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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录 原国民党将校军官的回忆 附一 兰州战役始末
史载忠 马迪甫 李庆芬 马义明 马尚武
一
1949年7月初，马继援退居平凉后不久，马步芳派副长官兼参谋长刘任携带作战方案到静宁，与马继援商议，妄图在宁夏、陇南两个兵团的协同下，利用兰青公路沿线的三关口、固关、马鹿镇等隘口和解放军作战。但接踵而来的是固关一战，旅长马成贤负伤，全军被歼。同时，电台窃获马鸿逵令卢忠良率部迅速撤回宁夏的消息，宁、青两马的勾结，再次瓦解。所谓的关山阻击作战方案遂成泡影。
8月初，马继援率部退至定西，计划利用这一带山高沟深的地形打阻击战，而马步芳已确定在兰州进行防御战，父子意见相左，相持不下。马步芳又派副长官兼参谋长刘任携带坚守兰州的作战方案到定西，召开军事会议进行讨论。参加这次会议的有马继援、刘任、马步銮、卢忠良、王治岐、赵遂、马文鼎等。马步芳计划坚守兰州的理由是：
(一)兰州北临黄河，南有险峻的皋兰山可作屏障，易守难攻，和青海、新疆、宁夏有公路脉络相连，接济方便。加上地势、物资储备等优越条件，有利于内线防御战斗。右翼的新编骑兵军以临夏为基地，配合骑兵第8旅、骑兵第14旅及附属于5个步兵师的5个骑兵团，兵力不算单薄。在化隆、循化组成以马全义为军长的新编步兵军，作为后备力量。左翼由兰州以黄河沿岸为阵地，有卢忠良率领的宁夏兵团及马鸿宾的第81军，以及第120军、第91军进行防御，乘机可由靖远出兵定西，截断西兰公路，断绝共军的运输线。
(二)过去青海马家军打孙殿英在宁夏境内，打藏兵在青藏边境，打红四方面军在甘肃河西，这次仍然要把战火燃烧在青海境外。
马步芳又另派特使到定西，向儿子面授机宜，二人在城外树林里，密谈半晌。马继援即改变主张，表示尊重其父意旨，同意坚守兰州的作战方案。
同时，会上马文鼎等曾提出“河川防御”的作战方案。其理由是：兰州虽有皋兰山作屏障，背靠黄河，有利亦有弊，如大兵团作防御战，胜则在重叠的山峦中机动部队无法进行逆袭，战果不大；败则只有一座铁桥，不能及时退却，就有被动挨打遭受覆灭的危险。所谓“河川防御战”就是：1、把大兵团完全摆在黄河北岸。东起宁夏西至甘肃永靖及青海境内的民和、循化，布置重点防御，沿线满布哨卡；共军渡河，既无船，又无桥，哪里发现共军渡河，就在哪里以重兵袭击。2、兰州外围由东岗镇到皋兰山、沈家岭、狗娃山等险要地带，派出少量部队，凭险进行阻击；经过一段时间，完成消耗任务后，主动放弃兰州，撤到河北。3、所有储存在兰州的弹药、粮食及重要物资，全部运出；解放军到了兰州，只剩空城一座，首先兰州20万居民，及共军大队人马食粮，立即会发生恐慌。4、陇、宁两兵团粮食可由宁夏、河西、青海广大地区源源不断地接济，弹药可空运到青海、河西、宁夏等机场，接济军需。但讨论的结果，仍然是尊重马步芳的意见，采用了前者。
会后，王治岐回到陇南礼县、西固山区防地后，还给马继援发来电报，大意谓：防守兰州利客不利主，胜则无战果，败则无退路，愚见当否，请作参考。
马继援在定西军事会议结束后，因固守兰州已成定论，就令第82军所属三个步兵师(第100、190、248师)从速开赴兰州，准备防御工事，第129军及骑兵第8旅殿后。骑兵第14旅已补充完整，驻在兰州。马继援本人于8月10日离开定西，当晚6时多到达兰州，指挥部临时设在河北沙沟临近的延长堡地区。
接着很快召集军师负责人及作战参谋人员，对马步芳提出的作战方案及兰州地形，作了仔细研究，一直到深夜。随后，马继援和马步銮、谭呈祥、韩有禄、马振武及以马文鼎为首的作战参谋人员组成阵地勘察小组，一同乘车循环山公路到皋兰山中央的营盘岭，对东面的主要阵地豆家山、古城岭、马架山、西兰公路以北的十里山，西边的沈家岭、狗娃山都跑了一遍。一直到黑夜返回指挥部，令侦察小组连夜将各处防御阵地内既有钢筋水泥工事设施，及尚应补充修建的防御工事，作出详细报告并绘制防御要图，以便开会时提出，作为部署兵力的依据。
8月12日晨5时，各军师旅负责人及作战参谋人员一起到指挥部，西北军政长官公署副长官兼参谋长刘任也参加了这次会议。会上仔细研究和审核了侦察小组提出的报告和建议，其内容如下：
(一)皋兰山是兰州的天然屏障，主要阵地在抗战时期筑有钢筋水泥碉堡群，通向城内的环山公路与其它阵地相连接，物资运输极为便利。在此基础上，对外按地形坡度削成高5—10米的峭壁，峭壁腰部挖暗藏的侧射机枪掩体，峭壁外面挖外壕，深四五米，各壕间均筑暗堡和野战工事，交通沟暗道相通，阵地前设置铁丝网，密布地雷群。
(二)营盘岭位于皋兰山中央，和东边马架山、西边沈家岭阵地相衔接，彼此依托，互为应援。这个阵地，有一组钢筋水泥构成的环形集团工事，将山崖削成三道防线，每层高三丈，最下层的更高一些，使难于仰攻，无法接近。
(三)豆家山位于兰州东南约10公里，紧扼西兰公路，地形险要，是兰州东南防线的要冲，也是兰州的东大门。十里山是兰州城东的屏障，北临黄河，南接豆家山，西与马架山相接，西兰公路由其东南折向西北，从这山谷中通过，山势陡峭，地形复杂，易守难攻。在原有的阵地基础上，再补充构筑工事，使之：
1、各火力点构成三角和四方形阵地，各阵地核心筑有黄土覆盖的隐蔽钢筋水泥地堡，火网交叉无死角，交通沟相连各火力点。在主阵地周围，挖两三道外壕，既能独立作战，又可互相支援。
2、在山腰部用人工削成二三米不等的绝壁，并利用绝壁向外挖成轻重机枪射击孔，在进攻易于接近的地段，设置滚木和内装炸药的汽油桶。这种“飞雷”爆炸起来可大量杀伤进攻部队。外围埋设铁丝网和地雷群，这样，兰州的东大门就能守住。
(四)沈家岭、狗娃山是两座山梁，在兰州西南10里左右，两山相接，狗娃山在深家岭西，山梁比沈家岭低，在这两架山梁的东西，各有一条公路直通兰州城西关。狗娃山西侧，是兰临(临洮、临夏)公路，沈家岭东是兰阿(阿干镇)公路，雷坛河从谷底流过，公路沿河延伸，东边就是最高的皋兰山，居高临下。守住皋兰山、沈家岭，就能控制兰阿公路，守住狗娃山就能截断兰临公路。这块阵地，实为兰州锁钥，如果这把锁子锁好，钥匙牢牢地掌握在手中，兰州的防御战就能取得胜利，达到预期目的。
这个报告及建议经过讨论，作出如下决定：
(一)第82军负责兰州战役中整个内线作战战斗任务，所属第100师负责兰州东南十里山、豆家山、马架山、古城岭、大顶山一带防御任务，第248师东与第100师相接，负责皋兰山营盘岭一带防御任务，由参谋长马文鼎会同各师师长即到阵地进行分工，着手进行整修和挖掘工事，限两天两夜完成，部队全部进入阵地，准备战斗。
(二)第129军两个步兵师为预备队。第357师调驻小西湖，新编第一师调驻东教场。黄河以北的庙滩子至永靖一带河防由马步銮指挥该军所属部队及骑兵第8旅、骑兵第14旅沿河布置防守，在临夏的新编骑兵军如需增援时，马步銮统率两个骑兵旅由永靖、莲花渡河应援。马全义在化隆新建的步兵军作为右翼骑兵军的后备力量。
(三)第91军和第120军配合马鸿宾的第81军防守由兰州延长堡到靖远的河防，在时机成熟时，可进军到定西，截断西兰路交通线。
(四)成立兰州战役作战指挥部，成员是：马继援、刘任、马步銮、卢忠良(缺席)、赵遂、马文鼎。参谋长由马文鼎兼。
(五)宁夏兵团为总预备队，除钳制一部分共军部队外，并以两个步兵师策应兰州战斗。会议纪要，即通报宁夏兵团及各军师。
8月14日会议结束，即责成参谋长马文鼎协同第100师师长谭呈祥、第248师师长韩有禄、第190师师长马振武，乘车上山将十里山、豆家山、马架山、古城岭、大顶山、皋兰山、营盘岭、沈家岭、狗娃山一带防御阵地按照会议决定，作了具体安排。各部队连夜作修补削壁等防御设施。
二
8月20日前，兰州防御阵地已全部部署就绪。此时侦知解放军第19兵团已进入兰州市东南山区；第2兵团进入兰州皋兰山及沈家岭、狗娃山一带。这时双方都在紧张地调动部署兵力，解放军的行动也可以通过望远镜看清楚。
20日晚11点，解放军试探性的攻击，21日凌晨，解放军从兰州东、南、西三面同时开始攻击。第248师及第82军的许多阵地被炮弹摧毁，第82军的炮火，也击中了解放军的阵地目标，起火燃烧。马继援即派马文鼎到阵地观察情况。这一天，全面发生攻战，战况异常激烈。解放军的进攻受到地形限制，我们整个防线，未曾动摇。冲入前沿阵地的解放军和守军发生肉搏，短兵相接，血肉横飞，几进几出，双方伤亡惨重。
22日，马继援到第一线召集各指挥官在皋兰山开现场会议。他说：“共军初战受挫，伤亡倍于我军。我方团长郑万良中弹阵亡，全线官兵伤亡百数十人。但共军决不会罢休，我们要足够重视，决不能掉以轻心。现在兰州外围的共军，数量上暂时比我们占优势，只要我们坚持战斗，争取宁夏兵团能早日靠拢配合，陇、宁两兵团就6个军(即第82军、第129军、新编骑兵军、第11军、第128军、贺兰军)，加上马鸿宾的第81军，周嘉彬的第120军，黄祖埙的第91军，共9个军。目前共军三个兵团只有6个军，从整个战区看，我们在数量上又比共军占优势。”马继援分析了当时战场情况后，又向在座的军官说：“这次长官(指马步芳)去中央开会和马鸿逵会面，这对宁夏兵团和我们靠拢，也是个促进。同时还请中央派飞机助战，必要时骑兵第5军也可由新疆空运一部分参战。”这番话，主要是给与会的指挥官们打打气，借以安定军心。
会后，马继援视察了外围阵地，对随同视察的人员指示说：“沈家岭和狗娃山东西有两条通往阿干镇和临洮的公路，是兰州西南的门户，敌人很可能调整进攻方向，调集大量兵力、炮火，从这里突破，我们有第129军的两个步兵师驻在小西湖及东教场作第190师的后盾，是可以完成防御任务的。”
随后，马继援即驱车去长官公署向马步芳汇报，马步芳当即将兰州防御战况及解放军21日初战受挫情况，通报马鸿逵，并催请从速靠拢兰州，加强战斗。得到复电：“即准备出兵。”但并无具体行动。马步芳除再电马鸿逵敦促出兵，并电蒋介石请其催令马鸿逵外，将兰州的一切军政事宜，全盘交与马继援及副长官兼参谋长刘任处理。他于22日12点偕同民党青海省党部主任委员马绍武及兰州警备司令部稽查长陈显宗等一行返回西宁。
23日，宁夏方面仍毫无动静，马步芳、马继援父子二人在西宁、兰州两地互通电话，心如火燎，决定派长官公署秘书长马骥于当天下午5点乘吉普车由兰州起程，连夜赶往宁夏，请兵援兰。马骥携带马继援的亲笔信及礼品到达宁夏后，即见马鸿逵。马鸿逵当面答应说：“当前形势紧迫，合则存，离则亡，我们出援兰州，迫在眉睫，舍此则无他途，请电子香和少香(指马步芳及马继援)放心。”马骥回到住所等了一天，还无下文。25日清晨，又见马鸿逵，这时马鸿逵态度冷淡，满口支吾，马骥就将晤见马鸿逵的情况电告马继援。
马继援接到马骥由宁夏接连发来的电报，已对宁夏兵团的迟疑态度表示担忧。25日展，共军发起了全面总攻，并以重兵、重炮，重点强攻沈家岭、狗娃山的第190师阵地，马继援即命令守东岗镇的第100师，准备抽出一部精锐，参加沈家岭、狗娃山战斗，并令防守黄河北岸的骑兵第8旅、骑兵第14旅分别驰往化隆、甘都及永靖且以黄河沿加防。一时兰州各阵地炮战激烈，解放军的步兵轮番进攻，特别是沈家岭、狗娃山阵地，双方赤膊拼搏，血肉横飞，战斗达到白热化程度，整个阵地成了一片火海。解放军3个团的兵力，进攻第190师狗娃山的第568团阵地。在猛烈炮火下攻势凌厉，阵地被突，急令预备队第357师的第2团参加战斗，但也无济于事，到下午为止，整个战场官兵伤亡人数共约2000余人。
三
当时兰州市区，战云密布，险象环生，马继援面临困境。经与先期已逃回西宁的马步芳通过无线电话，以乡土隐语互通情报后，马继援便急急忙忙地于当天(25日)下午2时，召集师长以上军官开会，宣布“撤出兰州市区”，决定晚7时开始撤退。并当场作了如下安排：
(一)第129军军长马步銮在黄河铁桥负责指挥撤退。
(二)按第100师、第248师、新编第1师、第357师的顺序，从晚7时起依次按两小时的间隔相继撤退，以免过桥拥挤。
(三)第190师全力固守沈家岭、狗娃山阵地，等全军撤退完毕，最后撤出。长官公署及附属机构、兰州市宪警部队，均向河西撤退。
(四)第82军所属各部队，全部由甘、新公路经永登折向西南到青海大通、门源集中；第129军所属步兵师及骑兵第8旅、骑兵第“旅全部由甘青路经河口、享堂到西宁上五庄、三角城等地集中待命。
1949年8月25日晚，马步銮率领一个由参谋、军法人员组成的20多人的撤退疏导小组，组长由第129军副参谋长马生福负责，分布在铁桥沿线进行工作。晚7时正开始撤退，马步銮在桥北的西侧监视撤退到天明。另派副军长韩得铭住在河口，分导两军部队按上述路线撤退。但在撤退命令发布后，各部队都急不可待地抢过铁桥，结果在小西湖七里河的第357师，在教场的新编第1师，及沈家岭、狗娃山的第190师，在皋兰山的第248师，抢先过黄河，一片混乱。第100师远守东岗镇、十里山、豆家山、古城岭一带，距铁桥约40里，结果到了最后面。有些习水性的官兵，便武装泅渡，溺水而死的不少，其中该师第1团团长马占奎、2团团长韩成功，官兵分离，骑兵武装从东教场渡过黄河。最后一部撤到兰州城西及铁桥附近时，被解放军入城部队堵截，发生巷战，伤亡惨重。马步芳守兰州的部队，就这样被击溃了。8月26日，人民解放军解放了兰州。
作者简介
史载忠 原系国民党第82军上校高参；
马迪甫 原系国民党第82军第190师上校政工处主任兼副师长；
李庆芬 原系国民党第129军上校秘书；
马义明 原系国民党第82军第100师上校政工处主任兼副师长；
马尚武 原系国民党第82军参谋处中校科长。
一野最后一战/剑彬编著.—北京:国防大学出版社,1997.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