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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友谊之歌——“我们都是革命同志”

《白求恩在中国》编写组


  一九三九年七、八月间,在白求恩着手准备和编写《游击战中师野战医院的组织和技术》的时候,英美帝国主义为了把日本帝国主义这股祸水引向斯大林领导下的社会主义苏联,也由于准备应付德意法西斯在欧洲发动的战争,因此,再三酝酿以牺牲中国为条件,而与日本帝国主义妥协。一九三九年夏,他们阴谋通过所谓“太平洋国际会议”,迫使国民党政府对日妥协投降。这就是“远东慕尼黑”的阴谋。蒋介石国民党在日寇的诱降和英美的策动下,加强了对日的妥协投降活动。他们散布什么“太平洋国际会议是复兴中国的步骤”,以及“和则存,战则亡”等等无耻言论。要投降,就要反共;不反共,就无法投降。国民党反动派使出种种卑鄙手段,进行欺骗宣传,胡说什么“共产党捣乱”呀,什么“八路军、新四军游而不击,不听指挥”呀,等等。接着便下毒手,在山东、河北、湖南、湖北等地大量惨杀我党党员和八路军、新四军后方人员。蒋介石国民党投降反共的逆流一时又嚣张起来。
  这股逆流也使白求恩受到了侵袭。一天,白求恩接到军区通知,一批由国际朋友募集援助的医疗器械和药品已经运到。白求恩和卫生部的几个同志高高兴兴地赶去领取,打开箱子一看,那里还有器械、药品?一个个箱子里,都塞满了石块、烂纸。原来在通过蒋管区时,器械、药品,全被国民党反动派劫取了。
  这种事件并不是第一次发生。从春末开始,由边区外边运来的医疗器械、药品就常常被国民党军队半路截走;一些奔赴抗日根据地的医务人员,有不少被国民党军队扣留;就连有些对八路军表示同情,曾经帮助买过药品的在华国际朋友也遭到了日蒋军队的种种迫害。
  面对国际帝国主义互相勾结和国民党反动政府加紧投降反共,白求恩决定回国一次。他告诉同志们:“我要暂时离开你们回加拿大去。我必须向全世界宣传中国人民的伟大斗争,揭露国际帝国主义和国民党反动政府的无耻行径,去唤醒那些还在酣睡的人,为中国人民的抗日斗争争取更多的援助。”
  军区领导批准了白求恩的计划:一九三九年十月二十日离开晋察冀军区去延安,然后由延安设法回国,于一九四〇年“五一”劳动节前返回军区。
  离出发的时间还有一个多月,白求恩计划组织一个“巡视团”,详细调查了解一下各军分区医疗单位的工作情况和实际困难,并在医疗工作上给以理论解答和技术指导。
  九月二十五日,由军区卫生部长率领,有白求恩和卫生部、政治部的同志参加的巡视团出发了。这次巡视,历时四十五天,行程一千二百五十华里,对各分区所属医院、休养所、卫生所,进行了严格检查,并组织了讲课和示范表演。
  十月下旬,紧张的巡视工作就要结束,白求恩原定回国的日子也快到了。一天下午,白求恩把翻译、警卫员、炊事员、饲养员一起请到他屋里,郑重地对大家说,下午谁也不要工作,统统休息,由他做饭、喂马。临送走这四个同志的时候,他又特别嘱咐他们:“记着,晚饭前请你们一定到我这里来。”
  “这是怎么回事?”翻译、警卫员、炊事员和饲养员四个人猜疑着离开了。
  傍晚,四个人来到白求恩的屋子时,都不由地愣住了:八仙桌已经搬到屋地中央,桌子上放着一个热气腾腾的瓷盆,盆子里盛着用鸡块、小米、土豆做的米饭。瓷盆旁放着两桶打开的罐头,桌子四周摆着碗、杯和几双筷子。白求恩推门进来,一见他们都到了,高兴地说:“好,快坐吧!”
  白求恩把大家一一按在座位上,然后一本正经地说:“再过几天,我要离开你们暂时回国了。在这将近两年的时间里,你们和我一起生活、一起工作,给了我许多的帮助和教育。每当我感谢你们的时候,你们总是说,我帮助了你们的解放斗争,你们帮助我是应该的。实际上,我必须这样说,我们在一起工作,应该互相帮助。所以,我今天做一顿加拿大饭请你们,这算我对你们一个真诚的友谊的表示。”
  一听这话,四个人一齐站了起来,表示推辞。
  白求恩不高兴地问道:“怎么?难道只许你们照料我,我照料你们一次都不行吗?”
  大家说:“你是我们的国际战友,又是军区卫生顾问,那是我们应当做的。”
  白求恩郑重地说:“国籍、肤色、语言、年龄、职务不应该在我们中间存在什么界线,我们都是革命同志。同志,这才是我们之间最崇高的称呼呀!”
  一句话,说得四个人心里热呼呼的,他们只好拿起筷子吃饭。“我们都是革命同志”这句话,他们曾经不止一次地听白求恩这样说过,也不止一次地感受过这句话里所包含的深情厚意。今天,在这个即将离别的时候,他们的眼前又浮现出和白求恩相处近两年来那些难以忘却的经历——
  那还是在延安的时候,在座的这位警卫员记得:送白求恩去晋察冀的汽车就要开动了,管理员领来了一个身材高大、精神饱满的战士对白求恩说:“白大夫,给你换一个警卫员吧。”白求恩问:“为什么?”管理员说:“原先的警卫员年小体弱,到前线怕照料不了你。”当时,在座的这位警卫员确实长的又矮又小,看着新来的警卫员,再打量打量自己,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嘀咕:“怕是一定要换人了。也好,新来的同志比我棒,照料白大夫更合适。”没料想,白求恩来到新来的警卫员面前,喜爱地端详了一会。又拍拍他的肩膀说:“小伙子,好!可是我不能要你,前线比我更需要你。到前线去吧,用你这一身力气,狠狠地打击那些法西斯!”管理员还在一旁坚持着。白求恩严肃地说:“为了安全,我同意带一个警卫员。但是,我们都是革命同志,为什么要专门靠别人照料我呢?”说完,白求恩亲自替小警卫员拿来背包,又把他扶到车上。打那以后到现在,这位警卫员一直跟随着白求恩在晋察冀的山区、平原转战。在艰苦斗争的岁月里,白求恩在这位小同志身上花费了多少心血啊!行军时,白求恩常常拉着他的手翻山过河;宿营了,白求恩常常半夜起来给他掩好被子。警卫员不会做的事,白求恩手把手地教给他,还常趁工作之余,教他一些医疗知识。转眼两年过去了,小警卫员长大了,长高了,而白求恩却要暂时离开他,回国了……
  那还是在松岩口的时候,白求恩和几个同志在炕上给一个伤员作钢针牵引。在座的这位炊事员见大家忙的团团转,就主动赶来帮忙,蹲在炕沿下烧消毒锅。谁知道,一不小心,滚烫的水,把后方医院院长的脚给烫起了一个个大水泡。这位炊事员赶忙和大家一起,把院长送回宿舍去。看着院长非常痛苦,炊事员心里很不好受。这时,白求恩来了,他安慰炊事员说:“您主动帮助工作,是应该表扬的。没有小心,下次注意就行了。大家都是革命同志,不要想那么多。”半夜的时候,白求恩又来看望,见院长没有睡,就关切地问:“怎么样?痛的厉害吗?要不要吃点止痛药?”院长感激地说:“不用了。白大夫,您快去休息吧。”白求恩没作声。炊事员递过一个凳子来,白求恩挨着院长的床头坐下了。过了好大一会,白求恩才站起来,给院长倒了一碗水,又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盖在院长的身上。忙完了,又亲切地对炊事员说:“你也休息吧。”白求恩走后,院长还是疼的睡不着,这时候,门又开了,白求恩再次来到院长面前。他手里拿着一包药,说:“大概是疼的厉害,还是服点药吧。”白大夫看着院长吃了药,又过了会儿,才放心地走了。院长疼痛减轻了一些,睡着了。炊事员见有好转,也靠着床边睡着了。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朦胧间,炊事员听到轻轻的脚步声,睁眼一看,白求恩又来了。望着白大夫斑白的鬓角,院长和炊事员非常感动。白求恩拍了拍院长的肩膀,又拉了一下炊事员的帽沿,笑着说:“我们都是革命同志,应该互相照顾!”
  今年夏天,在回到冀西以后,白求恩和医院里的几个领导同志一起去参加庆功大会。到马厩拉马时,白求恩发现在座的这位饲养员手上长了几个小脓疱。拉着饲养员的手,白求恩反反复复地看了一阵,心痛地对院里的领导说:“这位同志长了疥疮,怎么还让他工作呀?”领导同志告诉白求恩:因为伤员多,住房挤,工作人员只能睡在铺了麦秸的草地上。因为潮湿,不少人生了疥疮。这样多的人长疥疮,如果都休息会影响工作。白求恩点了点头,又拉着饲养员的手,关切地说:“疼不疼?”饲养员说:“不疼,就是有点痒。”白求恩又体贴地说:“是啊,到晚上该痒的睡不着觉了。你们工作繁重,再休息不好怎么行呢!”这天晚上,他连夜配制了治疗疥疮的药膏,又拟了一个突击治疗的方案。第二天,白求恩请院领导把全院人员集合起来,他逐个检查询问。把所有生疥疮的同志都带到村边一个隐蔽的地方,四周用草帘子围着,中间生了一堆火。大家脱光衣服,洗净身子,上好药膏,烤起火来。白求恩在人群里串来串去,一会捅捅那个,一会拍拍这个,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冷、痛、痒全都被抛到九霄云外了。白求恩还特意来到这位饲养员身边,帮他洗身子,上药膏。看着白求恩脚下踩着洗疥疮的脏水,手上、臂上落满刮疥疮掉下来的屑、痂,饲养员难为情地说:“白大夫,太脏了,算了吧。”白求恩一边刮着,一边充满感情地说:“脏是脏一些,可是我不能嫌脏,因为我们都是革命同志!”
  就在这次巡视路上,在座的这位翻译同志,不幸被马踢伤了。白求恩立即翻身下马,为翻译就地治疗。翻译的腿骨已断,疼痛难忍,白求恩一边为他打针止疼,一边又点起一支烟,放在翻译嘴上。翻译从来没抽过烟,便摇头说不会。白求恩又劝又哄地说:“抽吧,抽吧,抽烟可以分散精力,减轻疼痛。”这正是在敌人据点附近的危险区,翻译要求转移到安全区后再固定包扎,白求恩那里肯听,硬是就地取出棉花、绷带,为翻译上了夹板。等转移到安全区,白求恩连饭都没吃,又为他做了整复手术,还特意做了一个匣式夹板,便于行军时固定止疼。就从这天开始,白求恩坚持和翻译住在一起。他和警卫员自然成了特别护士。铺床叠被,端水喂饭,每当夜深人静,白求恩总要一次次起来,问他疼不疼?问他要不要大小便?……望着白求恩慈祥的面容,这个曾在一所帝国主义开办的医院里工作过的年青人,心情格外激动,他曾经亲眼看到一些外国垄断财团怎样挂着慈善事业的招牌,利用医生的职务,残杀中国人民。有个叫雷曼的帝国主义分子,为试验一种抽风药品的效果,他竟让六十九个中国人服用,还无耻地拍摄了受害者痛苦挣扎的发作惨状。还有个叫斯·莱克的帝国主义分子,想用孩子的肺做试验,竟故意将卡在孩子喉头的一粒花生米捅入肺门,使孩子活生生地窒息而死……如此种种,曾经激起过这位青年人对帝国主义的深仇大恨。而白求恩,这位也是从西方来的医生,也是个外国人,但他和那些帝国主义分子是多么不同呀!因为他是一个共产党员呀。年轻的翻译紧紧握住白求恩的手说:“谢谢你,白大夫,我永远忘不了你!”白求恩亲切地说:“不要感谢我,我们都是革命同志。”
  “同志”,这是一个多么普通而又为大家熟悉的字眼啊!可就是这两个字,联结起五洲四海的革命者,描绘出人世间最高尚的革命感情。看看在座的这五个人吧,他们国籍不同,年龄不同,职务不同,经历不同,为什么能欢聚一堂,亲密无问,情同手足?就因为他们都是“同志”啊!
  吃饭中间,白求恩站起来了,他拿起一桶咖啡对大家说:“这咖啡是我离开祖国时,家乡的亲人送我的。他们说,带上吧,看见它就想起了亲人。现在,我要这样说,我不但想起了家乡的亲人,而且我现在就生活在亲人中间,亲人就是你们!”
  白求恩冲好咖啡,给每个人斟满一杯,然后端起自己的杯子,满怀深情地说:“同志们,站起来,让我们碰碰杯吧!我们一起走遍了晋察冀的山区、平原,去过无数村庄。我们看到了整个根据地都是士气旺盛,群情激奋,情绪高昂,胜利一定属于你们。我还曾经从你们祖国的南方走到北方,亲眼看到了你们的国家伟大富饶,你们的人民勤劳勇敢。可以预见,中国人民一定在不远的将来,挣脱日本帝国主义侵略的锁链,把日本帝国主义赶出中国,建立起一个独立民主自由的人民共和国!让我们一起举杯,为了消灭法西斯,为了共和国的早日诞生,为了你们这些未来的共和国的主人们,干杯!”
  四个中国同志一齐提议:“为加拿大人民、美国人民,为全世界无产阶级、被压迫民族被压迫人民的反法西斯斗争的胜利,干杯!”
  五个革命同志把盛满咖啡的杯子高高举起,一饮而尽。
  

白求恩在中国——中国人民解放军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白求恩在中国》编写组.—北京:人民出版社,19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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