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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蚍蜉撼大树”

周文

鲁迅先生在上海逝世，停在胶州路万国殡仪馆的时候，前去抚哭凭吊的男女老少同胞以至国际友人，真是数不清有多少万。在那一天中，胶州路上，万国殡仪馆大门，一直到灵堂，从早到晚都川流不息地拥挤着。 　　“我死了母亲，都不曾这样痛哭过，然而听见你死的消息时，我痛哭了!” 　　这是一位青年在凭吊了鲁迅先生之后，留在灵前的一张字条。这样的字条，我当时在那里看见的，也不知道有多少。总之，到那里的人几乎全是眼眶红红的。其中一位身穿布衣的老太婆，头发已经灰白了，从大门就哭了进来，人们都推测着，以为她或许是鲁迅先生的亲属，她一直到了灵堂，在鲁迅先生的棺前痛哭一阵，大家才劝住她。后来从她口里知道，她并不认得鲁迅先生，不过，当她的儿子被非理杀害时，只有鲁迅先生毅然为她儿子的死写了抗议的文章。 　　单单这一件事实，就可以看出鲁迅先生伟大的两面：一面是对于黑暗无畏的反抗，一面是对于青年热烈的爱护。这位老太婆就是切肤地感到的一个。而那围绕在周围红着眼眶的千千万万人，更把鲁迅先生的伟大，具体加以证实。自然那时并不是没有攻击鲁迅先生的人，但那只是给人证明黑暗的一面还存在着而已。那来势狺狺，虽大有鞭尸之慨，然而结果也只是来证明鲁迅先生伟大的存在。当二十三日出殡的时间，帝国主义者不是曾经派了许多印捕包探之类到场也还不敢怎样么?这正如鲁迅先生在他纪念章太炎先生的一篇题为《关于太炎先生的二三事》的文章里面说的：“考其生平，以大勋章作扇坠，临总统府之门，大诟袁世凯的包藏祸心者，并世无第二人；七人被追捕三人牢狱，而革命之志，终不屈挠者，并世亦无第二人”；这才是先哲的精神，后生的楷模。近有文侩，勾结小报，竟也作文奚落先生以自鸣得意，真可谓“小人不欲成人之美”而且“蚍蜉撼大树，可笑不自量”了! 　　在鲁迅先生逝世了三周年的今天，在上下团结一致进行神圣的抗战中，一般人对于鲁迅先生价值的了解更深刻更扩大的现在，也还有人从旁投掷小石头。其实这也不足奇的，因为我们中华民族虽然在抗战中大大的进步了，但黑暗的残滓也并没有全部消亡。对这样投掷小石头，要愤恨也是不必的，因为那也不过是“蚍蜉撼大树”罢了! 　　1938年10月24日《华西日报·华西副刊》第1384号 　　署名：周文 　　 周文文集第三卷/周文.—北京：作家出版社，20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