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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友谊之歌——在最危险的时刻

《白求恩在中国》编写组


  十月二十日,是白求恩预定启程回国的日子。
  晋察冀军区为白求恩回国举行的欢送大会开过了,白求恩的行装准备好了,欢送的队伍集合了,眼看着白求恩就要上路了,偏在这时,军区送来了紧急命令:日寇以两万多兵力,配以飞机、大炮、装甲部队,分兵多路,向我晋察冀边区发动了大规模的“冬季扫荡”。军区命令卫生部即刻组织战地医疗队,赶赴涞源北部摩天岭一带抢救伤员。
  一听到这个消息,白求恩向部长坚决地要求说:“请批准我参加这次战斗吧,等战斗胜利结束后我再回国。”经过请示,军区批准了白求恩的请求。当天夜里,由军区卫生部组成了包括白求恩在内的一支战地医疗队,冒着风雪赶了七十里山路,来到了摩天岭前线。按着白求恩“时间就是生命”和“救护工作务必靠近火线”的主张,医疗队一下子插进了战斗的中心地带,手术站就设在离火线七里的孙家庄村边的小庙里。
  日寇的这次“扫荡”,真可以说拿出了看家本领。在这次扫荡中担任北线总指挥的是那个被日本侵略军吹捧为“熟稔新战术”的“名将之花”,以残忍、疯狂著称的日寇中将阿部规秀。这个杀人如麻的刽子手,战斗一开始,就亲自督率着他那一伙亡命之徒,向我军阵地猛扑。气焰嚣张的敌人立即同我军短兵相接,一场激烈的白刃搏斗开始了。
  随着前线上战斗的激烈进行,战场上留下了一片片敌军尸体。在孙家庄,医疗队那张伤员手术登记表上的数字也在不断递增。
  第二天下午,运送伤员的担架突然减少了,医疗队接到紧急命令:立即从孙家庄一带撤出!
  原来,战场形势发生了急剧变化。北线向我进攻的三路敌军,被我军分割包围,已经歼灭大半,残余的敌人为重整旗鼓,正在以孙家庄一带为中心再度集结。考虑到医疗队的安全,司令部命令处在敌人集结中心的医疗队立即转移,到涞源东南一带接受新的任务。
  手术室外的担架上,躺着几十名等待手术的伤员。经过简短的讨论,决定将轻伤员先行转走,剩下的十几名重伤员就地手术,手术后同医疗队一起转移。
  人们立即分头忙碌起来,抬担架的,整行装的,做手术的,紧张气氛笼罩着每个人的心头,笼罩着整个手术室。虽然初冬的寒风夹着雪花不时向他们扑来,人们的额头还是渗出了点点汗珠。
  时间紧迫啊!
  手术在迅速进行。一个、二个、三个,……突然,在山前观察了望的哨兵气喘吁吁地跑来报告:对面山上发现了大批敌军!
  部长抬起头,平静地问:“有多少?”
  “几百名。”
  看了看门外躺着的伤员,部长命令说:“知道了,继续观察!”
  “是!”
  哨兵出去了,手术台上的医生们,暗暗加快行动。
  一个手术没有作完,哨兵第二次进来报告:“敌人正向这里接近!”
  部长转向白求恩:“白大夫……”正在担任麻醉的翻译,也抬起头来望着白求恩。
  白求恩打断部长的话,不慌不忙地问:“还有多少伤员?”
  一个护士报告:“十名。”
  白求恩转身走出手术室,跑到门前的山坡上,向敌人奔来的方向了望。对面山上,黑压压的一片敌人正向这里蠕动。白求恩伸直右臂,竖起拇指,右眼顺着拇指盯着敌人占据的山头;过了一会,他又把右眼闭上,左眼睁开,仍然对准敌人占据的山头。观察了片刻,他脸上露出了一丝坦然的神情,迅即返回手术室,大声说:“同志们,我们还有时间手术。刚才我目测过,敌人现在离我们有十华里。”
  白求恩回到自己的手术台,一边手术,一边建议:“做完手术的伤员应该立即撤走。再开两张手术台,同时手术。加快速度,争取最短时间把十个手术做完,随时准备转移。”
  “十华里?”同志们的心霍地被揪紧了。还有十名伤员,还有十华里路,这就是说,敌人每前进一里就必须做完一个手术!而且都是重伤员!情况变得十分危急。同志们用恳切的目光望着部长,部长用恳切的目光望着白求恩,急切地喊:“白大夫!”
  “嗯?”白求恩头也不抬,继续手术。
  部长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起来:“白求恩同志,请你立即停止手术,随同手术后的伤员一同转移!”
  白求恩头也不抬,象没听见一样,继续手术。
  部长又喊了一声:“白求恩同志!”
  站在白求恩对面的助手立即过来,攥着他的手,恳求地说:“白大夫,把手术刀给我!”
  白求恩用肩膀把他推开,威严地说:“回到你原来的位置,把剥离器给我!”
  手术室里的医生们一齐喊了起来:“白大夫,白求恩同志!”
  白求恩脸色变得通红,眼睛里射着火光,太阳穴上的青筋象蚕一样蠕动,嘴唇动了几动,没有说出话来。只用严肃的目光扫了大家一眼,继续手术。
  部长一边给伤员麻醉,一边尽量和蔼地劝解:“白求恩同志,你的心情我们理解。这情况和你以前在齐会不一样,和在四公村也不一样,如果情况允许,我们都愿意你留下来!可是……”
  “可是什么!”白求恩不让部长说下去:“我一走,就会减少一张手术台,就会增加伤员的痛苦和危险。时间也会拖得更长。我不能把危险留给你们。”说完,他向门外大声吩咐:“把伤员抬上来,一次抬三个!”
  三张手术台上,同时进行手术。伤员被迅速抬进来,又很快地抬出去……
  又是一串急促的脚步声,哨兵第三次进来报告:“敌人已经迫近山下,已经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
  这一次谁也没有抬头,谁也没有说话,手术室里,一片寂静。除了手术器械叮当作响和人们急促的呼吸声外,连一点声音也没有了,好象整个世界骤然停止了运动。
  寂静,令人难以忍受的寂静。就在这寂静中,危险正降临在他们的头上;就在这寂静中,手术室里回响着一个共同的心声:“快!”
  快手术,为了伤员的生命!快手术,为了白求恩同志的安全!
  就在这寂静间,多少往事一下子涌上同志们的心头:在西班牙战场,白求恩冒着敌人的炮火给伤员输血;在去往延安的路上,白求恩在枪林弹雨中抢运医疗器械;在齐会战斗中,白求恩迎着敌人施放的毒瓦斯冲了上去,把一个个防毒面具送到伤员手中;而今天,在这敌人逼临眼前的最危险的时刻,白求恩又为八路军战士紧张地手术着,手术着……
  这是多么崇高的友谊,这是多么无私的支援!
  自从踏上烽火征途,白求恩遇到过多少个最危险的时刻?可是,哪一次他不是泰然自若,置生死于度外,这是为什么呀?
  …………
  最后一个伤员抬上来了,欣慰的笑容涌上了人们的眉间。几乎同时,手术室前枪声大作,我警卫分队同敌人接火了!子弹在头上飞过,弹片在四周落下,手术室被浓烈的硝烟吞没……
  躺在手术台上的那个伤员,方才还陷入昏迷,不知从那里涌出一股强大的力量,他挣扎着,大声嚷着:“白大夫,不用管我,你去吧,这里危险!”
  白求恩命令助手扶住伤员,弯下腰,温和地说:“不,孩子,你听我说,现在多花几分钟的时间,以后我还可以给你治好,要不,你这条腿就完啦!”
  伤员含着热泪,哀求似地说:“白大夫,我不怕,我不能连累你。你们走吧!”
  白求恩解下他的绷带,坚决地说:“不,谁也没有权力将你留下,你是我们的同志!”
  伤员简直是在吼叫:“不,给我一颗手榴弹,我和鬼子拚啦!可你一定要走!”
  白求恩眼里充满泪水,感动地说:“好同志,我谢谢你,反法西斯的人民都感谢你!给我几分钟吧,为了你的健康,为了消灭法西斯,为了我们共同的事业!”
  伤员用颤抖着的声音喊了一句:“白大夫……”
  白求恩没作声。
  伤员还在叫着:“白大夫,你听见了吗?”
  一滴泪水从白求恩的眼里滴落下来,掉在那个伤员的脸上。白求恩没有再回答这个战士。面对这样的战士,语言能够安慰他吗?不能啊!
  一连几发炮弹落在手术室周围,脚下的土地在剧烈地抖动着……
  手术台上,白求恩镇定从容。他有条不紊地用纱布蘸着肥皂水和盐水清洗伤口周围的血污,用消毒棉花擦干皮肤上的水渍,涂上一层碘酒……方才的爆炸声他仿佛没有感觉,好象都是在另一个世界发生的!
  但是,熟悉白求恩工作的医生们还是发现了,白求恩的动作加快了:那消毒棉花,在他手下按层次急速旋转;那手术刀,在他手上按规定部位迅速起落。为了伤员的安全,白求恩在和敌人争时间啊!
  猛然,白求恩的左臂振动了一下,他立即将左手从手术部位抽出。殷红的鲜血正从他的左手中指流下来。
  人们的目光“刷”地集中在白求恩的手上,白求恩将中指伸进碘酒瓶里蘸了蘸,对大家说:“没关系,只破了一个小口,手术吧!”
  说完,他赶忙低下头继续手术,好象怕别人接替了他的工作。
  一分钟,两分钟……时间在激烈的枪声中,在人们焦虑的心情中,在白求恩的紧张的手术中度过。当白求恩在那位战士的伤口上缝完最后一针时,同志们深深吐了一口气,最后一个手术终于做完了。
  白求恩平静地环视着手术室,一切都整理好了。他又向敌人奔来的方向蔑视地瞥了一眼,敌人已经来到村前。
  白求恩昂着头,在我警卫分队的掩护下,迈着急速的步伐,走在担架后面,拐进村后的山沟里。
  不一会,敌人的先头部队冲进了孙家庄。几个鬼子窜进了村边的临时手术室,泼洒在地上的那锅消毒用的开水,还散发着热气……
  

白求恩在中国——中国人民解放军白求恩国际和平医院《白求恩在中国》编写组.—北京:人民出版社,19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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