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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献身之路 七 姐弟俩①
【美】艾格妮丝·史沫特莱

  从东固往东南的第九号公路上,走着一个农村姑娘和一个赤脚男孩。姑娘背着一个小小的蓝布包袱,男孩的左臂上挂着一个装满了鸡蛋的篮子。姑娘长得很漂亮,最多不过二十二岁。她穿着一件天蓝色上衣,衣服的领子齐着脖颈,衣服的下摆垂至臀部。一条肥大的黑裤子直到她那结实的脚踝。她未系头巾,浓密的黑发从宽阔而光滑的前额往后梳,在脖子后面挽成一个光滑的大发鬏,一根用竹枝做成的长长的发针别住了它。竹针的一端被削成锥形,另一端则修得又宽又扁。
  姑娘又黑又大的眼睛和她的全身,都蕴含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温柔和沉静。也许,只有仔细地观察她,才能体会其中的原因。人们可以看出,在她体内正孕育着一个新的生命。这当然是爱情的结晶——只有他,才可能使这位青年妇女的脸上充满梦幻般的表情。
  然而,同样清楚的是——这位青年妇女决不是一个成天耽于梦想,只会在心中和体内正在生长的小生命窃窃私语的女人。她的眼睛是机警而明智的。只要山道旁浓密的树丛中有一点儿声响,她马上就警惕地转过头去。她常常情不自禁地举起手,摸摸头上的发针,好象有什么东西藏在那里一样。
  只有三个人知道这发针的秘密。一个是她本人,一个是东固红军交通站的同志,第三个就是她年轻的农民丈夫钢梁——红军的一个中队长。他们知道,在竹针的空管中装有无色显形墨水和一支很小的毛笔。他们也知道她去吉安的原因,知道她的衣袋里带了一封信。
  这封信是她通过东固周围白军封锁线的“通行证”。信封上写着她的地址,信文读上去似乎是她“丈夫”——白区一家丝绸店的一个职员——写的,末尾处还注明了信从吉安发出的时间。信中写道:
  “立即离开赤匪盘踞的地区,到你在碧潭的祖母那里去,然后再设法来吉安。你呆在赤化地区,我时刻担心你的生命和名誉会受到威胁。”
  “你能完成任务吗?”她丈夫钢梁和交通站的同志问她。
  “我不是已经工作过两年了吗?我不是已经从许多次危险中闯过来了吗?”她不无自豪地反问,“至于现在,即使遇到比以前更麻烦的情况,他们也不会把我怎么样。”
  他们都明白她的意思。她现在就要作母亲了,这有利于掩护她的身份。
  这位青年妇女在九号公路上走着,一边想着这些事情,一边和身边的男孩子谈话。她瞧了他一眼。他身材单薄,皮肤黝黑,光着脚走在她的身旁。他上衣的前襟敞开着,腰间扎着一根宽宽的布腰带,一条灰色的旧长裤挽到膝头。姑娘虽然并不确切知道,但她可以感觉到,男孩子的布腰带里肯定藏着一只小小的铅笔头和一卷柔软的竹纸。他是一个聪明的男孩子,在清塘的红军学校学会了读和写,四个月来他到处奔波,以卖鸡蛋为掩护替红军收集情报。
  他和她说话的时候总是扬起头来。这是一张瘦削而严肃——有时甚至是庄严——的面孔。他的颧骨很高,但下颌的线条是柔和的,显得十分孩子气。他的眼睛细细的,但却非常明亮,透着一股聪明劲。
  “你从不害怕吧?弟弟。”姑娘问他。
  “害怕?当然不。一次他们在离清塘不远的地方抓住了我,打我。我说我是一个孤儿,红军毁了我的家,杀了我的父母。我孤身一人,没有一个铜板,也没有吃的,只好出来卖鸡蛋,挣几个吃饭钱。我的鸡蛋价是贵了点儿,可我太穷了……。‘兄弟们,买我几个鸡蛋吧!’我这样冲他们说。
  “他们终于相信了我的话,还买走了鸡蛋。当时我刚到红军学校,什么武器也不认识。可我能记住白军各部队军旗的区别和一些枪的式样,我还记下了他们的哨位和驻地……。现在,我已经认得许多字了,可以将我看到而又可能忘记的东西记下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还会懂得更多……。我以后要象毛同志那样——你知道,他总是那么不声不响可又十分机警,心中时刻都在思索着、计划着。”
  男孩庄重地说着,瞧了姑娘一眼。他俩的眼光相撞了——明亮而热情。
  “你害怕吗?”男孩子问姑娘。
  “有时候害怕。比如遇见军官的时候,遇见老兵油子的时候——他们都是畜牲!”
  “可是我们将继续战斗,消灭他们。”
  “对。我们将继续战斗,消灭他们!”
  突然,男孩子停住了脚步,说:“现在,我要绕过这座峭壁往北去了。再见吧,姐姐同志。”
  “再见,弟弟。”她答道。她站在那里目送着他,直到他走上羊肠小道,消失在浓密的灌木丛中。然后,她一个人继续向前走去。
  她能够看见远处来福村那低矮的屋顶和架在河上的木吊桥了。她知道,这个村庄已经没有人家了,农民们或者住在山里,或者去了东固,河谷里只有白军守卫着这座吊桥。
  当她走近吊桥时,显出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桥上,十几个士兵注视着她。两个哨兵握着枪,其中一个戴了三只金戒指。其他人没带武器,正蹲在地上摇铜板。当地走过来时,他们都站起来了。他们都是老兵油子,脸上一副老于世故的神气。一见他们,她的心似乎就要停止跳动了。
  “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一个哨兵粗声粗气地喝问。
  “我叫兰英。我是从东固逃出来的,准备到吉安我丈夫那里去。我丈夫害怕赤匪。这是他写给我的一封信。”
  她将一只封面上印着红框框的长信封递给哨兵。一个哨兵接了过去,但是没有看。另一个哨兵挤过来,取过信封,放在手上颠来倒去,然后取出信,装模作样地阅读起来——虽然他们根本就读不下来。
  “山里有赤匪吗?”一个哨兵问道。
  “我不知道。也许有,所以我丈夫才叫我去吉安。”
  一个士兵装出一副正在读信的样子,其他士兵则咧嘴大笑起来。前者开始读出一些淫秽的词句,而且越读越下流。姑娘的脸烧得通红,她用手掩住面孔。
  “这不是我的信!”她叫道,“把我的信还给我。”
  一个士兵走过来抓住她的手臂,她挣开了。
  “你的裤带为什么这样紧?”他一边问,一边伸出手臂搂住她,在她的唇上猛地吻了一下。其他士兵吼了起来。兰英挣脱出身子,朝这个士兵脸上猛抽了一记耳光。
  “你得让我们相信你以前不是住在这个地方。”这个士兵怒气冲冲地宣称。
  “跟我来吧,”一个哨兵说着,冲她咧嘴一笑,“我可以在岗亭里读读这封信。”他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朝通道后面的一座小岗亭拖去。她极力反抗。其他士兵跟在后面哄笑着,又有一个士兵伸出手来拖她。
  岗亭里,士兵们争执着谁应该先占有她。在极度恐惧之中,她看见他们开始扔钱币定先后,她觉得自己的喉头阵阵发紧,嘴唇就象羊皮纸一样干燥。
  她开始与一个朝她逼来的士兵搏斗。后者把她的衣服从身上撕下来,将她剥得赤条条的,其他士兵站在旁边放声哄笑。她奋力反抗着。可匪兵抓住她的手臂,狠劲一下扭到了背后。她的手臂及全身一阵剧痛,接着两眼发黑,什么也看不见了。朦胧中,她觉得有人扯散了她的发鬏,她立即本能地抓住那支重要的竹发针。接着,黑暗完全笼罩了她,她昏迷过去了。
  匪兵们轮奸了她。她四肢分开躺在岗亭干燥的地面上,头发乱成一团,上面全是泥土。她的一只手臂被扭断了,嘴唇周围全是鲜血。
  一个匪兵死死地盯着她那赤裸的身子和惨白的面孔,他的眼光落在她那隆起的腹部上。她体内的胎儿正在蠕动,似乎在强烈抗议匪兵们的暴行。接着,胎儿的蠕动停止了,就象死了一样。
  一个哨兵走过来,踢踢她的身子,看她是否还活着。接着另一个匪兵过来,取乐似地踢着她的肋骨。但她躺在那里,一动也不动,血在她的嘴唇边凝住了。
  “不能让这具尸体摆在这儿。”一个匪兵说。
  他们捡起她那被撕碎了的衣服,胡乱地绑在她的身上;然后又漫不经心地抓起竹发针,插在碎布条的接头上。接着,一个匪兵抱着她走到河岸边,将她扔进河水中。她的身体在河中溅起很高的水花,然后缓缓地朝下游漂去。有两次,尸体浮上了水面,长长的黑发漂在水中。
  匪兵们站在桥上弯腰注视着,当尸体在水中消失之后,他们便转身走开了。哨兵又回到了桥头的哨位;其余的匪兵又一屁股蹲在地下,继续摇铜板。
  弟弟在北去的山道上出现了。他开始沿着一座小山脚下的小道前进,刚刚走了几步,小山顶上传来了一声喝令:
  “站住!”
  他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白匪军官和五个士兵正向他走来。
  “你是干什么的?”军官用冷酷的声音逼问。
  “我的小名叫来雨。我要去乡铺的集市上卖鸡蛋。”
  “你是从东固下来的吗?”
  “我去东固买鸡蛋,那里有很多鸡蛋。”
  “东固有多少红军?”
  “我不知道,我不是找红军的。”
  “跟我来,你这个说谎的小赤匪!这个星期你是第二次从东固下来了。”
  孩子被匪兵们围在中间,他镇静地走着,头扬得高高的,黑黑的眼睛闪着机警和无所畏惧的光。白匪正押着他往只有白军而无一村民的来福村走去。他们走过肮脏的街道,穿过一扇大门,跨进一个铺着石子地面的院子——许多匪兵正坐在院里的石凳上。他们进了一间屋子。
  刚进来的白匪军官和其他几个正在抽烟的军官交谈起来。四个军官正坐在靠窗口的小方桌旁打麻将,肘旁放着一小堆银元。
  两个白匪军官开始审问来雨了。正在打麻将的军官们一边听一边抽着烟,烟头扔得满地都是。来雨重复了自己刚才说过的话,并且声明:“我根本不知道东固红军的任何事情。”
  “没有赤匪的准许,你怎能在东固出出进进呢?”一个军官暴怒地喝问着,走过去,将孩子手臂上挽着的鸡蛋篮一把夺了过来。
  “我只是个买鸡蛋的。”他回答。
  一个士兵走过来搜查他。孩子的腰带被解开了,一节小小的铅笔头和一卷薄薄的竹纸露了出来。
  白匪军官脸色发青。“你这个赤匪的探子!”他走过来,向着孩子的脸部狠狠地打去。来雨摇晃着稳住身子,直直地站着,一声也不吭。院里的匪兵都挤过来站在门口看热闹。
  “毙了这个造反的龟孙子。”坐在麻将桌边的一个白匪军官说道,他的口气就象将一块麻将牌扔上桌面那么漫不经心。
  来雨扫视着四周敌人的面孔,他看到了挤在门口的士兵。他想,这些农民出身的士兵,当他们知道人民为什么斗争的时候,就会逃到红军那里去的。
  他转身朝军官们喝道,
  “你们才是土匪呢!你们是人民的敌人。你们杀害了我们的父老兄弟,烧毁了我们的房屋和庄稼。你们是地主和帝国主义的走狗!”
  “住嘴!”一个军官一拳打在他的牙齿上,打断了他的话。来雨只觉得两眼发黑,什么也看不见,一股又热又咸的东西流满了口腔。他伸手去摸,手上沾满了鲜血。他听见白匪军官下达了命令,然后有人抓住他的手臂,他再一次被押上了那条肮脏的街道。突然,他发现自己正站在村墙外一个小小的坟堆上,他面前是一个班的匪兵,他们的枪口正对着他的胸膛。从他们的头顶上,他看到东固绿色的山峰。工农红军就在那里,他的父亲——一个红军指挥员——就在那里。
  “红军万岁!”他用尖尖的童音高呼着口号。
  枪响了,这个瘦弱的褐色的躯体急剧地颤抖着,倒在地上,好象永远永远地睡着了。鲜血在他的身下流淌,渗入干涸的坟地。
  士兵们都立正站着。一个士兵一转头,正好与站在他身边的另一个士兵的目光相遇,他们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恍恍惚惚的表情。还有一个士兵死死地盯着孩子的尸体,只觉得喉咙一阵阵发紧,好象被吓呆了。
  士兵们又回到那个院子里。队伍解散了,他们坐在石凳上,回避着其他人的目光,盯着脚下的石板出神。过了很久,一个士兵低声问道:
  “你们听见他喊什么了吗?”
  “听见了——他们都这样。”
  “他不怕死。”
  “不怕死,他们都不怕死。”
  其他士兵都屏住呼吸,默默地听着。
  “为什么红军都不怕死呢?甚至连他们的孩子也这是样。”
  “因为——因为——哦,你也听见他喊了些什么。他说我们是罪犯,是地主和帝国主义的走狗。”
  一个白匪军官听到了士兵们的低声议论。他走到门口,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薄薄的嘴唇现出凌厉的线条。说话的士兵站了起来,示威似地提了提裤子,转身走出了院子。另一个士兵忙起身跟着他往外走,好象这是一种迫切的生理需要。军官一声不吭地看着他们离去,然后扫了一眼其余的士兵,怒气冲冲地走进屋子。
  窗旁,四个军官还在打麻将。一小堆银元摆在他们的肘边。他们抽着香烟,烟头扔得满地都是。
  ① 原名《A White Episode>>。——译者
  

中国革命中的妇女/【美】艾格妮丝·史沫特莱著.—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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