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西安事变-第三场
西安话剧院
当日下午。
临潼华清池，蒋介石的临时客厅。
〔幕启 钱大钧坐在桌旁翻看文件。
〔传来报告之声。 钱大钧 进来!
〔一侍从上。 侍 从 钱主任，各位将军已到齐。 钱大钧 让他们通通等着。委员长正在贵妃池沐浴。 侍 从 有几位记者求见委员长。 钱大钧 委员长马上要召开军事会议，让他们改日再来。 侍 从 (递上名单)是几位外国记者。 钱大钧 (看罢名单)请他们稍等一等，我马上报告委员长。 侍 从 是。 (欲下，走至门口)委员长来了。
(下) 钱大钧 (向侧室)诸位，委员长来了!
〔军乐齐奏。
〔一群高级将领从侧室上。
〔由远而近传来“立正!”之声。
〔蒋介石上，立在门口。 钱大钧 委员长健康! 众将领 委员长健康!
〔侍从接过军氅、军帽下。 蒋介石 (走进室内)都到齐了吗? 钱大钧 到齐了。(递上记者名单)委座，这几位外国记者想听听您关于“剿共”的高见。 蒋介石 告诉他们，在我的譬言未变成现实之前，这个是，我是不愿意发表什么谈话的。 钱大钧 是。 蒋介石 张学良、杨虎城来了吗? 钱大钧 已经等候多时了。 蒋介石 好。 (对将领们)准备开会。 众将领 是! (下)
〔蒋介石从另一侧走进内室，下。
〔钱大钧下。
〔稍顷，蒋介石复出，后随张学良、杨虎城。 蒋介石 坐吧。 张、杨 谢谢。 (坐下) 蒋介石 虎城，你的老母亲还住在乡下吗? 杨虎城 是的，她一直住在乡下。 蒋介石 好。等打完这次剿共战争，我一定去看望她老人家。 杨虎城 不敢当。 蒋介石 汉卿，虎城，这次“剿共”战争，我可要仰仗你们二位罗。 张学良 委员长，对这次“剿共”战争，我曾多次向您陈述过意见。今天，请容我再说几句。 蒋介石 (不耐烦地)说吧。 张学良 委员长，我们应该接受十年“剿共”内战的教训。十年来，我们把大量人力、物力和财力都消耗在“剿共”战场上，可是结果呢?…… 杨虎城 结果，结果共产党并没有被消灭。 蒋介石 现在情况不同了。共产党的部队经过国军五次围剿，已经大部溃散，流窜到陕北来的，不过两三万人，加上刘志丹、徐海东的部队，最多不过五万人，而且是疲惫之师，不堪一击。而国军却集中了三十万精锐部队、一百多架飞机。因此，只要两个礼拜，就一定能够根除共党，统一中华。到一九三七年元旦，我将向全世界宣布：全中国只有一个政府，一个主义，这个是，一个领袖! 张学良 委员长，日寇侵略我国，步步进逼，继东北沦陷之后，华北名存实亡。最近，绥东又复告急，国家民族的生死存亡已到最后关头。非抗日不足以救亡，非停止内战，不足以言抗日。继续“剿共”，断非出路，望您三思! 杨虎城 是呀，委员长，我们只有奋起抗日，才能挽救国家，振兴民族哇! 蒋介石 你们开口抗日，闭口抗日，你们懂得什么?我们枪不如人，炮不如人，机器不如人，工厂不如人，教育训练不如人，拿什么去抗日? 张学良 委员长，古人说，民之所欲，天必从之。以我幅员之广大，人口之众多，只要上下一心，同仇敌忾，何愁不能驱逐日寇，收复失地! 蒋介石 先平内乱，而后对外，这是既定国策，决不改变。你们身为党国要员，难道不懂得远交近攻的道理吗?共产党是我们最近的敌人，是心腹大患；而日本人离我们很远，危害尚小，不过癣疥之疾而已。你们远近不分，缓急不辨，不积极剿共而轻言抗日，简直是这个……不学无术! 张学良 委员长，我呈送给您的那封毛泽东先生和周恩来先生给我的信…… 蒋介石 我看过了。 张学良 我认为这是他们的一片诚意。我们应该接受他们的建议。互派代表，进行谈判，拟具国共两党抗日救国协定草案。 蒋介石 他们的目的很明白。其一，想借此取得喘息机会，以便巩固根据地，扩充部队；其二，瓦解我军，涣散斗志…… 杨虎城 委员长，共党问题明明可以和平解决，我们为什么一定要付诸武力呢? 张学良 是呀，委员长，我们为什么一定要坚持“攘外必先安内”的错误政策呢? 蒋介石 (一拍桌子)住口!我和共产党不共戴天，有我无他，有他无我，不消灭共产党，我死不瞑目! 杨虎城 委员长，你这样作，全国民众不会答应，全国舆论不会答应。 蒋介石 舆论?舆论算个狗屁!我拿出几百万块钱，开它几十家报馆，我要什么舆论，他们就给我造什么舆论! 张学良
委员长…… 杨虎城 蒋介石 我是全国的最高领袖，谁反对我，就是反对革命!
〔静场。 张学良 委员长，自从先父在皇姑屯惨遭日寇杀害之后，我就一直追随你，我对你的忠诚，可誓天日!今天，你训我也罢，骂我也罢，但是，我还有一个请求。 蒋介石 什么请求? 张学良 委员长，“九一八”我们东北军遵从您的命令撤进关内的时候，您曾经向全体将士保证，将来要率领他们驱逐日寇，收复失地。已经五年了，将士们天天盼望着奔赴抗日前线……委员长，眼下绥东吃紧，我请求委员长实现您的诺言，把我们东北军调到绥东去增援那里的抗日军民…… 杨虎城 我们西北军也请求到绥东参加抗日! 蒋介石 (不语)…… 张学良 委员长，如果您能答应这个请求，我们东北军全体将士将永远听从您的指挥，服从您的统帅……否则，他们不但会骂我张学良是骗子，也会对您委员长…… 蒋介石 哈哈……我是个什么人，我对中华民族的贡献，历史自有公断，用不着你们妄加评论。我再说一遍，我的剿共政策决不改变。只要还有一个红军士兵没有被消灭，还有一个共产党员没有被投进监牢，我就决不轻言抗日! 张、杨 委员长…… 蒋介石 你们要抗日可以，等我死了以后，你们再去抗日吧!
〔静场。 张学良 (掏出一份材料)委员长，这是东北军一年来的战况报告。 杨虎城 (也掏出材料)这是西北军的战况报告，请委员长过目。
〔张、杨欲走。 蒋介石 等一等。
〔张、杨止步。 蒋介石 汉卿，虎城，我们共事多年，你们应该是了解我的。我给你们两个方案：一、北上剿共，中央军作你们的后盾；二、调离西北分兵南下，一个去安徽，一个去福建。今天是十二月五日，限你们一周之内给我答复。
〔张、杨默默无言。
〔钱大钧上。 钱大钧 委座。 蒋介石 什么事? 钱大钧 宪兵三团逮捕了一个背叛党国、投降共党的败类。 蒋介石 是什么人? 钱大钧 东北军上校团长王清沅。 张学良 (一惊)啊? (极力平静) 蒋介石 汉卿，东北军里有这个人吗? 张学良 有……有这个人。 蒋介石 (对钱)罪证确凿吗? 钱大钧 完全确凿。 (将材料递过去) 蒋介石 汉卿，你看怎么处理? 张学良 我……听从委员长的决断。 钱大钧 委座，为了整饬军纪，儆戒后人，宪兵三团要求立即正法! (将自来水笔递给蒋)请委座批示。 蒋介石 (有意停顿，目视张学良，然后，慢吞吞地)命令宪兵三团立即将王团长释放。 钱大钧 委座……? 蒋介石 (将材料撕毁)新的剿共战争就要打响了，党国正在用人之际，对部下更要宽厚仁爱。汉卿，你告诉王团长，只要他在这次剿共战争中将功赎罪，就可以既往不咎。 张学良 是。 蒋介石 (对钱)告诉宪兵三团，今后东北军的事，不许他们插手，一切由张副司令负责。 钱大钧 是。 蒋介石 汉卿，虎城，去吧。 张、杨 是。 (下) 蒋介石 (怒火中烧，竭力忍耐，坐于椅上)…… 钱大钧 委座，卫立煌、蒋鼎文二位将军已经等候多时了。 蒋介石 命令他们接替张学良、杨虎城。 钱大钧 什么时候? 蒋介石 十二月十三日。再告诉宪兵三团，立即查清东北军、西北军中勾结共党、煽动抗日的分子，也于十二月十三日，统统逮捕。 钱大钧 一周之内，恐怕难以查清。 蒋介石 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走一个!——娘希屁!
——幕 落
话剧西安事变/西安话剧院集体创作.—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