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首页 > 文献辑录 > 回忆录 > 解放宁夏

[上一记录] [下一记录]

塞上古城的新生

陈宜贵口述 杨建平整理


  (一)签订《和平解决宁夏问题之协议》
  占领了河东的金、灵地区,等于撤去了宁夏的一面屏障,河西的马军残部直接处于我军威逼之下。
  配合军主力攻占灵武以后,孙树锋副师长率领的五七一团,奉令归建,一九一师的三只铁拳又集中在一起。按照军的命令:我们师随军直集结吴忠堡地区,一九〇师集结金积地区,一九二师及三边部队集结灵武地区,各师积极抓紧备战,等待一声令下,渡河直捣马鸿逵封建反动统治的老巢银川。
  九月二十二日,领衔通电起义的贺兰军军长马全良,派他的少将参谋长郑毅民,东渡黄河到中宁十九兵团司令部进行联系。兵团司令员杨得志以五项和平条件提交宁夏当局,规定必须于二十四日中午十二时前,派出正式代表来中宁签字,以和平方式解决宁夏问题,否则即以武力坚决歼灭之。并严正声明:人民解放军一定要进银川,一定要解放宁夏,这一任务是不能变更的。
  九月二十三日,我军渡河战斗的一切准备工作就绪;六十三军主力也做好了在中宁石空堡渡河北取银川的准备,人民解放军已经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在这种局势下,住在银川的原国民党西北军政长官公署副长官、马鸿逵的堂兄马鸿宾,看到宁夏军政各界在派谈判代表中,由于互不统属,不好协调,难以统一行动,可能会妨碍大局。于是在九月二十二日上午,他以马家“家长”的身份,把宁夏军政高级官员召集到他的公馆“五亩宅”开会,经他提议,决定一二八军中将军长卢忠良、宁夏保安司令部中将参谋长马光天、宁夏省政府秘书长兼代民政厅厅长马廷秀三人为代表,卢忠良为全权代表。他们三人于九月二十三日急急忙忙赶到中宁,同人民解放军十九兵团司令员杨得志、政治委员李志民、副司令员葛晏春、副司令员兼参谋长耿飚和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潘自力等领导同志进行会晤。杨司令员对他们说:“解放军从兰州出发前,八十二岁的郭南浦老先生前来为和平解放宁夏奔走,但你们不理,反而派人监视。听说你们有人想在打败以后,把队伍拉到沙漠里打游击,告诉你们,那不是好干的。人民解放军是打游击出身,如果真有人想在沙漠里和我们打游击,那是非被歼灭不可!掘堤放水更挡不住人民解放军的进攻。现在宁下部队已走投无路,你们注定要失败的!”
  听了杨得志司令员的话,宁夏当局的代表们羞愧难当,卢忠良连连恳求说:“无论如何,请司令长官多多给我们宽大!……”
  李政委笑着安慰他们:“你们放心,解放军是最守信用的,如今你们既然放下武器归降人民,我们仍本宽大政策,既往不咎,愿意接受你们和平解决宁夏问题的要求。”
  在谈判中,人民解放军代表首先提出五项协议草案,请宁夏当局代表们商讨。这五项协议的内容是:
  一、所有宁夏部队迅速按照中国人民解放军十九兵团指定地点(附件)集中,听候处理。在此期间内,不得擅自移动。否则,发生任何冲突事件,人民解放军概不负责。
  二、宁夏一切党政军机构、市政机关、公管企业、牧场、公共财产和建筑及所有武器、弹药、仓库物资、公文,档案等,立即造具清册,听候点交,不得破坏、隐藏、转移、盗卖;所有监狱犯人,听候接收处理;曾经俘去之我方人员,不准杀害,应全数释放交出;蒋系特务机关人员,一律不准放走。
  三、凡人民解放军尚未到达之地区,原宁夏当地军政机关、部队应负看管物资、维持治安之责,不得发生任何破坏损失事件。
  四、在宁夏部队方面执行以上三项条款时,人民解放军方面保证宁夏参加和谈部队全体官兵生命财产之安全。
  五、为了切实执行以上四项协议,决定双方在银川组织联合办事处,处理以上事项。该办事处由九人组成,解放军方面五人,并指定一人任主任:宁夏方面四人,并指定一人任副主任。
  卢忠良等人看了五项协议草案后,喜出望外,感激万分,他们没想到解放军如此宽宏大量,给他们这么高的待遇,当即表示完全接受,坚决遵守以上协议的内容。
  九月二十三日下午二时,解放军方面代表杨得志、李志民、宁夏方面代表卢忠良、马光天、马廷秀,双方先后在和平解决宁夏问题的协议书上正式签字(或盖章),并将这具有历史意义的喜庆场面摄入了电影摄影机镜头,出现在后来《红旗漫卷西风》的影片中。
  可是中宁签字还不到两小时,就按到各方报告:驻大坝、小坝的贺兰军和驻银川的十一军,已经失去控制,自行溃散,游兵散勇四处抢劫,乱打枪炮,闹得不可收拾。
  九月二十二日夜,守备仁存渡口的一九二师五七四团二营,突然接到西岸的一个紧急电话,对方自称是贺兰军军长马全良和副军长王伯祥,要求解放军速来船渡他们过河,说有要事面见曾思玉军长。二营请示上级后,答复他们说:天色已晚,河面风大浪急,请天亮后再渡河。可马全良等人又接连打来两次电话,显得急不可待,执意要在当夜渡过黄河。经再次请示上级后,二营用小汽轮把马全良和王伯祥接过东岸。教导员刘建荣彬彬有礼地对他们说:“请二位军长不要着急,先在这里住一宿,明天一早我亲自送你们到吴忠堡见曾军长。”渡过西岸,见到人民解放军,马全良和王伯祥就不再那么焦急,显得平静多了。他们感激地向刘教导员点点头,在河东岸安歇了下来。
  二十三日上午,曾思玉军长、傅崇碧副政委、袁佩爵参谋长,在吴忠堡小寨子的六十四军军部,接见了马全良和王伯祥。为了表示欢迎,曾军长还特意派人从街上买来手抓羊肉、清炖鸡、黄河鲤鱼、炒鸡蛋等丰盛的回民喜爱的饭菜,设便宴款待他们。
  席间,曾军长、傅副政委、袁参谋长有说有笑,频频劝客,相待十分热情礼貌。但马军长望着一桌肴馔,时时停箸发呆,心绪惶惑,一点也吃不下去。从对方的神色,曾军长猜出他有难言之隐,所以只字未提投诚起义方面的事,只是一个劲地劝吃劝喝,随便找话闲聊。
  吃到一半,马全良再也忍耐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十分内疚地说:“贺兰军没有控制好,一夜之间跑了个精光,我是一军之长,负有不可推脱责任,全良愿意接受解放军的任何惩罚。”
  “马军长不必过虑,”曾军长听后宽宏一笑,安慰说:“这事怎能怪你们,请马军长想想,你们的士兵都是强征硬抓来的,平时还要遭受当官的欺凌辱骂,他们能甘心情愿为马鸿逵卖命吗?听说你们过去还通令全军,对抓获的逃兵就地正法,将头提回交验。这种惨无人道的作法,只能起到离心离德的作用和激起士兵们对你们更大的仇恨,如今不就是一个总爆发吗?!你们希望能和平解决宁夏问题,下级军官和士兵们又何不盼望能脱离反动军队的残暴统治,早日回到自己的家园呢?”
  马全良手按额头,痛心疾首,发出一声声长叹。
  “我们军队和你们军队就根本不同了。指战员绝大多数穷苦出身,他们为了自身的彻底翻身解放,自愿参军入伍打老蒋。你就是用棍子打,也撵不走他们!”
  见马全良和王伯祥低头不语,面带忧愁地静静在听,曾思玉军长接着又说:“马军长顾全宁夏人民的利益和数万士兵弟兄们的生命,以大局为重,能够领衔通电起义,这就很不错了。至于军队溃散,这个谁也挡不住,我们以后慢慢把枪收集回来,你们就不必担心了!”
  听了曾军长的话,马全良顿时转忧为喜,脸上的愁云一扫而光。接着,他担心地向曾军长介绍银川城内的混乱情况:
  自从宁夏军队通电起义以后,得到了广大官兵的支持和拥护。但也有少数反动顽固分子,不甘心马家王朝的覆灭,四处活动,惑乱人心,企图从中破坏宁夏问题的和平解决。他们利用绝大多数官兵是本地人,最怕离乡背井的特点,造谣说:“宁夏军队起义后,要全部被解放军收编,然后开拔去打四川。”又说:“共产党一贯先甜后苦,以后还要追究军官们的罪贵,凡是带‘马’姓的回族军官,一律按马匪处置。”等等。一时间,军队内部谣言四起,人人自危,军心浮动。士兵们先是三个五个地逃,后来成排整连地跑,最后终于全军溃散。驻大、小坝的贺兰军溃散以后,土兵们象脱了缰绳的野马,跑得到处都是。副军长王伯祥看到已实在无法控制,只好随散兵一起跑回了银川城。
  此时银川城内,枪声不绝,人喊犬吠,更是一片混乱。十一军军长马光宗,不得不站在银川饭店(十一军军部)的房顶上,亲自指挥特务连维持局势。驻城内一八九师的士兵们,象发泄长期积压胸中愤恨似的,把枪里的子弹恨恨地打光,然后将空了膛的机枪、冲锋枪、步枪丢得到处都是,呼喊着向银川城外涌去。马光宗恐怕变成“光杆司令”,以后无法向解放军交代,急忙命令关闭银川四门,不许散兵出城。可是散兵们云集门前,不顾一切地往外冲挤,一时相互践踏,拥挤不堪,死伤者不计其数。
  在混乱之中,一些散兵趁火打劫。他们夜入民房,强索财物,枪杀无辜,老百姓们叫苦不迭。特别可恶的是,有些坏家伙还冒充宁夏地下党,去强行接收马鸿逵的仓库、武器库、修械所,但被具有爱国之心的警卫、职员们识破,他们为了保护这批即将回归人民的国家财产,奋不顾身地进行自卫,将匪徒们驱散。
  在银川城内滋事惑众,活动最猖狂的是马鸿逵的三个特务营和传令队。他们思想反动顽固,武器装备精良,多数成员是马鸿逵从老家甘肃河州招来的亲信,是一支经过严格挑选和训练、忠于马鸿逵的反革命别动队。三个特务营和传令队的反动军官们,坚决反对宁夏军队通电起义,主张与共产党顽抗到底。他们对带头通电起义的马全良、卢忠良、马光宗等高级将领,极端仇视,于九月二十一日夜里开会密谋,决定杀掉马全良等人,把部队拉到河州继续和解放军作战。幸好特务营一个副营长,因内部矛盾等原因,立即将消息透露给马全良。在这种危机四伏的情况下,马全良和王伯祥才决定夜奔吴忠堡,把情况赶紧向解放军报告,请求尽快派部队开进银川城,平定骚乱,解除危机,拯救城内百姓,保护国家财产。
  马全良叙述完后,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满怀希望地向曾军长请求说:“银川城处于水火之中,数万父老民众都盼望解放军能早日入城。请曾军长尽快发兵,制止骚乱,控制局势。否则日有所变,全良等罪上加罪,辜负众望,实在担当不起呀!”
  曾军长听后紧蹙眉头,沉思不语,内心里也十分着急。银川城里的情况,比他预料的要糟得多。按他本人的愿望,当然巴不得立刻就开进银川,解放这座西北著名的古城,使那里的人民早日获得新生。可是此事关系到和平解决宁夏的政策问题,没有兵团首长的批准,是不能提前入城的。想到这里,曾军长无可奈何地双手一摊,抱歉地对马、王说:“开进银川的命令兵团还没有下达,还是请二位耐心等待一下,解放军迟早要进城,时间不会很久的!”
  “曾军长,时间拖不得呀,”马全良见曾军长不肯发兵,急得直搓双手,连连请求说:“既然大军注定要解放银川,早进去几天又有何妨;反之晚进去几日,兵散民乱,殃及池鱼,情况就大不同了。请曾军长权衡利弊,还是早日发兵入城吧!”
  “那好吧,”曾军长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我请示一下杨司令员再说!”
  在马全良和王伯祥期待的目光下,曾军长当即给在中宁的杨司令员挂通了电话,向他汇报了银川城内的情况,并转达了马全良军长希望解放军早日入城的请求。
  “你们的意见呢?”杨司令员在电话里问。
  “银川城急需部队进去维持,如果司令员批准,我们军愿意承担这个任务!”曾思玉军长大声地回答。
  “接管银川城的任务可以交给你们军,不过现在还不能进去。”
  “为什么?”
  “怎么,等不得了?”杨司令员笑了,耐心地向他解释说:“和平解决宁夏的协议刚刚签定,明确规定人民解放军二十五日接管银川城。我们一定要严守信用,按中宁协议办事。你转告马军长,把我的意思向他解释清楚,这两天还要由他们尽量维持,等候解放军二十五日正式接管银川城。”
  “是,是……”
  曾军长放下电话,向马、王转达了杨司令员的指示,劝他们回去设法维持部队。可他二人说什么也不肯回去,他们再三坚持说:“军队是无法控制了,回去只能火上浇油。中宁协议虽然有明确规定,但现在情况已有所变,大军应银川市数万民众之愿,为拯救百姓提前入城,怎么会遭人非议呢?”
  曾军长没有办法,只好再次给杨司令员打电话。
  杨司令员问:“马军长他们来,宁夏当局是否知道?”
  “不知道!”马全良通过曾军长回答。
  “那马军长他们能否代表宁夏当局?”
  “不能!”曾军长从中传话说。
  “那我们还是不便提前入城!”
  ……
  不管曾军长再怎么解释,马全良和王伯祥还是坚持解放军提前入城的主张。因为他们心里明白,现在解放军是唯一的希望和寄托,只有解放军提前进入银川城,才能够控制局势和减轻他们己无法承担的责任。否则,不堪设想的可怕后果,将会使他们成为受后人唾骂的罪人。曾军长本来就希望能早日入城,经马全良和王伯祥又一番苦劝,终于第三次给杨得志司令员打电话,重复了他们的请求。
  杨司令员说:“能提前进入银川城,这当然是件好事。可我们不能首先破坏双方协议,让人家说我们共产党说话不算数。”
  “司令员,那我们就不能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吗?”曾军长提醒说。
  “如果宁夏当局能正式向我军提出这个请求,或者能组织银川市各界代表出城迎接,那我们才好考虑提前入城。”
  当曾军长把杨司令员的话转告马全良时,马满有把握地说:“这个好办,我们马上就与家里取得联系,请他们正式提出请求并组织宁夏各界代表团,到仁存渡口欢迎人民解放军。”
  ……
  就在马全良与银川电话联系的时候,城内的社会治安更糟糕了。马鸿宾先生不得不给彭德怀副总司令员发急电,以“宁夏部队已形成崩溃现象,官不能管兵,到处发生抢劫情事,请即令杨司令员速派兵进驻宁夏,以安定人心。”在彭总和杨司令员的批准下,六十四军决定先派一个师,于当日(二十三日)开进银川城,承担维持社会治安,安抚民众百姓,接管地方军队的光荣任务。
  马全良和王伯祥见大事鼎定,兴奋地向曾军长表示:愿意陪同解放军的先头部队首先入城。曾军长欣然应允了。
  在商议关于部队入城事宜时,曾军长突然好象想起了什么,关切地问马全良和王伯祥:“你们看,我光顾谈公事了,还不知马军长和王副军长家住什么地方?”
  “就在吴忠。”马全良莫名其妙地回答。
  “金积董府附近。”王伯祥也有些不解。
  “你们怎么不早说呢,家里都还好吗?”
  “好久没回家了,不知近况如何!”
  “哦,那你们应该先回家看看!”
  “谢谢曾军长关照,如今国事当头,还是等解放了银川,再回家也不迟!
  “现在兵荒马乱,家里对你们一定很牵挂,你们也应该多关心家,还是先回去看看吧!部队入城还要稍事准备,我们在这里等你们就是了。”
  曾军长的关心备至,使马全良和王伯祥感动不已。虽然嘴里不说,但对家中的惦念,早已使他们忐忑不宁了。在马鸿逵军队干了几十年,难免不为部下和士兵们所仇恨,如今军队溃散,游兵散勇到处都是,怎么不担心家眷遭人暗算呢?马全良和王伯祥商量以后,同意先回家看看,然后立即返回六十四军军部。为了防止路上发生麻烦,曾军长还派专人护送他们回家。
  王伯祥告别了曾军长,驱车向金积方向疾驶。路上他想:金、灵之战持续三天四夜,金积地区又是战斗最激烈的地方,家园遭受炮火涂炭在所难免,只要老婆、孩子们平安无事,就谢天谢地了。
  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回到了家,王伯祥不禁喜出望外,不但老婆孩子安全无恙,就连家中一切也完好无损。一家人难中重逢,自然悲喜交集。妻子象遇见什么天下稀奇似地对王伯祥说:“那几天,这里枪声响得怕死人,吓得我们母子躲在家里,连门也不敢出。就在前天夜里,咱家来了一个营解放军,我以为要抢东西,吓得不知怎么办才好。可是解放军的一位长官,说话非常和气,安慰我不要害怕,说他们只在院子借住一宿,明天一早就走。听他口音象东北人,一问,原来还是咱们老乡呢!我请他进家吃饭,他不肯;请他到屋里安歇,也被他谢绝了。那天夜里,解放军只向咱家借了些麦秸,就在院子里休息了。”王妻顿了顿,指着院子里一大片果树,接着说:“起先我以为这么多兵住在院里,树上的果子算是全完了,可是第二天清早出来一看,院子里空空荡荡,解放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更叫人奇怪的是,树上的果子不但没少,就连掉在地下的也没人动;而且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借去的麦秸一捆捆整齐地堆放在一旁。天下怎么还有这么守规矩的军队呀!”
  听完妻子的叙述,王伯祥心里久久不能平静。在今天短短的时间内,他从解放军那里感觉到许多在马鸿逵军队从来感觉到的东西。王伯祥感叹地说:“难怪解放军战无不胜,他们军纪严明,深得民心,和善博爱,官兵大同,真是一支仁义之师呵!”
  (二)雨夜入银川
  九月二十三日,部队突然接到军部的命令:一九一师即刻出发,火速赶到黄河渡口——仁存渡,准备接受紧急任务。
  突如其来的好消息,使师领导们兴奋不已!自从金、灵之战以后,我师一直在吴忠堡集结待命,做渡河作战的准备,盼望已久的时刻终于来到了。可是,上级将要交给我们什么样的任务谁也不知道。
  “是不是中宁谈判破裂,敌人决心顽固到底了?”
  “谅他们也没这个胆,很可能又是‘老战术’,弃城而逃!”
  “往哪逃?东面是黄河,西面是贺兰山和腾格里大沙漠,南面有我们十九兵团,北面通往内蒙的三盛公已被董其武起义部队占领,无处可逃了。”
  大家的种种猜测,把我也搞得有些糊涂了。但我觉得,上级既然命令我们到仁存渡,就一定要渡黄河,过了河还能不进银川吗?于是,我们命令部队停止开饭,立即整装出发,火速向黄河渡口——仁存渡前进。
  下午四时,全师按时赶到了仁存渡口。我和孙副师长连汗也顾不上擦,就立刻去接受任务。
  在离渡口不远的一块空地上,曾军长和其他几位军首长已经等候在那里。他们见我们来得这么快,都非常高兴。曾军长更是满面春风,拉着我的手,开门见山地说:“给你们一个‘美差’,马上组织部队过河,去接管银川城。怎么样,高兴吧?”
  我们一听顿时心花怒放,高兴得连话也说不出来,只知道嘿嘿地笑。
  “别光顾了高兴,你们的任务并不轻哟!”曾军长交代说:“银川城里的军队已经溃散,一些散兵到处打枪抢劫,社会治安很乱,你们进去后首先要安定社会秩序,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的安全。对敌人的部队、机关、武器、仓库、机场等,你们要尽快去接收,能接收多少算多少。听说十一军还扣下马鸿逵一架飞机,要派部队看守好,千万不要发生问题。”曾军长还特别叮嘱道:“这次提前进入银川城,是彭总和杨司令员亲自批准的,你们师又是入城的第一支人民解放军部队,所以要注意遵守政策纪律,给新区人民留下个好印象。”然后又把身旁的马全良和王伯祥向我们作了介绍,曾军长最后说:“马军长和王副军长陪同你们一起入城,有什么事可以多商量,要注意保护他们的人身安全。”
  接受任务后,我们心急如火,辞别了军首长,就赶紧返回了部队。
  首先进驻银川城的振奋人心喜讯,很快在部队里传开,全师上下一片欢腾,“渡过黄河去,解放全宁夏!”的欢呼声,压住了咆哮的黄河,在仁存渡上空久久回荡。此时此刻,每个指战员的心情该多么激动呀!宁夏全省即将解放,进军大西北的最后胜利就在眼前!
  由于当时风疾雨大,浊浪滚滚,木船是根本无法摆渡了。幸好还有一只汽船,可是船小人多,往返一趟需五十分钟,而且每次只能载一百多人,一个师怎么也无法全过河了。为了及时进占银川,保护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维护地方治安,我们决定由副师长孙树锋带领五七二团二营和三营一个连先行渡河,连夜进城。
  雨夜,漆黑漆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风不停地刮,雨不住地下,满载着我师先遣部队勇士们的小汽船,穿过惊涛骇浪,来回摆渡着。可是就连这仅有的小汽船,也时常发生故障,河东的部队只好在风雨中耐心等候修理。从清早起,还没有吃上饭的指战员们,浑身湿透,又冷又饿,可是没有一个人有怨言。
  晚八点钟,五七二团二营和三营一个连全部过了河,可是这时风浪加剧,摆渡只好暂时停止。
  孙副师长率领的先遣部队一登上西岸,立即受到宁夏军、政、绅、商、学等各族各界代表数十人的热烈欢迎,原来代表们在河西已冒雨迎候多时了。
  当作战科长齐正钧,把孙副师长和张怀瑞团长,向迎上前来的几位代表介绍时,对方有的行军礼,有的鞠大躬,有的拱手作揖,十分恭敬谨慎,连连说:“欢迎孙师长和张团长光临!”
  这时,部队也被各界代表们团团围住,他们见了解放军犹如见了自己的亲人一样,拉住战士们的手说:“大军同志可来了,马匪在银川杀人、抢东西,老百姓都盼望你们快点进城呢!”小学生们紧紧地依偎在战士们身边,着急地说:“叔叔们快去吧,你们只要一去,马匪兵就不敢捣乱了!”
  在漆黑的夜晚,虽然看不清他们脸上的表情,但从这一句句充满热望的话语中,战士们深深感到宁夏人民群众对彻底解放宁夏的急切心情。见此情景,指战员们深感责任重大,忘记了寒冷、疲劳和饥饿,马上乘上代表们带来的四十辆汽车,冒雨向银川城急驶而去。
  从银川城里传出的枪声,已经隐隐约约可以听见了。战士们上好刺刀,将机枪架在车棚上,做好了应付意外情况的准备。
  深夜十二时,载着勇士们的汽车,胜利抵达银川市。虽然在小南门外的城墙上,已经贴上“欢迎孙师长光临!”“欢迎人民解放军入城!”的大字标语,但为了防备万一,孙副师长还是命令部队在城外下车,经简短的布置和动员后,才小心谨慎地进入银川城。
  银川市内没有部队维持,街道上冷冷清清,就象是一座空城。虽然见不到有游兵散勇在窜扰和抢劫,可是零零落落的枪声还是不断地响着。
  部队进城以后,迅速向全城展开。机警的战士们逢胡同下岗,遇街口布哨,并占领了四门城楼、钟鼓楼、玉皇阁、西塔等制高点,很快将银川全城控制了起来。
  随着部队的迅速展开,城内的枪声逐渐平息了。随后,孙副师长又命令五七二团三营营长刘东起,带领一部分兵力到银川市以西的新城,接收十一军一六八师残部和飞机场。
  夜深了,雨还是淅沥淅沥地下着。陪同先遣部队一同过河的马全良和王伯祥,将孙副师长安置在马鸿逵的高级宾馆。
  吃罢饭后,马全良心里仍感负疚,再次向孙副师长表示歉意说:“军队没有控制住,兵全跑光了,真是太糟糕了!”
  孙副师长对他们说:“马军长和王副军长劳累一天了,请快回去休息吧!银川的治安由我们负责,你们可以放心地去休息!”
  马全良望了望窗外,不安地说:“外面风雨交加,大军冒雨站岗放哨怎么成,我们还是去搞些雨衣吧!”
  “不必了,战士们风里来雨里去的习惯了,这点毛毛细雨算不了什么,你们快去休息吧!”
  马全良和王伯祥,在完成了他们一生中最光荣的使命以后,就离开了宾馆。
  拂晓前,三营营长刘东起和教导员赫永昆,带领一个班赶到了银川以西十五里处的新城。
  在新城的南门,一六八师师长马清和他的参谋长王凤歧已经出城迎接了。但不知是为了给自己壮胆,还是想再逞逞能,他们竟摆出一个连的兵力,手持三八刺刀枪,列队在大门两旁,阵势咄咄逼人。刘营长和赫教导员只带一个班,势单力薄,为了防止不测,他们在大门外站住,勒令一六八师师长立即把队伍撤掉。马清先是支吾其词,解释说是他的随从卫队,后来在刘营长的责问下,才自知弄巧成拙,不得不喝令“卫队”解散。
  刘营长严肃地说:“我们是奉上级的命令,来接收一六八师的。请马师长把全师现有兵员实力、武器弹药和其它军用物资,造具清册,如数移交我们。请不要再耽误时间了!”
  一六八师师长马清还想讨价还价,这时五七二团部分部队也赶到了,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只好下令向解放军交枪。
  一六八师是十一军的主力,作战比较强悍凶猛。在任山河战斗中,该师五〇三、五〇四团坚守的罗家山和哈拉山,正是我们一九一师主攻的对象。在那次战斗中,一六八师被我们连打带追,死伤累累,丢魂落魄,饱尝了人民解放军的厉害。
  在我军未到之前,一六八师和其它部队一样,士兵们纷纷弃枪逃离兵营。尽管兵营四门紧闭,由军官们亲自持枪把守,但仍然难以控制。很多愤怒的士兵端着枪,对准他们的长官,威胁说:“你究竟放不放我们走?”就这样,全师跑得只剩下五百余人,而这五百余人还时刻想逃,直到刘东起营长带人来接收,他们才算安静下来。
  这些士兵都是贫苦出身,一经我们宣传教育,很快就对解放军消除疑惧,产生好感。他们有的主动向解放军介绍一六八师内情,有的帮助收集武器,还有的给刘东起营长写纸条,揭发他们长官偷偷把军用物资私运回家的隐密。按他们提供的线索,刘营长即派人去堵截,果然在半道上追回不少禁运的东西。接管了一六八师兵营和武器库后,刘东起营长又派随后赶来的七连,去接收了新城的飞机场。
  九月二十四日清晨,雨后天晴,火红的太阳从东方冉冉升起。金灿灿的阳光映红了巍然屹立的城墙、高耸挺拔的西塔和金碧辉煌的玉皇阁,照亮了银川古城的每一个角落。从钟鼓楼发出的一声声宏亮钟声,象是在向人民宣告:蒋马封建王朝已经彻底灭亡!宁夏人民从此翻身解放了!
  银川市的各条街上,贴满了标语:
  “毛主席万岁!”
  “中国共产党万岁!”
  “热烈庆祝人民解放军解放银川!”
  一群群工人、学生、市民涌上街头,他们眼睛里含着激动的泪花,高喊着:“天亮了!解放了!宁夏人民见晴天了!”各族各界人民群众,自动组织起来到大街上游行,就连马鸿逵的军乐队,也吹奏着欢乐的乐曲,参加进游行的洪流中。街上的人越涌越多,全城男女老少都出来了。口号声、欢呼声、锣鼓声响成了一片,银川城沉浸在热烈的狂欢之中。
  就在银川市各族各界人民欢庆解放的时候,我们一九一师先行入城的勇士们,穿着湿透了的衣服,在各自岗位上,精神抖擞地执行着治安警戒任务。银川市的各商号照常开门营业,指战员们虽然一天一夜没吃饭,但为了遵守城市政策,不使老百姓吃亏,在货币比值未公布以前,他们没有一个人去买东西。一位叫武金山的工人激动地对群众说:“解放军一天一夜没吃饭,我给他们端碗水都不喝,哪有这么规矩的好军队!以前的生活象地狱,现在让解放军打开了,我有病也得参加游行去!”
  九月二十四日中午十二时,我一九一师王力随同军部,在群众热烈欢迎中,浩浩荡荡进入银川城。指战员们虽然在仁存渡饿着肚子挨了一夜雨淋,但胜利的喜悦和激动人心的场面,把他们的困乏和饥饿一扫而光。战士们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以胜利者的姿态走在大街上。此时,银川城里的热烈气氛发展到了高潮,街道两旁人山人海,挤得水泄不通;不少人还爬上房顶,站在院墙上,向威武的人民解放军发出一阵阵欢呼。有些群众挤到队伍前,把一朵朵大红花戴在指战员们胸前,往他们口袋里塞鸡蛋瓜果……人民的信任和热爱,使战士们浑身热血沸腾,激动得红光满面,他们把胸中的激情化为嘹亮的歌声:
  向前,向前,向前!
  我们的队伍向太阳,
  脚踏着祖国的大地,
  背负着人民的希望,
  我们是一支不可战胜的力量!
  ……
  在街头上有一队聪明活泼的女学生,她们一边踏着欢快的鼓点扭秧歌,一边唱着刚刚跟解放军学会的歌子:
  庆祝银川解呀解放了,
  家家户户齐呀齐欢笑,
  庆祝人民解放军胜利把城进,
  消灭马家土霸王人民把身翻!
  ……
  沸腾的银川,到处是人群、歌声、锣鼓、欢笑,这座有悠久历史的古城,第一次欢度如此盛大的人民节日。
  目睹着这一切情景,我激动的心情难以平静,各种感想象喷泉一样涌了出来。宁夏全境之所以能迅速获得解放,正是我军根据毛主席的军事打击、政治争取相结合这一思想,参照绥远、北平、天津三种解放方式,灵活运用的结果。比如我华北野战军进入大西北以后。敌我形势发生了根本的变化,我军处于绝对优势,因此绥远方式就失去了实际意义;北平方式虽然比天津方式减少牺牲,但宁马在未遭到沉重打击和军事压力前,是不会老老实实坐到谈判桌上来的。因此,我军把主要力量放在军事打击上,首先歼灭马鸿逵在河东的部队,然后才出现了和平解放宁夏的局面。我深深体会到,毛主席的军事思想英明伟大,丰富多彩,只要我们善于掌握,灵活运用,就能使我军永远立于不败之地。
  部队入城以后,师政治部立即组织若干工作组和文工队,在银川的大街小巷展开广泛的政治宣传。他们在街头贴上“三大纪律八项注意”、“告回民同胞书”、“进入回民区注意事项”等文告,向围上来争相观看的群众,一遍一遍地宣读,一字一句地讲解我党我军的各项政策和纪律。
  工作组还到各个清真寺,慰问那里的教长、阿訇和回民群众,告诉他们:共产党历来主张各民族之间一律平等,反对民族歧视、民族压迫和民族分裂,尊重回民的宗教信仰和风俗习惯,并把“告回民同胞书”发给他们。长期受反动派“共产党不要宗教”、“干涉回民风俗习惯”等欺骗宣传的回族群众,疑虑逐渐消除。
  在城市宣传中最活跃、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文工队那些扎着皮带、剪着整齐短发的女兵们。她们英姿飒爽,自然大方,组织青年学生在街头教唱《三大纪律八项注意》、《欢庆银川城解放》、《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等革命歌曲。歌声吸引了不少群众,人们先是围观,后来也随着拍节,不由自主地跟着放声唱起来: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
  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
  解放区的太阳永远不会落,
  解放区的歌声永远唱不完。
  ……
  嘹亮的歌声在古城的上空久久回荡。
  同时,在军首长的亲自指挥下,我们师的三个团全部出动,对银川市马家的军政机构、武器弹药、档案文件、器材物资、各种军用仓库及设备等,按原系统进行了全面的接管。
  座落在城东北角的马鸿逵“大公馆”,此时已失去了昔日的威风气派,偌大的“将军第”冷清得象一座墓穴。尽管马鸿逵已经运走了大部分财产,但豪华奢侈的大公馆里,仍然有不少没带走的东西。为了防止坏人闯入哄抢,部队把这些已经归属人民的财产,一一贴上封条,门口布上了岗哨。
  当五七二团去接收马家军炮兵装备时,炮兵营长把实力清册,恭恭敬敬地双手递交解放军代表,解释说:“士兵控制不住,绝大部分都跑了。但炮一门不少,擦拭干净,保养良好,请解放军验收!”果然,见一门门野炮、山炮、迫击炮在空地上排列有序,油光闪亮。
  在接管过程中,到处可以见到金条、银洋、抓裘、大烟土及其它贵重物品,但我们的战士严格遵守“三大纪律八项注意”,表现出高尚的思想品质。五七一团三营营长胡力达带领一个排,到马家某姨太的住处搜缴武器,那女人明目张胆地拿出一盒金壳手表,向胡营长等人进行贿赂,但遭到了痛斥。又如五七三团接收十一军军部时,十多名高级军官出来迎接,并赠送一批大烟土表示慰问。解放军向他们再三解释,说明我军严明的纪律,婉言谢绝了慰问品。结果,战士们只把十一军军部的武器收集带走,大烟土原封不动地留下了。
  银川城内各种大小军用仓库很多,在数万军队溃散时,这些仓库成为成群结队散兵攻击的主要目标。但在一些有爱国心的仓库军职人员精心保护下,绝大多数仓库完整无损地移交给我们。如原联勤总部第八补给区五十九兵站三三一油站站长刘纯若,唯恐油料库被乱兵破坏,自己就和一些兵员晚上睡在油桶上守卫,尽管他们有的家庭遭抢盗,但始终坚持职守,直到解放军前来接收。又如第二被服库经理员马俊臣,在本库人员跑散的情况下,独自持枪看守库房两昼夜,使匪徒们盗抢被服的计划未能得逞,被服库完整地移交了过来。再如原联勤支部参谋室中校主任李定忠,在银川城最混乱的时候,仍旧主持全室人员安于职守,照常办公,静候解放军前来接收物资。对于这些精心护库、移交有功的人员,银川市军管会都一一给予了奖励。
  至此,我们师圆满地完成了对银川市的接管任务。后来师部就设在马鸿逵宾馆,五七一团驻谢家寨营房,五七二团驻中山公园,五七三团驻东校场,并继续维护市区治安,搜缴散兵武器。兄弟部队一九二师仍留河东,一九〇师进至谢岗堡、平罗地区,清除马军残部,发动群众,建立地方政权。
  (三)解放了的古城
  银川,是座美丽古老的城市,她东临黄河,西靠贺兰山,是我国塞上的一座名城和军事重镇。但是银川在历史上,饱经了数不清的战争、掠夺、屠城、饥荒等灾害,浸渍了劳动人民的斑斑血泪。历代反动统治阶级挑起的民族纠纷和仇杀,一次又一次摧残和折磨着这座美丽富饶而又多灾多难的古城。
  特别是到了马鸿逵统治时期,残酷的剥削使整个古城陷入了奄奄一息的境地。“塞北江南旧有名”的果园城,变成了“无风三尺尘,雨过泥没胫,臭坑随处是,蚊蝇集成群”的破烂市。这里的工业更是少得可怜,全市除十五路军的一个修械所和一座发电厂外,仅有几家陶瓷、毛毡、碾米、磨面的小手工业作坊。
  银川市的老百姓,不堪忍受马家的残酷统治,敲榨勒索,抓兵派款,苛捐杂税,纷纷逃离古城,跑到荒无人烟的草原、沙漠和外省去谋生。据解放军入城后统计,偌大的一座银川市,解放初期仅剩下三万六千多人。
  对于马鸿逵反动统治的腐败无能和宁夏全省日益严重的惨况,就连国民党反动政府的御用报纸《中国日报》,也不得不于一九四七年三月二十八日,刊登宁夏同乡这样充满辛酸血泪的文章:
  “我们的家园是素为国人所称羡的‘塞北江南’,现在却变成荒凉、悲惨、阴森、黑暗、卑污、淫乱、贫穷、流离的鬼域。除了马家的豺狼集团,各个豪奢暴富,大多数辛恳良善的人民,已陷入赤贫、饥饿、冻馁、逃亡的绝境”。
  人民解放军胜利解放银川古城,终于把宁夏人民从黑暗的深渊中解救了出来。
  一九四九年九月二十六日,我人民解放军第十九兵团,在银川举行了隆重的入城仪式。全市各族人民张灯结彩,夹道欢呼,万人空巷,盛况空前。马鸿宾先生亲率旧省政府官员、银川市回汉人民各界代表、附近县民众代表和中、小学校学生约七百余人,到南门外热烈欢迎。当人民解放军的坦克、牵引炮车、载重汽车发出震耳的轰鸣,从南门隆隆而入,通过欢迎的人群时,锣鼓声、爆竹声、军乐声和暴风雨般的欢呼声,此起彼落,响彻云霄。欢腾的群众挥动着红红绿绿的标语旗,连连高呼:
  “共产党万岁!”
  “毛主席万岁!”
  “中国人民解放军万岁!”
  ……
  随后是全副武装、精神抖擞、军容整齐、浩浩荡荡的步兵行列。入城部队象一股钢铁洪流,从南门经过东大街、鼓楼、西大街,然后出了西门。
  兵团司令员杨得志、政委李志民入城以后,陆续接见了马鸿宾、马全良、卢忠良、马廷秀、马光天、马光宗等宁夏旧军政界的高级官员,对他们进行了抚慰。按照中宁和平解决宁夏问题五项协议的第一项规定,“所有宁夏部队按照中国人民解放军十九兵团指定地点,听候处理,不得擅自移动……。”但宁夏部队基本上自行溃散,违背了协议的主要条款,卢忠良等人为此忧心忡忡,担心解放军追究他们的责任,特别是怕中宁协议的宽大条件会因此失去保证。杨司令员猜出了他们的顾虑,安慰说:“不追究责任。所有逃散人员的枪支,由解放军自己收集。中宁协议仍然有效,一切按协议办。”并勉励他们好好学习,改造思想,争取为人民多做贡献。共产党和人民解放军的宽大政策,又一次深深感动、教育了他们。
  当日,中国人民解放军银川市军事管制委员会宣布成立。军管会在它的第一号布告中声明:“……为保护人民生命财产,迅速确立革命秩序,以利今后建设,着令暂时实行军事管制,成立银川市军事管制委员会,在军管期间为银川市最高权力机关。凡入城部队、党政军民机关,均须受军管委员会的统一领导和指挥。凡银川市人民均须遵守军管会的命令,服从其管制。特任命十九兵团司令员杨得志兼主任,马鸿宾、朱敏、曹又参为副主任”。
  为了达到上述目的,军管会还根据我党的城市政策和我军的“约法八章”,向银川市各界人民宣布了如下九条规定:
  一、各阶层人民之生命财产,本会一律保护,各族人民应即各安其业,勿相惊扰。
  二、本会坚决执行国内各民族一律平等和民族自治的主张,负责保护回蒙人民生命财产,尊重回蒙人民风俗习惯,保护清真寺、寺庙、拱北,望勿听信谣言,妨碍民族团结。
  三、除马鸿逵首要战犯和官僚资本的财产,依法予以接收外,本会保护所有一切私人工商业的财产,如有战犯股份者,应听候处理。
  四、一切公营企业,如工厂、银行、仓库、货栈等。公用事业,如公路、电话、邮电等。文化教育机关,如学校、图书馆、民教馆、农场、报社、教会等。公共建筑物,如体育娱乐场所、名胜、古迹、庙宇等。及其原有人员,如局长、校长、经理、技师、工人、职员、教员、学生等。除破坏分子外,本会一律保护并量才录用。望各安心供职,负责保护所有物资、器材、工具、建筑、图书仪器等一切设备,勿使损害或遗失。
  五、凡蒋马伪省府、专署、县区各级党政机关,皆为反动的统治机构,着即一律听候本会派人接管。其原有人员,除积极破坏的反动分子外,本会一律不加逮捕,应继续负责看守,并将各该机关所有物资、档案、文件、武器、造具清册,办理交代。不经批准,不得擅离职守,其确属悔过自新为人民服务者,听候民主政府甄别录用。
  六、一切反人民反民主的反革命党派,如中国国民党、三民主义青年团、中国青年党、中国民主社会党,均为非法组织,着即解散,停止一切活动,如有故违,定予严惩。
  七、严禁暗藏特务、不法之徒,进行军事破坏、偷盗抢劫、放火等罪恶行为。如遇上述情形,军民一律均有权扭送或迅速报告军警治安机关处置,本会当酌情予以奖励,其自动向本会出首报告者,从宽处理。
  八、蒋马散兵游勇,限布告日起,自动向本会投诚报到,缴出武器弹药及军用品等,本会当根据自愿,分别收容或遣送回籍。如有违抗不报到或隐藏武器者,即予逮捕查究;窝藏不报者,也应受到处分。
  九、蒋马之秘密仓库,埋藏的武器弹药、电台、文件、物资及一切物品,均须报告本会;报告属实者奖,隐匿不报者罚。以上物品有散遗于民间者,不得收藏,应即送交本会;自动交出者奖,隐匿不报者罚。
  银川市军管会一号布告的九项规定,详尽地阐明了我党我军一贯倡导的方针政策,同时对银川市人民和敌伪人员所关心的问题作了明确的回答,消除了他们的疑虑,澄清了社会上的谣传,指明了违法者的出路,受到全市广大人民群众的热烈拥护。
  在我们政策感召下,不少溃散的官兵,纷纷携带枪支和其它军用物资,到银川市军管会或当地解放军驻军投诚报到。当他们拿着解放军发给的和平解放证,坦然地走出军管会时,兴奋地高喊:“解放军的宽大政策万岁!”
  也有些顾虑较重,自己不敢来报到的原马军官兵,他们委托自己的亲友,或者亲自换上便衣,到军管会接待处进行试探。我们师部移驻南关后,常常遇到这种情况。
  有一次,一个中年老乡,在和师部警卫连的战士们闲聊时,突然神色紧张地问:“如果在马匪军队当过营长的人来投诚,你们抓不抓?”战士们猜想大概是他什么亲属,就耐心解释说:“解放军欢迎投诚,为什么要抓呢?别说是营长,就是马鸿逵这会坐飞机来,我们也不抓!”接着问他:“老乡,那是你什么人?快动员他来吧,解放军一定宽待他!”那人迟疑了一下,猛然一拍大腿,叹息道:“唉,我就是那个营长!”说着从后腰摸出一支手枪,放在地上。
  为了使宁夏投诚起义的原军政高级官员提高思想觉悟,加深对我党我军的认识,初步打下为人民大众服务的思想基础,银川市军管会还举办了训练班,分别组织他们进行学习。在训练班里,学员每人发给《中国革命和中国共产党》、《新民主主义论》、《论人民民主专政》三本毛主席著作,兵团的葛晏春、耿飚和甄华等领导同志亲自给他们讲课。讲解国内外形势、我党我军的宗旨、政策和理论、解放战争的三大战役,以及蒋介石装备精良的八百万大军为什么被小米加步枪的人民解放军打败的道理等。训练班结束后,军管会根据他们各自的意愿,妥善给予了安置。卢忠良、马光宗、马廷秀等人希望能去兰州,当他们向杨得志司令员表明愿望时,立即得到了军管会的批准。
  我军对于宁夏投诚起义人员的宽大优待,表现在许多方面。
  马鸿逵残暴统治欺压宁夏人民十七年。他手下的文武幕僚,多少都干过有罪于人民的事,甚至有的人在群众中民愤极大。但银川市军管会本着“既往不咎”的原则,妥善灵活地处理了一些麻烦问题。如前地政局局长杨作荣,原系马鸿逵的得力帮凶,在训练班学习期间被群众控告,害怕军管会追究他的罪责,偷偷骑自行车外逃,被我六十五军一九三师在宁朔县境扣留。杨司令员得知此事后,立即进行了解,然后电话命令一九三师释放杨作荣,并指示政治部派人去向群众耐心做工作。
  就连原国民兵河东司令马得贵,这样罪大恶极的魁首,军管会考虑到他是投诚人员,又是回民,起初也打算从宽处理。但马得贵民愤极大,金、灵地区的群众纷纷联名上书省人民政府(结束军管后成立宁夏省人民政府),愤怒控诉其掘堤放水、祸国殃民、霸占良田、搜刮民财、奸污妇女、滥杀无辜的种种罪行,要求依法严惩。省人民政府在深入调查了解,广泛征求回民群众意见,并向投诚起义人员反复作了说明解释后,才将马得贵逮捕起来。但金、灵地区的群众仍不罢休,依然不断上书,强烈要求枪毙马得贵,以泄人民心头之恨。在这种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的情况下,宁夏省人民政府报请西北军政委员会批准后,方于一九五一年六月中旬,把马得贵从银川押解到吴忠,在那里召开了金、灵,吴地区五万余人的公审大会,并将其判处了死刑。
  在马得贵问题的处理上,充分体现出我军良好的政策观念,也体现了人民政府执法严明的原则立场,对回汉人民群众的教育很深刻。回民马孟迁说:“马得贵是回民的败类,‘安拉’(真主)不要他,我们不能让他到寺上去!”结果各清真寺都未让马得贵的尸体在寺上洗。小商王可荣说:“共产党的法律真严,枪毙一个人费那么多手续,明去明来,有条有理。不象马鸿逵那时,想抓就抓,想放就放,想杀就杀,土皇帝的话就是法律!”人民政府的威望在群众中大大提高了。
  (四)达理札雅
  银川市军管会宣布成立后,立即收到宁夏各县、人民群众团体、宗教组织、外省同乡会等各方的来信来电,热烈祝贺宁夏全省获得解放。就连刚刚通电起义,宣布脱离国民党广州反动政府,接受共产党领导的阿拉善和额济纳两蒙旗政府,也先后从遥远的边陲派来代表,向银川市军管会表达宁夏蒙族人民的敬意。阿拉善旗代表罗瑞光、乌尔贡达赖蒙太、罗趄图日勒、司乌爽图那逊、张额尔德达赖等五人,星夜兼程赶到银川后,即向杨得志司令员和李志民政委,报告了“西蒙自治政府”在札萨克(蒙语意旗长或王爷)达理札雅的领导下,举行起义的经过,要求人民解放军开进阿拉善旗,安抚地方,稳定民心。杨司令员和李政委赞扬了他们爱国为民的行为,答应派军队协助,并请他们转告达理札雅:宁夏是属于宁夏人民的,但愿蒙、回、满、汉各族人民团结起来,在共产党和毛主席的领导下,为建设社会主义的新宁夏而共同努力!
  二十三日,六十三军一八八师五六四团,奉兵团的命令从中卫向阿拉善旗进发。
  阿拉善旗位于宁夏西北部,与甘肃、内蒙和蒙古人民共和国接壤,面积约十五万平方公里,几乎占整个宁夏的五分之三。巴彦浩特(定远营)是旗府所在地,下设三十六个巴格(相当于区乡),全旗散居着约三万人口,其中蒙民两万,汉民一万,回、满、藏民数百。阿拉善旗草原富饶辽阔,除汉民汲引贺兰山溪水灌溉,从事少量农业生产外,广大蒙民多以游牧牛、羊、马、骆驼为生。
  一九三三年,马鸿逵任宁夏省主席后,就把阿拉善旗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一九三七年,马鸿逵在阿旗设立了“宁夏省政府定远营办事处”,开始肆无忌惮地对阿旗人民进行剥削、掠夺,使全旗人民陷入苦难之中。无休止的征兵、派款、要马、要驼,使千百户人家倾家荡产;全旗农牧业生产、工商经济,奄奄一息。灾难深重的阿拉善旗大草原,在黑暗的笼罩下,发出一声声痛苦的呻吟。
  一九四九年四月,全国胜利形势发展迅猛,人民解放军在辽沈、平津、淮海三大战役中,歼灭了国民党反动派的大部分军队。我华北野战军解放了除绥远省一部分以外的整个华北后,开始准备向大西北进军。
  这时内蒙东部的各盟旗已获解放,在乌兰浩特成立了内蒙古人民自治政府。绥远地区的局势也日趋紧张。一些蒙古封建反动上层的王公、贵族、官吏,以及伪蒙古骑兵新编第一旅溃败官兵,纷纷从各地逃往宁夏北部,以求东山再起。当时麇集在宁夏阿拉善旗的有:德穆楚克栋鲁普(德王、锡林郭勒盟盟长)、达理札雅(达王、阿拉善旗札萨克)、林沁僧格(乌兰察布盟盟长)、色楞那木济勒(察哈尔盟盟长)、何兆麟(那森孟和、国民党中央蒙藏委员会委员)、白海风(都固仁仓、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国民党新三师师长)、巴文峻(前绥境蒙政会秘书长)、吉利占太(国民党中央立法委员)、巴图毕勒格(国民党中央立法委员)、乌尔根达赖(韩裕如、前伊盟鄂托克旗保安司令部参谋长),以及德王的旧部李守信、德古来、吴鹤龄、乌古廷、扎奇斯钦等人。
  德穆楚克栋鲁普,这个曾投靠日本帝国主义,充当分裂祖国统一、出卖民族利益的“蒙疆联合自治政府”主席,一心想做“大蒙古帝国皇帝”。他见此时蒙古上层要人云集,正是一个难得的好机会,便向达理札雅、白海风、何兆麟、巴文峻等人提出蒙古自治问题。他说:“蒙古人一向要求自治,总没有实现,现在国民党自顾不暇,没有力量来管这些事,我们不管他答应不答应,应该乘机进行,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不应该错过。”当时达理札雅等人顾虑,东蒙已经建有内蒙古自治政府,西蒙再成立,恐怕要负分裂民族的罪责,将来不好向共产党交待。但经不住德王一番诱惑,便依顺了他的主张。
  一九四九年八月五日,正当我解放大军踏入宁夏省境时,阿拉善旗旗政府所在地的巴彦浩特却热闹非凡,在一片乱哄哄的鼓噪声中,所谓“蒙古自治政府”成立了,并推选德穆楚克栋鲁普为“蒙古自治政府”主席,达理札雅为副主席。这时,宁夏局势日渐紧张,人民解放军第十九兵团已经推进到中宁一带,就要渡过黄河,进取银川了。德王虽也看出时局的严重性,但他仍不甘心失败,与达理札雅等人磋商,建议把“蒙古自治政府”迁往阿拉善旗西北地带,然后通过额济纳旗,往青海流窜,必要时可与西藏取得联系,争取国内外各方面的援助。达理札雅则不同意德王的主张,认为现在大局基本已定,到哪里也是要解放的,搬家徒劳无益,不如大家一起等待解放。但德王坚持说:“共产党原来既没有一兵一卒,也没有一寸土地,赤手空拳,尚且搞起来了,我们有这么多人,还有这么多土地,就成不了事吗?我们绝不要坐待失败,一定要奋斗到底,最后总能成功的。”争论几次,双方各执己见,德王看不会有什么结果,只好于九月二十日凌晨,带两名随员,秘密逃往阿拉善旗西北部的沙漠草原地区。短命的“蒙古自治政府”,成立不到两个月,就四分五裂了。
  本来在“蒙古自治政府”成立之前,达理札雅等人就不大赞成这个名称,现在德王出走了,他们立即把“蒙古自治政府”改为“西蒙自治政府”,企图借缩小地区范围,避免与乌兰浩特的内蒙古人民自治政府重叠对立,这样既可以据为自己的政治资本,又可以逃避民族分裂的罪责。
  随后,达理札雅、白海风、何兆麟、巴文峻等秘密商议,决定即日通电起义,争取在宁夏解放之前,先行取得和平解放。起义的电文稿很快拟好,可是电报局从局长到报务人员都是马鸿逵派来的,而且城外西花园还驻有马部一个工兵营,平时负有警备监视阿旗的任务,所以他们又不敢贸然行事。
  到了九月二十二日夜间,工兵营突然发生哗变,在城外进行烧杀抢劫之后,又围攻巴彦浩特城。旗保安总队奋力进行抵抗,双方激战一夜,工兵营始终未能破城,黎明前就自行溃散了。
  接管了电报局以后,“西蒙自治政府”的起义通电,才由达理札雅、白海风、何兆麟、巴文峻四人联名发出。与此同时,达理札雅又派旗保安总队副队长罗瑞光等五人,以“西蒙自治政府”的代表身份,星夜兼程前往银川,向人民解放军报告“西蒙自治政府”的起义经过,并欢迎解放军进驻阿拉善旗。
  九月二十九日,六十三军一八八师五六四团越过贺兰山,进到腰坝地区,“西蒙自治政府”派何兆麟为代表前往迎接慰问。在何兆麟的陪同下,五六四团团长徐成功带领部分部队,进入巴彦浩特城,受到达理札雅为首的旗政府官员和当地群众的热情欢迎与款待。徐团长等人看到这里社会秩序稳定,治安情况良好,没有多大问题,五六四团只在阿旗住了十几天后,便返回了中卫。阿拉善旗各族人民,从此获得了彻底的翻身解放。
  十月五日,达理札雅同白海风、何兆麟、巴文峻等人前往银川,向杨得志司令员、李志民政委报告了“西蒙自治政府”的起义经过和地方治安情况。同时,将国民党国防部驻阿旗军事专员罗大渭、国民党中统局驻阿旗专员王君惠及其他国民党特务人员,连同其武器、电讯器材等,一并解交银川市军管会。为了感谢人民解放军解放宁夏,把阿拉善旗各族人民从蒋马反动派的黑暗统治中解救出来,达理札雅还把一面绣有五星、上面写着“功高贺兰德被蒙疆”的黄色锦旗,献给了杨司令员和李政委。并对解放军五六四团驻阿旗期间,态度和蔼、买卖公平,在驻地南寺人稀房少的情况下,坚决不住喇嘛寺院的严明军纪,表示高度的赞誉。
  在亲切的交谈中,经验丰富、思想敏锐的杨司令员,察觉到这位“札萨克亲王”,还抱有在人民政府的领导下,准备合法蝉连“西蒙自治政府”主席的幻想,就耐心地向他说明:共产党一贯主张对外求民族独立、对内求各民族平等,主张各民族自治自决。但必须集中代表各民族人民自己的意愿和利益。“西蒙自治政府”是“蒙古自治政府”的产物,西蒙各盟旗人民是不会接受的。况且军管会已经直接与各盟旗取得联系,他们都不承认“西蒙自治政府”杨得志司令员最后对达理札雅说:“你带头通电起义,对阿旗的和平解放作出了贡献,这一点人民是不会忘记的。如果你愿意,还可以继续当新阿拉善旗的旗长,为蒙族同胞服务。”
  杨司令员的话对达理札雅触动很大,他终于放弃了对“西蒙自治政府”的幻想,表示今后坚决拥护共产党和中央人民政府的领导,愿意接受银川市军管会对阿旗的各项政治改革,为建设新型的阿拉善旗,促进宁夏各族人民的团结,贡献自己的全部力量。
  

解放宁夏/陈宜贵口述 杨建平整理.—银川: 宁夏人民出版社,1984.8

您是第 位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