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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志丹永远活在我心中

刘懋功

刘志丹牺牲已经有几十年了。岁月虽长，也不能冲淡我对他的记忆和怀念，他一直活在我的心里。 　　刘志丹是陕西保安人。我的祖父母从老家澄县也曾逃荒到过保安，无法立足，后又逃到甘肃的华池。在我十五六岁时就听群众中广为传诵刘志丹的故事。说他是盖世英雄，现世清官；说他是共产党，率领红军专为穷人打天下。听见他的名字，贪官污吏，胆战心惊。军阀豪绅，闻风丧胆。这些奇妙故事常常使我入迷。我非常盼望亲眼见见刘志丹。 　　1934年初的一天，游击队突然来到我们庄——刘沟。张秀山和马仰西先后就在我家住过，他们给我讲起刘志丹怎样创建红军、怎样创建根据地、怎样打仗等故事。刘志丹英勇顽强、百折不挠的精神深深打动着我，我决心跟着共产党干革命。两个月后，我参加了游击队。半年后，庆阳游击队选调一批战士编为红2团1连，我也到了1连。 　　1933年的11月7日，在合水县莲花寺正式成立了红26军42师，刘志丹任参谋长。红42师主力转入外线打击敌人，掩护根据地各项工作的开展，部队先后击溃井岳秀1个营，全歼新堡民团和赵沟门民团，消灭陕西警备骑兵旅4个连。1934年1月8日，刘志丹继任师长，又率部由南梁出发，先后在瑶曲、石板、五里镇、店头、保安、庆阳，歼敌1个步兵营、2个骑兵连和1个民团。4月2日又全歼敌主力部队2个营、1个机炮连。打破了敌人的第一次“围剿”。红色区域不断巩固和扩大，以南梁为中心，发展到20多个县。刘志丹显示了非同一般的组织才能和指挥才能。1934年11月7日，庆祝苏联十月革命节，也是庆祝陕甘工农革命政府(苏维埃)成立，从几十里、几百里外赶来的好几千游击队员和群众，在他的统一指挥下，只经过几天训练，就能和红3团、骑兵团一道正正规规走阅兵式了。在会上，他从纪念苏联十月革命的意义，讲到创建和扩大红军的任务，他讲得生动活泼，头头是道。那是我第一次见到那样威武壮观的场面，第一次听到那么内容丰富的报告，留下了终生难忘的印象。     　　能够直接聆听刘志丹的教诲，是从1934年冬红2团护送刘志丹去陕北开始的。那时，我当了经济员(以后叫司务长)，不久又当选团党委青年委员，能参加干部会议。在行军途中，刘志丹谈笑风生，队伍三四百人，他大部分都能叫出名字，知道是哪里人。他平易近人，有时还同他本家的叔侄开玩笑，逗得大家哈哈大笑。过敌人据点高桥镇是夜间秘密通过的，过李家塌据点，是用火力掩护强行通过的。从刘志丹身上我看到对敌斗争方式的多样性，而且懂得了红军除了打仗，还要做群众工作，当干部的如何去了解战士、教育战士…… 　　1935年2月到7月粉碎国民党军队4万人的第二次“围剿”，是西北红军创建以来取得的最重大的胜利。刘志丹统一指挥西北红军，转战800里，歼敌正规军和民团5000余人，主力红军和游击队发展到9000多人，枪械一新；解放县城6座，使陕甘边和陕北两个根据地连成一片，根据地扩大到北起长城，南到淳、耀，西接庆、环，东临黄河30多县，为中央红军落脚陕北和粉碎敌人第三次“围剿”奠定了基础。 　　1935年8月20日定仙墕围点打援，是第三次反“围剿”的重要一战。是役，干净彻底歼灭由旅长亲自率领的装备精锐的晋军一个整团2000多人。当时，刘志丹的指挥位置正好靠近我们2团。当战斗最激烈的时候，2团的抗击阵地受到敌人猛烈攻击，他一回头看到我就说：“懋功，跑步去命令3团从敌侧后猛攻敌人，配合兄弟部队把敌人退路堵死，不能让敌人跑掉。”我那时还不到20岁，浑身是劲，一口气跑了2里路将命令通知了3团。我刚返回指挥所，志丹又说：“再去告诉义勇军，坚决过沟从敌侧翼猛攻。”我又一口气跑了2里多，通知郭宝珊司令。他一接到命令，驳壳枪一甩就带队冲过沟去。当我返回来复命，敌人所占的山头已被我军夺下，2团也发起了冲锋，敌人已全线崩溃，我军正满山遍野追捕敌人，志丹连喊打得好。刘志丹指挥打仗就是这样英明果断。 　　刘志丹不仅善于运筹作战和指挥打仗，而且每打一次仗非常注意总结经验。如杨家园子歼灭战，奔袭延长和强攻靖边县城以后，他都要召集干部会和群众大会，讲胜利的意义和怎样改进战术。志丹召集的这些会议使我眼界开阔起来，懂得了怎样打仗。他重视培养干部，在南梁开办了红军干部学校，后移到陕北永坪镇继续办。 　　1935年9月18日，红25军、26军和27军合编为15军团，刘志丹为副军团长兼参谋长。不久他指挥军团主力埋伏于甘泉北30里的劳山准备全歼东北军110师。当敌进到劳山后，我军从北、西、南发起总攻。那天我们团正经白土坡下山向川里的敌人进攻，在山头上巧遇刘志丹。他发现敌人正向东山上爬，企图由此突围，命令我：“你们下去向东山头进攻，绝不能让敌人突围，东山不能被敌人占领!”我当时是7连指导员，立即跑去向营长孔令甫和教导员王四海传达了刘志丹的命令。我们立即转攻东山，攻第二个山头时教导员负伤，营长指挥8、9连，我带7连并肩战斗，直到全歼敌人，战后我担任了营教导员。 　　就在劳山打了大胜仗以后，王明“左”倾冒险主义在陕北恶性发展，西北根据地内发生了严重的错误肃反事件。9月下旬，在“更加猛烈地反对反革命的右倾主义”的口号下，肃反开始。刘志丹接到被捕的命令，他坦然地回到瓦窑堡，表现了一个革命家的伟大气魄。执行错误路线的领导者不容分辩，将他扣押了。红26军及陕甘边区的一大批干部相继被捕，一些好同志还被无辜杀害。一天，我们团营以上干部到师部去开会，一进门就被抓了起来。当时我们听到窑洞内正在拷问团长郭宝珊，他很坚决地反驳说：“刘志丹是革命的，他是反革命我就不会跟他。他不是右派，我也没有听说过红军中还有右派!” 　　第二天，师政委张明先(此人以后叛变了)审问我，硬逼我承认参加了右派，交待刘志丹的右派活动。我回答：“根本没这回事，刘志丹创造苏区、创建红军，打胜仗，消灭敌人，怎么说是右派。”他骂我顽固，并且颠倒黑白，把我们团长郭宝珊、政委马佩勋召开的一次干部会说成是右派会议。我驳得他无言答对，他只是一个劲地骂人。第三天西北军委的一位领导又亲自来审我，态度更凶，帽子更大，说参加了刘志丹的右派就是反革命。说陕甘苏区县以上和红26军(已编为78师)营以上干部都是右派，并且不容我申辩。第四天军团的一位领导审我，先提问题，叫我申辩，没有骂人。第五天正好师长田守尧从窑门前经过，我大声喊；“师长救命”，田师长回头问我有什么事?我说实在冤枉，四天不给吃喝快饿死了，师长让给我吃饭喝水，第六天莫名其妙地把我放了。 　　直罗镇战役后在套通镇召开了营长以上干部大会。毛主席作直罗镇战役的总结讲话，尤其是听到讲错误的肃反，讲到刘志丹和大批被捕的同志都解放出来了，中央要恢复他们的工作，我感动得流下了热泪。 　　不久，军委任命刘志丹为北路军总指挥、红28军军长，78师也调去北线归北路军指挥，并在瓦窑堡举行了阅兵。周恩来副主席阅兵后讲了话，他特别提到党中央、毛主席都认为刘志丹是好同志，创立西北根据地和红军有巨大贡献，在群众中有很高威望，红26军是好部队。许多同志和刘志丹一样蒙冤，都能正确对待，这种精神十分可贵。刘志丹一再表示，要团结起来，在党中央领导下努力工作，为完成我们的伟大事业而奋斗。 　　回师南下的一个晚上，刚宿营，通信员叫我到刘总指挥那里去，刘总指挥还像以前那样亲热，他询问过部队情况，接着问我肃反被捕没有。我讲了自己的遭遇，也反映了其他同志被捕的情况，情绪很激动。他劝我要想得开、看得远，并且说：“毛主席和周副主席都和我谈过了，受了委屈不要计较，要从大局出发，要相信党中央会公正处理。”他告诉我，见到每一个被捕扣押过的同志都要说服他们正确对待。他还告诉我：“你们很快就南下归建执行新任务了。要告诉原26军的干部，要尊重红25军和中央红军来的同志，他们打仗经验多。要搞好前后左右的团结，碰到复杂难题，要多动脑子，不要急。”可惜不久刘志丹就在东征中牺牲了。这次谈话成为对我最重要的遗教。 　　志丹同志就是这样把自己的一生献给党的事业。他的军事才能和高尚品质时时激励着我们。志丹同志只活了33岁，还不足现在中国人平均寿命的一半。他没有机会在打败蒋介石和建立新中国的宏伟事业中施展自己的才能，但他和谢子长建立的西北革命根据地和红军却是不朽的。大家都知道，正因为有了这片根据地，党中央、毛主席和中央红军经过长征抵达陕北后才有一个可靠的立足之地。从这点看，我们今天称他是一位伟大的革命家、军事家，一点也不过分，何况他为我国的革命事业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少年时我崇拜过他，后来又跟随他打过仗，据我的观察，他在许多方面，永远值得我们学习。 　　其一，是学习他艰苦创业、百折不挠的革命精神。在创立根据地和红军的过程中，他循着建立——失败——再建立这样一条路奋斗不息，无论这条路多么艰险、多么困难，也无论是敌人的大“围剿”、大搜捕以至等待着他的监牢、酷刑、杀头等等都毫无所惧，他心中只有革命两个字，他活着的目的就是干革命，因此他一旦有了一条生路，便又以大无畏的精神继续革命，这才终于建成了革命根据地和陕甘红军。 　　其二，是学习他和群众真正打成一片的优良作风。我从未见过他摆过一点官架子，搞过一点特殊化。他相信群众、依靠群众，真正做到和群众打成一片。当他和战士在一起的时候，谁都认为他就是个战士；而当他和群众在一起的时候，谁都会认为他就是个群众。老百姓见了他，总是拉着他的手，亲亲热热地叫他“老刘”，而不叫他什么“长”。这一点在建设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事业中，尤其有重要的现实意义。 　　其三，是学习他善于创造和利用新的战略战术打击敌人的军事才能。在敌人占绝对优势的条件下，我亲眼看见他机动灵活地运用新的战略战术，一次又一次地消灭了敌人。他在打游击战的时候，运用的正是毛主席的“十六字诀”。而他在打运动战的时候，又巧妙地运用了围点打援、奔袭孤立无援之敌等毛主席的军事思想。当时陕北距离中央苏区和红军所在地十分遥远，又没有什么现代化的通信手段，他的战略战术是在与敌斗争中创造出来的。因此，称他为军事家是当之无愧的。 　　志丹同志把他的一生献给了党，献给了人民，并为党的事业取得了辉煌的业绩。对于他的英年早逝，我们每一个跟随他战斗过的同志，一想起来就十分难过。他永远活着，活在我们心里，也活在全国人民的心里。 　　 刘志丹纪念文集/刘志丹纪念文集编委会编.-北京：军事科学出版社，20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