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严禅化诸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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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八世纪中叶到五代十国,促使佛教发生重大变化的历史事件有二:其一是安史之乱,其二是武宗灭佛。华严宗的变迁,也与这两大事件息息相关。

    安史之乱(755—763)拉开了唐王朝由盛转衰的序幕,中央集团由此陷入与地方割据势力长期争斗的困境中。为了解决安史之乱造成的财政困难,唐王朝开始把佛教作为敛财的对象。肃宗(756—761在位)在灵武时,宰相裴冕奏请出售僧道度牒,以弥补军费不足。直到唐武宗时,虽然唐王朝没有对佛教采取过严格限制措施,但是,以长安、洛阳为中心的北方地区常年战乱,社会动荡,使佛教义学派失掉了朝廷的特殊资助,失掉了国泰民安之时听法的徒众,其自身也就丧失了在佛教界的领导地位。从唐玄宗末年开始,两京义学僧人的特权地位逐渐为密宗僧人所取代,直接受冲击的就是华严宗僧人。

    较之在中国思想文化熏陶下形成的义学诸派,密宗更重视神异灵迹在解脱过程中的作用,更注重宣扬各种修行活动的神秘功能,把轻视义理研究和神化具体崇佛操作行为同时推到了极端。这种诸多仪轨需要印僧直接传授的“秘密法”,一度吸引了众多信徒,而且博得唐朝统治者的青睐。在肃宗和代宗两朝,义学僧人中没有能和密宗僧人不空(705—774)一样受朝廷宠信者。肃宗总是希望利用“秘密法”来使国家安定,祈求佛祐的思想渗入朝堂和后宫。在肃宗有疾时,除百官于佛寺斋僧外,皇后还刺血写佛经,这与唐太宗皇后不许应僧入宫形成鲜明对照。代宗永泰元年(765),不空译出《仁王护国般若波罗密多经》,代宗在所制序文中说:“夫其镇乾坤,遏寇虐,和风雨,不有般若,其能已乎?懿夫护国,实在兹经。”依照《仁王护国经》所述,佛法是否护祐帝王,取决于帝王本人的作为,而代宗则希望无条件获得佛祐。

    密宗的发达消弱了义学的影响,并不意味着其信仰与华严信仰完全对立,水火不容。密宗崇奉的毗卢遮那如来、文殊菩萨等,均与华严宗所宣扬的佛菩萨崇拜相通。不空译出《大方广佛华严经入法界品四十二字观门》,以《入法界品》中的四十二字为入解脱的根本字,详述受持读诵这些字门的殊胜功德(神秘功能),为《华严经》的传播别开一途。

    唐德宗(780—805)重视华严僧人,贞元年间多次诏见澄观①。经他支持译出的华严类典籍,对促动当时的华严研究也有一定作用。据《贞元释教录》卷十七,南天竺乌荼国王亲手书写《华严经》一万六千七百偈,于贞元十一年(795)遣使送到长安。第二年六月,唐德宗请罽宾三藏般若在长安崇福寺翻译,参加译事的学僧很多。广济译语,圆照笔受,智柔、智通回缀,道弘、鉴灵润文,道章、大通证义,澄观、灵邃等详定,于十四年(798)译毕。此经有40卷,内容相当于晋译和唐译《华严经》的《入法界品》,但文字增多。引起关注的新增内容有第四十卷所述的普贤十大行愿,还有普贤广大愿王清净偈。这些内容与如何树立修行信仰联系,并未改变《华严经》的主要思想。此经定名为《大方广佛华严经入不思议解脱境界普贤行愿品》,简称《普贤行愿品》,习称“四十华严”。

    从安史之乱到唐武宗灭佛的九十年间,华严学僧遍布南北各地,就总体言,以长安、五台山和杭州集中的专业华严学僧较多。推动华严学发生实质性进展的代表人物,是澄观和宗密。

    在这一阶段,华严宗所面临的挑战不是来自密宗,而是来自禅宗。随着南宗僧团影响的不断扩大,禅学成为中国佛学中的主流。就华严学僧言,他们一方面继续在诠解《华严经》的形式下发挥新说,实现自身理论的定型和完善,突出本宗的学说特色,另一方面,又更多地接受禅学影响,使华严学禅学化。同时,华严学也更多地为禅宗所吸收,成为禅学的一个组成部分。华严学与禅学的交融,反映在传法谱系上,就是被奉为华严宗的祖师,同时又被禅宗奉为祖师。

    唐武宗会昌年间(841—846),排佛运动发展到顶峰,唐王朝在全国范围内取缔佛教,寺院遭毁,僧尼星散,经典散失,佛教义学诸派受到历史上最酷烈的打击。这种为时短暂的打击本质上不足以毁灭佛教经院哲学,但是,接踵而来的唐末五代动乱,加速了整个佛教在生活方式、修行方式等方面发生根本变化的进程,义学兴盛或经院哲学发达的局面也就一去不复返了。以诠解《华严经》的形式,融合外来文化因素与中国传统思想而提出新理论的过程至此结束,华严学的自身发展亦由此终结,其后的华严宗或华严学的历史随之呈现出另一种风貌。

    ①唐德宗贞元八年(792),静居进呈《皇帝降诞日于麟德殿讲大方广佛华严经玄义)(又名(大周经玄义》),一卷,是讲此经而“上资圣寿”。该书讲“八十华严”各处会品结构及九会的主要内容,极简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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