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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到陇东去
王琳
    到哪里就受哪里的党领导,这是剧团的一条纪律。
  他们遵照习仲勋同志的指示,告别了战火纷飞的关中,朝陇东前进。敌人到处在骚扰,八路军都到前方去了,剧团吃住都靠百姓。随时有遭遇敌人的可能,剧团只得绕道而行,走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甚至得攀登悬崖绝壁。平常,老团长带着春华骑马,今天,他把马让给了病号,自己带着这巧蛋走路。这孩子到底是吃过苦的,又聪明,又听话,走路的本领也大,只是在那些需要大跳一步才能过去的水沟上,老团长才把她像抱一个小狗似地抱着跳过去。来到剧团,她简直是上了天堂了;有吃有穿不说,主要是精神愉快,大哥哥大姐姐们都爱她。特别是这位老团长,简直是个慈爱的妈妈,她打心眼里敬他爱他。她要是犯了错误,不说对不起党,而是说对不起老团长。老团长拉着她,想起第一次和她见面的情景,便问她:“春华,你怎么不叫我大胡子啦?”春华羞得小脸红了,还伸出小手轻轻地把团长打了两下,撒着娇。
  春末夏初,天气渐渐热了,中午在大太阳下走路,翻山越岭,穿一件衬衣还会出汗。走呀,走呀,走到太阳落山,群鸟归巢了,还见不到一个村庄。那就再走吧,走到天黑了,月亮出来了,月亮当顶了,还是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大家嚷嚷开了,有人主张还是走,有人问:“走!走!走到哪里去呀?咱们迷路了!”柯仲平考虑了一下说:“那就就地休息吧。好在天气暖和,着不了凉;等天亮再起来找路走。把哨放起来。”
  大家枕在背包上便就地和衣而卧,有些人把棉袄拿过来盖上,有的懒得盖,便呼呼睡去了。走了几天,大家够累的了。柯仲平到每个人跟前都查看了一遍,替他们把棉衣盖好,这才回到自己的“床”前,和衣倒了下去,马上便打起呼噜来,他实在太累了。
  “团长!团长!”一个哨兵跑到他的“床”前,惊慌失措地叫着,把老柯叫醒了。他一骨碌坐了起来:
  “什么事?”
  “敌人来了!一大队!”
  “呵!你看清楚了?”
  “看清楚啦,有月亮吆。”
  有人被吵醒了,你叫我快起,我叫他快起。……柯仲平叫大家保持镇定,整装待命,准备出发。等他再过去查看一下,还有三个哨兵没回来哩。
  大家像热锅上的蚂蚊似地等着、等着,心里都在打鼓。有人想马上就跑,但又不敢。
  老团长去了好一阵了,怎么还不回来?莫非他碰上敌人了?!
  等着,等着,心急火燎地等着。愈在这种时候,愈感到时间好像蜗牛爬一般。
  呵!他来了!他终于健步如飞地回来了!他告诉大家:“哨兵看错了,那是咱们自己的队伍。”
  因为迂回绕道避开敌人,两三天的路程走了七八天,这才到了陇东。这陇东的生活看着比关中还要枯焦;首先吃用水就没有那边方便。这里的村庄大多在塬上,塬上吃的是窖水。就是在地面上挖一个大坑,专作储水之用。下雨的时候,雨水,地上的水一齐流入窖中,储存起来。我的天!那里面牛屎马粪,一切脏东西应有尽有。有什么办法?不吃它你还活不了呢!旧中国遗留给我们的就是这份财产!每每是一村一窖,全村人一年四季吃用都靠它!担一担水得跑一二里路,舍得随便用吗?谁知道他们多少天才洗一次脸!
  到了西华池,剧团来了两位稀客,延安鲁艺音乐系的马可和安波。他们来随剧团一起活动,体验生活,收集民歌,向老李卜学习眉户。马可学得很有成绩,延安文艺座谈会之后,鲁艺的《夫妻识字》便是马可配的郿鄠调;是请民众剧团的史雷去导演的。他们的到来,自然也给剧团增添了力量,教唱歌、讲乐理,对提高剧团的音乐水平起了作用。安波还把秦腔音乐,第一次用简谱整理出来。
  在陇东,除了演出之外,他们还帮助这里成立了个陇东剧团,这就是现在甘肃省剧团的前身。(原来民众剧团的武玉笑、程士荣还在甘肃工作,他们都做出了成绩,写出过剧本,而且还得过奖。在党的领导和人民的支持下,民众剧团播下的种子已经在那里生根、开花、结果了。)
  盛夏,他们离开了陇东的首府庆阳,直上三边。
  这一天,下着大雨,他们照样行军。中午,来到了马林,便在这里打尖,乡长出来殷勤接待,要求他们不要走,今晚就在这里演戏。他说这两天有个旧戏班子来这里,演出些旧戏,什么《软玉屏》、《游龙戏凤》、《四郎探母》。柯仲平一听,劲儿上来了,这个擂台非打不可!这个舞台非占不可!决定留下。
  羊肉也来了,鸡蛋也来了,乡长请他们吃饭。吃完饭,雨渐渐小了。毛毛细雨,不在话下。锣敲起来,鼓打起来了,汽灯的白光,把四面八方照了个通明透亮。人们纷纷朝剧场涌来,打着伞的,藏着草帽的……这些八辈子没看过戏的乡下人,渴呀,饿呀,需要精神食粮呀!戏演着演着雨就大起来了,可是他们还是不走;舍不得,舍不得走呀!他们看得入迷了!
  戏散后,柯仲平、马健翎几个人,又回到乡政府去,请乡长讲讲这里的情况。
  当乡长把老柯送到为他联系好的贫农家里时,主人已经睡了。一盏油灯,特意为客人亮着。老柯看见那炕上睡着的,好像是两口子,便轻脚轻手地把自己的铺盖,放到另外一个角落。
  剧团到了定边,又见到了驻军贺晋年司令员。这贺司令员是这里的老干部,陕北老红军。据说当年在金顶山作战的时候,他不顾死活,脱了个精身子冲上山去,所以人们把他叫贺二杆子。这贺二杆子与民众剧团是老相识了,去年小长征时不是就来过吗?柯、贺二人一见便大胡子、二杆子地叫着,拍拍打打,搂搂抱抱,亲热异常。剧团为部队演出了《三岔口》、《八千马》、《拿台刘》、《抓破脸》,都是鼓舞士气的。
  这定边城四面都是沙漠,天高地广,金沙浪连绵不断,一望无涯。七八月的天气,沙漠烧得像火海,戏剧战士们就在这火海里奔走,送戏上门。这沙海上地广人稀,每到一地,有时竟只居住着几家人。不管几家人,老团长都要叫打起板来演戏,从不叫这些看不上戏的老乡们失望。长城脚下的盐池虽名曰县,也没有几户人家。演出时却相当热闹,长城外的汉人与蒙古同胞,早都闻讯赶来了。他们有的骑着飞快的骏马,有的骑着庄重的骆驼,穿红着绿,来赶这个千载一时的盛会。
  在这里,柯仲平写成《留守兵团开发三边盐田歌》。
  打井的快打,
  压坝的快压;
  背炭的不怕路远,
  冒着风沙。
  几万亩盐田,
  归我们开发;
  几十万敌人,
  等我们赶他“回老家”。
  留守兵团的同志们呀,
  我们开着金的山,银的海;
  我们还有仗要打。
  来来来,竞赛一下,
  看谁坐飞机,
  谁像乌龟爬!
  在极其艰苦的锻炼中,剧团的力量逐渐壮大着。老剧作家马健翎的《十二把镰刀》便是这时候写出来的。新的剧作者也在成长着。黄俊耀以前在学校里就曾写过剧本,现在他又不断地挤时间写,可是写了好几个都被否定了,有人还粗暴地把他的剧本扯了。可是他不灰心,终于写出了个《三妯娌》,是劝人讲卫生的。马健翎看后说他还有进步。他拿来给老柯看,老柯大加鼓励,并向他提出了一个问题:“那个怀孕的大肚子你叫人家咋背她吆?”“反背上。”老柯哈哈大笑着,拍打了一下黄俊耀的肩!“哎哟!亏你想得出来。”他紧握着黄俊耀的手说:“我马上告诉健翎,排!”老柯对青年人的创作,总是满怀激情地支持的。至今黄俊耀和一些青年人谈起来还很感动。
  寒来暑往,剧团在三边活动了几个月,送走了酷暑,迎来了金色的秋天。秋风秋雨愁煞人,民众剧团也愁哪!眼看着天气一天天凉下来,说冷就冷,大家拿什么来御寒?!延安出来时穿的破棉袄,经过将近一年的餐风饮露,奔波折腾,又是铺又是盖的,早已成了烂棉花套,只剩几根筋了,怎能抵御风寒?!在反动派的严密封锁下,部队的生活都很困难,何况他们?怎么解决这难题呢?有了!卖点票吧,给部队和市民还是可以卖点票的。果然不久,他们就有了一点钱,买来些羊毛,自己捻线自己打,每人一件毛衣。后来,剧团在延安的后勤部门又带来了一些光板羊皮袄,每人一件。
  眼看11月7日十月革命节即将来临,剧团总该有所表示呵。马可给大家排练了《黄河大合唱》,让这雄壮的抗日歌声,在浩瀚的大漠上空飘扬:
  怒吼吧!黄河!
  怒吼吧!黄河!
  掀起你的怒涛,
  发出你的狂叫,
  向着全世界的人民,
  发出战斗的警号!
  十月革命节过后,剧团该回延安了。
  大个子马可打着剧团的大旗雄赳赳地走在前边,大队人马跟在后面。踏着松散的沙漠,迎着冷飕飕的寒风,有的哼着戏,有的唱着歌,有说有笑的,走着走着,天突然变了脸,乌青乌青的。风越刮越狂了,飞沙走石,打得人生疼。接着,雨点也洒下来了,一根根利箭似地射在人们身上。雷鸣电闪,吓得小春华直往老团长怀里钻。在这茫茫的荒漠里,遇上这样的情景,该怎么办?双双眼睛都盯着老团长。老团长放眼四周一转说:
  “同志们!天要下,娘要嫁,我同大家一样没办法。只恨我不是孙悟空,要不,我一定变成一所大房子,请大家进来躲雨。不过我可以同大家比赛。我四十,你们平均二十,看谁能抗雨抗到底!同志们!快走!这个地带不安全,敌人离咱们不远,下刀子也得走!”
  第二天,雨还没停,雪又来了,雨雪交加,怎么办呢?同志们看着那可恶的鬼天,恨得你一句、我一句地骂着:
  “他妈的鬼天!咱们哪点对不起你,你这样和咱们作对!”
  “十一月啦,还下这么大的雨,真他妈那个!”
  “看这都是些啥地方吆,连名字都叫得古怪!什么寡妇寺,王家沟门子,大腿畔。哈哈哈!”
  “你还笑哩!看我这老光板羊皮,全都湿透了,起码有八十斤!”
  “我的有一百斤!”
  “你看!我的这件褂子,连肉都能看见了!”
  雨雪交加!还是雨雪交加!
  艰苦奋斗,他们终于下了塬,该过那七十二道脚不干了,这日子更没法过!塬上的洪水无情地滚滚而下,哪条水不是满荡盈的,冷冰冰的。蹚了一条又一条,过了一水又一水。跌在水里不怕湿,鞋烂了,褂破了。走吧!走吧!天地间一片汪洋,哪里也都一样!不想前进也非前进不可!大家都蔫了,再没心思开玩笑了。老团长打着赤脚,也成于一只水鸡。他见大家这副样子,心里着实犯愁,便号召:“咱们来讲笑话吧!”
  “好,讲!谁打头炮?”
  “我!”老团长自告奋勇:“我们老家有一个姓艾的老汉,是个独儿子。他自己呢,也只有一个独儿子。儿子讨了媳妇,还是只生了一个独孙子。三代单传,人丁稀少,可见他们是多么望子成龙呵!老汉的儿子倒还争气,学习顶刻苦,可是孙子就不行。长到十来岁了还天天逃学。老汉劝他,他不改;骂他,他不改;气得老汉没办法,只好动手打他,他还是不改。后来,老汉只得真的动武了,拿棍子打他。打一下,心里疼一下;打一下,心里疼一下,可是孙子依然故我。说也奇怪,我们广南那个地方,本来是不下雪的,可那年偏偏下了雪,还是大雪,堆在地上几天不化。”
  “哎哟!有没有咱今天这个大?”
  “呵呀!打什么岔吆,听老团长讲吆。”
  “咋没有,堆在地上有尺把厚!那孙子见了这份奇景,越发玩疯了。堆雪人呀,打雪仗呀,连饭都不回家吃。爷爷气坏了,拿起棍子就打,打了又把他的衣服脱了,罚跪。”
  “哎哟!这老汉也够狠的,他也不怕孙子着凉!”
  “嘿!好听的还在后头哩。老汉的儿子看见自己的父亲这样打自己的儿子,真是打在儿身疼在父心,但又不敢把他爹咋样。最后,他气得把自己的衣服也脱了,(*口扑)嗵一下跪在他儿子旁边。他大声问他:“你怎么啦?”他说:“你罚我儿子,我也罚你儿子!”
  哈哈哈,大家都笑了。
  马健翎也高兴地说:“我也来上一个。从前苏州有两个秀才,……”
  大家越来兴致越好,把雨雪交加也忘了。有人还要接着说下去,被从后边赶上来的黄俊耀打断了。他来到老团长跟前,翻着小眼睛:“团长,咋能叫你光脚板走路哩吆!”
  “咦!这娃,我这是光脚板走路的老脚,从小时候就是光脚板在山里跑惯了的。”
  “不行!那两双草鞋,本来是人家老大娘专门打给你的,叫周伯把你的穿啦!”
  “是我叫他穿的吆,他脚有病吆。你又来扯什么!”
  事情是这样的:他们在关中时,黄俊耀把他侄子周伯介绍参加了剧团。周伯的脚患有脉管炎,走路困难,特别是在这种雨雪交加的情况下,怎能叫一个脚上有病的人光着脚走路呢。老柯就把三边一位老乡打了送给他的两双草鞋给了周伯。周伯穿着草鞋还是撵不上大家,还要黄俊耀招呼着他。俊耀烦了,来找团长。他有一个意见,考虑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
  “团长,我有个——意见,我想,我想把周伯打了,省得他连累大家。”
  “什么?你想把他打了?”
  “毙了他。”
  “放屁!亏你说得出来!连这点人道主义都没有,亏你还是个共产党员!”
  “共产党就不讲人道主义。”
  “什么?共产党也讲人道主义——革命的人道主义。救死扶伤,实行革命的人道主义。这是毛主席对医院说的话。你懂吗?快回去,把周伯照顾好,这就是你现在的革命工作。”
  这场霪雨暴雪,把他们一直护送到保安。政府请他们吃了一餐羊肉饸饹面,热和和的,香喷喷的,在他经风雨之后,这该是多大的温暖!他们首先需要解决的是鞋子问题。风雨把他们脚上的鞋都破坏了,大家都是“精片子”。湿透了的羊皮袄也需要烤晒干。回想和老天的这一场搏斗,实在是极其严峻的考验!为了给那些八辈子看不上戏的人们送戏上门,值得!有意义!
  略事休整,他们又走遍了保安,金顶山。回延安途中,他们还到兵工厂、难民厂演出。工农兵!为了工农兵!
  民众剧团载誉归来,中央已经在文化沟底给他们把窑洞打好了。
  

狂飚诗人:柯仲平传/王琳著.—北京:中国文联出版公司,199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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