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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众的艺术节

刘建勋


  抗日战争时期,陕甘宁边区是中国人民民族解放运动的中心。边区首府延安,号称“民主圣地”。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文化建设和文艺运动迅速发展,曾经引起全中国人民,特别是文艺界的极大关注。1942年,延安文艺座谈会以后,文艺工作者纷纷深入农村、工厂、部队和各基层单位,进一步推动了文学艺术的民族化、大众化进程。边区的文艺工作面貌也发生了极其重大的变化。
  走向“大鲁艺”
  1943年春节期间,延安文艺界举办了一个“欢迎三位劳动英雄座谈会”。关于这次会的特写中说:在中国的历史上,只有庄稼汉和做工的匠人,戴起红高帽子,敲着锣鼓,“欢迎”“进学”或中有“鼎甲”的“文化人”,哪有诗人、作家、戏剧家、音乐家来欢迎工人和农民呢?然而,在我们这儿,却是文化人在自己精心弹奏的音乐里,热情洋溢的掌声中,把一朵朵亲手制作的大红花,隆重地挂在劳动英雄胸前。墙壁上,街道旁,满贴着红红绿绿的欢迎标语:“文化和生产结合起来!”“笔杆与锄头、铁锤结合起来!”座谈中,都一致表示接受三英雄“到农村去,到工厂去”的意见,深入工农兵,成为群众的一分子。
  此后,轰轰烈烈的“文化下乡”运动便开始了。文艺工作者把这次“文化下乡”形象地称做“走向‘大鲁艺’”。在“大鲁艺”,通过现实斗争生活实践,文艺工作者深刻地体会到:我们的创作室虽然没有精致的画台和谱架,以及其它高级用品,但这些不是我们此刻必须和能够获得的。我们的财产是埋藏在大众生活中间的艺术资源。采珠人在成千成万蚌壳里寻找珍珠,艺术家要在成千成万人民中找寻典型。他们说:“对于人民,土地与劳动相结合的一草,一木,一石,都必须给予爱情。描绘革命的人民,不能像在画室里描画石膏像一样冷静、客观,毫无热情,这样的话,顶高成就也只能是技术完整的照像,不可能成为有灵魂,有思想内容的艺术作品。”在这种“大鲁艺”的生活实践中,许多诗人、作家,美术和音乐工作者,不久即创作出自己优秀的作品,和广大人民群众见面。小说有柯蓝的《洋铁桶的故事》,欧阳山的《高干大》,柳青的《种谷记》等;戏剧有马健翎的《血泪仇》,贺敬之、丁毅的《白毛女》等;诗歌、美术、音乐也出现了许多优秀的作品。如古元这时的木刻,不论从内容或技巧上看,都更加臻于成熟。陆定一同志在一篇评论中说:“古元同志的木刻,向来以描写陕北农村生活著名。他的木刻,富于民族气派,老百姓看得懂;情调也是中国的,老百姓喜欢;画面是明朗的,快乐的,但又是严肃的,丝毫不苟的。可以看出作者对于农民的热爱,和对于农民情感的深刻体会。”其所以这样,“因为他曾在延安川口一乡政府帮助工作10个月,因而熟悉了农民的生活”①。(《解放日报》1943年2月10日)
  凡是参加过这一时期“文化下乡”运动的文艺工作者,对这一段生活总是难忘的。1949年第一届全国文代会期间,柳青同志激动地记下了当时下乡担任乡文书时的收获,题目叫《转弯路上》。文章中说:“秋后我们乡首先发动减租斗争”,“在这些斗争中我和干部党员以及积极分子的关系发展了,他们成了我知疼知热的伙伴。”“黑夜开完会和众人睡在一盘炕上,不嫌他们的汗臭,反好像一股香味。”“我不仅不想延安,而且在县上开会日子长了,很惦念乡上的事。”“这难道是我个人的变化吗?不是的!这是我们全党全解放区在1943——1944年间的大变化”。而欧阳山直到1960年在为《高干大》写“再版序言”时还深有感触地写到:“我仍然非常爱我描写过的那个主要人物高干大,他不是一个凭空想出来的人”,“他是一个真实的人,一个可爱可敬的人,一个从贫瘠的土壤生长起来的英雄人物。他的关心群众、联系群众、处处为群众打算的思想性格是永远不会过时,永远不会成为历史的陈迹的。”
  群众的艺术节
  文艺工作者走向“大鲁艺”,从人民群众中吸取丰富的政治与艺术营养,自己也如同种子,在人民群众之中生根发芽了,“文化下乡”不久,边区各村镇的“街头艺术台”就蓬勃兴起了。到处张贴着“街头画报”、“街头小说”、“街头诗”、“摄影新闻”。还出现了休假日的“街头教歌”,“街头音乐”和“街头朗诵”等。群众称赞说:“艺术工作者把艺术从窑洞里搬到街头来了。”而这种街头文艺宣传的最活跃的形式,最大的规模,便是1943年春节和1944年春节两度出现的陕甘宁边区新秧歌运动。
  还在文艺座谈会以前,边区的文艺工作者,吸收话剧、歌剧、一些地方戏曲及民歌小调的特点,就开始摸索对旧的陕北秧歌进行改造。文艺座谈会之后,这一工作进行更加顺利。到1943年春节,大批新秧歌剧作出现了。新秧歌成为能够很好地表现新时代内容的新型歌舞剧,为广大群众所喜爱。新秧歌运动一出现,就表现了它强大的生命力。据边区第一届文教大会的统计,当时边区平均每1500人中就有一个秧歌队,观众达800多万人次。
  1943年春节,边区文协在延安举办盛大的新秧歌演出活动。参加的有鲁艺、青艺、西工团、民众剧团等专业文艺团体和群众业余剧社等十多支秧歌队。在延安城区,从南门到北门,从古老的城墙边一直到东区的乡村,秧歌队每到一处,群众的快乐情绪就达到高潮。观众蜂涌而至。场内秧歌队翩翩起舞,场外老百姓掌声起伏。每当秧歌队唱道:“猪呀,羊呀,送到那里去?”老百姓便兴高采烈地接唱道:“送给咱亲人八路军!”场内场外,气氛热烈。据当时的报载,仅鲁艺一支150人的秧歌队,在春节期间,就演出50多场。观众达三四万人。曾有好几次因群众的要求不得不开设晚场,以致路远不得回校,住宿在外,第二天接连演出。党校的邓发同志、彭真同志还给秧歌队每人赠送一双袜子作为对他们的鼓励。
  如果说,1943年春节的新秧歌活动,是以专业文艺团体为主的话,到了1944年春节,新秧歌就更加普及,多是以业余文艺团体和群众活动的形式出现的。这年春节出动的秧歌队达27队之多,节目在150种以上。他们活跃在延安城区和附近农村。其中延安市民秧歌队一共演出了9天15场,观众达4万多人。有一次在南门外骡马大会场演出时,全场观众足有近万人。这年的2月23日,保安处、延属分区、枣园、中央党校等八大秧歌在杨家岭会演。中央领导同志以及文艺界负责人,大都前往观看。大家说:延安的春节新秧歌,把新年变成群众的艺术节了。
  民间的文艺天才
  随着文艺下乡和新秧歌活动的开展,继之而起的便是民间文艺的繁荣。当时的报刊,曾以许多篇幅报道过工厂文艺、乡村文艺、部队文艺的活跃景象。某部“嘉陵”团曾经办过一个“年终文化展览会”。参观的人们,都被战士的艺术创作才能感动了。在“战士画集”展室里,有一个小勤务员陈贵友的画本,从花虫鸟鱼到人物速写,送公粮、收电线、刺杀、冲锋、打柴、读书、喂猪、养鸡等战士活动应有尽有。而当人们问讲解员这些战士艺术的作用时,他指着一个战士自制的美观的笔筒。原来上边刻着两行漂亮的美术字:“筒内藏着笔杆枪,学会使用敌发慌。”
  与此同时,许多民间文艺天才涌现了。60多岁的劳动诗人孙万福和著名盲艺人韩起祥等,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以后,特别是文艺工作者下乡后,他们就更如鱼得水,以他们出口成章的诗歌和说书,活跃在边区文坛。
  许多文艺工作者都访问过孙万福。无不为他的诗句所感动。
  这朴实而又意味深长的诗句,评论者认为,只能出自翻身农民之口,它是艺术和劳动真正结合的产物。
  韩起祥从1944年开始编新书,就受到边区文协的重视。由于得到文协说书组的帮助,他的创作才华横溢,创作力特别旺盛。仅1944年7月到1945年5月,就创作改编了10多个新说书,约10多万字。他的新说书是直接为农民而创作的。语言和表现方法,都以农民能不能接受、喜欢不喜欢为原则。如他把抗日时期毛泽东同志的名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的意思编成两句唱词:“它若不咬咱不招架,它若咬起戳狗牙!”这样的词句,真为群众所喜闻乐见!
  ①见《解放日报》1943年2月10日。
  

延安文艺史论稿/刘建勋著.—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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