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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纪学

《习仲勋传》编委会

一九二二年春节过后，已满九岁的习仲勋结束了孩提时代无拘无束的生活，父亲送他到庄子以东只二里地的都村小学上学。 　　都村，离县城十五华里，当时还算得上一个小镇点，镇上有两三家小店铺和饭馆。都村小学就坐落在通往县城道路的西侧。学校青砖砌墙、白灰抹缝的中山形门楼坐北向南，拱状门洞，朱红色大门。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的乡村有这样的建筑，的确显得典雅别致。尤其是中山形屋顶设计，更多了几分民主色彩。门内左右各有一间小屋，是老师的居室。朝里走，穿过一个药王洞，后面是由一座破旧的庙宇殿堂隔成的两个教室。周围十五个堡子、两个村庄的学生集中在这里上学。 　　学校有两位老师，一位叫郭培生，是三原县武字区长坳的一位老先生，在都村教学时间很久，有的人家父子两代人都成为他的学生。他严于执教，诲人不倦，深受学生爱戴和乡人敬重。另一位是习仲勋姑母的儿子、长他十多岁的表兄唐铸九。习仲勋对自己启蒙时代的母校和老师怀有深厚的感情。此后数十年间，他时常谈起郭培生先生对自己的教育和影响，言谈中充满崇敬怀念之情。全国解放初期，习仲勋担任中共中央西北局书记时，还把郭先生接到西北局短住，并在繁忙的工作中抽出时间和老人一起吃饭叙旧。一九五八年九月，已是国务院秘书长的习仲勋在陕西检查工作时，还驱车来到都村小学，看望在校的师生。 　　习仲勋入学读书之时，正是古老的中国大地发生重大社会变革的年代。 　　半年之前，一件开天辟地的大事在中国上海发生，中国共产党宣告成立。尽管这一消息还难以很快传到远隔千山万水的陕西渭北农村，当地中共组织的建立也是几年以后才有的事情，但是共产主义的幽灵也已在这里徘徊，进步民主的浪潮开始涌动在西北大地。一批在外地的知识分子举办刊物向家乡开始传播马克思主义。后来，一些已参加中国共产党、社会主义青年团的青年和革命知识分子回到陕西，通过社会实践宣传马克思主义。在伟大的五四运动中曾被选为全陕学生联合会副评议长的富平籍学生邹均①在北京上学加入中国共产党后，利用暑假回到家乡，开展建立社会主义青年团的宣传活动。一九二一年夏，陕西靖国军总司令于右任、总指挥胡景翼，也在陕西靖国军重要活动区域三原、富平一带，散发石印本《李宁主义》(即列宁主义)小册子，宣传苏联十月革命。一九二二年后，三原几所中等学校学生组成宣传队赴富平等渭北各县，也参加了反对帝国主义主导的华盛顿会议瓜分割裂中国的宣传。省立第三师范学生张波在富平宣传时，当众咬破手指，以昭明爱国心志，引起强烈反响。马克思主义的传播与当地的群众斗争结合了起来，县北曹村、雷村一带的农民，用鸡毛传帖的形式组织发动起来，拥向县城向当局开展“交农”②斗争。刚刚进入学龄阶段的习仲勋，对听到的宣传和眼前发生的一切尽管还是朦胧的，但这无疑是他接触马克思主义的起点。 　　习仲勋上学时，小学教育由“四三”制改为“四二”制，即学制由初小四年、高小三年，改为初小四年、高小二年。初小课程分为正课与副课，正课国文(后改国语)、算术、社会、自然，副课为唱歌、体操、图画、手工等。但还须熟背《三字经》、《千字文》、《百家姓》等蒙学经典，逐日临习大、小楷书帖，交老师批改。郭先生治校极严，要求学生恪守校规，苦修课业。老师注重身教，为人师表。每天天不亮，他就上到门楼台前，监督学生按时到校，早读自习。对违犯校规、不认真学习者，按当时校规常施以打板子、下跪、顶砖等方法体罚。习仲勋在这里上学，他外婆家就住在学校东侧，中间只隔一条大路，他可以就近吃、住，这就少了一天往返几次回家时间的浪费。同时，外婆还特别叮嘱他帮助小他一岁低一年级的表弟柴国栋上学。他们既是表兄弟小伙伴，又是一对帮学的“小师生”。 　　习仲勋从一入小学起，就表现出聪颖的天资和渴求知识的浓厚兴趣。他喜欢国语学习，尤其长于对古文的背诵。像《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等，他背得滚瓜烂熟；先生布置的背诵课文和作业，他总是完成得又快又好，因而深得老师的赏识和同学们的赞扬。他小学时期的同学田绍西回忆说：“我和仲勋在一个板凳坐了四年，读完初小，又一起上了高小。他小时头脑反应极快，记忆力特强，又勤学好问。老师每天布置一大堆背书任务，我们一听就头脑发胀，许多学生因为背不过书而挨板子。但他好像不很费力气就熟背如流，考试老是第一。”③ 　　郭培生先生偏重传统的死记硬背注入式的教学方式，但也时常采用一些启发式的方法，以调动学生的学习积极性。“贴堂”就是他常用的一种。他将学生完成得好的作文、大小楷和其他作业，张贴在教室后面的墙上，用以表扬优秀，激励上进，同学们称之“贴堂”。初小四年间，习仲勋是“贴堂”最多的一位。半个多世纪以后，他回忆小学生活时说：“郭先生对我的启蒙教育，印象极深，他人品好，书也教得好。我上学第一次考试考了全级第二十七名，此后就一直是第一名。这与郭先生这位严师的悉心教诲是分不开的。”④ 　　生性活泼的习仲勋，非常喜欢上体育课和做课外游戏。只有在这时候，他才觉得从书本中解脱出来，像出笼的小鸟，尽情展翅飞翔。老师常组织一种叫跑旗的体育活动，很受学生欢迎和喜爱。跑旗类似今天的接力赛，只不过是以小旗当做接力棒。即将学生分为人数相等的两组，持旗人跑完一段距离后将旗依次下传，旗最先到达终点者为优胜。习仲勋跑旗速度快，接传小旗敏捷，每次跑旗时，同学们都希望和他编在一组。都村村子西边有一个涝池，平时蓄水不多，池岸宽阔。这里是都村小学的孩子们嬉戏玩耍、尽情展示天性的地方。多数时间放学后，以习仲勋为首领的都村附近孩子们和聂家庄周围的学生总要在这里摆下“战场”，进行作战游戏。一声“开火”，双方就投掷土块，开始“远射”，进而步步逼近，直到扭成一团，打个交手仗，方才宣布“停战”。每当此时，习仲勋总是显得特别机智勇敢，指挥有方。他先找个竹笼往自己头上一套作为头盔，既能从缝中辨别方向，又能掩护自己，高喊“冲呀”，身先士卒，攻入“敌阵”。时间一长，小伙伴觉得他灵活机敏，都愿受他指挥，亲昵地称他为“习司令”。⑤ 　　一九二五年春，十二岁的习仲勋参加了两次当地具有政治性的活动，对他的思想影响颇深。三月十二日，中国民主主义革命的先驱孙中山先生在北京逝世。四月十日，著名爱国将领胡景翼在开封逝世。陕西西安、三原等地纷纷召开追悼会表示悼念。富平县庄里镇是胡景翼将军的故乡，已有共青团员活动的庄里立诚公学，都先后为孙中山和胡景翼举行追悼会，并吸收周围乡村的学校师生和群众参加。都村小学的师生两次徒步赶赴庄里参加大会。会场摆着挽联和不同风格的挽词，哀乐低回，主祭人致辞悼念，气氛庄重肃穆。习仲勋深深为会议情绪所感染，在这里，他初次了解了孙中山先生和胡景翼将军的革命经历和民主主义思想，增添了更多仰慕之情。 　　是年底，习仲勋初小毕业。同级近三十名学生中途停学和因其他原因失学，考上高小的只有习仲勋、宋杰生、周奇、程孔晤、刘相、田绍西等七八名同学。当时有两所高小可以选择，一是设立在县城内的县立第一高级小学，距离家乡十五里远；二是设立在庄里镇的立诚公学高小部，比第一高小远十里。习仲勋说：我们干脆到庄里上立诚公学，立诚牌子亮，名气大。他的意见得到了大家的赞同。⑥这些刚刚走出初级小学校门的孩子作出的决定，不仅仅是对一所学校的向往，还包含着对自己心目中的爱国英雄的崇拜和对新文化、新知识的追求。 　　① 邹均(1900—1930年)，原名师守道，富平县南社乡师家堡人。1922年加入中国共产党，曾任中共河南省军委书记。1930年在河南新乡县遭军阀逮捕杀害。 　　② 交农，是陕西、甘肃一带农民反对苛捐杂税的传统斗争方式，即将农具、耕牛等交给官府，表达不再种田务农愿望的一种集会反抗活动。 　　③ 田绍西谈话记录，1996年8月26日。 　　④ 习仲勋谈话记录，1984年8月14日。 　　⑤ 田绍西谈话记录，1996年8月27日；柴国栋谈话记录，1996年11月2日。 　　⑥ 田绍西谈话记录，1996年8月27日。 　　 习仲勋传/《习仲勋传》编委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