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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甘边革命根据地的工人运动
桂生芳
1932年春天，省委交通员把我和西安兵工厂的工友何如钖从西安送到三原，参加了渭北游击队。游击队在辘辘打了一个伏击仗，把国民党的一支牺牲队打得七零八散，缴获了七支步枪，我和老何都拿上了武器。大概是1932年初，我们与红二十六军会合，归三路游击队指挥。我和何如钖被调到三路游击队指挥部驻地——照金苏区薛家寨创办兵工厂，为红军游击队修理枪支，这就是红二十六军兵工厂的诞生。
创建薛家寨兵工厂
红二十六军兵工厂是与照金苏区根据地同时创建的。
当我们到薛家寨的时候，薛家寨还没有工人。最早的军械工人，就是我与何如钖以及淳化县土门镇的一个工人。以后我们又从薛家寨附近找来一个姓陈的铁匠。
薛家寨兵工厂是在极端困难的条件下成立的，当时既无钢铁煤炭等原材料，又无生产工具，更缺技术人才。薛家寨是陕甘边唯一的根掘地，是个穷山沟。游击队驻在这里的人数也不多，只有李妙斋带的一个特务队。于是，我们就跟着部队一边打仗，一边寻找原材料。打完一仗往往可以搞到一些坏枪、弹壳、铜铁等材料和老虎钳、铁剪子、锉刀等修理工具。
我们就以这些东西起家，办起了“工厂”。当时有很多缴获的枪支需要修理，可是型号太复杂，步枪就不下几十种，有的我们从来没见过。这些枪支大部分是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前的外国产品，早就该淘汰了，可是这些武器落到游击队手里，却成了宝贝。要知道，当时游击队是拿大刀、长矛，铁叉和敌人打仗哩。我们修好一支枪支，就等于给红军一份力量。我们以主人翁的态度认真对待工作。只要有枪修，我们都顾不上休息，日夜不停地连续工作。想方设法把各种型号的枪支修好。
后来，薛家寨兵工厂陆续来了四批工人。兵工厂开始由何如钖负责，后来由西安兵工厂来的老工友惠子俊同志负责。
1933年7月、8月，杨虎城骑兵团在耀县起义，团长是共产党员王泰吉，起义队伍来到照金时，带来了一批工人参加了薛家寨兵工厂。这是兵工厂人数最多的时期，大约有四、五十人。
红军游击队的“军械部”
随着游击队活动的深入开展，兵工厂的压力越来越大。我们这个兵工厂简直成了红军游击队的“军械部”。
自从惠子俊同志来兵工厂后，工厂工作有了明显改进。惠子俊岁数较大，在兵工厂工作时间也长，技术也比较熟练，在他领导下，大伙积极生产，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
当时除了修理一部分枪支外，最重要的任务是制造长短枪用的子弹。造子弹的原料很缺，特别是子弹底火没办法搞。惠子俊同志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曾去西安跑了三、四次，专门去买底火及药品。有一次在耀县被敌人关了几天，在三原也被关了几天。但仍然买回了原料，保证了子弹生产，我们还把香山寺储存的铜元和麻钱运来，熔化后制造成子弹和手榴弹壳子。我们利用旧子弹壳，加工处理代替新壳子。游击队非常支持我们的工作，规定：凡是打仗用过的子弹壳必须收回。
制造子弹的火药，也是我们自己制造的。用老百姓土枪用的黑火药，稍加改进，把它装到弹壳里就可以把弹头打出去。
当时没有手榴弹，我们就用步枪弹壳制造了一种“麻辫手榴弹”，有一定的杀伤效果。这种手榴弹不仅在保卫薛家寨的战斗中起了一定作用，而且在红军和游击队战斗中也起了很大作用。
我们还制造了各种地雷，有拉火的，也有踩火的，威力很大。这些土法制造的地雷，成了红军、游击队的新式武器。我们大批制造地雷需要的炸药，是打了泾阳县泾惠渠开发机构驻地以后，获取几千公斤黄色炸药解决的。
我们除了在照金苏区建立兵工厂外，还在前方组织了红二十六军随营学校，随营学校的学员除军事人员外，都是工厂的工人。他们跟着部队，白天打仗，晚上修理枪支，保证了部队战斗需要。
保卫薛家寨的战斗
1933年7月，耀县民团首领，土匪头子夏老么，趁红二十六军北上作战之机，纠集了耀县、淳化、旬邑、郑宁、宜君、铜官等各县民团约千余人，向我薛家寨发起进攻。
敌人打来这一天，李妙斋、张秀山的部队正在薛家寨五、六十里外的老爷岭作战。对付这千余民团进攻的作战任务，就落在我们兵工厂这支工人队伍和被服厂，红军医院的一百来人肩上。
敌人由后梁打上来时，正是拂晓，在吴岱峰和惠子俊同志的组织指挥下，我们工人全部武装起来，投入了紧张的战斗。这一天刮着大风，雷雨交加，战斗打得非常艰苦，从早晨一直打到晚上。我们用自己制造的手榴弹、地雷对付这些穷凶极恶、貌似强大的敌人，打的敌人尸横遍野，被炸死的不计其数。
李妙斋、张秀山同志带领的游击队，天亮时在秀房沟和敌人接火，战斗结束后，才赶到后山梁来支援我们。这时天快黑了，敌人企图逃跑，李妙斋同志命令立即组织反击，但由于指挥经验不足，被敌人发觉，当他站起身来吹哨子集中队伍的时候，被敌人的枪弹击中。特务队王队长和另一个同志，先后接替指挥部队，也都是在站起身来吹哨子时中弹牺牲了。结果组织反击的战斗未能实现，还是让敌人逃跑了。兵工厂工人王定朝同志在这次战斗中牺牲了，我臀部受伤。这就是薛家寨的第一次保卫战。
1933年10月15日，国民党西北军出动了特务二团和一个炮兵营，在各县民团的配合下，以二千多人的兵力，向薛家寨发动了大规模的猖狂进攻。这就是薛家寨的第二次保卫战，这次保卫战，我们打得更艰苦。
当时，奉令北上进行外线作战的我红二十六军尚未归来，坚持薛家寨保卫战的只有小部分游击队，敌人对薛家寨这个方圆不足几十公里的地方进行了四面包围，薛家寨内第一个寨子是被服厂，是妇联的同志给部队做冬装的地方；第二个寨子是红军医院，住着我们的伤病员；第三个寨子是三路游击队总指挥部和兵工厂；第四个寨子离得远些，主要是存东西的仓库；第五个寨子在山那边。敌人主攻对象是一、二、三寨。
数千敌军团团包围了薛家寨和党家山，敌各路同时发起进攻，使我兵力更显不足，虽然，坚持薛家寨保卫战的游击队、兵工厂、被服厂、红军医院和红二十六军后勤人员总共不到四百人，在敌强我弱、敌众我寡，兵力悬殊的情况下，我们没有被来势汹汹的敌人所吓倒。由于全体指战员的努力，秀房沟、后梁的敌人一天之内连续发起的十几次进攻，都被我守寨部队和工人打退了。敌人连续五、六天用炮火攻击薛家寨，也没得逞，敌人伤亡严重，我军也付出了重大代价，伤亡较大。
在敌人进攻的第九天，叛徒陈克明带领叛兵从陈家沟后梁附近上山，爬上薛家寨顶峰，把前后寨子分成两半，敌人集中兵力进攻前寨，使我腹背受敌。我主力部队被迫从后梁和党家山撤离，薛家寨终于失守。但是参加薛家寨保卫战的英雄们的光辉事迹永存。兵工厂工人一边战斗，一边工作，既是工人又是战士的不朽业绩，在工人运动史上写下了壮观的一页!
配合游击队袭击龙王寨
在敌人占领薛家寨前，我因负伤和另外一些伤员被转移到第五个寨子。我们刚到五寨，敌人就跟进来了。护送我们转移的张秀山同志转移到党家山，我们几个伤员被敌人扣下了。
敌人占领薛家寨后，由陈克明的两个队驻守，其余武装均撤离这个地区。敌人把我们几个伤员分成两部分，一部分送往西安，我和陈家两兄弟、冯永贵、吴升荣等五、六个不能动的重伤员，连同薛家寨工厂里的工具、零件一起被带到了龙王寨，我们在龙王寨被关了将近两个月。
在薛家寨失守大约二十天左右，突然有两个人来到了龙王寨。一个叫曹洪彦，一个叫朱止戈，他们两人曾和陈克明有过八拜之交，起义投诚出军后，曹在红军骑兵部队当过排长，朱是红二十六军后勤部长，我和朱在薛家寨一起过党的生活。他俩找到陈克明，千方百计打听我们的下落。一天晚上，他俩来到关押我们的地方，问了我们的伤情后，就给我讲了外边的形势和红军主力活动的情况，并说：“你们的任务是掌握这个寨子的兵力，我们要消灭陈克明这个坏蛋，配合主力红军，拿下龙王寨，恢复照金苏区。”还说：“你们每一个人都要设法搞一支枪，然后把这个寨子把住，只要敌人进不来，我们消灭陈克明就容易了。”过了一段时间，红二十六军主力到了照金一带，他俩回部队把我们的情况向领导报告后，刘志丹同志亲自给我们写了一封信，叫我们在里面好好做工作，还指定照金镇一个杂货铺为联络点。不久，我们终于和红军取得了联系。
1933年12月30日晚上，敌人驻守薛家寨的中队长李兴成秘密起义，第三天晚上偷袭了龙王寨，因为他事先已与我们取得联系，所以战斗一打响，我就向守寨的士兵做工作，使这个班很快投诚了。当时，陈克明正领着几个人在庙湾民团团部过年，一听到两个寨子失守，也不敢回去，只好到处叫援兵。过了十来天，西北军的炮平营和附近各县民团包围了龙王寨，足足打了一个礼拜，一直打到弹绝粮尽。我们冒着大风雪，突围出来后，在老爷岭碰见了张秀山和高锦纯同志带领的骑兵团。从此我就到了耀西游击队。薛家寨成了空寨子。
薛家寨失守后，为了战略上的需要，照金苏区成了游击区。1933年11月，红二十六军四十二师集中在陕甘交界处东华地县南梁堡地区(包括头道川、二家川、油颜川一带)，准备创建新苏区。通过发动群众，组织群众，先后创建了庆阳、东西华池县、保安县、宇县等十几个县的苏区，成立了合水、庆阳、保安、华池、平志、黑水寺等游击队，各地都成立了贫农团、雇农工会、赤卫队等群众组织。
红二十六军四十二师在外线作战时，消灭了庆阳谭世林、赵文志以及榆林井岳秀的部队和地方民团，俘虏了不少敌人，其中有一些是庆阳的工人，特委决定把他们留下，成立南梁兵工厂，承担过去薛家察兵工厂所承担的修械任务。红二十六军在瓦子川、泥沟塔又招了一批河南工人，他们与庆阳来的工人合在一起正式成立了兵工厂。这方面工作由马钖伍同志负责，工厂由陈公山负责。我在耀西游击队打张廷之土匪时，脚部负伤，正在南梁养伤。特委书记惠子俊、苏维埃主席习仲勋、红军随营学校校长吴岱峰来看望我，对我说：“你赶快去兵工厂吧，边养伤边指导修理武器。”我就到了南梁兵工厂，当了厂长。
不久，我在指导工人造子弹时，弹壳底火爆炸，左眼受伤。修完前方急需的弹药后，我又被调回骑兵团。直到打开长武县城，我才去找医生把眼内的弹片取出来。
一九三四年二月，国民党对陕甘宁苏维埃根据地进行第二次“围剿”，兵工厂由南梁堡搬到东华池县豹子川内丁家沟(几家人)，工厂规模发展到二、三十人，修枪、造子弹任务很重。工人仍要边修造枪械，边参加保卫苏区的战斗。当马鸿奎、马鸿宾骑兵进攻南梁堡时，工厂又搬到了甘泉县境。
(王建楼、梁剑武、段启荣、沈玉田整理)
注：桂生芳同志离休前任旅大警备区副政委。
陕甘宁边区工人运动史料选编（下册）/陕西省总工会、工运史研究室选编，—北京：工人出版社，198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