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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献身之路 五 共产党人珊辉
【美】艾格妮丝·史沫特莱

  珊辉是中国湖南一个大地主的女儿。她曾经穿着绫罗绸缎、别着自来水笔上学读书。后来,她成为一个共产主义者,并和一位农民运动领导人结为夫妻。在以后的年月里——不,我还是从头开始讲述她的故事吧。
  她的母亲是一个奇特的旧式女人,裹了脚,顺从旧式封建丈夫的每一个愿望。然而,她又是一个敢于反抗的女性。她看着自己的儿子们长大成人,上学读书,并转向新思潮。这些新思潮有一些是与妇女有关的。例如,妇女不应该裹脚;妇女应该和男子一样读书;妇女应该按自己选择的时间,和自己选择的对象结婚,等等。
  每当儿子们谈起这些话题时,母亲总是静静地坐在一旁,一边听,一边用眼睛盯着女儿珊辉,同时用脚轻轻地摇着女儿的摇篮。新思想长时间地影响着她。这些思想究竟有哪些具体内容我们不得而知,但是有一点我们是清楚的——后来,母亲为了女儿的自由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这场斗争是在她家的高大的石头围墙里面进行的,斗争的对象是她的丈夫和她的兄弟,母亲使用的是受制于人的妇女古已有之的武器:泪水、哀求、计谋、狡猾,等等。首先她赢得了一个胜利:她的丈夫同意让珊辉受教育。条件是:教师必须是旧式男人,必须上门教学,而且只准教中国文字。此外,珊辉一定要裹脚,一定要按旧俗订婚。就这样,孩子的小脚被裹上了,并且和弱不经风的邻居家的儿子订了婚。这个邻居是一个有钱的地主,一个有着许多姨太太的腐朽老头子。
  珊辉的父亲在家里一直实行着暴君式的统治。但珊辉十一岁的时候,他突然死去了。这大概是一种自然死亡,珊辉的母亲流下了悲痛的泪水。然而,父亲的葬礼还没有结束,小姑娘脚上的裹脚布就被去掉了;父亲坟上的泥土还是湿的,珊辉就进了百里之外的一所学校。
  裹脚布虽然去掉了,但珊辉的小脚已经因为五年的束缚变形了。在姑娘的一生中,那半死的、无用的、弯曲的脚趾,象石头一样阻碍着她的行动。
  可是无论如何,裹脚布毕竟是去掉了,被奴役的标志毕竟是去掉了。现在留下来的,是珊辉和那个富家子弟的婚约。这种婚约在中国是一种合法的束缚,敢于为子女打破这种束缚的父母都将被召往法庭,从重处罚,就象犯了滔天大罪。然而,珊辉的母亲似乎有这种被封建人物称为罪过的企图。人们都怀疑她企图推翻这桩婚约。更有甚者,到处都传说她不是劝珊辉恪守闺训,而是鼓励珊辉追求自由,策动珊辉大逆不道。当珊辉领导学生罢课反对腐败的学校当局这一消息传来后,谣言更是象烈火一样蔓延开了。当时珊辉年近十六岁,正是适合结婚的年龄,然而却“不体面”地被学校开除了。珊辉回到家中,头颅高昂,傲然不屈。她的母亲并没有压制她,而是和她单独谈了一次话,然后就将她送到一个更加现代化的学校上学去了。这个学校很远,在长江边上的武昌。珊辉进了这个学校之后,传闻就更多了,说她成了一个臭名昭著的学生运动领袖;还说在武昌,男的女的都在一起读书,等等。
  事态越来越严重了。最后,那个有钱的邻居把珊辉的母亲叫到法庭,并呈交了一份诉讼状,指控她阴谋悔婚。但是,老太太非常机智地捍卫了自己。她使法庭相信,她的全部愿望不过是将婚礼推迟两年而已。
  珊辉的母亲只能使法官相信她的话,那个地主是不相信的。那个地主还得到了杀气腾腾的乡绅们的支持。那年,当珊辉从学校回家度假时,他们便企图用暴力手段将她抢过去。但他们失算了,珊辉逃跑了,她在武昌又呆了一年。第二年,当她再次回家时,他们又企图抓她。然而,在母亲的帮助下,珊辉又一次逃脱了。她先住在农民家中,然后通过曲折的途径回到了武昌。
  然而,她刚到武昌,她母亲逝世的噩耗就传来了。这也许是自然死亡,也许并不是。珊辉说,她母亲是因为长期斗争的疲劳和封建家庭的拖累而死去的。“她是为我而死的。”在她的语气中,流露出来的与其说是悲哀还不如说是骄傲。
  珊辉的同学试图阻止她回家奔丧。可这是一位母亲的死,是一位为妇女的自由而斗争的战士的死。而珊辉,少年气盛、无所畏惧,还颇为自己两次逃脱旧势力的追捕而骄傲。她觉得,她可以再次击败他们。为了防止万一,她和学生会的同学们约定:如果她没有在预定的日子里回到武昌,他们就去找她,帮助她脱险。
  老母亲的尸体尚未入土,珊辉的家就被全副武装的男人们包围了。她被强行抓起来,带到她的婆家。她被监禁在结婚用的新房里,等候成亲日子的来临。但她并没有坐等厄运,而是整整绝食了一个星期。只是由于这个家庭中另一位反叛型妇女的出现,她才开始吃饭。
  这位妇女是这个地主的第一个妻子。这在中国被称为主母,以便与她丈夫的姨太太们相区别。几年来,这位老太太一直关注着这位奇特的反叛型的富家女儿,关注着围绕着她而发生的持久的斗争。而此刻,她便运用妇女自古以来就一直在运用的小小计谋,为这位姑娘赢得了自由。当然,这种为这个地主本人所同意的自由,不过意味着可以在室内和院中散步,但绝对不许超越于高大的围墙之外。
  在中国,消息常常传播得很快,几乎没有什么持久的秘密存在。一个女学生、两个男学生从武昌赶来了。他们住在这个地主的邻家,收买了他的一个佣人,从而与珊辉取得了联系。一天晚上,珊辉翻越了高墙,和她的朋友们一起,乘着星光朝武昌赶去。
  这是一九二六年夏末发生的事情。当时,革命风暴正席卷全中国。不久,南方来的军队攻克了武昌城。珊辉放弃了学业,投身到民众之中,她成了一名共青团员。在工作中她遇见了一位农民运动领导者,他们相爱了,她不顾一切陈规陋习——正是这些东西借助法律将她和那个大地主的儿子束缚在一起,宣布自己和自己所爱的这个男人自由结合了。从这一天起直到现在,她一直用自己的全力在这片土地上奋斗着。她一直过着最贫苦的雇农所过的生活,穿着他们所穿的衣服,吃着他们所吃的食物,象他们一样劳动,和他们一起在前线面对死亡。即使在怀孕的时候,她也没有放下革命工作。孩子一生出来,她便将他背在背上,继续从事各项工作。
  在国民党和共产党合作的日子里,作为最活跃的女革命者之一,珊辉被派往她的老家担任国民党妇女部的领导人。在那里,她组织革命法庭审判敌人,没收大地主的土地并将它们分配给贫苦农民。她帮助农民没收了自己家里的全部土地,也没收了自己以前的未婚夫家里的全部土地。
  当革命发展成为全社会的运动以后,共产党和国民党分裂了,可怕的白色恐怖开始了,军阀和封建地主重新掌握了权力。珊辉的家庭和她以前的未婚夫的家庭都要求国民党逮捕她。这一命令发布下来了。这对她及她的孩子均意味着死亡。和她一起工作的两个妇女、三个男人被捕了,其中妇女的乳房被割了下来。然后五个人全在大街上被砍掉了脑袋。工人们在棺材上钻了一个出气孔,将珊辉和她的孩子藏在里面,把她们抬出警备森严的城门,来到城外的坟地。从这里,她开始向武昌进发。途中她被敌人逮捕了,她的短发暴露了她的革命者的身份。但她用双臂抱着出生不久的孩子,坚持说自己无罪。于是,她被释放了。
  到达武昌之后,共产党命令她返回湘西一带,投入秋收期间频繁的斗争。当地的农民将自己武装起来了,拒绝交纳租税,并开始没收地主的土地。在那些日子里,珊辉和他们战斗在一起。夜里她睡在山坡上的树林子里,周围躺着的全是不敢冒险回家过夜的人。国民党军队开来对付他们,农民们被打败了,几千人被杀,其余的全都被解除了武装。
  珊辉又回到武汉,党再次派她投入战斗。然而这一次,她是冒充国民党员出发的。她到了为军阀控制的一个城市。城外,全是农民军;城内,珊辉作为国民党妇女部的头头公开活动着,暗地里却在工人群众和国民党士兵中进行宣传。不久,这个城市的首席法官见到她,并且爱上了她。此人是一个有钱的军阀。珊辉从他那里打听到了不少国民党军队“围剿”农民的计划,并将这些情报送给了城外的农民军。而这支农民军的领导人之一,就是她的丈夫。
  因为在军队中进行宣传时不谨慎,珊辉被捕了,并被判处了死刑。她托人去找那个爱着她的官员,此人竟然相信了她的申辩。于是,他将她放出了监狱,并让她离开这座城市。后来,农民军向这座城市发起了攻击,但是失败了。她的丈夫活了下来,她和他在武汉见面了。
  接着,珊辉从事党的专门工作——排版与印刷。她总是让孩子躺在自己身边的桌子上,自己一边工作一边唱着催眠曲。一天,敌人突然搜查了她的家。碰巧,她的丈夫外出了,她在敌人来到之前几分钟离开了家。几个小时以后,她偷偷潜入家中寻找孩子,发现敌人已经将孩子扔进水桶淹死了。珊辉的丈夫用脸颊擦去她痛苦的泪水,珊辉又重新投入了工作。
  一天,珊辉去访问母校的校长,并留在学校里过夜。第二天黎明时分,她被口号声惊醒了,她觉得她听到了自己丈夫的声音。她坐起身来,屏息静听,听到了清晰的口号声:“为了共产主义!革命万岁!”她的朋友用枕头堵住她的耳朵,激动地说:“他们每天都在这里屠杀共产党人,他们把这个广场当成了刑场。”
  枪响了,口号声消失了。珊辉站起来,跌跌撞撞地朝刑场走去。敌人正在离去,只有一小群旁观者还站在那里。珊辉看到了她丈夫温热的尸体,她一下子昏倒在地上。
  白色恐怖也使珊辉的生命安全受到了威胁,党组织命令她离开武汉。她从长江流域的一个城市到了另一个城市,在工厂里负责组织妇女和儿童。但是她在这个岗位没有工作多久,因为她那双变形的脚使她不可能一天在机器旁站上十二到十四个小时。
  一九二九年夏天,她又回到了武汉。不久,她被派往长沙。在那里,她和两个男共产党员(其中一个是农民领导人)一起被捕了。她在监狱里关了六个月。后来掌权的老军阀被一个新军阀取代了,新军阀为泄私愤,释放了老军阀关押的许多囚犯,珊辉也乘机出狱了。
  珊辉是带着皮肤病和胃病出狱的。她得了胃溃疡,她的皮肤因贫血而变成青白色。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她依然回到乡下,继续坚持战斗。
  一九三〇年春天,她参加了中华全国苏维埃代表大会。随后,朋友们将她送进了医院,医生为她动了手术。在养病期间,她的枕下全是马克思主义著作的中译本。她说:“现在我有时间学习理论了。”
  也许有人会问:“珊辉是否年轻貌美呢?”
  珊辉二十五岁了,她皮肤黝黑、脸庞宽大、颧骨突出。她那双黑黑的眸子闪着光芒,似乎能够洞察比午夜更为黑暗的中国。她的身材适中,象一个农民。要使她脱离土地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她那么自然、那么坚定地植根于大地之中。她究竟美不美呢?对此我无需评说,我只想问一个问题——你说大地美吗?
  

中国革命中的妇女/【美】艾格妮丝·史沫特莱著.—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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