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西安事变-第四场
西安话剧院
“一二九”运动一周年纪念日。
灞桥桥头。
〔灞桥从舞台右侧伸出，桥楼破旧欲塌。
〔幕启 乌云密布，寒风呼啸，雪花飘飘。
〔由远而近传来抗日救亡的歌声。
〔四个荷枪实弹的宪兵守住桥头。 宪兵营长 你们听着，今天这坐灞桥就是界线，没有命令，任何人不得通过!有违令者，就地正法! 宪兵们 是!
〔歌声更近。 宪兵营长 (喊)站住!停止前进!
〔黎平等带领游行队伍走来，前面一幅横标：“停止内战，一致抗日”。 宪兵营长 停止前进!
〔游行队伍停住。 沈 华 我们西安各界群众纪念“一二九运动”一周年，举行游行请愿，要到临潼去见蒋委员长。 宪兵甲 对不起。请你们从哪儿来，还从哪儿回去。今天灞桥禁止通行。 沈 华，那就请回报你们的上司，我们要过桥! 宪兵营长 那好吧，你们去两个人。
〔王国仇和学生甲站了出来，欲走。 小 敏 叔叔……(将围巾解下，递过去) 王国仇 小敏，你围上吧，我不需要。 (替小敏围好围巾)跟着沈老师，别掉队。 小敏 我知道。
〔王国仇和学生甲毅然走过桥去。
〔宪兵营长跟下。 黎 平 (对学生乙)各大队原地休息。 学生乙 原地休息!
〔幕后山近而远的喊声：“原地休息!” 学生丙 (上)老黎，有人送馒头，大饼来了! 众 人 谁?
〔人们簇拥着赵树义和几个人力车工人上。 黎 平 (迎上去)啊，是你? 赵树义 黎先生，你们刚出城，城里就撒遍了传单，(掏出几张)号召全城民众支援你们。听说你们还饿着肚子，工人、市民、小商贩、老头儿、老婆儿、姓们家都抢着给你们送锅奎、大饼、肉夹馍，附近的农民还送来了洋芋和红苕，我们组织了一百多辆洋车，给你们送来了?
〔众人欢跃。 黎 平 太好了。同学们，同胞们，有工人、农民和全市人民的支援，我们就一定会胜利! 众 人 (高呼)工人阶级万岁!农民阶级万岁!
〔歌声四起：
“工农兵学商，
一齐来救亡，
拿起我们的刀枪，
到前线去把鬼子杀光。
……”
〔宪兵营长带领一群宪兵走来。 宪兵营长 不准唱歌!
〔歌声愈壮。 宪兵营长 不准唱! (朝天鸣枪)
〔一侍从匆匆跑上。 侍 从 不要开枪。钱主任到!
〔钱大钧走出。 宪兵营长 (敬礼)钱主任! 钱大钧 对青年学生和民众，怎么可以如此粗暴呢?真是太不象话! 宪兵营长 报告!我们是为了最高领袖的安全。 钱大钧 住口!……同学们! 同胞们!兄弟是委员长侍从室主任钱大钧。委员长听说你们要到临潼去，特别派兄弟来接见大家。 一学生 那就请钱主任下令把岗哨撤走，让我们到临潼去见委员长。 钱大钧 同学们，同胞们，我看没有这个必要，委员长已经决定，改日亲自到城里接见大家。 学生乙 我们今天就要见他! 众 人 对，今天就要见他! 钱大钧 同学们，同胞们，你们有什么要求，我保证向委员长转达。 老教授 我们要面见委员长，请求他停止内战，出兵抗日! 钱大钧 老先生，同学们，同胞们，大家要求抗日，这很好嘛。但是，什么时候抗日，在什么地方抗日，用什么方式抗日……这都是国家大事，委员长自有安排。你们的任务是勤奋读书，专心治学……大家应该服从最高领袖的决定! 赵树义 要是最高领袖的决定错了呢! 钱大钧 最高领袖是不会有错的! 黎 平 不!钱主任，要是最高领袖没有错误的话，那么请问，祖国的大好河山，是谁拱手让给日本帝国主义的?北平学生的爱国运动，是谁指使中央宪兵镇压的?上海爱国“七君子”又是谁下令逮捕的?今天，我们西安各界民众为了抗日救国，前往临潼请愿。而你们不但不支持这一爱国行动，反而重兵把守桥头，摆下机关枪、水笼头、迫击炮，以武力威胁我们。钱主任，这是为什么? 众 人 为什么? 侍 从 这是为了最高领袖的安全! 赵树义 笑话!手无寸铁的群众和平请愿，和领袖的安全有什么相干?日本帝国主义占领了我们的国土，屠杀我们的同胞，你们这些当兵的，不去前线打日本，却拿枪对准自己的同胞，倒是为了领袖的安全? 钱大钧 你们，你们不听我的忠告，那就请便好了!
(转身走去)
〔侍从、宪兵随下。 众 人 (高呼口号)打倒日本帝国主义!打倒汉奸卖国贼!
〔众人纷纷议论。 小 敏 你们看—— 几个人 机枪? 学生丙 看，中央宪兵把王国仇和小陈捆起来了!
〔人们议论。 学生乙 好啊! “一二九”惨案又要在灞桥重演了!同学们，同胞们，让我们的鲜血洒遍灞桥，染红灞水，冲啊—— 学生们 冲啊——(向桥头冲去) 沈 华 (一步跨上桥头，挡住人流)同学们，不要急!
〔几个骨干围着黎平商量。 小 敏 (焦急地)怎么办?怎么办? (扯下围巾，捧在手里)叔叔——(冲过桥去) 学生丁 小敏冲过去了! 沈 华 小敏—— 赵树义 小敏——回来!
〔两声枪响。 沈 华 小敏——(跑过桥去)
〔赵树义跟着跑过去。
〔人们屏息地望着桥上。 王老汉 (从人群中奔出)小敏——(欲冲上桥头)
〔黎平等赶忙扶住王老汉。
〔音乐起。
〔赵树义抱着血迹斑斑的小敏上，沈华跟在后面。 王老汉 (接过小敏)小敏，小敏…… 小 敏 爷爷，……他们，为什么……不打日寇……要打……我呀? (气绝) 众 人 小敏—— 沈 华 同学们，同胞们，工人弟兄们，大家看见了吧，这就是他们对我们的回答!我们要求抗日，他们回答的是皮鞭，警棍和子弹!日本帝国主义在绥远轰炸，国民党政府在灞桥枪杀!
〔静场。
〔王老汉把小敏抱到人群中。
〔人群中响起压抑、悲愤的歌声：
“向前走，别退后，
生死已到最后关头，
同胞被枪杀，土地被侵占，
我们再也不能忍受……”
〔歌声中，人们抬着小敏的尸体一步一步向桥上走去。
〔突然传来汽车喇叭声。
〔谢文涛、孙秘书跑上 谢文涛 同学们，大家等一下! 孙秘书 张副司令亲自赶来了!
〔人们回首望去，张学良上，后随汤仙铭等人。 张学良 同学们，同胞们，大家听我讲几句话! 黎 平 张副司令，你看——
〔人们举起小敏的尸体。 张学良 啊?
〔静场。
〔寒风呼啸，雪花飘洒……
〔阴霾的天空中回荡着歌声：
“我的家在东北松花江上，
那里有森林煤矿，
还有那满山遍野的大豆高粱。
…………”
〔有人哭泣。
〔老教授将大衣脱下铺在地下。
〔人们将小敏放在大衣上。
〔张学良解下军氅盖在小敏身上。
〔许多人痛哭。 黎 平 张副司令，这血案就发生在你的防区里……一个无辜的孩子，为了抗日救国，何罪之有?然而，她竟然遭到了残杀…… 社会名流 张副司令，抗日，有什么罪呀? 一妇女 有什么罪呀? 人 们 张副司令，我们有什么罪呀? 张学良 同学们，同胞们，大家的爱国热情使我深受感动，由于我迟来一步，才发生这样的流血事件。但是请大家听我一句话，今天的临潼万万去不得! 赵树义 张副司令，我们游行了一天，毫无结果，刚才中央宪兵抓走了我们的联络员，又开枪杀害了我们的小同学，难道我们就此罢休吗? 王老汉 张副司令，我是东北人，你也是咱东北人，你要替我报仇哇! 张学良 最高当局已经下达了“格杀勿论”的命令。如果你们硬要过去，将要流更多的血，发生更大的流血惨案! 一青年 我们不怕死! 张学良 大家听我的话吧。抓去的人，我负责要回来；你们的要求，我也负责转达委员长。 黎 平 张副司令，今日之中国，外敌入侵，国势垂危，我等黎民百姓，不忍坐视国家灭亡，民族遭难，因而忍饥挨冻，奔走呼号……然而谁能料到，中央宪兵竟然拘捕爱国青年，枪杀爱国幼童，稍具人心，孰忍出此呀?事到如今，我们已经忍无可忍了，大义当前，不容反顾，我们请求国家最高当局，痛改前非，停止内战，一致抗日! 众 人 (高呼口号)停止内战，一致抗日!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教授走上前来。 老教授 副司令，民心不可欺，士气不可侮。望副司令当机立断，痛下抗日的决心吧! 众 人 副司令! 张学良 (悲感交集，热泪盈眶)同学们，同胞们，将士们，我的父老兄弟姐妹们，请大家相信，我张学良国难家仇积于一身，旦夕不安，未敢稍忘。诸位慷慨请求，我定当冒死转达最高当局，不论最高当局持何态度，一周之内，我一定用事实向诸位作出圆满答复!
〔众人鼓掌。 谢文涛 同学们，同胞们，张副司令慨然允诺，保证一周之内，用事实向大家作出圆满答复。我受杨主任的委托在此表示，为了停止内战，一致抗日，无论张副司令作出任何决定，我们西北军将采取一致行动!
〔众人鼓掌。 黎 平 同学们，同胞们，我们相信张副司令和杨主任决不辜负民众的期望。我们的血是不会白流的!我们一定要踏着烈士的血迹，奔赴抗日疆场，把日本帝国主义全部赶出中国去!
〔人们唱起悲壮、激越的歌曲：
“向前走，别退后，
生死已到最后关头，
同胞被枪杀，土地被侵占，
我们再也不能忍受。
…………”
〔张学良、谢文涛等向临潼方向走去。
〔歌声更加激越、高昂……
——幕 落
话剧西安事变/西安话剧院集体创作.—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