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兴府黄龙慧南禅师,跟随泐潭澄禅师,分担法座,接引学人,名震各方。偶然同云峰悦禅师游历西山,夜里谈论云门法道。悦禅师道:“澄公虽是云门弟子,法道却不相同。”慧南禅师诘问不同的地方,悦禅师道:“云门如九转丹砂,点铁成金;澄公如药汞银只是可以戏玩,入火烧炼就流走了。”慧南禅师很恼怒,用枕头去砸他。
第二天,悦禅师谢罪认错,又道:“云门气宇犹如君王,会甘心死在言下吗?澄公如有法传授与人,这是死话。死话,难道能救活人吗?”说完就转身离开。慧南禅师挽住他的手道:“如若是这样,那么,谁适合你的心意?”悦禅师道:“石霜接引学人的手段超出各方高僧,你应该去参见他,不可拖延。”慧南禅师默然思虑道:“悦禅师的师父是翠岩,却让我去见石霜,对悦禅师有什么好处呢?”便去造访石霜。半路听说石霜不理佛事,轻视丛林。慧南于是登衡岳,谒见福严贤禅师,贤禅师命他掌管书信文书。不久贤禅师死了,郡守让石霜做住持。石霜到寺以后,贬斥各方禅师;数出一件件事情,认为是中邪的错解。慧南禅师因此意气萧索,便到方丈室。石霜道:“你带领僧徒游学而来,假使有何疑问,可以坐下商讨。”慧南禅师愈加迫切地哀恳他开示。石霜道:“你学习云门禅法,必定熟悉他的宗旨。像云门放过洞山三顿棒打,洞山是该挨棍棒,还是不该挨棍棒?”慧南道:“该挨棍棒。”石霜面色庄重地道:“从早到晚,鹊噪鸦鸣,都该挨棍棒。”石霜坐端正了,接受慧南禅师烧香礼拜。石霜又问:“赵州说:‘台山婆子,我为你看透了。’你说他什么地方看透了婆子?”慧南禅师汗水淌下,不能回答。次日,慧南又去请教,石霜不停地辱骂他。慧南道:“辱骂难道是施行大慈大悲吗?”石霜道:“你讨骂哪!”慧南禅师听后大悟。后来,慧南在同安开坛说法。
慧南禅师上堂道:“有一人朝看《华严经》,暮观《般若经》,昼夜精进勤勉,没有短暂闲空。有一人不参禅法,不论义理,拿床破席白日酣睡。二人一同到我这里,一人有所作为,一人无所作为。你们认为留下哪一个才对?”良久又道:“功德天,黑暗女,有智慧的主人两个都不接受。”
一天,因为化主回寺,慧南禅师上堂道:“世间有五种不易:一是化募者不易,二是施舍者不易,三是变生为熟者不易,四是端坐吃食者不易,还有一种不易是什么人?”良久又道:“死鬼!”便走下法座。当时翠岩真禅师为首座,藏主问道:“刚才和尚说第五种不易,是什么人?”真禅师道:“从脑后看见了腮帮,不要与他往来。”
慧南禅师上堂,拈起拄杖道:“横着拿,倒着用,拨开弥勒佛的眼睛;明里去,暗里来,敲落达摩祖师鼻子。当这个时候,目连与鹙子忍气吞声,临济和德山却呵呵大笑。且说笑个什么?咄!”禅师在方丈室中常常问僧道:“人人都有家乡,上座家乡在何处?”正当问答交锋的时候,却又伸手道:“我的手像佛的手吗?”又问:“各方参拜请教,宗师得到了什么?”却又垂下双脚道:“我的脚像驴脚吗?”三十多年里,问这三个问题,学人没有谁能契合他的意旨。如果偶然有回答的人,禅师也不曾认可或否定。丛林视之为“黄龙三关”。禅师自己作颂道:“生缘有语人皆识,水母何曾离得虾?但见日头东畔上,谁能更吃赵州茶。我手佛手兼举,禅人直下荐取。不动干戈道出,当处超佛越祖。我脚驴脚并行,步步踏着无生。懂得云收日卷,方知此道纵横。”又有总颂道:“生缘断处伸驴脚,驴脚伸时佛手开。为报五湖参学者,三关一一透将来。”
慧南禅师上堂道:“山僧我才轻德薄,怎能作人的老师。因为不蒙蔽本心,不欺瞒圣人,未免除生死的,现在免除了生死;未超越轮回的,现在超越了轮回;未得到解脱的,现在得到了解脱;未得到自在的,现在得到了自在。所以大觉世尊在然灯佛处未得一法;六祖半夜在黄梅处又传得了什么?”便说偈道:“得不得,传不传,归根得旨复何言?忆得首山曾漏泄,新妇骑驴婆母牵。”次日午时,端坐示寂。火化后,留下五色舍利,安放在前山的塔里,谥号普觉禅师。(此篇属南岳下十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