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忆与习老的一次欢聚

王辉

粉碎“四人帮”快一年时，中央调我到河南省委工作。我到洛阳市找几位同志研究如何把工业生产搞上去，特别是把洛阳轴承厂和洛阳拖拉机厂的生产搞上去。准备回郑州时，我去看望老战友王兆相将军。他是中国人民解放军长沙工程兵学院院长，被稀里糊涂弄到洛阳工程兵干休所暂时住着。他见到我时，高兴极了，把我抱起来开玩笑地说：“从‘文化大革命’以来，第一次见到‘当权派’来看‘走资派’。”我被留在他家吃午饭，我们一边吃饭，一边谈笑。他谈到在工程兵学院如何被批斗的情形，又说：“不管如何批斗我，比习仲勋同志好过多了，老习被抓到外地批斗还挨打，睡觉在几平方米的小屋子里。这些年来，特别是‘文化大革命’期间，不知他是怎么熬过来的。”我说：“好人会长寿，好人总是好人，总有一天党和人民要为他作出正确结论的。我们去看习老好吧，你们是西北老战友。”王兆相说：“我被送来洛阳时，见过他一次，只说了三五句话。今天我们去找他好好聊聊。把多年要说的话好好和他谈一谈。”我们乘车到了习仲勋所在的耐火材料厂。我们找到他的住地，但房内无人，问对门的人，说不知他哪里去了。王兆相在习老的报纸头上写着： 　　仲勋同志，我和我老友省委王辉同志来看你，你不在，我们下次再来看你，祝你保重。 　　王兆相 　　我们两人离开习老住地，不约而同地都拿着手绢揩着流出来的眼泪。 　　过了数十天，中央办公厅来电话，指定由我接待习仲勋同志和刘晓同志，并护送他们进京。我派省委组织部和保卫处的同志当天晚上去洛阳接习老，要求他们必须做到安全和保密。 　　在指定时间，我在火车站迎接习老。快吃早饭时，我到郑州火车站，还有十分钟火车就要进站，我怀着无比激动和兴奋的心情来迎接这位德高望重的革命老前辈。我正在想着见到习老第一句话说什么，火车停了，习老一下火车就把我抱住了。 　　习老说：“王辉，这是我20多年来第一次和人拥抱。” 　　我说：“习副总理，我受委托来欢迎您。在洛阳本来想见你的，但未见到，今天在这里见到你，您老可好?” 　　这时，习老眼含热泪，我搀扶着他走上汽车。到了中州宾馆，我陪习老随便吃了早点。 　　我说：“习老，你累了，请你休息吧，我晚上再来。” 　　习老说：“王辉同志，我不需要再休息了，我建议你带我坐车在郑州大街小巷转一转，而后我们两人好好谈谈心。我和外界完全隔断联系多年了，要到人民群众当中去，吸取新鲜空气。” 　　我说：“按你的意见办。” 　　我们就坐车走，先到百货公司。我在车上等他，他在里面大约转了40分钟出来了。我们又到“二七”纪念塔，他从一楼开始每层都停一停，一直到14层。站在14层，观望四方，他说：“二七”烈士的血没有白流。又对我说：“我们永远不能忘记烈士，没有烈士，哪有今天的新中国啊!”我们又乘车到了劳动公园，他记忆力很强，说这是冯玉祥为他的阵亡将士修建的，过去叫壁沙岗，埋了不少进步人士，也有没留下名的地下共产党员。我们说着走着，到了一块大石碑面前，这块石碑由唐哲民题词和修建。我说唐哲民将军是我的老参谋长。习老说：“哲民同志是位老共产党员，到日本留过学，在西北工作过，1952年被诬告关了好久。我记得是周总理知道后下命令把他释放出来。”我们又转到金水河上，进了金水小吃店。我说：“我今天请你吃点郑州名面。”习老说：“客随主便。”我们在那里要了两碗窝子面。所谓窝子面，就是鸡蛋打在里面，和成以后切成面条，是郑州的名面，我们一人吃了一碗。 　　习老说：“近十多年来，没有人敢请我吃饭。” 　　我说：“我作为主人，只花了二元二角钱，请老革命、老前辈、老副总理，人家知道，可能会把牙笑掉的。” 　　习老说：“不，不，今天吃得非常合口，也非常愉快。郑州名面真是名不虚传，永生难忘。” 　　习老又问：“你这二元二角钱是自己掏，还是公家报销?” 　　我说：“当然是我个人的钱啦，这才叫请客嘛。” 　　我们返回中州宾馆，到了习老的房间，我说：“你的记忆力非常强，出乎我想象。”习老说：“我被关在七八平方米的一间小房子里，我每天两次散步，在这小屋里面转圈子。转圈开始从1数到1万，而后再退着走，从1万数到9990、9980到1。你想我要转多少圈，退多少圈，这就是我每天所谓的散步。我为了要为党和人民再做工作，就要走，就要退，锻炼毅力，也锻炼身体，我对共产党是有充分信心的，我认为党中央对我总会有个正确结论的。你不要看这七八平方米小房子，是我的天地，我就利用这个天地来锻炼自己。过去只有我习仲勋一个人知道，今天告诉你是第二个人，如果早被人家发现，他们就不会叫我再去锻炼，我也就锻炼不成了。” 　　我被习老为党为人民准备继续工作而表现出的坚强意志和决心深深打动了。过了半小时，习老问我：“中央要我进京干什么?”我说：“你进京一定是吉，一定要你再工作。”习老说：“这是我希望的，但也准备养老。” 　　我请省军区司令员尚坦和省委组织部部长刘鸿文与习老共聚晚餐，大家祝他身体健康，早日实现他的夙愿。习老说：“感谢大家，愿我们为党为人民多作贡献。” 　　晚饭后，我们送习老上了火车，祝他一切顺利。他和我们一一拥抱、握手，欢迎我们到北京、到他家里做客。 　　(作者系国务院原国防工业办公室副主任) 　　 习仲勋纪念文集/中共中央党史研究所编.—北京：中共党史出版社，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