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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宝珊先生与北平和谈

王焕文

一九四八年秋，邓宝珊先生率所属晋陕绥总部部分人员驻在包头。十二月底的一天，他接到傅作义邀请他立即飞北平的电报，本拟立即起飞，惟当时蒙绥各地大雪纷飞，飞机场雪海一片，飞机无法降落，于是令部队清扫机场跑道后，傅派来的“追云号”飞机平安降落机场。一九四八年十二月二十八日，邓宝珊先生带副师长张云衢、军需处长张景文和我共四人同机飞往北平。当时北平的南苑和西苑机场均为解放军控制，只好把城内东单操场改作临时机场，同时还在天坛公园的柏树林中开辟一条跑道，避免飞机起落时城外射击。我们乘坐的飞机在天坛机场降落，傅作义将军亲来迎接。傅、邓和我们随从人员分乘两辆吉普车进城，“追云号”飞机又起飞至东单降落停放。 　　邓先生到平后，住东四孙家坑五十一号家中，由傅派了一位排长带一班人负责警卫。邓先生在北平熟人很多，他白天外出看朋友或在家接待来访者，晚饭后就去中南海，接连几个晚上与傅作竟夜之谈，讨论了时局的发展变化，十分慎重地研究了和平起义的各种问题，最后傅才下了决心：和平解放，顺应潮流，合乎人心，以保故都名胜，人民免遭涂炭，至于个人得失荣辱已置诸脑后，一切后果个人自负，绝不归咎部下。正在傅、邓商讨和谈进行步骤之际，蒋介石又派其前军令部长徐永昌飞平，其目的是想利用徐和傅、邓的私人关系，鼓励傅坚守北平，不要起义，以图在北方保持一块阵地。但此时傅、邓决心已下，徐察其情势，知已无力挽回，只在平呆了一两天，就由邓给赠送了北平特产各种蜜饯，匆匆离平。蒋嫡系三十四集团军总司令李文亦同机飞走。 　　傅作义将军决心起义，请邓宝珊将军作为他的正式代表，赴解放军平津前线总部商谈起义的条件，邓也十分愉快地接受了此项任务。一九四九年一月十三日上午，邓先生对我说：“准备出城，其他东西都不要带，只拿些香烟就行了。”接着他又叮咛：“此行必须保密，对人就说我去武汉，不几日即回。”傅部政治处长周北峰、参谋刁可成和我于是日上午由孙家坑乘汽车出门，至德胜门下车，步行出城，以视察为名，由驻军师长牟新亚陪同边走边看城外布防情况，至前沿阵地与牟告别，又经过一段中间地带，即进入解放军阵地。早有解放军派出的接待人员在那里等待，这位同志自称姓李，着便衣长袍。由他给我们找来马匹，我们便乘马到清河镇，稍事休息，换乘一辆中型吉普车，经沙河由城北绕到城东，于下午到达通县城外马各庄。那里有一个平津前线司令部的临时招待所，我们便被接待到这所招待所里。解放军出面接待我们的有：四野政治部主任陶铸同志、参谋处长苏静同志，还有一位姓王的科长，晚餐较为丰盛，通过电台把我们安全到达的消息报告给傅作义将军。 　　这天晚上没什么事，邓先生对我们谈话的内容，都是有关这次接受和平起义的问题。记得他还说傅总司令是一位好胜心强的人，这是一次带根本性的转变，确实是不容易的。还说傅谈过他在南京时蒋介石亲口许诺要他放弃华北，把军队带过长江，可以把江南所有的部队都交他指挥。他以坚守北平为托词，没有答应。邓又说，他对傅说，不答应是对的，我们和蒋打交道多年，深知其为人狡狯，封官许愿是迫于形势，不过是一时利用而已，绝不能上其圈套。邓又说，我们都已年过半百，戎马生活几十年，饱经忧患，同心为国家强盛，人民安生，抗战八年才赢得胜利，这是多么不容易啊!我多次和毛先生谈过关于国家和民族问题，很受启示。毛先生是个了不起的人，我们要完全信赖他。现在结束内战的条件已经成熟，以后我们便可安度晚年了。 　　元月十四日下午，解放军平津前线司令部首长林彪、罗荣桓、聂荣臻等齐来马各庄会见邓宝珊先生，和平解放北平谈判正式开始。周北峰也参加谈判。晚上邓先生对我说：“会谈开始，聂荣臻将军说的最多，我一直听着，他说完我才说，有些争议，但终于达成协议，方案主要内容包括平、津、塘、绥四地实行和平解放，起义部队开赴指定地点，听候和平改编为人民解放军，对起义军官、士兵不愿参加解放军的发给路费遣送回乡，对不服从命令、反抗闹事的，由双方武力解决；释放被俘人员，对被俘人员不以战俘看待；双方在平成立联合办事处，处理有关问题。”当晚即将上述方案，电告傅总司令。 　　在十四日和谈开始前，解放军前线司令部对天津已下总攻击令，当晚深夜天津解放，陈长捷被俘，和平谈判实际上只包括北平、绥远两地了。 　　十六日又继续谈判了半天。十七日早饭后，我们乘车返平，仍循原路经沙河、清河等地绕道而行。出城走的德胜门，现在因青年军经常向黄寺一带打炮，为了安全和保密起见，遂改由西直门进城。原来和我们一起的周北峰，留马各庄暂不回去，同行的有四野参谋处长苏静同志和王科长共五人。当到达解放军前沿阵地土城时，一场小的战斗刚刚结束。苏、邓、王下车到一农家休息片刻，由我前去联系，幸好不多几步即碰上一○四军一个班长，老远在碉堡内喊我站住，我向他回喊：要见他们部队的官长。我继续向前走近碉堡时，他也出了碉堡。他看我穿的是国民党的军装，却从共军方向走来，感到惊讶，问我怎么从那边来，去干什么。我答有任务，并向他出示了化名护照。他领我到连部，通过电话联系，见到一位姓王的团长，操东北口音。王一见我就问邓先生此去怎样，我答很有希望。简短的对话，证明上级已将和谈意图通知了他。这也可以说明国民党军队中自上而下厌战及渴望和平的心情。与王团长约定以摇三下白手绢为联络信号，我遂由原路返回。当我们顺利地到达西直门时，傅已派参谋长李世杰、政治部主任王克俊等人迎候，随即分别乘车回到中南海。邓、苏与傅会见，共进晚餐，详细谈了马各庄会谈经过。从此国民党华北“剿总”以傅作义将军为首约四十万人决定和平起义，归向人民。晚上安排苏静同志和王科长驻总部联谊处。邓先生即返孙家坑家中。 　　元月二十或二十一日，傅作义将军在中南海召集军事会议，宣布和平起义，当场宣读了和平解放实施办法的条文。这次会议邓未出面。国民党驻北平部队除傅直接指挥的部队外，还有蒋介石的嫡系和河北省的地方武装，名义上都归傅统辖，实际上情况是比较复杂的。其中还有不少是为蒋介石死心塌地卖命的，若稍有不慎，便会发生问题，事关成败，关系重大。会上命令部队开赴指定地点待命改编为人民解放军，高级将领中如有人不愿参加起义者可以离去，但不得唆使部队闹事。对不服从命令者以军法从事。有的人既不愿起义，更不愿留在北平，无可奈何，只好离去。由于事先有周密安排，这次会议较为顺利。会议决定听候解放军接管北平。 　　一九四九年元月二十二日，北平正式宣布和平起义，从上午十时起停战。这天，邓宝珊先生和四野王科长由我随从分乘两辆吉普车东出朝阳门，沿公路去通县接解放军工作人员。行至朝阳门外解放军防区，由王科长出面联系，很顺利地到达通县城外马各庄招待所。第二天返平，接来的负责同志有徐冰、戎子和等同志。共同组织成立了联合办事处，傅部参加的有：副总司令郭宗汾、处长周北峰、焦实斋；解放军有：陶铸、徐冰、戎子和三同志，主任为叶剑英同志。联合办事处设在东交民巷御河桥二号原“华北剿总”联谊处内。陶铸同志来平后，即来孙家坑看望邓先生，由邓陪同去中南海会见了傅作义将军。 　　一九四九年一月三十一日，解放军举行了隆重的入城仪式，威武雄壮的人民解放军由永定门进入北平城。从此，文化古都完整无缺地回到人民怀抱，北平古都获得新生，成为人民的首都。 　　当时北平出版的《新民晚报》曾发表文章，标题是：《北平和谈的一把钥匙——邓宝珊将军》，高度评价了邓先生对北平和谈所起的作用。 　　 邓宝珊将军/全国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甘肃省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陕西省政协文史资料研究委员会合编.—北京：文史资料出版社，1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