父微纯孝，使我沉吟亦涕零”行相近之故也。诗中“椎牛展祭”青年人也许要笑，实则乃情之常，椎牛是夸说，登墓低徊则未能少耳。
七月一日 晴
上午开纪念会，我讲了点毛主席的小故事。
昨夜本村又分木器，说是较好的，前天是分给中农及地富，昨夜是分给贫雇农。夜里分，不要大家看见，然而本村人又谁不知道。工作同志应该说服贫雇农的自私心，这将影响今后农民们的团结。
张庆云同志说平山六区调查：地富成份户数，按一九三三年文件标准(新政权成立前三年及以后连续地富生活三年以上者，确定为地富，富农剥削百分之十五以上)占百分之一点五(一户半)至百分之二(二户)，按一九四八年文件标准(从一九四七年十月十日上推三年，无富农剥削者即改变成分。剥削以百分之二十五计，上推五年无地主剥削生活者改变成分)占百分之点五(半户)至百分之一(一户)。
晋绥临县后甘泉村调查：民国二十八年即新政权成立前一年，各阶层占有土地情况：地主富农八户，占总户数百分之七点六六(除去外村地主占有土地)，占有土地占百分之三十六点三三；中农三十九家，占总户数百分之三十七点一三，占有土地百分之五十四点八，雇贫农四十二户占总户数百分之三十九点九，占有土地仅百分之五点三四。
至“五四”指示前，土地关系已发生大变化。原有五家地主有二家降为破产地主，三家富农有二家降为富裕中农，一家降为中农，原有三十家雇农，只余六家了。这时地主三家，占全村户数约百分之二点三，占有土地为全村居民所有土地百分之六点三(时外村地主占有的土地大部收回)；中农六十六户，占户数百分之五十一点四，占有土地达百分之六十九点九。但百分之四点七的雇农(六户)只占土地百分之零点一五；百分之二十点四的贫农(二十六户)只占土地百分之十二点六。土地问题尚未基本解决。
为何如此?首先是减租减息行得彻底：
民三十年，二五减租——原租五斗，减为三斗七升五合。
民三十一年，双二五减租——原租五斗，减为二斗八升四仑二勺半。
民三十二、三十三年，扣年份再二五减租，即原租五斗，当年收成如为七成，即先扣一斗半，余下三斗半，再二五减为二斗六升二合半。
民三十四、三十五年，每宙最好地限收租六升，坏地还要少得多。
以本村地主薛兰藻为例：
民三十年出租上山地二十七亩，原租四石小米减为三石，每亩一斗一升。
民三十三年，出租本村上下山地五十三亩，收租二石七斗四升，平均每亩五升一合。出租外村下山四十二亩，收租小米五斗五升七合，平均每亩一升三合二。
民三十四年，出租本村上、下山地三十亩，收租小米七斗一升六合，平均每亩二升三合九。又出租平地五亩，每亩出租五升。出租外村中山地十五亩，收租四斗一升四合，平均每亩一升零四。
民三十五年，出租本村上山地四亩，收租一斗二升，平均每亩三升。出租平地五亩，收租二斗，平均每亩四升。
这可见地主在地租上的剥削量一年比一年减少了。再看负担：
民三十年，地主薛兰藻五大口一小口，折公粮口五口半.共收入佃粮十二石七斗五升，每口约粮二石三升三合。征率百分之三个，共征去三石八斗二升八合。
民三十三年，地主薛兰藻按其余粮征百分之六十二点一二。
民三十四年，薛兰藻六口人，收入小米十五石四斗八升八合，另外加财产米(估计其财产征收实无此收入)六石一斗三升三合六，共计二十一石六斗二升一合六。除吃米四石五斗外，认为有余粮十七石一斗二升一合六(实只余粮十石九斗八升八)，征公粮百分之六十八点四九，计小米十一石六斗，超过其余粮数额。
民三十五年，薛兰藻六口人共收入小米七石四斗七升，加财产米二石四斗八升九，共计九石九斗五升五。除吃米四石外，认为有余粮五石九斗五升九(实只三石四斗七升)，征公粮百分之一○一点三，计小米五石九斗七升六合。
(上数是按公粮簿及向本人调查的，收粮中尚有副产折粮。)
这可见地主的负担一年比一年加重了。贫雇农则是逐年减轻。
以赵全有为例：
民三十年，伙种山地十七亩，收入一石五斗二升二合，征公粮百分之九点二，计一斗四升细粮。
民三十四年，自种山地五亩，租种山地八亩，共收一石五斗二升八，加财产米(实无此收入)一斗八升，共合小米一石七斗零八合，除吃一石，余粮七斗零八合，征公粮百分之一点零六，计小米七升五合。
民三十五年免征公粮。
因此地主不得不大批出卖土地，地价也就年年下降。
民二十三——二十四年，上山地一垧约白洋十元，当时小米每斗约五角，约合二石。水地一亩白洋三十元，约合小米六石。
民二十七——二十八年，上山地一垧白洋十三元，当时米价每斗一元四——五角，合九斗左右。
水地一亩白洋五十元，合米三石多。
民二十九——三十年，与二十七、八年差不多。
民三十一年，减租减息公布的一年，地价猛跌，上山地一垧只要七八元，米价每斗一元六角，合米四斗多，比二十八年下跌一半。
民三十二年，地价与上年差不多。
民三十四年，上山地每垧白洋约十元，中山地约八元，时米价每斗四元。
民三十五年，上山地每垧约价二斗小米，中山地约一斗五升。
“五四指示”后，来一次土地调剂，共调剂出土地八十一宙，山地六宙，平地一亩。水地给无地少地的人，这时外村地主占有的地全部回归了。于是：
一、本村已无无地的农民，雇农完全没有了。二十八年原有二十三户无地户，到三十四年有十八户上升为有地农民，三十六年则全为有地户。虽然这时尚有居民七户无地的，但他们不是农民——一户药商兼医，一户药商，两户工人，一户小贩，一个是游民(抽大烟)，一个赶牲口(过去有地不愿种，卖了)。
二、一家地主，一家富农，占户数百分之一点九八；人口二十三，占总人数百分之三点八八，占有土地则只百分之六点二九。中农大增加，有七十七户，占户数百分之五十八点六六；人口三百九十六人，占人口百分之六十七；而占有土地则达百分之七十六。贫雇农占户数百分之二十，人口百分之十四，占地只百分之十二。
因此说：土改前本村土地已基本解决了，只是地主土地质量较好，数量稍多一点，某些由地富下降的富裕中农，土地也较多一点，稍为调剂一下就可达到大体平均。
七月二日 晴
寄瑾玎
交得长沙熊瑾玎，卅年风雨见真情。险奇备历神逾健，理欲几微眼最明。狱里夫妻犹斗韵(瑾玎入狱时，端绶亦被捕，集中多此时瑾端唱和诗)，阵前父子怎交兵(瑾子笑三现充蒋匪精锐师第五师副师长)。时需一月三迁职(瑾玎一月三易职，现去办解总)，余事人传大雅声。
作复瑾玎信：
瑾玎同志：
一气抄上三十首诗，我对别人还未有过。吾辈老人有不少陈腐思想辄流露于诗中，所谓只可自怡悦，不堪持赠君也。一九二七年秋在长沙，恐旦夕被杀头，遂为父亲写了一篇传略，托人寄藏你处，现已全不记忆，且不想再写，除非将来回家，为家里人所催促。然而情感犹在，“椎牛展祭”，不免笑人，椎牛是夸说，适墓低徊则未能免也。
弟进步很慢，六十后始觉看事、论事较能深入，而时不我待，难竞其用。用“苦”字，不用“纵”字，职是之由。诗文忌颓丧语昔曾注意，少时怕做鬼才，中年怕成诗谶，近则又一想法，有数诗谈到齿衰，国仁、永清读之均颇惊。实则，不讲，死总是要来到；讲，死也未必提前，曾有句：谁都更事少，老转惜闲多。说死以自警与豪爽语同样快意，不过就一般说，仍应以你的话为正。
大集已送李社长，暇当再读一遍，摘其心折者。你的诗，情感真挚。情可意会，难言传，自己感到的情，别人不易全领会到。何必要人全领会，自己写写，别人唱唱就得。
两周之说，未必全验，大道化生，听之可也。敬礼并候端嫂好！觉哉
注：熊有长信论诗，对我“食鸡忆父”甚感动。诗云：卅首新诗过眼明，就中何处最多情。杀鸡一阕留哀思，使我沉吟亦涕零。
七月三日 晴
佃农，是农民中最值得同情的阶层，它被束缚于土地，又没有土地。在某种情形上说，比雇农还苦。雇农多是佃农下降的，多讨不起老婆，家累少，不合则他去。佃农则多是老小一家子，有点子本钱，不种地无法活，地是人家的，种了今年难保明年。失了佃的人去挖别人的佃，加租加规，原佃为要种地，只好照加，地主坐得利。每年秋收前是佃农提心吊胆的时候，照例，佃户被抽退，只能住到腊底前，除夕地主有权把佃户赶出，不管你有住处没住处，社会也以为应当。佃农失佃，一家子就完了。我小时私塾同学的佃农子弟，后来多不知那去了。马有明兄弟，我祖父时的佃户，雇长工做生意，“铺摊”比我家大，但对我家恭顺备至，称“东佃如父子”，实则一失佃，他家就会坍。后马家一家买了地，三家没有地，我离乡时已不知那去了，有人没有人?佃中贫富农与自耕中贫富农，待遇应有区别，上次中央草案没提到，应加上。
前安志成说，阜平七区四十二村庄，去年调查：二十个村庄为地主富农统治，二十一个村庄为中农统治，只一个村子贫雇农当道。当时大震动，巩固地区尚如此，还了得!土地会议是以此调查为据的。后来复查，二十个地富统治的村子，一个也不是，二十一个中农统治的村子，多是新中农。
前过兴县，对井泉同志讲后甘泉村调查材料，井泉说：对的，各地材料都如此，地富手里没有多土地了。然而去冬晋绥犹说有百分之五十至七十土地在地富手。
七月四日 晴
关于平分土地的文件：
《中国土地法大纲》(四七年十月十日公布)：
第六条：除本法第九条乙项所规定者外，乡村中一切地主的土地及公地，由乡村农会接收，连同乡村中其他一切土地，按乡村全部人口，不分男女老幼，统一平均分配。在土地数量上抽多补少，质量上抽肥补瘦，使全乡村人民均获得同等的土地，并归各人所有。
注：第九条乙项，大森林、大水利工程、大矿山、大牧场、大荒地及湖招等归政府管现。
平均分配，一人一份，中农不动的原则，不可能有了。
《目前形势和我们的任务》(毛主席十二月报告)(略一编者注)。
毛主席在晋绥干部会上讲话(四月一日)(略一编者注)。
西北野战军政治部对新区宣传工作指示(三月十七日)
(略——编者注)。
用必武题瑾玎集韵并柬瑾玎
推倒周情与孔思，不研丹诀不青词。广能射虎数何有(李广数奇)，石纵梦鸡运亦宜。*(上山下狱)峙渊渟饶正气，鸢飞鱼跃有新诗。阎王不敢招吾俩，怕破森罗七二司。
七月五日 晴 午后微雨 热甚
又把县村市人民代表选举条例修改一次，充实几条新的内容。
七月七日 晴
下午参加本村小学召开的纪念会。
消暑杂咏
院小房低巷狭长，炎蒸气滞闷难当。晚来笑语因风远，男女齐乘屋顶凉(晚上人皆上屋顶，屋顶等于广场，我畏跌不敢上)。
日暮诸雏集水旁，吴娘故事不荒唐。男雏戏水女雏听，事要穷源话总长(吴均同志每日暮，集诸雏于河浜说故事)。
偶然入水浮难起，旋就沙场放足眠。大地作毡天作帐，红霞明灭又苍烟。(谓陈瑾老)
汗流如洗湿衣裳，汲得清流注满缸。日浴两遭犹未足，有人夜半起“冲凉”(闽广谓夏日洗澡为冲凉，此趣在此已领略，我常夜起冲凉一次)。
远山泼墨湿云流，不断雷鸣在上头。齐立巷前翘首望，望他一雨便成秋(连日欲雨总不大)。
延城结社号怀安，六月人犹着夹衫。十卷窑台诗话好，不曾消暑只消寒。(黄齐老在延作过好几次消寒会，木老《窑台诗话》编到第十册。)
梦萦念载旧家山，茅舍门临一水环。最是暑天堪忆者，窗前千个绿琅歼。
七月五日<<人民日报》载，太行平顺劳动英雄李顺达：
“……土地法大纲下来时，群众不摸底，曾一度引起思想混乱，影响着生产，顺达便召开党员大会(他是支书)说：‘党员一定要相信党的政策，土地法大纲只是消灭封建，目的在于发展生产，是不斗争中农的。’又说‘我们平顺早巳消灭了封建，贫雇农都已翻身，不会再来一个斗争，大家应安心生产。’”
这位劳动英雄见解在许多干部之上，可见我们应向人家学习。
七月八日 晴
往诸侯看王明，并送张老去就医治脚。
七月九日 晴
少奇来信，对草案有修改，上午开会讨论，下午整理。
热极盼风风不至，风来反觉热难当(昨今两日风吹来极热，有难耐的味道)。严泉回味旧时冷(说某某泉热天喝了，心凉汗息，此处却不可得)，稻草飘来故里香(路遇挑稻草的，发蒸而闷的香味，南方八、九月常有之)。
小院方方屉样齐，李公避日向隅移(木老)。张公袒裼当阶卧，拍打苍蝇饲小鸡。
可奈身无两翼何，清凉胜地望中多。大孩不及小孩智，夏住甘泉冬滹沱(飞飞说，我们为甚不热的时候住后甘泉，冷的时候住这里)。
七月十日 晴
傍晚雨，满院有凉意。
县村市政权组织条例、选举条例已整理好，送中央。
条例录后，此后将还有修改，存此以见草条文之不易。
县(等于县的市)村(或乡)市人民政权组织条例
第一章 总则
第一条：县(等于县的市——下同)村(或乡——下同)市人民政府组织原则。
一、县村市为人民之民主基层政权，由县村市全体公民组织之。
二、县村市人民代表大会(简称代表会)为国家权力之县村市机关，对上级政府及县村市人民负责；县村市人民代表大会选举之县村市政府委员会(简称政府)对上级政府及县村市人民代表大会负责。
三、县村市人民代表大会，每次会议应检讨上次会议决议执行情形。
四、人民对县村市政权有随时质问与建议之权，对违法之政府人员有随时控告与举发之权。每届选举时，人民对政府工作为大检查。
第二条：县村市人民代表大会及政府委员会，须执行上级人民代表大会及上级政府之法令，并完成其所指定之任务。执行发生困难时，得将事实与意见呈报上级政府，在未得上级政府允许前，仍须遵照执行。
第三条：县村市人民代表大会及政府委员会，不得制定与上级人民代表大会及上级政府相抵触之法令与决定。
第四条：少数民族聚居之区域，得组织民族自治民主政权，其区域不足一级政权之规定者，得单独选举代表参加该级人民代表会。
第五条：县村市人民代表大会代表由县村市公民直按选举之，县人民代表大会代表任期二年，村市人民代表大会代表任期一年，县村市政府委员会委员任期与代表同。
第六条：县人民代表大会为调剂各阶层代表比额并吸收少数民族代表、妇女代表，外来工作人员得由县代表大会选聘一部代表，但其名额不能超过直接选举的代表十分之一。
村人民代表会代表须有妇女十分之三，如选不足额时，由村妇女团体选出其不足之数为候补代表，有出席发言权无表决权。
县市之工厂工人、专门学校以上学生、部队、机关人员，其人数是该级代表选举比额一人以上者，得进行特种选举，其选举人口比例可低于一般居民，但不得低过三分之一，凡参加特种选举者，不再参加居民选举。
第七条：县村市人民代表，经属选举区选举法定人数十分之一以上提议，得由该选举区投票罢免及改选之，其失职经县村市人民代表会弹劾罢免者，交由原选举区改选之。
第二章 县
第八条：县人民代表大会之职权如左：
一、议决执行上级政府交办之重要事项。
二、议决全县农业生产、工业生产、合作事业、水利交通、文化教育、卫生等建设计划。
三、议决全县财政计划及预算决算。
四、议决县之单行法规。
五、选举县政府主席及县政府委员。
六、议决对县政府主席、委员、法院院长之弹劾案与罢免案。
七、议决其他有关全县应兴应革之重要事项。
八、接受人民之请愿。
第九条：县人民代表大会互选议长一人、副议长一人、常务委员五人或七人组织常务委员会，主持全会工作，并于大会闭幕时，执行第十一条之职权。
第十条：县人民代发大会每年开常会两次，有必要时得召开临时会议。
第十一条：县人民代表大会之常务委员会职权如左：
一、监督县政府对代表会决议案之执行。
二、向县政府提出询问与建议。
三、派代表出席县政府委员会会议。
四、对县政府及其所属公务人员行使监督权，犯罪者交司法机关处理，失职者分别提交县政府处理或向代表大会提出弹劾。
第十二条：县政府委员会由主席及委员八人或十人组织之，其职权如左：
一、议决具体执行代表会议决之事项。
二、议决上级政府交办之通常事项。
三、制定提交县人民代表大会之各项建设计划、财政计划及预算决算。
四、检查本政府与所属政府工作，及依法决定其所辖人员之任免与奖惩事宜。
五、制订对县人民代表会之工作报告。
六、其他县政府委员会认为应讨论之事项。
县政府委员会每月开会一次，必要时得召开临时会议。
第十三条：县政府主席计划并督促检查各项工作之执行，并处理日常事务。
县政府委员在委员会会议上少数服从多数，在执行任务时，则受主席之领导。
第十四条：县政府为密切与人民联系，得召集各种群众代表会议与各种专门业务会议，听取各方面的批评与建议，县政俯如必要时，得设各种经常的或临时的工作委员会，吸收有专人员及积极分子参加。
第十五条：每二年县人民代表大会改选前为全县人民讨论与检查政府工作时期，县政府应以书面向人民报告工作，听取人民之审查、批评与建议。
第三章 村
第十六条：村人民代表大会之职权如左：
一、议决具体执行上级政府交办之重要事项。
二、议决本村生产计划、文化教育卫生计划及其他应兴应革事宜。
三、议决本村建设经费及其行政经费之收支事项。
四、议决本村人民公约。
五、选举村政府主席及委员。
六、监察并弹劾村政府主席、委员及闾或自然村行政人员。
七、其他村代表会认为应讨论之事项。
第十七条：村人民代表大会互选议长一人，副议长一人，主持会议。
村人民代表大会每月开会一次，由正副议长召集之，必要时得召集临时会议，村主席亦得请议长召集临时会议。
(原案，村不设正副议长，会议由村主席召集。)
第十八条：村政府委员会由主席及委员六人或八人组织之，其职权如左：
一、讨论具体执行村人民代表大会议决事项。
二、讨论执行上级政府交办之通常事项。
三、检讨本村工作及制定对人民代表大会之工作报告。
四、其他事项。
村主席计划并督促检查全村及间或自然村工作之执行并处理日常事务，各委员在执行职务时，受主席之领导。
第十九条：村以下之间或自然村，依法成为选举单位之区域，其代表在二人以上者，互推代表主任一人。
村政府为讨论及指示工作，应常召集各代表主任参加村政府委员会会议，各代表主任亦应常召集其本选举单位之代表开会。
在讨论计划，传达决定，检查工作，各选举单位应召开村民大会。
各选举单位可经村民大会商议，适当的联系群众。
(本项原案：各选举单位可经村民大会商议，将居民适当地分配于各代表领导下，使联系人民更为密切。)
第二十条：每年村人民代表大会改选前，为全村人民讨论与大检查政府工作时期，村主席各代表主任应向人民报告工作，听取人民之审查批评与建议。
第二十一条：村政府得设各种经常的或临时的工作委员会，吸引居民中之积极分子参加。
第四章 市与区
第二十二条：等于村之市，适用村之规定，等于县之市，适用县之规定。
第二十三条：县治附近之村，归县政府直接领导。离县治三十里以上之村，得联合若干村设立区公所，为县政府派出之协助机关。区公所每年至少应有二次以上召集所属村的工作人员会议，听取对区公所行政之批评与建议，区不设人民代表大会。
第五章 县人民法院
第二十四条：县人民法院对县人民代表大会负责，受上级司法机关之领导。
第二十五条：县人民法院管理第一审之民事刑事诉讼事宜。
院长除领导司法行政外，并执行审判工作。
县人民法院对于案件，只依据法律进行独立审判。
第二十六条：村政府区公所为调解民间纠纷，得设立调解委员会。
第六章 附则
第二十七条：县村市人民代表大会选举条例，县村市人民代表大会组织条例，县人民法院组织条例，另定之。
县政府、区公所，村市政府组织条例，俟本条例施行再制定。
第二十八条：本条例自公布日施行。
七月十一日 晴
中国共产党党员发展年表(见七一《晋绥日报》)
一九二一年七月 五十余人。
一九二三年六月 四百余人。
一九二五年一月 一千人。
一九二七年四月 五万八千人。
土地革命时期 不超过三十万人。
一九四四年七月 九十余万人。
一九四五年四月 一百二十余万人。
一九四五年七月 一百二十一万人。
一九四七年一月 二百二十万人。
一九四七年十二月 二百七十万人。
一九四八年七月 超过三百万人。
七月十二日 晴
西北局七一发出关于在职干部学习的指示中有：
“在战争、土改及生产救灾等实际工作，暴露了我们有相当数量的干部甚至某些领导干部理论水平很低，政策观点很差，对新鲜事物缺乏感觉，对实际运动缺乏分析研究，简单孤立地执行政策，存在着严重的盲目性，因而造成工作中的不少损失。”
“现在仍有不少领导同志，对领导与组织在职干部极不重视，未能经常的注意领导干部研究政策，总结工作，解决其所属干部中的思想和工作问题。而是重其所轻，轻其所重。把最重要的学习领导，即思想领导，摆在次要的附带地位，推给支部或一股干部去做，陷自己于事务主义的泥坑，不能自拔。”
这一指示很好，别的领导机关少能这样深刻指出。
七月十三日 阴 午雨
华北局张友渔信，促去帮忙。
上午讨论“左派幼稚病”第二章。
来苏信有诗：
晨起读谢老旧寄各诗有感：
管鲍平生言，重义轻施报。生我者父母，知我者谢老。居常爱兼诲，真情溢词藻。道德与文章，切磋式相好。引我向真理，循诱如师保。此处六年多，乃以我可造。与王明俱来，联名作介绍。纵列党籍迟，喜比邹生①早。卧病惜日长，服务人民少。何当霍然兴，执鞭作前导。晨熹读君诗，温同日晶皎，强起振笔书，蚯蚓乱章草。临发珍重封，河水方淼淼。
七月十五日 晴
两草案印好送中央。
续前：
闻道钱公仰卧多，匡床午夜看星娥。星娥一滴杨枝露，争奈文园渴久何。
好趁晨风晓露凉，刘陈佳讯费平章。匆忙来去兼诗卒，河广何难一苇杭(谓陶承)。
巧妇延城冷贷藏，而今冷货正当行。绸衫大小新裁翦，树底迎风分外凉。(定国在延安买了几件男女绸衫，作用不小。)
七月十六日 晴
开会讨论县村市人民代表会议组织条例。
董老信转达少奇同志催起草法典。
七月十七日
前晚因热不能睡，昨晚于檐前打地铺较好。
净扫檐阶打地铺，微风吹帐署消除。晓来妻子殷相问，星露咋宵睡好无。
斗韵何妨一字违，充肠娱目两无讥。山厨都异添新味，来去吟筒脔脔肥(董信说：前诗误用铣韵的隽(肥肉)作隽异，应改正。董题钱集有尝鼎只一脔，我们和诗都作隽异用。)
隽永，汉书蒯通传注：隽肥肉也，永长也。言其所论甘美而义深长也。
寒能抵御暑难逃，眼眊神疲笔懒操。为报政坛诸战友，老人今已学“官僚”(华北局催去搞条例，闻平山甚热，心怯去)。
小竹阶前六尺长，迎风虚负引鸣凰。输他庭树无多荫，晨晚犹招一段凉(院有小丛竹、石榴、桃、梨等小树)。
事实才能证理真，何须挥汗论原因。李村门巷无更变，主席而今却姓仁(李家口村人民代表会主席仁学凯，仁贫农，全村杨姓，只一家姓仁)。
李家村傍滹沱居，网得游鳞尺五余。十载延城抱长铗，从今不赋食无鱼。
湖中六月无多热(在洪湖住过二年)，雪岭炎天不胜寒(长征过雪山是夏天)。冬暖夏凉窑洞美，令人怀念是延安。
七月十九日 今日雨大水
昨夜雨，气候转凉。秋苗需雨急，村民正抬龙王。
《石家庄日报》载两年战绩(非总部发表者)，喜用董韵：
两年解放战，战绩伟而显。攻势春冬续，战场南北展。初犹退为进，迅即主动转。围则孤城危，战必群丑殄。二百六十万(俘敌一百六十二万九千九百四十人，毙伤敌九十五万九千一百三十人，起义四万九千一百七十人，共二百六十四万八千四百人)，毙俘如剔藓。三百七将官(俘敌正规军将级军官二百零六人，毙三十人；俘非正规军将官一百十八人，毙二十人，共毙俘三百七十六人)，不许一人免。缴枪一百万(缴长短枪九十三万二千六百八十支)，火箭榴筒选。子弹亿万发(各种子弹一万万四千零六十六万三千多发，各种炮弹一百多万)，堆积屋嫌褊。美为制造商，蒋驾运输辇。克城八百余(解放与克复城市八百多座，敌又侵占去七百多)，城市政策阐。入如龙在田(李鼎老释龙在田为与人民一起)，去似蛹脱茧(不宜守城为免去负担)。长沈撇在后，王(耀武)阎(锡山)悲运蹇。入笠豕待屠，望天鸟不隽(盼空运粮弹)。何(应钦)白(崇楷)杜(聿明)顾(祝同)汤(恩伯)，逵(鸿逵)芳(步芳)钊(董)轸(张轸)琏(胡琏)。谁非创败余，或更资历浅。全歼萝卜拔，半歼韭菜翦(歼后补凑又被歼)。美金向蒋送，蒋资又美遣(伪立法院闹中行，官僚存款逃往何处了)。党犬闹分裂，狞狞竞残脔。美嫌蒋不济，沐猴加李冤。北国即澄清，南天又兵燹。百战百胜军，再按再奋勉。魔头入囚车，希墨剧重演。
起草选举条例时，有一问题，说村选举宜以公民小组为单位，每小组选一代表。理由：一、进步的公民与进步的结合，冲破落后家庭的限制；二、每小组选一代表，代表与选民固定起来，三、每小组人数必相等，表现选民平等权利。这办法，在晋察冀以前选举起了积极作用。依据经验，必须采用。但是过细一想：最小的选举单位与最小的行政单位不合，在这里当选的代表，只是在其小组中得到多数票，而不是在其小的行政单位里得到多数，这是一；给进步分子以便利，也给落后分子以便利，只要能结一小组就可选出代表，这是二；小组划分必整齐，因而所谓自由结合也很有限，每小组只能举一人，只能举与他组不同的人，也大大限制了选举自由，这是三；冲破家庭在政治上说是好的，但农村经济现仍以家为单位，今后代表会讨论的，当以经济为多，这是四；党派及民主团体推候选人不好实现，要实现，必强为分配，要某组举某人，这是五；一人一票与各级现行之联记选举制不合，这是六。公民自由结合起竞选作用是要的，不要把他作为选举单位。
局部的一时的经验，必须与永久的普遍的经验相结合，即是说要在一般的真理指导之下来总结经验。不可否认公民小组是起过作用的，以后在适当运用下还会起作用，但里面还抽不出一般规律来答复上面所提的问题。因此，把来做个普遍制度是可疑的。
看问题，要看他新生部分、特出部分。比如说李家口村一切都是旧的，因而规定他们关系的法律，也应该是旧的。法律不应该超时代。李家口村确是旧的，门巷仍那样窄，毛厕还那样多，生活习惯还那样老。但有件新事物，叫李家口村人民代表大会，主席叫仁学凯，仁贫民，全村姓杨，只一家仁姓。贫农当主席，旧的统治关系倒了，姓仁的当主席，宗姓关系淡了(至少是淡)，这还不是大变?那些来不及变的物质现状，在新的关系下，不可能长不变，法律是规定人关系的，决不应该后于时代。
七月二十日 大雨竟日
拟重读《毛泽东选集》一遍(晋冀鲁豫中央局印本)。
读统一战线中的独立自主问题；战争与战略问题；反投降提纲。
重读情报局关于南共的决议：
“贫农和中农能够和工人阶级联盟或者已结成联盟，而这个联盟中的领导作用仍属于工人阶级。”——土改中强调贫雇，其错误性质是相同的。
“认为南共不能有似乎不应有自己的特别政纲，而应以人民阵线的政纲为满足。在南斯拉夫政治舞台上活动的只是人民阵线，而共产党及其组织不是以自己名义在人民面前公开活动。”——大革命时我们有同样错误，抗战开始也有此现象，六中全会纠正了。
“对党内不正确的事情稍加批评，即受到残酷的镇压，这种现象是完全不能容忍的。”——陈张领导时如此。
“小工商业国有化”“消灭富农阶级的观点”“极端骄傲、自满、目空一切！”个人主义，集体主义，民族主义，国际主义。集体主义下才能有个性的充分发展， 国际主义下才能有真正的民族独立与自由。如果说历史上有过特殊的、超乎万人之上的英雄人物，现在则不会有了。如果说以前有过单独民族独立运动的辉煌历史，在此帝国主义特强时代，则断乎不可能。
七月二十一日 竟日雨
瑾昆《民诉法》又脱稿，《民法》前日脱稿。
阅毛选《当前时局的最大危机》、《用国法制裁反动份子》、《关于目前国际形势与中国抗战的谈话》、《共产党人发刊词》。
于屋里拾得《聊斋志异》残本二，毛主席谈：“蒲松龄借狐鬼来反男女间的礼教，人不能自由，狐鬼应可以自由，当时只能这样说。”序家多说“志异”一书警戒贪淫，有关名教，自是胡说。蒲氏自志：“落落秋萤之火，魑魅争光；逐逐野马之尘，魍魉见笑。才非干宝，雅爱搜神；情同黄州，喜人说鬼。……子夜荧荧，灯昏欲蕊，萧斋瑟瑟，案冷疑冰，集腋为裘，妄续幽冥之录；浮白载笔，仅成孤愤之书。寄托如此，亦足悲矣。”可见其寄托所在。
“王渔洋欲以百千市其稿，先生坚不与。”恐系传闻语。
七月二十三日 晴
拾得残书李渔剧本，《奈何天》、《意中缘》有很聪明的句子，也有些趣诗。林天素赋中题古剑：千年宝剑气如虹，当日曾交楚汉锋。莫道斩蛇皆仗汝，也曾江上刎重瞳。诳婚题《木兰从军》：蛾眉披甲代行师，扫退群雄不识雌。莫道补天非女职，娲皇原不是男儿。
七月二十五日 又雨
雨中闻人捷喜赋(三叠董韵)
村农苦久早，抬龙剧正演。大雨忽倾盆，龙惧忙回转。龙帽湿挥汗，龙衣湿束出。初怪龙不来，来了不能遣。冲激嗟堤脆，澎湃恨沟浅。观洪路淹断，避漏屋偃蹇。五日不扫院，阶砌生新藓。七日不往市，厨无肉一脔。妇言爨洗难，我道见闻褊。晋鲁扫穴战，江汉燎原燹。新攻向郑徐，败将擒轸琏。雨可滞吾军，抑更神威展?昨天报纸到(因雨好几天报不来)，大字行行显。襄阳擒康泽，特务头子翦(戴笠、康泽、邓悌、贺衷寒为蒋匪四大金刚，已翦其三)。阎匪困孤城，九个师就殄。滕兖匪全歼，泗宿贼不免。匪首大慌张，雨里驾飞辇。匪徒在泥涂，死与降任选。中央贺电驰，再接再励勉。丰年又全胜，联合大政阐。怀安盛文章，多少王无冤，为语老钱江，赶制凯歌隽。
没有新意，此叠较勉强。
读《中国革命与中国共产党》。
七月二十八日 昨夜大雨今日晴雨间
拟去西柏坡，因雨未果。
前草县村市政权组织条例，没写市，只云“等于村之市适用村之规定，等于县之市适用县之规定。”这从陕北抄来的，那里市不占重要地位。市的工作不同县村，他在发展生产，起领导农村的作用。他不等于村或县，不能全用村与县的规定，补草市一章，送中央。
“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历有改变，去年双十总部重新规定(略——编者注)。
七月二十九日 半阴晴
各级人民代表会议组织条例草案送中央。
记梦
梦过的事，常仍入梦，好似有些事经历过，细想则是梦中经过的。记小诗：
似曾经历何尝假，已入思维即是真(不会有没见闻过的东西到梦里来)。千里不劳轮揖送(要到那里就到那里)，百年常见发肤新(总是青壮年时代的事)。惩前毖后非虚虑(本知不应这样，为何又这样)，钓水游山续旧因。岂似庄周蝴蝶梦，蘧蘧栩栩两忘身。
七月三十一日 微晴
下午来西柏坡，准备去参加华北临时代表大会，我系聘请代寝。
沿途见大水冲毁田禾不少，路大部坏了，李家口前至东黄泥的渠也坏了，许多人在修。民屋坍的颇有，西柏坡坍一窑，压死一理发工人及另一工人，本晚开追悼会。
八月一日 晴
在西柏坡。决定三日起程。
接来苏信并诗，有题我的《什么集赞》：
谢老什么集，何以名什么。遇事求真理，无故不吟哦。集中何所有，森森万象罗。大者经国略，细者持家漠(北音读为磨)。至高精马列，最古参丘轲。沉痛如杜陆，俊爽似阴何。滑稽髡朔并，雄健苏辛过。豁达真豪杰，细腻比娇娥。和平陈玉帛，战斗挥干戈。乐利广大群，征诛专制魔。宪草新民主，人权超卢梭。安则老人院，怀则孩子窝。文章重简要，政治除烦苛。革命大事业，稳步无蹉跎。进行新政策，点滴无偏颇。劳工加敬重，寄生严骂诃。善良解衣赠，恶霸并刀磨。仁及虫与蚁，毒去蝎与蛇。严肃先锋队，温暖爱哥哥。春冬友松竹，秋夏伴芰荷。既喜登高险，亦喜凌清波。既好须白发，亦好描青螺。不见愁苦态，总是乐婆娑。端午雄黄酒，中秋丹饼歌。喜?青粳饭，家常白面馍。新衣崇朴制，补旧线细搓，密理尽丝缕，疏畅到条柯。什么也都有，包括何其多。服役于民勇，须鬓纵全皤。我敬同师保，谢老特谦和。六载师兼友，理义相切磋，挥笔作集赞，胆过游夏科。
八月二日 晴
在西柏坡。
看到晋察冀边区财经办事处印的冀中、安平、晋、宁晋、东鹿六个村负担能力调查小册子，四七年二月调查的，在土地会议(七月)之前。
地主、富农、中农阶级六个村调查：
时 间 占总人口百分比 占总土地百分比
地主阶级：
一九三七年(抗战前) 7.061% 24.26%
一九四六年
(减租时期) 1.766% 4.84%
一九四七年(土改后) 0.82% 1.2%
富农阶级：
一九三七年 10.74% 20.37%
一九四六年 5.28% 11.54%
一九四七年 2.14% 5.2%
中农阶级：
一九三七年 45.6% 44.3%
一九四六年 76% 74%
一九四七年 88% 87%
这里说的“土改后”，大概是指五四指示后的土改，不是土地会议后的土改，因为调查时期是一九四七年二月。地主阶级看他所占的土地数量并不很多，似不是照怎样分阶级标准划的，可能有些不是地主，富农恐只因他雇有长工或半长工，中农里面也许有只能算是贫农。虽然如此，下列现象是显然的：自耕农多的地区，地主占有土地不很多，因而封建统治也并不那样凶恶。中农很多，抗战前即达人口数百分之四十五点六，比后甘泉调查的百分之三十七还多。减租负担，打坍地富的作用大。
八月三日 晴
晨自西柏坡同陈、董行，过朱毫、王明、连障处，回舍文彬处，宿平山银行。
八月四日 晴 午夜雨
上午至政府。下午乘车往石家庄，中途车陷，夜半始到。宿交际处。
一共走不过一百三十里，费时费力不少，交通不便之为害如此。交际处是日式建筑，日寇在此所为。
百三十里行程近，担架骡车随从多。我怯持筹计劳费，交通不便奈君何。
八月五日 上午晴午后雨
赴榴园开党的会。
夜假石家庄电影院开华北临时代表大会预备会议，院不大，大楼上下都坐满了。讨论会议规程时，有提表决须分为赞成、反对、怀疑三种。有人反对，争论甚剧。已表决了，主张加“怀疑”的占绝大多数，但争论未息，又援刚通过的“推翻已表决案交复议的要有三分之一人附议”的条文，附议只七十多人，未达法定数，才作罢！误时近二小时。
分赞成、反对、怀疑三种表决，我党内有，目的为对怀疑的说明、解答，使加入赞或反方面，有教育意义。议场则不必有此规定。这不是顾到“少数民主”的问题。如求表决不模糊，可于表决之先，问有对此案怀疑的没有，有则请其提出疑点，予以考虑或解释。
走笔答吴老
高清不肯染纤尘，垂老犹然日省身。石比坚兮松比直，谷论虚更海论深。龙颜谁谓年龄暮，鹤发同迎世界新。况有三千诸弟子，东西南北立功勋。
附：酬谢老且志吾过
难清屡拂是微尘，炼不成钢七十身。从善如流诚匪易，知非惮改罪将深。誓当每日勤三省，愿共诸贤学六新。寡过至今犹未也，敢随先哲论功勋。
八月六日 晴
昨夜睡得迟，今早九时才醒。
敌机过，入防空洞几次。洞为洋灰制，颇空，估计非直中弹不会坍。
石家庄寓所
树成荫又路平铺，个个洋房日式窝。近临小圃花争艳，远听疏林鸟唱歌。(晨起作。交际处有日寇建小房二十栋，路间畦有草花，鸟不多。)
不求甚解终难解，争论纷陈理自知。一案应经三表决，“怀疑”人说我怀疑(蓝公武说我对怀疑表决很怀疑)。
下午八时仍开预备会。因还不熟练，选举主席团误时颇多，至三时才散会。原定本日行开幕式，只好顺延。
八月七日 晴
大会开幕，午夜一时多散会。
我打算讲几句话，因无时间了，打消。
寸阴应作寸金惜，议席时间百倍金。程序纵繁求熟练，发言最重简而明。(昨今两日，有因秘书做事不熟练，有因主席把不必提出的事提出征询，有因说话冗长，误时颇多。)
八月九日 微雨
夜开会至十一时半，杨、宋报告工作。
次瑾玎见示韵
雷惊火烈搬无哗，书剑随身到处家。两卷吟成贞士草，卅年种得自由花。擒渠尽入周兴瓮，足食非量道济沙。誓一戎衣天下定，蒋家和账不重赊。
静坐听雨
一院分成二十家，家家相对寂无哗。干卿底事风吹水(有游泳池)，于意云何雨打花。掩映树低看历历，飞驰车近听沙沙。认真检讨今宵会(今晚政府报告工作)，从政诸公愿总赊。
八月十日 午前雨午后晴
肚子不大好，黄树则大夫来视，午参加欢宴郑、陈。
偶成
文须有物才能达(文如少具体内容，或虽具体而不是精细考虑过的具体，因而其文字常有说不通处)，数必精求始近真(见几个数字颇疑其真实)。千里差缘毫发误，就中精力孰过人。(一字一数均能妥恰的，必精力过人者才能之。)
大会听荣臻同志军事报告，看晚会《民主青年进行曲》，描述北平学运。
民主青年曲进行，进行道路曲而平。戒骄戒躁从长计，团结增强我阵营。
八月十一日 上午雨后晴
大会听薄一波代表华北局对华北政府施政方针的建议。
见汉奸于品卿摺励，王岫青为书云：“今年畚锸弃春耕，折苇枯荷绕坏城。白鸟自多人自少，污泥终浊水终清。沙场旗鼓千人集，渔户风烟一笛横。只有鸣鸱古寺柏，对人犹是旧时情。(录山谷咏卫南诗。)于为商人，不知其骂也。此扇今为董老所有，扇骨刻白石翁(齐璜)画极工。
某君携扇书秋白同志临难作《浣溪沙》，廿载浮沉事业空，年华如水水流东，枉抛心力作英雄。湖海栖迟芳草梦，江城辜负落花风，黄昏已近夕阳红。(此词见秋白写的《多余的话》)
八月十二日 晴
去“解总”为工作人员讲学习方法。
大会说明政府提案。我说明村县市两条例。散会看电影。
八月十三日 阴
晨腹痛泄。原拟去主持村县市条例审委，只好托人。
不晴不雨已新秋，风动杨枝翠欲流。病卧纱窗凉意足，寂无事念上心头。
老人作息费踌躇，酷热初凉腹有鱼。中外偏方都找到，不如断食作驱除(饿一二顿自然好了)。
八月十四日 晴
腹泄好了。
上午参加审委会，晚参加党团会。
八月十五日 晴
上午参加审委会。下午参加主席团会。晚看影剧界联欢晚会至十二时多，未终场归。
能右倾亦何曾坏，泼冷水要正当时，风中不动原非易，釜底抽薪又岂迟。(济宁市未被破坏，由于市委有点“右倾”，下令严禁左倾，这样的冷水应泼。)
八月十六日 晴
上午审委会完。夜开大会通过审委提议。
咏“影剧界联欢晚会”，用瑾玎见示韵：
联欢影剧会堪夸，红绿霓灯赛晚霞。早到一时惊满座(同人说要早去，七时半开演，六时去已座满)。飞来小巷看停车(剧院前街颇窄，如汽车多不可容)。屋梁遍绕音难尽(有几位唱工最好)，脂粉嫌污面半遮(饰旦的，脂粉太浓难看)。午夜驰归星斗灿，伊人何事隔天涯。
八月十七日 阴
上午至财经学院讲话，晚大会通过提案。
寒塘掠影何尝逝，重雾窥斑已是全。真理未曾离尔室，顾之在后望之前。(有所感)
匈共总书记拉科西《论共产党思想与理论工作》中有：
“关于人民民主的本质问题，在党内甚至在政治局本身，还流行着不正确观点，怀疑在建设社会主义中，人民民主是一个重要阶段这一命题的观点。……因此，政治局决定设立一个常设委员会，以便对我们的民主问题，作一番马列主义的研究……”
民主本质究竟是什么?这是一个需要研究并认识的问题。
昨日会上我主持的审查组意见写得不好，致在报告时不能照念。这是我没自己动手之故。
八月十八日 阴
华北人民代表大会琐记
专制推翻我武扬，“黄龙”、“白日”尽无光。人民自有新徽样，立帜无如拔帜忙，(大会未悬青天白日旗，人们似都未注意)。三个钟头千案俱，抉疵缬锦不模糊。无端诸老纷争起，片语提明赖董狐(近千个提案，各组审委审查得好，很快都解决了。致函中共请早召集新政协案，几老人因未看案，发言纷争，必武同志一言遂决)。
本日选举华北人民政府委员，当选者：
董必武、聂荣臻、薄一波、徐向前、成仿吾、杨秀峰、谢觉哉、黄 敬、宋劭文、滕代远、凌必应、戎子和、蓝公武、范文澜、晁哲甫、薛 迅、张苏、于力、赵尔陆、殷希彭、南汉宸、邢肇棠、徐正、贾心斋、陈 瑾琨、刘雨辰、王复初。
八月十九日 晴
大会闭幕。看平剧晚会。
八月二十日 晴
上午至石家庄市人民法院参观，偕陈瑾老。
偶成
中元过念二，游子尚天涯。杀伐秋弥劲，澄清愿岂奢。白看今夜月，红绽故园花。大将南征近，归鞭趁岁华。
八月三十一日 晴
瑾玎晚步诗：秋夜仍留热，迎凉信步行。树荫倚石礅，池畔听虫声。室雅花含笑，风微月透明。不忙亦不暇，平淡一身轻。
“平淡一身轻”，五字佳。平淡极不易，吾人平淡是久历艰险后之平淡，与一般所谓平淡不同。君子之交淡如水，只其一端。淡于名利，更卑不足道。木庵句云：事大如山到眼乎，颇道出平之一面，平淡而至于身轻，飘飘乎几于仙矣。此话不能和，和恐落不平淡痕迹。
八月二十二日 晴
蒋机炸石家庄，午往正定华北大学。
八月二十三日 晴
兴隆寺(原龙兴寺，清改)，华北大学设此。在宗麟、国仁处吃饭。早，学校为仿吾祝生日。仿吾满五十一岁。
闻昨日石家庄被炸，死伤约六十人。
游兴隆寺
古佛铜身七二长，千年碑识已微茫(隆兴寺铜观音千年像长七丈二。殿很巍峨，登之俯瞰全城。佛手系木制，传是被毁后改装的，共二十二对，乾隆诗碑云三十六手。像前有大金碑，年月漫灭，碑文是颂词，不记铸像缘起，有人谓像似六朝时所为，疑是金时重修)。凌空俯瞰城如画，水木桑麻市亦乡。
东望苍茫地接天，滹沱一线白如棉。稻粱初熟晴兼雨，胜利而今庆有年(秋收有望)。
学府迁来天主堂，修男修女异寻常(神甫修女已走，大学本部移此，学生多是平津来此)。本无罪孽何须宥，学得知能即算强。
国仁烹鸭见饷，诗以谢之，
竟日忙炊爨，殷勤劝我尝。旅怀千里罄(离延送别有“千里逢君又别君”句)，餐味故乡长。闻道头初白，吟诗花正黄。旧交同努力，喜见海生桑。
八月二十四日 晴
平山昨日被炸。
晚参加华北大学成立典礼，我被邀讲话，指出：一、人民盼望着本校多培养出干部去帮助他们解放；二、学习毛泽东思想，主要和人民打成一片，知识变为人民的，才有力量；三、不脱离实际，从实际中去学习。
晚会——《民主青年进行曲》。
八月二十五日 晴
在正定。
国仁和诗为易一首：囊涩兼初至，无多味可尝。鸭肥猪肉瘦，茄短辣子(读平声)长。稻饭粗微白，松花嫩有黄。加餐共顽做，不用觅长桑。
宗麟和诗为易一首：古佛凝眸眺远天，江山锦绣亘连绵。问渠手折经重换，曾历人间几劫年。
八月二十六日 晴
在正定。看音乐晚会。至国仁处晚餐。
八月二十七日 晴
同陈老、国仁、维实等坐大车返平山，到时已晚，颇倦。二十三日平山被匪机炸，死十六人，伤十余人。
八月二十八日 晴
在平山
颠簸昨经百里程，今朝犹似睡余醒。坎坷应念民生苦，早为人间去不平(路修不平)。
八月二十九日 阴 午雨
同陈、姜、孙等坐大车返李家沟口，距离此恰三十天。
八月三十一日 雨竟日
拟今日同张、李去看来苏，固雨未果。
前天过小米峪，见来苏气色欠佳。
看翊勋著<<蒋党真相》，颇有趣。
九月一日
一九四四年，请吴缣把随笔上的诗抄出，写了几句序言，有“哼一哼而已，用不着加上名字——甚么集。”不知谁告钱老，误以“甚么”为集名，有甚么集赞之作。
本无甚么诗成集，“甚么集赞”胡来乎。宜雅宜风非我敢，为牛为马任人呼。妙文贵在不可解，小事何妨一榻乌。若竟编成“甚么集”，君诗应是肇生符。
“性急病，是不好的，招致了许多错误，但如不性急，不急剧地肃清封建，参军的不会有这多，物力支前不会如此热烈。”——这是一方面的看法。不是不要性急，而是性急到不要政策，不要领导，是不好的。是不是可以在很快时间办的很好?完全可以。相反，不能把握政策，搞乱了，反而很久不能上正轨。我不赞成固有点成绩而自恕。自然一味抹煞成绩，只讲缺点，也是不好的。
新华社三十日电：太行经过抗日时期的减租减息与合理负担，及一九四五年冬季的反奸清算，地主土地的大部已归还农民。……“五四”指示后，……提出了彻底消灭封建，实行“填平补齐”口号，大部地区在这次运动中把土地问题最后解决了。且进—步清查了地主浮财与地财，地主所剩土地数量上每人平均不及农民之半，潞城二百零五村统计：十九四七年春填补后，地主每人土地平均由一十四点七五亩，减为—点七五亩，经营地主由一十一点二二亩减为二点一宙；富农由一○点四九亩减为五亩，富裕中农由七点六亩减为五点六亩；中农则由五点一亩增为五点五亩；贫农由三点一 亩，增为五点八六亩；赤贫由零点七八亩，增为五点五五亩。因清算敌伪人员政治问题，一七六九户富裕中农有五六五户降为中农，一○六三二户中农有三三二户降为贫农。这说明封建已彻底消灭，中农亦已受到伤害。但各地领导上未能及时掌握这个基本情况……强调“消灭封建还不彻底”，“农民翻身还差得很多”，要求继续追击已经不存在了的“封建”，挖“防空洞”，追“化形地主”。若干县并在去年秋展开大规模运动，结果是许多村庄扩大斗争面到总户数百分之十五至二十左右，少数村达百分之三十，严重伤害了中农利益。社会秩序与群众思想发生混乱，生产情绪受到影响。至去冬又盲目强调彻底平分和片面的贫雇农观点。沙河、元氏等县的贫农团或贫农封了大批中农的门，强借中农土地、粮食，强用中农牲口、大车，加重中农负担，社会秩序遂更加混乱。……某些实验村采取了一脚踢开党组织的左倾冒险做法。……各地实验村整党结果，最后证明地主、富农掌握支部的现象是极少的，主要问题是思想与作风不纯。老区黎城、潞城等县，去冬认为农村支部有百分之四十被地主、富农党员操纵，但实验村调查的结果，根本就没有地主、富农成份的党员。……
这里看到我们某些领导者是如何的不了解政策与不了解事实，二者是互相关联的。如果了解政策，应知道政策实施的结果，社会会起什么变化，如果了解实况，应知道某些事实已不存在，人民真正意见如何?因此，这不是性急与否问题，而是政治水平低与官僚主义作风的问题。
九月二日 晴
听任之同志讲献县天主堂间谍案情形。
九月四日
一件事要“谋虑”好；须搜集许多材料，加以研究；听取许多意见，加以分析。而且要在进行中不断改正、补充，不可能也永不可能一次把它无遗憾的弄好。一件谋虑好的事，要成为大家所有，而大家则有见浅见深的不同。不通过他们，行不通；通过他们，只有他们自己讨论，并不断吸收其意见。他们中间不恰当的意见，有的如微云，让微风徐徐吹去，有的如暗礁，要绕过，不可触，触则常发生破裂，本来不是成见的，变成成见了。这在立法问题的进行中尤要注意。
九月十日 晴
六日送木庵入医院。
一问：怎样计算富农剥削收入?(八月三十一日《人民日报》)
编辑同志；我们在学习土改政策中遇到一个划成份问题，请予解答：
凡剥削超过百分之二十五以上就算富农，但这百分之二十五应如何算法?如一家五十亩地，每年收入四十石粮食，六口人，家里有两人参加主要劳动，另外雇长工一人，另外纺纱收入五石，放债收入二石，象这家是什么成份?如何计算剥削量?(华北党校胡雨成、陶任珍)
答：所谓“剥削超过百分之二十五即是富农”，是指一个农民的封建剥削收入超过其总收入的百分之二十五，即四分之一，并连续此种生产满三年者即构成富农条件。这里所谓总收入是指包括农副业在内的各种收入的总和。封建性的剥削收入，在雇工关系上，是指雇工正副生产物在扣除雇工的工资、吃粮和雇工在生产中所消费的其他成本以后的剩余价值，在出租土地方面指地租，在债权关系上指高利贷。但在实际计算雇工的剥削收入时，为便利计，一般只扣除雇工的工资、吃粮，而不扣除其他种籽、肥料等不变资本的消耗。就你所举例子说：这家的总收入共四十七石，对雇工的剥资、吃粮足以维持其生活，则只要雇主的劳动力在数量上和质量上相等时，其剥削收入一般为总收入的四分之一。这家劳力多于雇工劳力一倍，另外的剥削收入，又不超过其总收入八分之一，故这家应是有轻微剥削的富裕中农，而非富农。但如果该户所占有的土地超过一般中农平均所有一倍或一倍以上二倍以下，则四分之一的剥削限度应降低二分之一。——编者
第一问答的错处：一、总收入既是包括各种副业收入，喂猪、养羊、纺织等妇女孩子的劳动自应包括在内。又说雇主雇工劳动力数量质量如相等，其剥削收入即为总收入四分之一，即纯收入二分之一，亦即剩余劳动相等，不合事实。二、三三年文件举例：“全家十一人吃饭，二人劳动，自己有田百六十石，收实谷百二十石，值四百八十元，有茶山二块，每年出息大洋三十元，有塘一口，每年出息大洋十五元；杂粮生产及养猪每年约值百五十元；经常雇长工一个，每年剥削剩余劳动约值六十元。(下略)”此家生产总收入七百三十五元，剥削雇工收入只占百分之八多。若照本回答算(雇主家有二人劳动)只占百分之四多。三三年文件的计算法，即有值得改正的地方，但硬说“只要雇主劳动力数量与质量相等时(与雇工)，其剥削收入一般为总收入四分之一。”不合农村雇佣事实。三、三三年文件说：“在某些情形下，剥削分量虽超过总收入百分之十五，但不超过百分之三十，而群众不加反对者，仍不是富农，而是富裕中农。”现只说“剥削超过百分之二十五即是富农”，一面把起点提高了，一面又把终点降低了，使遇到“某些情形”无伸缩之地。四、后段引用《中央关于……各社会阶级的划分及其待遇规定(草案)》(草案并未作用)：“己、如果农民所占有的土地超过一般农民所有一倍或一倍以上，二倍以下，则上述剥削限度应一律降低二分之一。(即百分之十二点五)庚、姐果农民所占有出地超过一般农民平均所有二倍或三倍以上，则其剥削分量虽不及上述限度的二分之一，(此句费解)仍应认为富农，而不是中农。”这主张还值得考虑。
二问：我家是否应该清算?
编辑同志：
民国二十五年我和父亲到北平经商。二十七年家乡沦陷，二叔失踪，三叔参加抗日政府，四叔怕敌抓兵到外边当雇工，家有牲口两个，我祖父参加劳动，并用长工一人。到三十二年，我家从北平回来，同时家庭也分了家，我分到十五亩地，房五间，没有牲口，工具也不全，另外我自己积蓄地十六亩，有蜜蜂十三窝，第二年雇了三分之一长工，以后永没雇长短工。三十五年祖父财产全被没收，祖父投井自杀。去年十一月把我家财产又全部没收，只剩房三间半，地九亩半，生活困难。现在蜜蜂和一部财产还没分配。根据划阶级标准，我到底算啥成份?蜂是否算手工业?应退回吗?再者，我现在到邢台师范学习，村里还叫我雇人给军属代耕，这样合理不合理?李龙驹
答：如果你祖父参加主要劳动，四叔真正给人家当长工，三叔参加民主政府工作满二年，已是革命职员成份；家中因劳力缺乏雇一长工，如剥削分量不超过百分之二十五，应为中农成份，如超过则为富农。你来信说的不够清楚，不能肯定。养蜂是副业，既未分配，应即退回。你在邢台师范上学，本人不应负代耕义务，但家庭仍应按劳力情况负代耕义务。——编者
第二问答的错处：李家是革命职员，因缺乏劳动力而雇了三分之一长工，其缺乏劳动力，是因为参加了革命，不能以一般剥削雇工论。
《新大众报》十九四八年九月七日提问解答：
一、小型社的东西被没收了怎办?
问：我村有个小型合作社，是和安阳县七区北庄村杨茂林伙办的。去年复查时，他村说他有问题，要抓他，他听说以后就跑了。他家述放着我村小型社的药材和粉连纸等东西，约值十二、三万元，也被他村公所没收了。我村派人去交涉，他村干部说本人回来才能退还。从去年八月到现在人也没回家，问题还不能解决，我村就该白吃这个亏吗?
(平顺一区石埠头雪保问，芝荣代笔)
答：不管杨茂林家里是不是应该没收，你村合作社在他家存的东西，是不应该没收的。现在本人虽然没有回来，你们可到你县政府，请求给安阳县政府写个信，说明杨茂林在你村入股数目多少，在心家存的货值多少，在这个存货中，扣了他股金还长多少。再请安阳县政府给北庄村干部写个信，叫他们把扣除杨茂林股金的剩余都退给你们。你们去了，要好好解释，共同商量解决。(边府工商厅车轰)
第一答：杨某如是地富，合作社的投资不能没收，如系反革命，应经上级政府依法没收。工商厅答复，无异批准了没收，不妥。
二、不是打仗残废的算不算荣军?
问：我村有个郭守良，他前年七月参了军，有一次他挂彩回来，就不归队了。后来经咱部队动员，他又归了队，给部队搞生产，在西莲村住的时候，窑顶塌下来，把他砸得残废了。上年群众优待他，今年群众讨论，认为他不是作战残废的，不能按军属待遇，是不是对?
(太岳区屯留县河头村邱聚财，李有志问)
答：郭守良参军后，请假回家不归队是不对的。在他归队后给他再代耕是对的。按他残废的情形来看，他不是参加作战负伤，所以不能算荣军。残废后退伍回家，就不能享受军属待遇。如果他缺乏劳力，可以在村上用互助变工等方法帮助解决。
第二答：给部队搞生产，应按军人待遇，窑洞砸得残废，是因公受伤，虽与战场受伤不同，应仍得到相当待遇。
三、参加革命牺牲的是不是都算烈士?
问：民国二十六年，本村康彦儒，半脱离生产，参加革命领游击队在微水一带工作，还兼游击队长，被汉奸报告给日本人，就被捕了，后来就牺牲在微水车站。他算不算烈士?群众说他是烈士，土改中也给了一份土地。晋冀鲁豫边府颁布施行土地法补充办法第十条，丙项又说：凡自抗战以来在前线战斗中牺牲的烈士(包括人民解放军军人、民兵民工及其他人员)，本人仍应与农民分得同样一份土地和财产。那么，康彦儒是不是包括在“其他人员”之内?究竟其他人员是指那些人?
(井陉县五区罗庄康德义、磁县师范王怀曾问)
答：一般地说，凡参加革命牺牲的同志，都算“烈土”。但晋冀鲁豫边府施行土地法补充办法上规定的烈士，只是在“战斗中牺牲的”才算。其他为革命牺牲的，并不包括在内。当时规定这个办法的精神，是限制烈士的范围，没个范围，土地就会不够分配，你问“其他人员”包括那些?这个办法所指的，主要是看他是不是在前线战斗牺牲的，只要是在前线，又是在战斗里牺牲的，那就是烈士。这个规定没变更前，还应按照这个办法做。但是对个别的具体问题，如真正是多数农民要求，应该由农会呈报上级批准后才行。
康彦儒的牺牲是不是按烈士的规定分一部分土地?根据你写的内容，不能包括在分地的烈土范围里。如果是大多数农民同意按参战烈士待遇，分地时，也应由村农会呈区报县，批准后才能实行。你们若不是这样办的，现在就应该把情形报告给区上。
(边区民政厅霍秀文答)
第一答：杨某如是地富，合作社的投资不能没收；如系反革命，应经上级政府依法没收。工商厅答复，无异批准了没收，不妥。
第二答：给部队搞生产，应按军人待遇。窑塌砸得残废，是因公受伤，虽与战场受伤不问，应仍得到相当待遇。
削收入虽不能精确计算，但一般情况下，如果这家付给雇工的工
第三答：康彦儒是烈士。
报上公开答复这些问题是好的，但于此看到我们的法令上尚有若干缺点，报馆同志考虑问题也不够周到。
来苏信说曾见林老题《甚么集》为潮韵虫韵，来苏记性真好。我因《甚么集》是当时戏言，久遂忘了，当复钱信。
总部公报：
解放区现有面积二百三十五万方公里，占全国面积(九百九十九万七千方公里)的百分之二十四点五，现有人口一亿六千八百万，占全国人口(四万万五千万)的百分之三十七，现有城市五百八十六座，占全国城市二千○九个的百分之二十八点八。
两年解放战争我共毙伤敌军九十六万八个二百人，敌我伤亡相较为一点二九比一。
第一年我伤，三十三万六千人，内伤愈归部队的二十万人；
第二年我伤三十二万五千三百人，亡八万二千三百人，伤愈归部队的二十四万人。
两年我共俘敌军一百六十三万人，敌我被俘为二百○八比一。
第一年我被俘二千五百人，失踪一万九个五百人；
第二年我被俘五千三百人，失踪四万人，以上见总部公报。
九月十二日 晴
闻毛主席在阜平讲话，有“军队向前进，生产高一寸，加强纪律性，革命定获胜”语。为某些文章有“把农业生产提高一寸”的由来。
阅《大众哲学》修改本。
九月十三日
寿连嶂同志
有为恰似出山虎(年到五十五，才是出山虎)，善摄常如探海龙。桂魄共瞻今夜白(生日为古历中秋)，杏林近挹隔溪红(常从乞药)。君为有德宜长寿，我且称觞祝大同。保障万民强且健，勤劳岂让信平(韩信、陈平)功。
得木老寿连嶂诗，依韵作(原诗满字非养韵为易榜字)
寿人寿国功在党，傅公名应列首榜。委身革命念年前，茹苦含辛意无强，虚荣利禄弃如遗，良药盈箱慨以慷。针疗割治日无暇，院设山沟地垲爽。劳动子弟速成科，边医边救指诸掌。惊闻主席病雩都，星夜奔驰身负襁。长征三载剧艰难，冲破黑暗旋明晃。卫生事业森开张，教我延龄在修养。举觞祝公永健康，蒲柳我惭十年长。
木庵信说自感衰老，不愿任副院长职。
九月十六日
十四日往小米峪招待所看诸老，十四日上午归。
九月十七日 (夏历中秋)
昨晚多吃了点饭，夜肚泄，今日甚倦。
九月十八日 晴
午后工时，偕瑾昆夫妇及飞飞由李家沟口至东黄泥村乘吉普来平山，至时已八点。住王子村，平山滹沱河北岸秋稼颇差，草未锄好。
路上接来苏信，嘱珍视身体，劝定国不可离我，真挚之情可感。
九月十九日 阴
高世文去育才，云陈老的几个孩子患疥疮，定、飘等尚好。育才学生过多，房子不够，环境卫生差，秀峰同志说，正在觅地迁移。
复来苏信，告知定国已决不去学校工作。又说“……你是看到某些具体事实，提出较原则的正确意见，不少的人，原则的正确的词句背熟了，一遇具体的事，则茫然。这一关非天份高又有锻炼的人不能打破。不能要求每个同志都能打破，只要各级领导者能如此就够了。……你的建议最好能留底，陶姥不走可请她帮忙抄。……陶为革命辛苦了几十年，是个无名英雄……”
九月二十日 晴
阅完《至死不屈》(塔拉斯一家)，郭尔巴托夫著。
必武当选主席，一波、公武、秀峰当选为第一、第二、第三副主席。
九月二十一日 晴
午后开审查会，审查华北人民政府各部、会、院、行、厅组织规程。
九月二十二日 晴
上午开审查会。
下午和王斐然、贾潜二同志谈。
夜开政府委员会。
通过政府各部、会、院、行、厅主管人员名单。
九月二十三日 晴
夜开会至十二时半。
九月二十五日 雨
闻曙时同志不愿来政府。
阅陈白尘著《大渡河》及《升官图》剧本。
阅《世界文库》(残本)第二册。
明冯梦龙著《警世通言·拗相公饮恨半山堂》，诬蔑荆公太甚。荆公变法，对的；人民怨恨，也是事实。“福建子”之流，“强迫命令”，引用流氓，舞弊营私，司马诸公又拼命反对，听信谣言，致荆公不得不失败，非变法之过也。
九月二十六日 晴
接王明信。
政府委员就职，召开全体干部会。
列宁人民委员会工作报告：
“苏维埃政权在社会主义军队方面所采取过的方针，同时也应用到统治阶级别一种更精巧更复杂的工具——资产阶级的法庭——方面来了。资产阶级的法庭假装维持秩序，而实际上却是无情镇压被剥削者以保护利益盲目而精巧的工具。苏维埃政权曾依照历次无产阶级革命的遗训行事——一下子将旧法庭废除了，让人民叫喊吧，说我们不改良旧法庭，而一下子将它废除了。我们这样扫清了道路来创造真正的人民法庭，其方法是少用高压的力；量而多用群众的实例。劳动者威信，不用形式手续——就是这一点，会将法庭由剥削的工具变成在社会主义社会的巩固基础上施行教育的工具。毫无疑义的我们是不能一下子就得到这样的社会的。”
就职会上我讲话：
人民政府——以前没有过，没人敢这样称呼过。资产阶级国家自命民主，但胆怯，不敢叫他的政府为人民政府，怕人民戳穿他。只有无产阶级当政的苏联，才叫他的政府为人民委员会。少数人不是人民，多数人才是人民。以前，少数剥削者统治绝大多数的人。我们新民主主义国家是以工农劳动大众为主干联合一切赞成民主、反对封建，要求独立、反对帝国主义的人来组织与管理政权。
人民政权，不只说政府真能代表人民利益，为人民服务，而且是人民直接组织政权与管理政权。政权是人民自己的。
为怕亡国灭种，我们才反对满清政权。那时我个人对政权的认识是模糊的，到底要怎样的政权才好?说不出来。辛亥革命出了总统，不比满清强；大革命出了国民政府，更糟；劳农政府听说很好，但没看见。一九三二年在一个小地方参加了人民政权的会，叫工农兵代表会。在那里我看到了劳动人民伟大的智慧，伟大的力量，出乎了我们所谓知识分子的意料之外。那种朴素的无畏的作风，是任何政治书上找不到的。我说：放心了，看见了光明了，那是革命低潮时，我虽相信人民政权定要成功，但没设想自身能看到，现则这样政权在华北、在其他解放区，很快就要在全国实现。
人民政权，民主的深度与广度全不同于旧民主。它把民主贯彻到生活的各方面：经济呢?农民有取得土地的权，工人、一切体力和脑力劳动者，有得到工作的权。失业的得到劳动保护，老弱、孤独、灾荒得到救济，……这种经济上民主，任何国家没有过的。经济上有了民主，因而文化呢?为人民服务，封建文化、资产阶级文化不作兴了。军事呢?人民为自己作战，从来不许有民主的军队也作兴民主了。法律呢?不是保护剥削阶级，而是保护广大人民，旧的法庭不是改良，而要另起炉灶了。这些事是人民自己的事，由人民自己管现。因此，政治的民主，是人民管理上述诸事的组织。
民主内容既如上述，所以我能够抵抗最大的卖国贼加上最大的帝国主义。但是，政治民主还没搞得完善，即是说人民生活的各方面，还不是广大人民自觉地去管理去创造，人民力量还只初步的发挥。代表大会决定县村市的建政，是要发扬人民的创造力量，促进我们的建设，缩短推翻反动集团的过程。苏维埃的兴国、长冈乡，民主搞得较好，一千七百多人出外参加工作的有三百二十名，乡上的工作还样样是模范，我们华北四千四百万人，如都搞得那样，力量岂可计算?
民主事业是群众事业，不是个人的英雄事业。长冈乡的主席和支部，我见过——朴素的平常农民。
不要怕太民主了妨碍集中，民主越深入，越广泛，集中的力量才越大。极端民主，不是民主，少数人不守纪律，不服从多数人决定，实际违反民主。极端二字不适当。
九月二十七日 阴
和杨主席②谈司法部人员配备及工作。
夜和戎子和同志谈关于税收与会计问题。
九月二十八日 阴晴
曙时、任之、定国到，到时已深夜。
九月二十九日 晴
参加党组会，行李今日到。
九月三十日 晴
钱老寄诗有咏旧剧《太平庄·李逵》一首，李逛能“有过直承当”是他过人处，吾人往往不能如此。“过则勿惮改”，惮字有深意。今之李逵何少也。诗如下：
李逵吾模范，认错不傍徨。先是主观发，走访太平庄。有盗劫民女，假名称宋江。李逵闻便骂，愤怒撑胸膛。替天行何道，忠义太荒唐。燕青百端喻，难回黑汉刚。手持大板斧，闯上梁山岗。砍倒杏黄旗，大闹忠义堂。宋江闻声出，辨解已不遑。为服李逵心，特遣石三郎。汝伴李逵去，细心调查详。乃知桃花山，土匪霸一方。抢财掠美人，托名嫁祸殃。查实真情况，李逵心中慌。回山开大会，会上批评强。低头直认过，深悔错主张。身受紫荆杖，跪倒领袖傍。愿将功赎罪，定灭此强梁。带队打前锋，擒渠胁众降。谁说李逵莽，李逵有立场。谁说李逵梗，服从重纪纲。谁说李逵拗，理实不相抗。真是大丈夫，有过直承当。人非皆圣贤，改过即贤良。
十月一日 晴
和任之、乃堂，斐然、光耀谈法院、司法部组织等问题。
阅《华北区三三制政策总结》：
“一百二十四名专署以上党外人士的分析(这一百二十四人中，太行区五十二人，包括广泛，其他区材料只限于现任干部。在乡参议员均未调查。据所知在乡参议员土改中被打死、被扣、被斗的不少)，土改中被群众打死十二人(内一人自杀)，被斗、被打或被扣的十五人(内有二人逃亡)。其中王子兴、王培仁、程步宵三人参加工作后，表现进步，肯定是打错了。认识——一方面认为主三制是利用一下党外人士，呼之即来，蹴之即去；一方面认识糊涂，吸收了许多反动地主，这在抗日时期也是错的。上拉下打，这时期拉，另一时期打，是拉错了，不是打错了。慎选——有能力，能办事的人好团结。慎用——上提易，反之难团结与斗争。……”
十月二日 晴
下午往寺庄看司法部址。
十月五日 晴
至寺庄。
十月六日 晴
司法部正式开始工作。晚政府宴贺龙同志。
十月七日
《剪灯新话》——明山阴瞿佑宗吉撰，志怪之书情词甚美，多诗词，余爱其中一则，抄如左：
华亭逢故人记
松江士人有全贾二子者，皆富有文学，豪放自得，嗜酒落魄，不拘小节。每以游侠自任，至正末，张氏据有浙西、松江为属郡，二子往来其间，大言雄辨，旁若无人，豪门巨族，望风承按，惟恐居后，全有诗曰：华发冲冠感二毛，西风凉透鷫鸘袍。仰天不敢长嘘气，化作虹霓万丈高。贾亦有诗曰：四海干戈未息肩，书生岂合老朴泉。袖中一把龙泉剑，撑拄东南半壁天。
(略张败，二子投水死，其友石若虚遇之)全忽慨然长叹日：“诸葛长民有言：贫贱长思富贵，富贵复履危机。此语非确。论苟慕富贵，危机岂能避世，闻宁有扬州鹤耶！丈夫不能流芳百世，亦当遗臭万年。”刘黑闼既立为汉东王，临死乃云：我幸在家锄菜，为高雅贤辈，所误至此，陋哉！言乎足以发千古一笑也。贾曰：刘黑闼何足道，如汉之田横、唐之李密，亦可谓铁中铮铮者也。横始与汉祖，南面称孤，耻更称臣，逃居海岛，可以死矣。乃眩于大王小侯之语，行至东都而死。密之起兵，唐祖以书贺之，推为盟主。及兵败入关，乃望以召司见处，其无知识如此，大丈夫死即死矣，何忍向人喉下取气耶!夫韩信建炎汉之业，卒受诛；夷刘文静启晋阳之祚，终加戮辱；彼之功臣尚尔，于他人何有哉!全曰：骆宾、王佑、李敬业起兵檄武氏之恶，及兵败也，复能优游灵隐，咏桂子天香之句。黄巢扰乱唐室，罪不容诛，至于事败，乃削发披缁，逃遁踪迹，题诗云：铁衣著尽著僧衣，若二人者身为首。恶而终能脱祸，可谓知术之深矣。贾笑曰：审如此，吾辈当愧之矣。(中略)
全诗曰：几年兵火接天涯，白骨丛中度岁华。杜宇有冤能泣血，邓攸无子可传家。当时自诧辽东豕，今日翻成井底蛙。一片春光谁是主，野花开满蒺藜沙。
贾诗曰：漠漠荒郊鸟倦飞，人民城郭叹都非。愁缠病骨何须葬，血污游魂不得归。麦饭无人作寒食，锑袍有泪哭斜晖。生存零落皆如此，惟恨平生雅志违。
若虚惊曰：二公平日吟咏极宕，今日之作何哀伤之过耶。(下略)
按：全贾者全假也，为作者自抒其愤懑之作。
三三制主要任务之一，为争取群众，孤立反动集团。一切打倒，没有统一战线，结果是孤立自己，甚至不只是“孤”，且没有“立”(苏区失去十分之九，白区失去十分之十)。建立统一战线，争取一切可能争取的或使之中立或不积极反对我们的人，结果是反动集团孤立，而我成为人民向往的标帜。三三制为统一战线具体事业，成功之大，无与伦比。这是首应认识的。
慎选是必要的。但进步分子不同于共产党，中间分子又不同于进步分子，他们剥削阶级意识浓厚，对革命认识尚模糊，少勇气，只是反帝反封建、要求独立与民主的大体上与我同道。不能拿严格的尺码去量，否则就不是统一战线，而是早已在同一的线了。以前我也怀疑，一提三三制就想到土绅们，而不从劳动群众中去找非党分子，近颇感到其不尽然，这是其次应认识的。
有团结，有斗争。以斗争的手段达到团结的目的。参加三三制的非党人士大体上是团结了的，但并不就等于真而长久的团结。必须用批评与自我批评的方法，推动他们逐渐抛弃或缩小其反动面，投入或扩大其革命面。人是能变的，在革命环境里，变好的可能多，变坏的可能少。这里所谓斗争，是朋友间切磋之斗，不是对敌人打击之斗。说“是拉错了，不是打错了”是不对的，这又是应认识的。
中间大顶头小的社会，必须拉拢这大肚子，否则事情不可办，他可使我们走向失败。同时，必须克服这大肚子，他们缺乏大的组织力量，却有大的不祥的气氛，可以腐蚀我们。必须严肃地用无产阶级和马列主义的意识与方法去教育他、防范他。
十月八日 晴
至部(寺庄)，部址尚未定，仍寓西王子。
雷任民(民政副部长)来谈村、县、市条例。
与部长谈：一、死刑案必须宣判，不上诉的才复核，拟令稿；二、批准×区清理拘犯、改正枉纵办法，并抄给各行署参考施行，并附抄冀中司法座谈会后段；三、学习书目：《国家与革命》、《社会发展史》、《国家家族之起源》、《斯大林宪法审查报告》、《联共十八次大会斯大林报告》、《新民主主义论》、《论联命政府》；四、工作日志，从六号写起。
《剪灯新话》(载《联芳楼·苏台竹枝词》)(略——编者注)。
十月十日 晴
组织研讨村、县、市条例委员会要我负责，各行署、市来了些人研讨此问题，准备开会半月至一月。
和董老双十节韵
三十七年前此日，推翻虏帝国称民。先民誓愿偿宜早，两架大山压匪轻。雪耻除奸挥赤帜，支前分地起苍生。协商政治新开会，联合工农已定盟。
明耿定向，嘉靖时人。“学本王守仁又和李卓吾有来往，受其影响颇深”，所著《权子》有论《良知》、《致知》二则，录于下，以见唯心论之浅薄与无聊。
《良知》
昔阳明先生居群弟子侍，一初来学生盖愚騃人也，乍闻先生论“良知”，不解，卒然问曰：“良知何物，黑耶白耶?”群弟子哑然失笑，士惭而赧。先生徐语曰：“良知非黑非白，其色赤也。”弟子未喻，先生曰：“其征于色者固良知也。”
《致知》
昔杭州元宵市有灯谜云：“左边左边，右边右边，上些上些，下些下些，正是正是，重些重些，轻些轻些。”盖搔痒隐语也。阳明先生闻之，谓弟子曰：“状吾致知之旨莫精切如此，小于默识之。”
十月十一日 晴
午后赴秘书厅，会商决定法院组织问题。
十月十二日 晴
往部行平畴中(次董韵)
秋稼初收气廓清，稚男老父尽营生。畦菘叶密知羹美，岸苇花低拂水轻。处处砧声闻浣女，行行铃语走村民。啼莺已老燕将去，珍重来春访旧盟。
太岳区薄书年杀人案，被害人上诉。薄，定襄人，家有妻有子。薄参加工作后，又与阎女结婚，家里妻携子来，组织以不能二妻，强薄与阎离婚。薄怀怨，凶杀阎及与阎共住之某副专员妻黄氏，伤很重，幸医速，一死，但黄氏残废。行署判薄十五年徒刑，黄不服。一人二妻，革命干部中颇多有，因战争关系，原妻阻隔不能集合，不能以重婚罪责人。一旦相遇，只要他们自己不发生龃龉，旁人何必多管闲事。必离其一，必有一方失所。如薄某竟发生凶杀案件，薄固可诛，然究其源，来始不由于“庸人自扰”也。
看到冯玉祥致李济琛信，美国竟坏到这样田地，难怪他们在蒋管区杀人、闯祸、集体强奸不算回事。冯氏旅美能见及此，不失为有心人也。
接董老和章，清隽可诵。录后：
即景吟诗气韵清，前身合是葛天民。两忘物我天机邃，一吐云霞笔触轻。随物赋形皆极妙，求仁得道不虚生。好将胞与关怀尽，燕去莺来亦拟盟。
同院而居南北分，一廛愿受暂为民。坏檐雀啄泥声碎，残柳风摇叶彤轻。榴树两株阶下立，葡萄半架瓦前生。不知明岁移何处，旧燕难寻故主盟。
十月十四日
上午参加司法部部务会议，访陈老、王、贾、雷等于孟堡。夜修改冀南行署《目前自新院案犯处理的规定(草案)》。昨日午后参加党组会。
十月十五日 晴
修改办司法训练班通知、处死刑应注意事项两文稿。
依韵酬于力先生(董鲁安)见示
诗人谁得气之清，物我双忘匪逸民。共历艰危祈共济，相磋道义不相轻。怆怀海陆玄黄战，寄兴江湖鸥鹭盟。一卷吟成如草檄，本来游击是书生。
十月十六日 晴
去部。夜民政部研究村、市，县条例会开会，董老讲话。接谢放信，说在石辅霍家崖看到一位九十八岁的老人王水全，健步自如。
十月十七日 晴
上午开党组会，晚报告村、县、市政权组织条例。
十月十八日 晴
上午到部办公，晚报告选举条例。
读关于南共问题及报告制度文件(略——编者注)。
十月十九日 晴
开政务会议，下午一肘至九时。
办事难求一斩齐，纷纷意见任人提。规定开会要开会，没有问题成问题。(在讨论工作通则时，有人以每旬开一次政务会议、每周开一次工作会议多了，没有问题可谈。另有人说：要讨论的事多着，为何没有问题?没有问题就成了大问题。)
十月二十三日
蒋党的死兆。路透社十八日南京电：明天是蒋总统六十二岁寿辰……但鉴于紧张的局势，没有人认为庆祝是适当的。在北平，当总统午餐后接见军事领袖再次讨论华北与满洲形势，曾举行静静的庆祝。(同于静默三分钟志哀)
中央社十四日社论中有“我们中国国民党人，更无所逃于天地之间”语。
十月二十六日
二十四日晚参加政研会报。二十五日晚同。
二十五日至部参加学习会。
在政研会讲话(摘要)：
一、村设不设议长，村主席兼不兼议长与议行合一无关，因而不是原则问题。
二、要设不要兼，要兼就不要设，因为做的是一件事。只人代表权限大点，政府委员会则是人代表的缩影。
三、现尚无足够的具体经验来证明村代会定要设议长或不可设议长。但事实是有：某些村地广人散，某些村人口很多，宜有议长，甚至可有常驻会，在人代会闭幕期起监督作用。而另外的村则不须此。某些村干部作风不纯，暂宜设议长，而另外的村则否。因此，条文上可以作弹性规定，要设就设，不要设就不设，等行—二年后以设为好的继续设下去，不好就改。只要不违反民主原则，又合乎当地人民需要，形式何必求一样?县以上当然不同，然后各地情况不同，也不是不可有例外。
村以下选举单位应合乎村以下的行政单位，否则只为便利投票，而失去工作的意义。
王明信：“华北政府组织大纲上没有劳动局，而政府组织下有，大纲上高级人民法院，而分工中称华北人民法院，在法言法似以一致为好。”这是报纸没有报导之故。设劳动局为第一次政委会议，依大纲第七条末款及第五条三项做的。“高级”改为“华北”是临大会改的，为瑾昆惟一被采取的修正案。政府应有人管理在报纸的报导才好。
十月二十七日 晴
复王明同志信。早玉章同志过此。
开解放区惩治反革命条例草案讨论会。
“光说要做还不够，还应当解释：如何做。”
“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应当束缚属下工作人员的自动性。相反，指导工作的目的，正要使工作人员表现自动性和找办法的才能，使他精确地考虑到委托他完成之每件事的工作细节。”(《真理报》社论)
十月二十八日 晴
去部谈训练班问题。
闻匪将袭保石路，拟疏散妇孺。
接法文班寄来陈李氏刑草稿。
复王、李。致妇委要婚姻条例材料。
十一月九日 夜记
蒋傅匪军犯石保线，为避免万一，机关人员上月三十日向西疏散。我随大队(定国、小孩——飞、列、七)至岩峰坐火车至阳泉寓市立医院，十一二日移平定，初寓县委，后迁公安局；七日坐火车转平山；八日晨到东冶。定国等中午到王子原寓，我于傍晚回原寓。今日整理住室。董老迁东冶，在平定开了几次会：一、讨论报告制度，二、讨论处理市房问题。
报告：怎样写?它是报告已做的，而不是发空议论；它应是有内容，看得出工作的重点，而不是流水账。怎样看?有问题而抓不住问题的所在，或者不去看，如所谓“石沉大海，杳无回音”。二者都于报告的制度健全有决定意义。
市房：暂不议现代化市的市房，因为问题还才提出，没有经验。现面临的问题是县以下的市或等于县的市，在土改中地富所有市房应否没收?没收又如何处理的问题。以市面房屋出租，不能算封建剥削，没收将影响建筑市房的投资。我意不应没收，党也未提此办法。其次市地皮应否市有?我意应有此准备，但在半城半乡非现代化的市，暂不必正面提出。
十一月十二日 阴
连日均参加政权研究会。
了解事情真不易，今天我才知道华北的所谓村不同于晋绥的行政村。实际上乡一级的行政区划还未成立，所谓村，自然村而已。
十一月十三日 阴
开部务会，请斐然写法院组织暂行条例，贾潜写两年计划。
致来苏、木庵信。
来苏吃饭诗有“未能诛纣惭公望，却喜归周许伯夷”，颇佳。
十一月十四日 晴 大风
至东冶，政研会结果报告中央。
十一月十五日 晴
在训练班准备会上讲司法方针及改进方法。
十一月十六日
开党组会。
十一月十八日 晴
开政务会议至夜十时。
十一月十九日 晴
看文件。
复朱婴信，朱请至华大教课，请其来司法部帮忙。
复钟化鹏信。
晤王彦文请其修改水利会组织条例，并请代答王纪新信。
十一月二十四日 微晴
草训练班发言提纲完。
前接王明信，约去开会讨论法委报告，复信拟于十二月二日去。
前接吴缣信即复。
接木庵信，云身体仍弱。
十一月二十五日 阴
上午至东冶讨论清理积案问题，旋接信，少奇同志在西焦讲经济建设，往听夜归。
十一月二十六日 阴
又至西焦听续昨报告，暮归。
十一月二十七日 晴
去东冶开会，村县条例最后决定。
下午至部开会。
十一月二十八日 星期 晴
陈老来久谈。
“……逐渐体会了这一制度，对于捉高干部的综合能力与健全党与党军的组织，有着决定的推动意义。缺乏集体领导——不能保证完全不致有限度的个人智慧，根据狭隘的经验主义或考虑不周密的片面性的粗糙处理。由于原则性的蒙蔽，失去了接受新东西的锐敏。有准备地集体研究。”(太行军区党委)
十一月二十九日 晴
事较忙。
偶翻《阅微草堂笔记》，见注：“前有沈宋，后有钱郎”——唐钱起字仲文，郎土元字君胄，二人齐名。我叠董老诗，寄语老“钱郎”，赶制凯歌隽，误为一人，拟仍改为寄语老钱江。小时见伯父柏*(左石右皆)门联：事能知足心常惬，人到无求品自高。今始知出《阅微草堂笔记》，纪昀称其师陈白崖所书。
王纪新同志自北岳来信称：“北返途中，略有考察，感觉土改、整党工作尚未就绪或尚末端正之地区广进行建政，易流形式，今冬对结束土改及整党工作，仍须领导上以大力进行，实事求是，勿徒满足于一般报告，达注意及之。”此信已送党组看。
十二月一日
开法制委员会，通过华北区惩治反革命条例，初步交换对于刑法的意见。
十二月二日 晴
偕瑾昆夫妇及飞飞等乘车至柏坡。
“经济建设”，不是宣传，而是议事日程了。党在这时提不早也不迟。一九一八年苏提经济建设后，避武装干涉，不提了，到二一年才提。战争，一切服从军事。我们有战争，但要提，提高一寸。
十二月十四日
自西柏坡回，法委会议未全完，因政府催，故回。法委会议主要议程：一、总结宪法工作。主要说明宪法上国体、政体上重要理论问题。我写了一个，只能作提纲用。二、总结法律争论问题。主要对陈老的旧法观的争辩。现陈老口头已放弃其主张，拟写个东西说明新的法律观及应起草些什么法律。
法委改组：王明为主任，委员谢、李、张、郭、何、陈、杨、孟。
十二月十五日
开政务会，归已十二时。
十二月十六日 阴
上午与法院司法部同志讲新法律根本观念。夜约王悦尘同志谈所提出问题。
十二月十七日 阴
人颇倦。仍依常办公。
十二月三十一日
下午约张、郭、安、贾来谈中央法委分配的一些工作。
一个月来较忙，写诗、写信乃至写日记式的随笔时间都挤掉了。不是没有时间，而是我能工作的时间有限。
看小说。床头有册《阅微草堂笔记》，睡前看几页，又一遍矣。得句，浣溪沙：
常言夜是日之余，倚枕偷闲看小书。妄言妄听不关渠。复地擒酋闻捷喜，真诠实践析疑无。一笑灯前说鬼狐。(定国等学习归，索为讲一则鬼话)
夜定国率儿及其他人等赴王子村晚会。独坐得句：
蹉跎六十五除夕，战鼓生涯念二年。烧去棘荆须野火，扫开尘雾现青天。围炉剩有酒堪醉，远道传来句共联(计来苏、木庵当有诗来)。待到妻儿宵舞罢，灯光雪影入帘鲜。
① 指邹韬奋同志死后才追认为中共党员。
② 指华北人民政府主席杨秀峰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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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觉哉日记（下）/谢觉哉.—北京：人民出版社，198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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