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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艰苦转战
(美)艾格尼丝·史沫特莱;袁文等

  天黑了,红军在一个山谷里宿营。早春季节,大地开始解冻,溪水泛滥,河水猛涨。山谷积雪已经消融,一早,红军要从当地农民和红军工兵架起的浮桥和绳索桥上过河到对岸去。
  炊事员在掩蔽体里生火做饭,小心盖住火焰不让敌军发现。
  侦察员带来情报,一个江西军阀的军队驻在东面一带市镇上。湖南军阀队伍在北面、西面和南面。这一天红军在山边同白军一个团打了一仗,还跟几股白军接过两次仗。一队战士在涨水河边露宿,低声谈论作战情况。小司号员俞昆躺在地上听同志们讲话。
  “这里正是春天,气候暖和,军阀同臭虫一样爬出来了。”一个矿工战士声音嘶哑着说:“乌龟王八蛋到处有”!
  “今天我们边走边打,跑了两百里路。要是我们能够一直走上井冈山的话……。”
  “四面八方都是乌龟王八蛋,我们怎么一直走!”矿工接着说:“这一带乡村是我们未来的根据地,我们只有把它打扫干净。哎哟!西面到耒阳,东面到井冈山,想想看……等我们同毛泽东会师、队伍整编以后,我们的力量就要比现在大两倍,以后就不会再吃败仗了!”
  “吃败仗?我们从来没有被打败过!”一个战士抗议道。
  “我们缴不到枪,就是吃了败仗!我们打仗不是要搞枪吗”。
  “不能混为一谈,我们打仗为的是发动群众开展革命……”“除非我们有枪,要不开展不了……”“除非我们的群众工作好些,要不我们都开展不了。现在我们那一个村镇都不能停留,准确的告诉老乡为什么打仗。我们的口号群众总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一个在香港当过排字工的红军战士说:“我们的政治部战斗性不强,我们需要看点报纸……”
  小司号员俞昆翻过身说:“我就不会唸,我还做过矿工,农民怎么会唸!”
  排字工坚持自己的看法:“每一个村子里总有一两个人会唸的。起码认得几个字。如果我们的口号表达群众的利益,他们会学着唸的……我也认为政治部应该改变一下,鼓动宣传工作不光是政治部的少数人做,我们大家都要学会做。”
  一个农民战士的话声,打断他的话头。“我们晓得如何打仗,鼓动宣传却不懂,我没有思想。”
  矿工笑道:“废话!你有了革命的思想,所以你现在才会打仗!你为什么要打仗,总可以对老乡们讲的。”
  “我试过一回。我说不交租不纳粮不还帐,打倒恶霸地主、土豪劣绅!可是老乡们问:红军走了我们的遭遇会怎么样?地主军阀可是狠如豺狼。”
  嘶哑声音的矿工又说话了:“他们的一切不是被豺狼们啃光了吗?难道不是,豺狼当道哪有他们的舒服日子过!”
  “不错,我跟他们也讲到这个。年青的农民可不怕打仗。”
  “同志们!”黑夜里走过来一个指导员说:“全军要这样讲下去,敌人很容易会发现我们!”
  人们沉默,睡在地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俞昆起来暗中摸索着爬过头枕梭标、怀抱武器和躺在地上的同志们的身体挤在一起,又摸到司令部的人们身边睡下。头顶旁边几个黑影坐在那里说话。他听到朱德在同宋铁匠商谈什么。间或听得伍仲豪温和地插一两句话。首长们正在研究行军计划。
  俞昆望着大地,夜色深沉,万赖俱寂,天黑不见五指,群山起伏,隐约可见,溪涧蜿蜒,淙淙流响,大地清醒着并未鼾睡似的。但寒冷如冰,地上几千人睁着眼睡不着。伤员们呻吟叹息,许多人肺病缠身,咳喘不止。也许那些警卫人员经过一天快速行军的激烈战斗后睡得很好。
  在不远的地方,朱德的妻子吴姑娘裹着一条旧棉军毯躺在那里。他记得吴姑娘把衬衣撕成条条包紧小李贵的冻脚的情景。她一双大眼睛,眼窝一天天凹下去。她是耒阳县欢迎水口山游击队的代表,自那以后她在湖南、江西接界的湖南深山老林一带行军作战,同男战士一样瘦成皮包骨头。他经常看到她唉声叹气、疲惫不堪。他曾经注意到她把手让朱德紧紧握住浑身增添无穷力量似的。记得有一回,当朱德的眼光落在她受过伤、十分消瘦的身材时,朱德的脸上掠过一道威严表情。他又记得有一个晚上,他偶然走到一个山坡上,见到他们俩个正睡在地上,是那么安适宁静听不到任何声息。俞昆远远站在那里看他们多么恩爱感到惊喜。
  在俞昆半睡眠状态中,脑子里错综交织着吴姑娘和他的母亲的面孔。他叹了一口气,翻过身。宋铁匠的声音、朱德的声音隐约在耳边响着,给他带来安全和自信感,于是他进入了睡乡。
  清晨三点,外围岗哨的呜警枪声惊醒了睡梦中的红军战士。敌人一个大部队正沿山谷集结兵力。来的是装备优良、配有轻重机关枪炮的湖南军阀何键第八师。正在挖战壕、筑围墙、架设机枪。夜色朦胧中依稀见到用力拉机关炮的民伕正在向前沿阵地掩蔽体迂回靠近。
  红军战士们翻身起坐、摸着身边的武器,沉着等待,悄悄地传讯短促命令。水口山大队长老吴的声音在说:“工兵连……跟我来……镐头……铁铣……这里挖!”战士们动手挖战壕,筑起一道机枪阵地前沿掩蔽体。
  红军各连队战士接过短促命令,拿起步枪、梭标、大刀向山坡一带散开。黑影飞速行动,在坟堆、崖壁、丛林树后面隐伏下来。有的战士爬近白军防线,清楚的听到开火的命令。暗地里看见赶挖胸墙掩体的敌人,搬运机枪子弹箱子的民伕。那些被抓来筑工事、搬运子弹箱的民伏都是山区老百姓,他们干得并不起劲。
  参加过广州暴动的广州兵工厂的工人战士,一个连伏卧在地,爬行前进,向挖筑工事的民伕们那边靠近。他们摸到能听到在喊口令,看到晃动手枪指挥村民挖筑工事的敌军军官的地方。兵工厂战士们小心翼翼地找好隐蔽阵地,端起步枪,瞄准目标,他们等待信号枪声一响,便拨动扳机,“叭哒”射击,敌人军官翻身裁倒在地,手枪掉下。他们沉着镇定,望着一队敌人边跑边喊边开枪冲上来了。
  兵工厂的工人战士们仔细瞄准上来的人影,每一颗子弹打倒一个敌人。枪声齐射,白军士兵们惨叫倒地。
  敌人的机枪猛烈扫射,子弹呼啸,杀声、喊声、呻吟声一时充满山谷。
  敌人蜂拥而上,坟地后面的矿工战士用机枪一阵扫射过去。山坡上的红军阻击手发出密集弹雨。敌人退下去了,纷纷在土丘、岩石、树木后面找地方隐蔽。一阵间歇过后,红军战士们在山头喊话:“消灭地主!消灭军阀!。消灭地主军阀的走狗!消灭帝国主义!”
  白军士兵隐蔽躺下,他们的重机关枪又一阵扫射过来。几队白军从山坡上向红军后翼发起冲锋。手拿梭标、大刀的农民赤卫队员们,奋起迎战高喊“杀!杀!”向敌人猛扑,激烈搏斗,夺枪支,抓俘虏,把负伤的战士背回自己的阵地。接着步枪、机枪的射击声和喊杀声停顿下来,战场上暂时沉寂。红军战士们又对敌人进行喊话:
  “我们是工农子弟兵!穷人不打穷人!你们不要打了,你们不要帮地主老财打仗!土地归农民、士兵!工人八小时工作制!”被俘虏的白军士兵爬进前沿阵地向白军喊话道:“红军是跟我们一样的受苦人!他们只消灭军阀长官!土地归农民和士兵,他们是干土地革命、为农民士兵打仗的。我们大家要问一问:“为什么我们要为地主老财打仗。”
  时间这样拖延,战斗继续,不时有成群的白军士兵,在山坡工事背后对红军战士挥动双手喊道:“我们要过来了,不要打枪!”
  他们过来了。红军阵地上响起了一片欢呼声。
  附近村庄的老乡们拿着梭标、锄头、斧头、大刀出现在敌人的后方,攻打辎重运输部队,连民伕带弹药、粮食一并截获过来。
  将近中午,宋铁匠对工事里的矿工战士们说,敌人正准备发动总攻。打了一阵,敌人的机关枪象倾盆大雨般猛烈地扫射过来,接着敌人发疯似地大喊大叫向红军阵地冲杀过来,企图采取恐怖战术压倒红军战士。
  矿工战士们同敌人展开肉搏拼刺刀,山坡上的农民赤卫队挥舞梭标、冲入敌阵,潜伏的红军阻击手把敌人的队列打得七零八落。
  白军开始溃退,丢盔弃甲仓皇逃命。红军战士尾随追击,越过白军工事,收缴夺取到大量的机枪、步枪、武器、弹药。
  朱德下令停止追击,战地上一片欢腾。战士们巩固新的阵地,收拾清理敌人的武器弹药。对惊惶逃命的敌人狠狠射击,继续杀伤和撼摇敌军士气。老乡们上来把负伤的战士背到安全地带。
  白军士兵稀疏零落、漫无目的的打枪,许多士兵投奔到红军这边来。留下的等待红军赤卫队进攻时便一枪不发举手投降。
  夜暮来临,白军打了一阵枪,作为撤退前的烟幕弹,最后枪声终止。
  红军各连队负责人清查自己连队的人数。俞昆来回走着注意听矿工连战士的情况。这个连牺牲惨重,这一仗就死了五十个。他想,还有许多重伤的同志、他们决心跟着部队走。大队长宋铁匠又负伤了,这是他从水口山暴动起义以来第四次负伤。他个高,深眼窝,皮包骨,横眉冷眼,望而生畏,但他照旧走在连队前面。吴副队长伤了手。
  红军里面现在有很多从白军方面跑过来的士兵,还有许多被抓来的运输队民伕。朱德对他们说:“兄弟们,你们要回家就回家去吧,我们只能给你们每个人发一块钱和一点米路上吃用,因为我们自己养活自己还不够……要是不愿意回家,欢迎你们同我们一起干革命打仗。”
  许多士兵说他们愿意留下打仗。眼花缭乱的农民和被抓来的苦力民伕,瞠目结舌望着这支古怪的军队。红军战士们大都没有军装,跟老百姓一样,很多人一口湖南腔,说的是家乡土话。他们的长官不是大阔佬,而是同战士一样的吃苦,还称呼老乡们叫兄弟们!
  “我要回家去,我想家。”一个年老的民伕说。另一个民伕提醒道:“到长沙的路远得很,我们还会被军阀抓住。”
  有一个民伕说道:“我们走了千多里路,被抓伕当犯人。给我们发枪教我们打仗吧!我们死了算得什么?”
  一个汉口来的铁路工人马上接话道:“我们打仗不是要死,而是为了活命,我们要建立一个工农当家作主的政府。来吧!兄弟们、同志们,要活命的同我们一起作战!”
  红军从当地老乡们架设的摇摇晃晃的浮桥上开始过河。没有受伤的战士手拉手攀着桥索摇摇摆摆地过去了,年轻的跟在后面。有些小工人身体太弱走在桥上支持不住掉在河里,被湍急汹涌的激流卷走。人们喊叫,河岸两边的老乡们顺河而下喊救落水者,黑夜里不见影踪,只听见江水滔滔,偶尔传来下游的喊话声。老乡们回头沿河大喊大叫,只有山谷的回声和大地的沉默,告诉他们的命运。
  俞昆耳听小鬼们扑通扑通落水微弱的叫喊声,战战惊惊拼命抓住桥索,一手接一手地爬到河对岸安全地方。脚一落地就朝岸边的人堆中跑去,使劲喊叫。红军大队向前走了,他以无限凄凉,束手无策的心情赶上了大队,一步一步在暗中走着。
  红军战士们既冷又饿,精疲力尽,在当地老乡们的带领下继续行军。从昨天晚上吃了一点糙米饭,手捧江水喝过一点,一直再没有吃过一点东西。
  向东行进中,前面暗处突然出现闪烁微弱的亮光。一个村子里站满大群老乡。大路西旁到处是小油灯、蜡烛、灯笼,还有松脂火把,街边摆满了盛着热气腾腾的米饭蔬菜、坛坛罐罐、饭桶菜盆,开水锅的水蒸气向上直冒。这个村子附近的老乡们作好了菜饭接待红军。老乡们把白天战斗中负伤的红军战士抬到各家安置,由农家妇女担任护理。
  红军战士们站在路边两旁吃饭,有的用巴掌当碗,很不好意思的狼吞虎咽,望着一扫而空的饭桶。有的埋头只管吃,有的边吃边回答老乡们提出的问题。农民粗壮的手青筋突出搭在红军战士肩上细声细语,问长问短。妇女们不停地盛饭添菜。孩子们围在战士身边,摸弄武器。投奔过来的白军士兵喜笑颜开龇牙咧嘴大声说道:“而今作人才算值得,就是死了也值得。”
  “为了活命!”红军战士补充道。那些白军士兵从来没有一个亲身体验过农村老百姓欢迎红军的思想感情和同胞情谊。现在他们亲眼看到红军首长们给农民老乡付这顿饭钱,老乡非常客气,一次两次推卸不收,三番四次最后硬是不要。
  红军仅停留了一顿饭吃之久,并不驻宿,继续摸黑行军。他们连夜赶路。老乡们站在路口默不作声,接受向导的任务。他们走了整整一夜。
  红军来到一个大山脚下山坡上的小村庄时,东面群山现出鱼肚白色。地名上河谷。光秃荒凉,草木不生。没有穿的,一半人饿饭,村里存粮仅够村民吃一星期。没有茶叶喝白开水。村民烧好开水让红军战士们休息。他们说:“我们的人守望一切路口,别的一无所有,拿不出什么东西支援红军”。
  红军战士们就地睡下,伤员们安置在破破烂烂的茅屋里,有的在屋檐下靠墙躺倒,有的睡在门板上,还有的挤在一起取暖,成排成排的睡着。有的咳嗽,有的呻吟,不能安睡。
  近晚,战士们起来,喝够了老乡们送来的开水。吃了昨天战场上缴获敌人粮食做的饭,每个人分到不多几口,只有青少年小鬼和病号吃的多一些。
  又翻过大山继续东进。天色发暗,夜暮来临,人们静静的走着一直到天明。曙光来临,他们又睡了,这回是露宿在空旷的山坡上。黄昏时候他们起来,勒紧一下裤带,颗粒不进,又向前走。
  “到了绵竹大家就有吃的了,这一带地方村子里的地主老财都住在绵竹。他们在那里供养白军。”“绵竹有多少白军?”有的战士问。
  “我们的侦察员报告有千把人。他们是江西的队伍,他们还有机关枪。”
  “好呀,到时候我们又会有更多的机关枪了!”
  红军翻过一个山头,下山直走到绵竹镇区的时候,快半夜了。月光下市镇静静的,房屋店铺门户紧闭。
  街上各处有一条一条的黑影子不动站在那里,等待红军的到来。据了解,他们是穷苦农民和苦力。全部国民党驻军,所有地主商人,还有许多人,几个时辰前都逃走了。他们临走前到处散布谣言说,一股实力强大人数五千在山那边奸淫掳掠烧杀抢劫,把城镇乡村化为灰土的土匪快要打过来了。土匪头子们能够呼风唤雨,唸唸有词,手一指一道白光,把人定住不动。
  谣言过后,绵竹街上一阵锣声,人心惶惶,奔走哭号,鸡飞狗叫,好象祸事临门,天要塌下来了。土豪劣绅,地主商人,收拾金银财宝贵重物品,叫雇工、佣人带着全家老小,在国民党驻军的保护下逃避一空。只剩下一些穷光蛋留下躲藏起来,现在他们站在月光下好奇地等着瞧过路的土匪是什么角色。
  红军没收委员会请他们指出大商人的店铺、地主豪绅的房屋和药铺。
  红军破门而进,在富豪家里的地板底下,墙洞里地窖里起出了银洋。印刷工人们高兴得不得了,在绵竹里发现了一架小油印机。使大家欣喜若狂的是,兵工厂工人们发现了一个大厂房,是国民党军队和地主团防局在那里办起的一个小兵工厂。
  商人店铺和地主院墙门口贴上了红军政治部没收委员会的封条和告示:
  “中国工农红军,反对帝国主义,进行土地革命。地主、土豪、富商,压迫剥削群众,所有米盐、银洋,衣物鞋靴本属穷人血汗。本军概予没收,捐献革命!
  中国工农红军一九二八年三月三十日。”
  在不易攀登和难以刷掉的高墙上,红军政治部用石灰刷写了许多口号:“打倒敲诈勒索穷人的地主奸商,土地归农民,工作八小时!”“打倒帝国主义走狗国民党!”“农民协会万岁!”“不交租不纳粮不还债!”“工农红军万岁!”
  红军战士们在市镇上吃饭,洗脸洗脚。过夜第二天黄昏起来,吃了一顿饭。发烂受伤的脚穿上了新布鞋或草鞋。然后把新的补给物品、油印机和兵工厂机器收拾好,又出发向前走。
  两天后红军接近市面繁华的宁冈县城。出城几小时路程便是他们的目的地井冈山。
  宁冈人口有好几万,打听红军来了没有,因为过去几年这里闹过农民协会,现在还有几个共产党员留下。很少人知道他们的身份,但红军侦察员已经先到这里,同他们接上了头。
  宁冈县的国民党军队和团防局团丁听到红军临近的消息,赶忙敲锣鸣警,狂呼乱叫:“土匪快来了!”四乡农民和城镇手工业者都嗤之以鼻不予理睬。县里的绅士地主想请城里学校两个男教师召集市民守城,可是找不到教师的踪影。
  红军进城前夜,县里许多农民和手工业者被召集到一个山里开秘密会议,主持开会的就是那两个教师!这个秘密会议地主豪绅国民党军队也都听说了。天亮以前逃向宁冈东面的吉安。宁冈县有些人望着地主们走了。
  “让他们跑了可如虎添翼……我们把他们抓起来等红军来了送去。”有人建议道。
  “谢天谢地,他们跑了,不受拖连就万事大吉了。”有人回答。
  “受害可并不浅呀!”人们争论不休。地主资本家都逃走了。红军终于从蜿蜒曲折的山路来到宁冈,人民空城欢迎,连小商贩小业主也夹在欢迎的人群里迎接红军。
  这天宁冈县开了一个群众大会,城里城外许多工人农民都参加了这个大会,比起庙会赶集迎神唱戏的场面还要大,人山人海盛况空前。在井冈山下的附近山区,它诞生了中国革命、实际是农民革命的群众运动组织形式。农民协会、工人联合会、农工联合会、妇女联合会等等群众组织,一律从出席这次大会的男女群众中选出。接连几天新的群众团体协会组织选举县革命委员会的成员,产生了人民革命的民主政权。革命委员会后来成为苏维埃组织。
  宁冈地区有好几千大脚的妇女长工,她们为地主种田干活,除吃饭外,一年工钱四、五块大洋。有的女长工在殷实人家干农活。农田活订有文契,实际上是女仆奴隶。成立农民协会的时候那些长年女工参加了。成立农民赤卫队的时候,那些女长工也参加了。有的昂首挺胸,站出来说道:“瞧!我们的大脚板,从来没有缠过,我们跟男人一样走路干活,我们同男人一样身强力壮,给我们发枪吧!”
  宁冈赤卫队就是这样的成为男女混编的武装团体,他们的衣袖上都带着红袖章。
  宁冈县还有二百多用老板的简易手摇机打袜子和缝衣服的女纺织工,还有许多纺纱织布工人,其中也有女工。这类工人每天劳动时间十五、六个小时,他们象奴隶般听从厂主使唤。还有许多妇女在家一面绩麻、纺纱、织蓆子、打草鞋,一面上地里参加劳动。
  那些妇女们看到雇农工人委员会组织起来的时候,她们也要参加,因为她们认为它是妇女的联合组织。红军到宁冈一星期前,三千多妇女坚持她们有参加妇联的权利。直到县妇联成立才答应了她们的第一步要求,采取改变旧风俗,同旧传统决裂,妇女自身解放的步骤。
  另一个新思想席卷宁冈县城。指导群众团体和领导红军队伍的共产党通过一项决议,提出无赏没收一切地主寺庙、宗族的所有土地,分配给劳苦农民的口号。
  农民对这个决议的热情非常高,在女长工们的带头下许多农民立即动手没收和分配土地。
  但是农民协会正式讨论没收土地时,事情进行的并不顺利。阶级斗争开始出现。因为农民协会里不但有贫农中农而且还有富农在内。富农雇用长工,有时出租土地给雇农。因为许多富农知书识字能写算,成为群众大会或农民协会的领导头面人物。在农民协会里他们相互提名当选委员。农奴们破天荒第一次站起来睁开眼睛说那些殷实富农们。“好吧,让他们入农民协会好了,我们又穷又傻,笨头笨脑,八字不识一个!”接着提出了分配土地问题。富农们这时就拍着胸脯说:“革命在求平等,平等的意思就是每个人都有同样数量土地的权利。现在的意思就是一个家,每一个人,不分老幼,老头也吧!婴儿也吧!都应当分给同样数量的土地。”
  贫农长工听着富农的意见,不时发出猛烈的评语:“哎哟!良禽择木而棲,狡猾的家伙真有一手!”
  穷人家庭的人口少。因为许多穷人儿女成活很少。儿子大了,离乡背井流浪城市,寻找出路,充当苦力,甚至跑沿海码头,军阀部队里当兵。姑娘早卖给人家当丫头奴婢。一个贫农家庭最多三、四口人。而一个富农家庭的人口就是一大家子。
  贫农同富农实际上不能讲平等,分配土地的口号唤起了火热的希望,使他们欣喜若狂,土地怎样分配尚且不管它,总比他们过牛马生活苦日子要好。能分到五亩地,可真够多的了。
  但是他们真有苦难。
  富农却有二十亩、三十亩甚至五十亩地。其实,富农是小地主,只是由于他们逢迎取巧钻进农民协会才免受地主相同的命运。他们非常狡猾,善于看风使舵,投革命之机。宁冈附近一带农村地主的土地被没收,而且按照人口数字分配了。贫农和雇农长工分地很少,有的分到五亩好地,有的分到六、七亩中等土地。但富农保留原有的一切土地,甚至还分得比原有土地更多的地。
  分地过后贫农不平就诉苦了,因为富农照旧雇长工,他们有牲口、农具,不给别人用,说他们自家需要。有的贫农内心充满仇恨,有的说,命里只有三分米,走尽天下不满升。菩萨老爷安排好,人贵要自足。可是农民协会里的富农却摆出一副是他们把土地分给贫农的样子。群众的问题多得很,红军的任务艰巨,而共产党员的负担又极其沉重。在土地革命最初的日子里土地分配问题并没有解决。
  红军在宁冈一直停留到四月上旬。在清明节绵绵细雨中对远处市镇进行出击,赶跑白军,夺取枪支弹药,没收富商粮食。政治部在大地主门口贴布告说,“告市民群众!中国革命先锋工农红军本日没收压迫剥削穷人的××大地主家:五百担谷,一百担盐,二十五只火腿,五千块银元,二十匹布,一百五十个带电池的电筒,制造子弹机器,三十六箱药材。工人、贫农、小商所有资财,红军丝毫不取。红军政治部一九二八年四月十二日”
  四月中旬,侦察员带来毛泽东的红军从北面临近的消息。他们在井冈山下,等待同朱德的红军会师。
  军号响遍宁冈全城。俞昆吹起他的军号,打着使枝头树叶飒飒作响的手势。红军留下一个连在后面加强宁冈赤卫队的力量。全军向井冈山进军,看来外表整洁,休息够了。服装经过宁冈妇女们洗过补过,脚穿新的草鞋。红旗飘飘,军号嘹亮,浩浩荡荡,登上通往井冈山高峰的起伏群山。
  

史沫特莱文集(2)/(美)艾格尼丝·史沫特莱著;袁文等译.—北京:新华出版社,1985.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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