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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连暲何辜
王盛泽,钟兆云
    林彪要报仇
  傅连暲在“文化大革命”中惨遭迫害,在不明不白中离开了人世,离开了他热爱着的人民和事业。
  是谁向他伸出了罪恶之手?正是当时红得发紫,被“钦定”为接班人,并写进党章的,具有“副统帅”头衔的林彪。
  联想到本书开篇所述,人们或许存在各种疑问,一个党的“副统帅”,与一个一辈子都不想做官的医生,有什么解不开的“过节”,非要将他置之死地而后快呢?
  让我们把历史的记忆倒翻回十几年前。
  那是50年代初,傅连暲接到一个特别的任务,中央一位负责同志通知他,根据毛泽东的指示和中央的决定,要傅连暲组成一个专家组,对林彪的身体进行会诊。人员由傅连暲抽调。
  对此,傅连暲也感到有些意外。说它特别,是因为如果是一般的体检,以前也做过多次,那只不过是很平常的例行公事,而这次却不同寻常,又是毛泽东指示,又是中央决定,还必须组成一个专家组进行会诊。这是其一。
  其二,这是针对林彪的。
  原来,中共中央在讨论出兵朝鲜的问题时,本来打算委派林彪为中国人民志愿军司令员,因为林彪是解放军中最能征善战的将领之一,而且在解放战争时率部转战在白山黑水之间,对与东北一水之隔的朝鲜也就比较熟悉;另外,林彪曾在苏联呆过,曾参与过苏联卫国战争,与苏联领导人也有过较多接触,这也是中央决定谁来担任志愿军司令员时所必须考虑的因素之一。
  但是,林彪惧怕美国的强大军事力量,对与美国开战缺乏信心,因此极力反对出兵援朝,对中央考虑的人员问题,他既不表示同意,也不说不同意,而是顾左右而言他:“我们刚刚建国,百废待兴,现在就与当今的世界军事强国开战是很危险的”。
  随着形势的发展,毛泽东对出兵朝鲜的态度越发坚决,中央作出了“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决定后,林彪才不好再说什么。但志愿军司令员的人选问题还是未能定下来。
  林彪不好再反对出兵,但自己贪生怕死也说不出口,于是称病不宜担任此职。他自己不好多说,就指使叶群放出风声,称林彪身体很不好,怕光、怕风、怕水、怕声音,已经到了“见风感冒,见水拉稀”的地步。
  有鉴于林彪长期称病,中央才决定专门组织一次会诊,如果真的有什么病也好及早治疗。中央还指定解放军总政治部副主任肖华代表党中央参加会诊小组。
  傅连暲接到这个任务后,非常慎重,马上积极筹组会诊小组。为了更有代表性,他从北京、上海、天津抽调了著名的医学专家参加这个小组。
  这边正在紧张组织人员,而林彪和叶群听说这件事以后,也忙开了。本来检查身体是很正常的事,但他们因为心中有鬼,害怕真相暴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谋划应对之策。
  最后,他们想到了负责这项工作的傅连暲。对,只此一途了。于是,叶群在林彪的授意下,要通了傅连暲的电话。
  “喂,是傅部长吗?我是叶群呀。”
  傅连暲没有想到叶群会来电话,“噢,你好。”他礼貌地应了一声。
  “傅部长,听说这次由你负责林彪同志的会诊,是吗?”叶群将语气压低,以显出些许亲热。
  “对,我们正在抽调人员。”傅连暲如实回答,他知道叶群肯定是为此而来的。
  “傅部长,你和林彪同志是中央苏区就认识的,对他也是比较了解的,他这个人不是身体实在吃不消,是不会躺下来的。”叶群想摸一下傅连暲的想法。
  “我知道。”傅连暲不作具体评论,他要看叶群再说什么。
  “林彪同志在革命战争年代,因为条件艰苦,落下一身的病,特别是在抗战初期受伤后,身体就一直很差,直到现在都经常卧病。”
  这里说林彪受伤,是指平型关大捷后,林彪穿着从日寇手中缴来的军大衣,骑着高头大马时,被国民党兵误认为是日本兵而开枪射伤,后来因此赴苏联治病。
  听到傅连暲对此没有什么反应,叶群又接着说:“傅部长,林彪同志在战场上身经百战,出生入死,你在卫生战线做了很多工作,都是有功劳的。”看得出,叶群还在进一步套近乎。
  “我做的工作微不足道。”傅连暲不是故作谦虚。
  “你太谦虚了。林彪同志对你是很看重的,也是从中央苏区就有了交情的。”
  叶群的提醒,使傅连暲记起来。在中央苏区时,毛泽东率领东路军攻克漳州,回师闽西时,当时担任红一军团军团长的林彪,曾经送过一匹马给自己。大概叶群就是指这个吧。
  说实在话,傅连暲对林彪,也谈不上有什么私人恩怨。林彪经常在前线,傅连暲主要在后方,两个人都是比较寡言少语,而性情却完全不同,傅连暲不喜欢林彪“阴”的一面,所以两人之间谈不上有什么特别的交情。
  但叶群还是要在这上面作文章:“我是看在你和林彪同志的长期交情上,也出于尊敬,才挂电话给你的。”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傅连暲尽管听了觉得不舒服,但还是耐着性子。
  “我的意思,请你对林彪同志的身体好好检查一下。”
  “这个你放心,我们一定会认真检查的。”
  “还有,请你在向中央汇报会诊结果时,要把林彪同志的病情讲得多一点。”原来这才是叶群打电话来的真实目的。
  “我会考虑的。”傅连暲的回答不置可否,给了叶群一个没趣。
  不久,各地的医学专家都来到了北京,傅连暲向他们交代了任务,并一再强调说,“一定要慎重检查,不能有一丝马虎”。
  于是,对林彪又是体检,又是抽查,又是化验。一个多星期后,检查结果出来了,林彪根本没有什么大病。
  这怎么可能呢?傅连暲心里想。他马上召集会诊小组会议,再次检查结果。
  “你们能够保证没有问题吗?”傅连暲最后一次征求每一道环节的负责专家的意见。
  “可以保证,我们都是严格按照规程来操作的。”专家们都表示说。
  “好,我将把这个结果报告党中央。”傅连暲下了决心。
  这时,叶群又来“关心”林彪的身体情况了:“傅部长,不知林彪同志的会诊结果出来了没有?”
  “出来了。”
  “情况是不是很糟呀?”叶群明知故问。
  傅连暲沉吟了一下,到底要不要讲呢?反正她早晚会知道,也应该让她知道这个情况。
  “检查结果表明,林彪同志的身体还可以,并没有什么大的毛病。”傅连暲说。
  “真的?这不可能!”叶群显得很是惊讶。
  “我们进行了全面的检查,绝对不会有错的。”傅连暲语气肯定,不容怀疑。他还出于好意地劝告叶群,要让林彪改变生活方式,屋里要通空气,要见阳光,要多喝水,多吃青菜、水果,并要经常到户外散散步,活动活动。特别是应该戒除不良嗜好,千万不要吸毒和吃吗啡。
  对于傅连暲的口气,叶群已经很窝火,又受教育一通,她早就听得不耐烦了。“那你怎么向中央汇报呢?”叶群真正关心的是这个问题,语气也变得凶巴巴的。
  “我将如实地向中央汇报这一情况。”傅连暲不买她的账。
  “这怎么行,这不是说假话吗?”叶群有点心虚地说。人们不明白她是说林彪向中央说假话呢,还是说傅连暲向中央说假话。
  “要我欺骗毛主席和党中央是做不到的。我只能这么做。”傅连暲生怕她再纠缠不清,断然地说。
  “好你个傅连暲,你不要一点情面都不顾,有你好受的。”叶群气急败坏地说。
  后来,傅连暲如实向党中央和毛泽东报告了会诊的结果,并委婉地告诉毛泽东:林彪染上了吸毒的恶习。
  毛泽东对林彪装病早有所怀疑,现在终于得到证实。虽然心里有些不快,但过去的事情也就算了。可以说,对于林彪这个人,毛泽东是非常清楚的,打仗有一套,但心胸太狭窄,善打小算盘。毛泽东也总是注意使用他善于打仗这一特长,正是这一点使林彪从赣南、闽西时起就成为毛泽东的一员爱将,虽然有一些批评,但主要还是从爱护出发。
  这次,毛泽东也从这一愿望出发,手书一首曹操的《龟虽寿》,赠给林彪:“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保永年。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毛泽东赠这首诗的用意,既有对林彪的善意批评,要他对生老病死不要看得那么重,一切要看得开,也有对林彪的鼓励,要他重振雄心,多作贡献。
  但是,林彪、叶群却对此耿耿于怀,认为是傅连暲没有给林彪面子,使他在毛泽东和其他中央领导人面前出了洋相。为此,他们对傅连暲简直是恨之入骨。林彪扬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时刻准备抓住机会,把傅连暲除掉才甘心。
  心胸坦荡的傅连暲总认为自己忠诚于党的事业,实事求是地为党“办差”,何致跟什么人结冤成仇。因此,他对林彪一直还是尊敬的。1958年,傅连暲在广州休养,恰逢林彪、叶群夫妇也在广州休养,出于礼貌,他前去探望,可林彪拒而不见,叶群也不见。他感到纳闷,不知是何原因,一次把这件事跟陈云谈了。陈云就让夫人于若木向叶群了解。结果叶群大骂傅连暲,说他如何残酷,林彪生病要药,他不给等等。这完全是叶群捏造的,根本就没有这回事。这时,他才知道林彪对自己怀恨在心,但又无法解释。
  傅连暲万万没有想到,就是受命为林彪查病这件事,竟是自己受迫害致死的祸根。
  毛泽东的批示也未能使他幸免于难
  对于傅连暲的坚持原则,林彪尽管恨得要命,但他在新中国建立初期还没有一手遮天的权力,他要寻找机会。1960年林彪主持军委工作以后,曾经想把傅连暲赶回老家长汀“休养”,并一直在级别待遇上进行压低。
  1966年,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爆发,林彪也慢慢爬到了权力的顶峰,他可以为所欲为了。这时他感到收拾傅连暲的时机已经到了。
  运动一开始,林彪就对其“四大金刚”之一、时任解放军总后勤部部长的邱会作下了命令:对傅连暲“要往死里整”。一场大祸转眼间就降临到了傅连暲的头上。
  邱会作秉承主子的“旨意”,对傅连暲狠下毒手。
  8月25日,在解放军总后勤部常委会议上,邱会作首先发难,进行煽风点火:“‘文革’开始了,要把暗藏的阶级敌人揪出来,这是考验大家的党性的时候了。卫生部不烧傅连暲就是没有党性。”
  邱会作伸出粗短的手指,指着在座的一位常委,厉声说:“卫生部一定要烧透傅连暲,对傅连暲烧不透,由你负责。”
  对傅连暲有计划、有组织的迫害开始了。当时,傅连暲因胃病住院治疗,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一点也不知道。而此时,他的夫人陈真仁正在天津一个制药厂搞“四清”运动。
  8月26日,陈真仁接到通知立即回京。下午2时,她走进总后卫生部的办公楼时,那里还是一切如常风平浪静。到了4时,就有人开始给傅连暲贴大字报了,说“傅连暲是装病住院”,勒令他“出院接受批判,不然就把大字报贴到医院去”。
  陈真仁预感到风头不对,心中不免紧张,急忙到医院将此事告诉傅连暲。为防不测,她在当天就将傅连暲接回家中。
  傅连暲看着与自己相依为命,走过几十个春秋的老伴,心中虽然有些许的不安,但还是沉着镇静地说:“真仁,要正确对待,这是群众运动嘛。几十年来,每次运动开始,不都和这差不多吗?要相信党,相信群众。”
  陈真仁听他这样说,也只得同意他的意见,但心里总在嘀咕,放心不下。
  果然,当她接傅连暲出院后回到机关大院时,因了邱会作召开的“煽风会”,总后卫生部大院的墙上、门窗上、临时拉起的绳子上,都贴满了批判傅连暲的大字报,陈真仁一下子惊呆了:大字报真是铺天盖地,简直压得她透不过气来,呆愣在办公楼前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当天晚上,在邱会作的亲自策划和导演下,一帮人乘着大卡车,冲到傅连暲的住地,以突袭方式查抄了他的家。他们翻箱倒柜,见东西就拿,把书本、资料扔得满地都是,一片狼藉。
  面对这帮人的无法无天,傅连暲气得全身发抖,说不出话来。在那种环境下,哪里还有他说话的份,说了也没有用。
  大概还有材料没有找到,这伙人在当天晚上又重抄了傅连暲一次家。傅连暲全家在惊恐之中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
  27日、28日,傅连暲被强迫到卫生部大院看大字报。大字报多得让他眼花瞭乱,但他还是看清了主要的内容:
  傅连暲是反党、反社会主义、反毛泽东思想的“三反分子”,是“修正主义分子!”
  傅连暲反对毛主席、反对林副主席!
  白纸黑字的大字报像一支支毒箭,射向傅连暲。
  他们的理由是:傅连暲罪大恶极,反对毛主席,在林副统帅病危时,不给药吃,陷害林副统帅。
  傅连暲出版的两本书,《养身之道》和《在毛主席教导下》也成为他们攻击的对象,说这是傅连暲宣扬“活命哲学”、“修正主义观点”的罪证材料,全部是为了吹嘘自己。
  他们还指责傅连暲追求享受,思想已经变修。
  真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要看这些大字报一顶顶帽子大得吓人,却没有什么实际内容,许多说法更是捕风捉影。
  看到傅连暲到场,造反派就喊:“打倒三反分子傅连暲”等口号。
  傅连暲明白这股狂风恶浪的根源在哪里,他告诉陈真仁:“这是林彪一伙人搞的阴谋!”
  邱会作亲自领着一伙人得意洋洋地到卫生部看批傅连暲的大字报,并且继续煽风点火,阴险地说:“把傅连暲揪出来批斗才是一个大胜利。”
  很快,傅连暲就被揪到总后勤部大院,挂上一个打着大红叉的牌子,在院内进行游斗。总后还举办了“傅连暲罪行展览”。这位经常组织卫生展览的老人,没有想到自己却享受了专场展览会的“荣幸”。
  抄家、游斗,加上人身折磨,短短几天工夫,傅连暲就被整得连路也走不动了。邱会作私下说:“这是一个伟大胜利!”声音中透出喜悦之情。但他们还不罢休,对傅连暲的迫害不断升级。总后卫生部负责人受人指派,找陈真仁谈话,说傅连暲有问题,要她划清界限。陈真仁据理反驳:“傅连暲没有罪,你们整他是错误的。”
  傅连暲越来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这哪像他想象的群众运动,他又想起了中央苏区时期的肃反扩大化运动。他感到这样下去凶多吉少,于是对陈真仁说:“现在谁也救不了我,必须把这个情况向毛主席反映。”
  28日晚上,傅连暲拖着被斗得精疲力竭的身子,怀着难以言状的心情,向毛泽东写了一封求救信:
  主席:
  我跟随你几十年,你是最了解我的。几十年来我有什么错误,从来没人跟我谈过,现在这样突如其来说我是“三反分子”、“反革命”,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实在弄不清楚。就算我样样事都做错了,那么1934年你在于都病危时,我挽救了你的生命,总是对的吧,希望你现在也能救我一命。
  这封信好不容易到了毛泽东的手里,毛泽东当即于9月3日对傅连暲的信作了批示:
  此人非当权派,又无大罪,似应予以保护。
  从这件批示可以看出,毛泽东与傅连暲(其他许多人也一样)的关系已经不像从前那样了。对于曾经救过他命的傅连暲,他只批“此人”,表明彼此的关系已经今不如昔了。
  在毛泽东批示的前一天,即9月2日,邱会作再次在总后党委会上煽风点火:“你们揭出傅连暲是最大的成绩,他是个好大的毒蛇,他放过毒,林总1951年病很重,他说林总娇生惯养,把林总气坏了……”邱会作此番话可谓道破了林彪为何要整傅连暲的“天机”。
  虽然有了毛泽东的批示,但林彪及其死党公然置之不顾,仍按照自己的计划,进一步迫害傅连暲。
  他们把傅连暲家的炊事员、驾驶员、公务员全部轰走,在办公楼设所谓“傅连暲灵堂”,两边还贴上“傅连暲死有余辜”等对联,对傅连暲进行人格侮辱。
  傅连暲拖着病弱之躯,被斗来斗去,不仅肉体受折磨,精神也受摧残。造反派高举着皮带,连打带骂:“傅连暲,你老实交代,你是怎么反对毛主席,陷害林副统帅的!”
  “我任何时候都没反对毛主席,也没有陷害之事。”傅连暲死也不承认加在自己身上的“莫须有”罪名。
  “还要嘴硬,给我打!”皮带一阵阵抽打在他的身上。
  与此同时,傅连暲的亲属也受到牵连,未能逃过造反派的纠缠。
  儿子傅维章从外地回到北京,造反派连家门也不让进,要他同父亲划清界限。傅维章与造反派大吵一场。
  傅连暲知道后对儿子说:“他们要你划清界限,你就划清界限,免得连累你。”
  傅维章哭道:“爸爸,划清界限你是我的爸爸,不划清界限你也是我的爸爸。我们相信你是无辜的。”说得全家人泪流满面。
  陈真仁也受到威吓,造反派在傅连暲身上捞不到什么,就接连开了三天会,逼迫陈真仁交代和揭发傅连暲的反革命罪行。
  “我和他生活了几十年,从来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反党活动。我只知道他工作兢兢业业,对党忠心耿耿,这一点毛主席都可以证明。”陈真仁理直气壮地说。
  “不要老提毛主席,你要老实揭发问题。”
  造反派天天紧逼不放。陈真仁没有办法,愤怒地说:“好,要我写,我就写。”
  造反派喜出望外,拿过陈真仁写的东西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具结书:如发现傅连暲有反革命罪行,知情不报,愿受党纪国法制裁。陈真仁。
  造反派看了,气得咬牙切齿,但对这位坚强的女性也无可奈何。而对傅连暲的批斗并没有停止,甚至变本加厉。
  9月5日,邱会作又煽动中华医学会的造反派,将傅连暲拉去批斗。一直到晚上才回来。傅连暲感到异常难受,胸部疼痛难忍,这是从没有过的。
  傅连暲没有告诉妻子,他不忍心让她担惊受怕。但傅连暲不堪忍受这野蛮的轮番批斗和残暴的人身侮辱,只觉得心灰意冷,一时想不开,在当天晚上服下了过量的安眠药,准备离开这个人妖颠倒的人世。
  傅连暲经常失眠,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但还是常被噩梦惊醒。而今天却有点奇怪,陈真仁发现傅连暲竟昏睡不醒,感到不对,她起来一看,发现桌上放着两封信,一封写给毛泽东,一封写给总后党委。陈真仁一时全明白了,她慌忙喊人将傅连暲送进北京医院抢救。
  傅连暲被救活后住院治疗,万万没想到,就在住院期间,造反派又将他拉到中华医学会去批斗。
  这次批斗后,傅连暲胸部的疼痛越来越厉害,经医院拍片检查,原来他的肋骨被打断了三根。陈真仁忍无可忍,将此事写信并附上X光片报告了周恩来。
  对于毛泽东在傅连暲信上的批示,林彪一伙也是严加封锁,不让傅连暲知道一点消息。直到半年以后,陈真仁才通过其他渠道得知毛泽东的批示内容,几经交涉才看到批示件。这样,林彪一伙对傅连暲的迫害才不得不在表面上有所收敛。
  只是,这份给傅连暲的安宁,是那么的短暂。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1967年10月,邱会作等人把傅连暲全家扫地出门,勒令他们搬到香山的一套破旧的房子居住。
  这帮人假惺惺地说,这是为了保护他们的安全,但暗中却对傅连暲全家实行严密监视。傅连暲一家老小行动都没了自由,等于被软禁隔离起来。
  表面上看,似乎是毛泽东的批示起了作用,傅连暲得到暂时的平静。但是,林彪一伙才不管这些,他们经常背着毛泽东干坏事,几个字的批示对他们是没有丝毫约束力的。
  表面的平静,预示着更加凶猛的大风暴就要来临。
  林彪及其死党一伙人,考虑到只靠几张大字报不足以打倒傅连暲,要达到把傅连暲“往死里整”的目的,就必须找出其他的“罪证”。但傅连暲宁死不屈,陈真仁也是态度坚决,他们捞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1967年11月4日,邱会作在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后勤部秘密成立了“傅连暲专案组”,加紧实施其无中生有、罗织罪名的“拿手好戏”。他们与卫生部、中华医学会联系,和地方有关专案挂上钩,再次抄了傅连暲的家。
  专案组还派人到陕西,闯到陈真仁的亲戚家搜集材料。进门就威吓说:“快把傅连暲和陈真仁转移的黑材料交出来!”陈真仁这位农村乡下的亲戚哪里见过这个架势,刚生下小孩不久的她几乎被吓昏过去,小孩在背上哇哇大哭。
  就是通过种种手法,专案组炮制了傅连暲的所谓“罪行”材料,给傅连暲强加了许多莫须有的罪名。12月6日,专案组根据邱会作的布置,起草了《关于批判傅连暲三反言行的请示报告》和“罪行材料”。这个材料经邱会作亲自审阅后,以总后卫生部党委的名义上报总后党委。
  尔后,邱会作以总后勤部党委的名义,向军委办事组写了《关于彻底批判傅连暲三反言行的报告》,并附上卫生部党委的报告。
  12月18日,邱会作又以军委办事组领导成员的身份,在自己策划的这份报告上批示:“军委办事组同意批斗傅连暲,望即组织这一工作。”
  其实哪里还要什么批准,在此之前,他们已经把傅连暲斗得体无完肤、死去活来了。这种自报自批的做法,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的鬼把戏。
  但在中国这个注重红头文件的国度,有上级部门的批示,使得对傅连暲的斗争和迫害变得更加名正言顺了,专案组和造反派们更是高兴万分,可以大干一场了。于是,他们多方深挖,牵强附会,共罗织了傅连暲的400多条罪状,策划对傅连暲进行更进一步的批斗和迫害。
  在林彪一伙罗织傅连暲的种种罪状之时,康生、江青一伙也趁机落井下石,与林彪互相勾结,整傅连暲的黑材料。
  傅连暲又是如何与康生、江青结怨,惹下了一身祸的呢?这又得从头说起。
  最早是在延安的时候,江青趁贺子珍离开延安赴苏联治病的机会,使出浑身解数,千方百计接近毛泽东,后来终于如愿以偿,达到与毛泽东结婚的目的。
  但江青不懂得自重,以致影响了毛泽东的身体健康。傅连暲对毛泽东的身体状况和饮食起居等生活习惯是了如指掌,丝毫的变化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傅连暲对江青影响毛泽东健康的行为很有想法,并提出过善意的批评。对此,江青非常恼火,“难道我们夫妻间做的事他也知道”。她后来一直怀恨在心,总想伺机报复。
  至于康生,傅连暲更是一再地“在太岁头上动土”。在延安搞“抢救运动”时,傅连暲也被无故审查,对此运动本来就有意见的他,向毛泽东告了一状;在晋绥工作,特别是土改问题上,康生推行“左”的做法,傅连暲又向毛泽东上书,提出不同意见;更使康生难以释怀的是,傅连暲竟敢为刘少白鸣不平,刘少白的事情也是康生一手造成的,这不是有意与康生为难吗?
  想到这些,康生的气就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把傅连暲生吞活剥了才解心头之恨。
  这时,康生、江青利用他们手中控制的部门,凭空诬陷傅连暲是“特务”。这“特务”的说法也是有来由的。
  原来,“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康生把持的“中央专案组”一办正式成立了“安子文专案组”,制造了一个安子文的“特务电台发报案”。因为从他家里搜出一部曾当作收音机使用的英制旧电台,康生蓄意诬陷,说“安子文不仅仅是个叛徒,手里还有电台,是利用组织部长的职务进行特务活动”,并指派专案人员到安子文家去搜查发报的密室。
  其实,这部旧电台是彭真在解放战争期间(1948年)送给安子文的。被搜出后经有关部门鉴定,零件已严重损坏,根本不能发报。但在那个年代,一切都不需讲什么证据,一切都可能成为证据。
  1950年刚解放,香山电压不稳,灯泡常烧坏,总后变电所派了一名电工到香山检查线路。抽空也检查了傅连暲家的电线。
  康生得到这条线索,喜出望外,“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下要把你们变成拴在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谁也休想跑得了。”他发出阴险的狞笑。
  原来,安子文就是刘少白的二女婿,傅连暲为刘少白叫冤,不是也有很深的联系吗。康生的如意算盘就是要把他们全部搞掉。
  于是,他们诬陷傅连暲把毛泽东、林彪的健康、治病情况报告了安子文,再通过安子文把这些情报用“特务电台”发给香港特务机关了。
  同时还把修理线路的电工也抓起来,刑讯逼供,硬逼这个电工招认说:傅连暲家有电台,那次是帮傅连暲修理电台。这样,把傅连暲与安子文的“特务电台通敌案”连在一起,把傅连暲打成向敌台发报,是里通外国的所谓“特务”了。
  这样,傅连暲的“罪证”就越来越多,套在他身上的绳索也越拉越紧,在劫难逃了。
  江青听了专案组的汇报后,当即恶狠狠地叫嚣:“傅连暲是个坏家伙,他竟敢把毛主席的健康情况向外扩散,把他抓起来!”
  傅连暲厄运难逃了。
  傅连暲骨骼何处寻?
  1968年3月13日,魔爪终于伸出来,要对傅连暲下毒手了。这天深夜,邱会作在京西宾馆亲自坐镇策划,指定北京卫戍区马上行动,将傅连暲、陈真仁抓起来。
  刚刚入睡不久的傅连暲一家,被一阵急促而狂乱的打门声惊醒,接着,一伙暴徒闯了进来。有几个过来抓傅连暲和陈真仁,有几个又是一阵翻箱倒柜。
  过了没有两分钟,只听一个暴徒狂喊:“找到了,找到了给敌人发报的电台了。”说着抱出了一架家庭用的普通电子管收音机。
  傅连暲一看,冷笑一声,“哼,亏你是个人,难道连收音机都不认识吗?”
  “放屁!这是你们改装的电台。”抓他的暴徒上来就是一阵拳打脚踢。
  “还狡辩,这就是你里通外国的罪证!”另一个暴徒见傅连暲还敢嘴硬,恼羞成怒地大声喊叫:“废话少说,跟我们走。”
  暴徒们又变出了几件东西作为“罪证”,然后强行给傅连暲带上手铐,要拉他走。
  “你们要干什么?”傅连暲竭力反抗着,“我是毛主席保护的,毛主席有批示!”
  “谁也保不了你,给我走!”几个暴徒连推带搡地把傅连暲推出了房门。
  这初春之夜,外面还是春寒料峭,陈真仁见丈夫穿得太少,急忙拿起一件大衣追了出去,披在他的身上。傅连暲深知此去凶多吉少,郑重地对几十年患难与共的妻子说:“告诉党,我傅连暲决无二心,告诉孩子们,他们的爸爸不是坏人。”
  陈真仁含泪点点头,她万万也没有想到,这竟是他们之间的永别。陈真仁站在寒风里,含着泪水目送着押解傅连暲的吉普车在黑暗中消失。
  她刚回到屋里,留下的暴徒也没有放过她。他们凶狠地说:“你也跟我们走一趟!”陈真仁也跟着被押走了。
  傅连暲被玻璃窗上蒙着厚厚的布帘的吉普车载着,七弯八拐,不知被载到什么地方。就这样,他被扔进了一间窄小、黑暗的破房子里,沉重的铁门“咣当”一声关上了,也把傅连暲与世隔绝了。
  傅连暲被关进了北京郊区高级政治犯监狱。从此,他失去了自己的真名实姓,只有犯人的代号——“6847”伴随着他,一直到他被迫害致死。
  当时傅连暲还不知道,他永远也没法知道了,他的夫人陈真仁,也被关进了同一座监狱,她的代号是“6848”。
  这两个代号,表示他们是1968年被投入监狱的第47个和第48个党的高级干部。
  在监狱里,陈真仁受到种种非人的折磨。她从自己的处境推断,傅连暲遭受的必定是更加残酷的迫害。但她又无法知道丈夫的下落,日夜煎熬,心如刀割,陈真仁病倒了。
  傅连暲遭受的凶残折磨是可以想象的。只要从狱中看守写的《看守日记》里面,就可以窥见一斑。
  “十六室6847,该犯说他头晕,要求吃稀的。该新犯请注意!”这是3月14日,也就是傅连暲入狱的第一天,一个看守向下一班看守交班时记载的。
  傅连暲患有严重的胃病,所以他要特别注意饮食。多年来养成光吃稀饭和软饭的习惯,连水果也忌生冷,要蒸熟了吃。但是,这却被林彪死党说成是“追求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连稀饭也要煮两个小时”,“吃鸡不喝汤”等也成为他的罪状,说他是摆阔气,讲享受。
  就因为这个原因,这位已74岁高龄,本来就体弱多病的老人,提出的要吃一点稀饭的最起码要求,也遭到拒绝。当年公安部的一位处长竟说:“在外面过的是资产阶级生活,不管他,叫他尝一尝这里的滋味。”
  就这样,傅连暲在监狱的第一天连粒米都未进。从起码的人道主义出发,也不可能做出这种虐待老人的事情。
  15日,傅连暲饿得没有办法,硬咽了一点粗糙的干饭。
  16日,看守日记写道:“十六室6847一连两天没有吃饭,吃的也很少,吵吵要吃稀的,医生开病号饭,处里没批,原因叫他隔一个时期饿饿看,吃点苦头是应该的。”
  这时已经有请医生看,而且医生也开了病号饭,说明傅连暲身体确实很差了,但是他的微小要求还是没有得到批准。
  在监狱里,傅连暲面对审判人员,没有屈服。他大声而愤怒地责问说:“我犯了什么罪,你们这样对待我,还有没有王法?我要出去,要向毛主席反映,我要告你们!”
  直到入狱的第四天,经过批准,傅连暲才得以吃上“病号饭”。在这里,一般每顿饭只能吃两个窝窝头加一碗“老三刀”的菜汤。所谓“老三刀”,就是一棵白菜或萝卜,随便洗一洗,一切三刀而成的汤。所以“病号饭”的质量也就可想而知了,就是不洗米一锅煮出来的黑乎乎的米粥。
  对于这样的折磨,傅连暲是连想也没有想到过。抛弃优裕的生活参加革命,没有坐国民党的监牢,现在反而坐在自己人的监牢里。他焦急、忧郁,身心交瘁,几乎常常整夜失眠。
  18日,《看守日记》记载:“6847,该犯老是叨叨咕咕敲门,并说要出去等,上午我们三人提他到审讯室训斥了他一顿,并叫他写了再违反监规一切责任应他负,到了晚上仍不老实。”
  这段真实的文字,正好可使我们看出,傅连暲面对强权不低头的气节。
  到了19日,傅连暲还是不屈服,并且做看守人员的工作,他对他们说:“和平共处,我们是一家人”。
  但是傅连暲却遭到了审讯人员的严厉训斥。这些丧失人性的狂人,看傅连暲“闹得厉害”,竟然请示上面给傅连暲戴上子手铐。
  20日,傅连暲“全天没有吃饭”。
  21日,傅连暲“吃饭很少,吃了一点饭都吐出来了,并睡在床上起不来,报告处理,又叫医生来给他看了,并给打了针”。
  接下来,《看守日记》通篇就是“已四天不大吃东西”,“两顿未吃饭”,“身体看来很弱,表情很低,吃饭还是很少”云云。
  可以看出,自入狱以后,傅连暲就没有能够好好吃过一顿饭,一直到去世。
  饥饿、毒打、精神上的折磨,使傅连暲再也支持不下去了,从28日开始,他的精神就有些失常了。
  28日,《看守日记》这般记载:“这个混蛋夜间也不脱衣服,也不盖被子”,“疯疯癫癫那个样子,发日用品给他不要,晚上不睡觉,到12点胡说八道闹一阵子”,“吃饭很少,还不吃药,晚上一夜没有睡觉,在地板上翻来覆去到处占(钻),一会把头钻在铺板底下不出来。看来活不了几天时间了”。
  29日,傅连暲终于含冤带愤地离开了这个他无限眷恋的人世。时间是多么的巧合,在39年前的同一天,傅连暲主持的福音医院住满了红军的伤员。这一天,毛泽东、朱德到医院看望伤病员时,接见了他,还作过一次舒心的交谈。
  而现在的事实是:一辈子治病救人,一辈子为中央首长服务的人,却被人给害死了。
  傅连暲被迫害致死后,林彪一伙还不放过,加紧整理了近2万字的黑材料。炮制了《揭发老爷卫生部的黑干将傅连暲在对林副主席病情处理上的滔天罪行》的诬陷材料,妄图置傅连暲于万劫不复之地,“永世不得翻身”。
  傅连暲去了,陈真仁还被关在秦城监狱,生病后被戴着手铐送到公安医院医治,后又在三〇一医院关了4个月。林彪死党竟丧心病狂地把病房钉上板条,弄得暗无天日,成为变相的监狱。
  后来陈真仁又被关押在总后勤部大院。她一次又一次地要求见见傅连暲,她想要知道丈夫是死是活。但造反派一直欺骗她说傅连暲还活着,并诱迫她说,只要她揭发傅连暲的罪行,就可以放她回家。但陈真仁一直没有屈服,她坚定地保护着丈夫傅连暲的名誉、人格和尊严。她不愧为傅连暲患难与共、生死相交的战友。
  1969年10月18日,林彪发出所谓一号战备命令,陈真仁又被押送山西省闻喜县监督劳动,受尽磨难,几乎不成人样。但她始终没被林彪的淫威所吓倒,在狱中经常义正辞严地和看管人员争论。
  多行不义必自毙。1971年林彪在蒙古的温都尔汗自我爆炸,陈真仁才获释回到北京。她多么想见到日思夜想的人啊,可总不见他回来。她给兼管总后的余秋里副总理写了一封信,提三个要求:一、傅连暲在哪里,我要立即看到他,他身体不好;二、对傅连暲和我什么结论?三、儿子傅维章在甘肃军马厂放了三年马,要调回北京相聚。在找总后政委要人时,陈真仁才知道傅连暲早已被迫害致死多年,悲痛欲绝。丈夫到底因何而死,她再三追问并要看病历。可哪来的病历呢!就连火化证也是假造的,傅连暲死于3月29日,但火化证书上的死亡日期却被胡填乱写为4月20日,而火化日期竟又被胡写为4月18日。陈真仁气愤地说:“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世上还没听过在死之前火化的怪事!”
  陈真仁多方查找傅连暲骨灰的下落,但没有一点消息。傅连暲的遗物,除了一块损坏的表带,再无其他。林彪一伙害死了傅连暲还不解恨,竟然还要焚尸灭迹,锉骨扬灰。
  傅连暲曾在1940年就提出要把自己的骨骼捐献出来作为教学之用的愿望,1947年病重时又重提。毛泽东对傅连暲此举深为赞许。1956年秋,毛泽东听取傅连暲汇报,问到医学院校的情况,谈到由于习俗关系,死后病理剖检的工作存在很大困难的时候,毛泽东说:“一个革命者生前做了很多有益的工作,到他死的时候,再不能做出更多的贡献了,惟一可以做到的就是把自己的身体贡献给医学。这有什么不好呢?”毛泽东有感而发和感慨,使傅连暲更加坚定了自己捐献骨骼的心愿。
  新中国建立后任过北京医院院长、卫生部保健局局长等职务的黄树则清楚地记得,1957年春节时,傅连暲曾对他说:“我是要为革命干到最后一息的,也许还能干几年吧。不过我已经在考虑我的遗嘱。其中一条是:我死之后,把我的尸体送给医学院解剖教研室,供学生学习用,我的骨骼架子可以写上‘傅连暲之骨’,留做实习标本,你我是战友,又是同行,希望你到时候帮助完成我这个心愿。”
  但是,傅连暲生前这最后一个愿望——想把自己的躯体和骨骼贡献给祖国的医疗事业的遗愿,却因为林彪一伙的残害而未能实现。
  “医国着先鞭,从军四十年。长征随领袖,劭德重劳谦。桃李神州遍,刀圭亦代传。古稀今不鲜,攀上九重天。”1964年郭沫若这首祝傅连暲70大寿的赠诗,没想到却成为对傅连暲的绝唱。他未能在古稀之年安度晚年,发挥余热,重作贡献,更未能攀上九重天,而被林彪一伙打入了不得翻身的境地。这是他永远也想不到的。
  好在林彪一伙的阴谋是永远不能得逞的。好在历史是由人民来写的。
  青史论定
  生不见人,死不见骨,这是多么痛苦的事啊!陈真仁出狱后,多次上书毛泽东和党中央,要求为傅连暲平反昭雪。
  在那黑白混淆、是非颠倒、好坏不分的动乱年代,遭受非人折磨、受尽肉体打击和精神侮辱甚至被迫害致死的高级干部,又何止傅连暲一个!
  同是在1968年,共和国主席刘少奇也被迫害致死,成为中共党史上的最大一桩冤案。
  与傅连暲结下友谊的刘少白,也是在这年,因为全家先后遭批斗、坐牢或被贬基层,而身心抑郁,积忧成疾,最后带着对时势的不解,带着满腔的悲愤,离开了人世。
  仅在卫生系统,又有多少负责人、多少专家教授,遭受了打击和迫害。和傅连暲同为人民卫生事业奠基者和开拓者的贺诚,也难逃厄运,被扣上“里通外国嫌疑、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等吓人的大帽子,屡遭抄家、揪斗。
  林彪自我爆炸后,江青等人又猖狂起来,照样不给贺诚工作。就是在这样艰难的情况下,贺诚怀着苦闷的心情,给毛泽东写了一封三四千言的长信。信中写道:
  今天,我们缺乏卫生干部的情况同战争年代相比,有很大好转,但没有根本性变化……而我呢,作为一个医生,却在长期无工作可做的情况下过生活。这使我沉痛地感到,自己的处境还不如战争年代的俘虏医生。那时,他们要走,主席要我们留;今天,我要留,却有人硬要我走……
  字字句句,饱含激愤,一言一语,如泣如诉,使人能够清楚地感受到一颗忧国忧民的拳拳之心。
  毛泽东看后也很激动,立即作了批示:
  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贺诚无罪,当然应予分配工作。过去一切诬蔑不实之词,应予推倒。
  傅连暲被迫死,亟应予以昭雪。贺诚幸存,傅已入土,呜呼哀哉!
  毛泽东的落款时间是1975年5月17日。
  毛主席的批示只在小范围内作了传达,但很快就在北京不胫而走,特别是在许多长期被迫赋闲在家的老干部中,感触更深,反应强烈。他们把它看成不仅仅是批给贺诚和傅连暲的,而是对千千万万在“文化大革命”中蒙冤受屈,或含恨而死、或至今仍得不到公正结论的人们的最好肯定。
  此后,周恩来也作了重要批示,对傅连暲等卫生战线的人们进行了赞扬和肯定,并指示要为傅连暲和陈真仁恢复名誉。
  7月17日,中央军委第16号文件转发了经毛泽东圈阅后的总后勤部党委《关于傅连暲同志恢复名誉的报告》。凡是为党为国家为人民做过好事的人,党和人民是不会忘记他们的。他们将受到敬重和怀念。
  这年9月20日,解放军总后勤部为傅连暲举行了隆重的安灵仪式,党和国家领导人陈云、聂荣臻、徐向前、谭震林、王震、余秋里等出席了安灵仪式并赠送花圈。一面庄严、鲜红的党旗覆盖在没有骨灰的傅连暲骨灰盒上,广大军民深切地悼念他们尊敬的傅医生。虽然由于“四人帮”控制着一切舆论工具,这一消息未能公布于众。但人们对傅连暲的敬仰和怀念之情,是谁也无法压制和抹掉的。
  粉碎“四人帮”后的第二年,也就是1978年7月28日,中华医学会召开扩大理事会。会上,人们无比怀念他们的老领导、解放后的第一任理事长傅连暲。许多老专家、医学教授们提到他时,禁不住声音哽咽,流下了热泪。他们纷纷表示,傅连暲是位贡献很大、领导有方、平易近人、深受敬重的老领导,应该给予平反。新华社报道了这一消息。
  会后,理事们要求党中央在报刊上公开为傅连暲平反。党中央同意了这个意见。新华社于8月13日向全国发布为傅连暲平反昭雪的消息。
  这年11月22日,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后勤部在北京首都体育馆召开万人大会,公开为傅连暲平反昭雪,恢复名誉。
  乌云遮不住太阳。春回大地之际,党和人民终于给了傅连暲以公正的评价:
  傅连暲同志是我党的优秀党员,参加革命几十年如一日,勤勤恳恳,兢兢业业,谦虚谨慎,艰苦朴素,襟怀坦白,光明磊落。他一贯坚持努力学习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具有高度的阶级觉悟和坚强的党性;他立场坚定、旗帜鲜明,面对林彪、“四人帮”、康生的诬陷和迫害,始终坚贞不屈,顽强斗争;他对党赤胆忠心,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在长期的革命斗争中,为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为我党我军的卫生事业作出了重大贡献。傅连暲同志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战斗的一生,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的一生,他的逝世是我党我军的一大损失。
  这一天,陈真仁和儿女们又来到了八宝山革命烈士公墓一室。她们要把这喜讯及时地告知长眠于此的傅连暲。深情地抚摸着傅连暲的骨灰盒,那里面虽然没有骨灰,但陈真仁觉得,丈夫的形影依旧鲜活在眼前,鲜活在那些爱他敬重他的人心中。
  平反后的陈真仁解脱了精神上的枷锁,担任了总后卫生部顾问。1983年离休后,陈真仁仍然关心着她和傅连暲为之奋斗一生的我军医疗卫生工作,为开创军队卫生工作新局面献计献策,她认为这就是对她的战友、伴侣傅连暲的最好的怀念。
  

从基督徒到红御医:傅连暲传奇/王盛泽,钟兆云著.—福建人民出版社,20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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