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剧西安事变-第五场
西安话剧院
“双十二”前夜到翌日凌晨。
新城大楼客厅。
〔幕启 时钟嘀哒有声。
〔杨虎城坐在桌前写诗，他面前的茶几上摆着酒瓶和酒杯。
张学良来回踱步。
〔张学良走过去拿起酒瓶倒酒。 杨虎城 汉卿兄，古人说：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浇愁愁更愁哇。 张学良 唉——(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简直令人不可相信，我们的这位委员长，最高领袖，竟然如此顽固不化…… 杨虎城 “宁肯我负天下人，不肯天下人负我”。这就是他——蒋委员长的信条! 张学良 他决心剿共，我们决心抗日；他死不改变，我们决不动摇，这真是……(走到桌前看见杨写的诗，念)西北大风起，河东战血多…… 杨虎城 (接念)誓摧倭寇尽，还我旧山河。 张学良 好，虎城兄，你这首诗写的真好啊。虎城兄，……你看看这个(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皮包，从中取出一份电报) 杨虎城 这是……? 张学良 这是“九一八”的时候，他发给我的铣电，命令我一枪不放，退出东北……五年来，国人不了解真情，都骂我张学良是不抵抗将军，是丢失东北的罪人!……我含辱负冤，替他掩盖了事实的真相，替他背着黑锅……可是今天，他竟然要把我逼上绝路啦! 杨虎城 汉卿兄，我们陕西人有句粗话：“活人不能让尿憋死”。 张学良 对，这封电报今天也应该让它见见天日啦。
〔电话铃响。
〔谢文涛、汤仙铭上。 谢文涛 (接电话)喂，是的……啊?杨主任，委员长电话。 杨虎城 (按电话)喂，我是虎城，委员长，您好。——嗯，是的，是的……他在这儿。 (把话筒给张)副司令。 张学良 (接电话)我是学良，委员长晚安。……嗯，嗯……今天，今天是十二月十一日。……知道，知道……明天，十二月十二日，我，一定给你答复……是，是。
(放下话筒)
〔张、杨相视无语。
〔静场。
〔张学良走过去，坐在沙发上。 汤仙铭 副司令，前天在灞桥，你当着各界人士保证，一周之内要用事实向他们作出圆满答复。副司令，你可不能自食其言呀! 张学良 住口!你懂个屁!
〔静场。
〔杨虎城一挥手，汤仙铭、谢文涛退下。 张学良 (心情激荡，踱至窗前，不禁吟起了昆曲《林冲夜奔》)
“按龙泉血泪洒征袍，
恨天涯一身流落。
有心投水浒，
回首望天朝。
急走忙逃，
顾不得忠和孝……”
虎城兄，你说，他真的逼得我们无路可走了吗? 杨虎城 路是有啊，可我们正处在三岔路口。 张学良 对，三岔路口。这第一条路…… 杨虎城 不顾国家民族的生死存亡，继续剿共。 张学良 这是民族罪人，死路一条，不能走! 杨虎城 第二条路是，拒绝军令，消极对抗。 张学良 这等于自取灭亡! 杨虎城 还有一条回头路，自动放弃部队，隐居终南山。 张学良 这会遗恨终生，死不瞑目! 杨虎城 那，你我就只有这最后一条路啦! 张学良 对，最后一条路啦!……杨将军! 杨虎城 副司令! 张学良 咱们决不剿共，这一条定了! 杨虎城 定了! 张学良 决心抗日! 杨虎城 这一条也定了! 张学良 东北军和十七路军永不分开。 杨虎城 你我患难与共，生死同心。 张学良 好!杨将军，那就让我们效法楚大夫鬻拳，苦谏不从，临之以兵! 杨虎城 事不宜迟，要立即行动! 张学良 好，来人!
〔谢文涛，王清沅等一批军官应声而上。 张学良 马上召开军事会议，通知部队，集合待命出发! 众 人 是!
〔收光。
·暗转·
〔灯复明已是翌日凌晨。
〔寂静，令人难以忍受的寂静。时钟嘀哒之声更衬托出寂静的可怕……
〔茶几上，临时增加了一部电话，谢文涛、孙秘书一人守着一部电话。
〔张学良站在窗前向远处眺望，汤仙铭紧靠在他的身旁。
〔杨虎城站在沙发背后，看着手表…… 张学良 怎么还没有动静? 杨虎城 时间还没到。 张学良 啊!……(踱步)虎城兄，嗯，你给咱……讲个故事吧。 杨虎城 讲个故事? 张学良 呃……你听过两只山羊过独木桥的故事吗?……两只山羊过独木桥，一个往东， 杨虎城 一个往西，……’ 张学良 走到桥中间，…… 杨虎城 头顶着头…… 张学良
谁也让谁…… 杨虎城
〔突然传来枪声。 谢文涛
打响了! 孙秘书 张学良
打响了! (奔至窗前) 杨虎城 张学良 (万分激动)虎城，…… 杨虎城 汉卿兄，少帅…… 张学良 你我胆大包天，把天捅了个大窟窿…… 杨虎城 孙悟空敢大闹天宫，我们就不敢大闹临潼五间亭吗?
〔二人大笑。
〔电话铃响。 谢文涛 (抓起电话筒)喂，我是指挥部…… 杨虎城 (奔过去抓过电话)讲话! ……杨虎城……!好，好!命令全体士兵仔细寻找，一个也不能跑掉! (放下话筒)副司令，西京招待所的政府大员已经全部集中，就是没有找到陈诚。
〔副官急上。 副 官 报告，飞机场已经控制，南京方面的五十架飞机全部被扣! (下)
〔又一副官上。 副 官 报告，电讯局、火车站全部控制! (下)
〔又一副官上。 副 官 报告，中央宪兵三团全部被缴械! (下) 张学良 好。……怎么搞的，临潼方面还不来电话? ……仙铭! 汤仙铭 到! 张学良 命令摩托部队，立即出动! 汤仙铭 是! (欲下)
〔电话铃响。 张学良 等等。 (接电话)喂，王清沅吗?我是张学良……好，好。委员长，委员长?……什么，没有找到? 杨虎城 没有找到? 张学良 (对杨)被窝是热的，假牙还在。 杨虎城 那就跑不远。 张学良 (继续打电话)马上搜山，就是踏平骊山，也要找到委员长!否则，你就别活着回来见我。 (放下话筒) 杨虎城 这个老东西会跑到哪儿去呢? 张学良 要是抓不到这个委员长…… 杨虎城 汤营长，命令临潼方面的部队，切断所有道路，仔细盘查一切行人。 汤仙铭 是! (下)
〔电话铃响。 谢文涛 (接电话)喂，……好，抓住了?! …… 张学良
抓住了? 杨虎城 谢文涛 (放下电话)在西京招待所地下室的垃圾箱里把陈诚抓住了。
〔张、杨二人失望地互相看看，走到沙发前刚坐下，茶几上的电话铃响。 孙秘书 (接电话)喂，……副司令! 张学良 (没精打采地拿起电话)喂，我是张学良……(一下兴奋地站起来)什么?……好，好。谢谢兄弟们，谢谢我的好将士!赶快把委员长安全地护送到新城大楼。
(放下电话) 杨虎城 谢天谢地，谢天谢地…… 张学良 虎城老兄。 杨虎城 我的少帅。
〔二人笑。 张学良 拿酒来!
〔副官送酒。 张学良 来，都来，都来，干!
〔众人干杯。 张学良 谢处长，请你把起草好的八项主张，立即向全国通电，宣告我们兵谏的目的，在于抗日救国! 谢文涛 是!(下) 杨虎城 汉卿兄，蒋介石很不好对付，下一步，你我可更要小心从事呀! 张学良 是啊。办法只有一个…… 杨虎城 向陕北发电…… 张学良
(同时)请共产党! 杨虎城
——幕 落
话剧西安事变/西安话剧院集体创作.—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8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