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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边区党群系统工作人员会议上关于宽大政策的报告

高岗

(一九四三年五月十七日) 　　同志们，今天无所谓报告，只是对于党的宽大政策问题讲几句话。最近延安捉了几百人，大家都是知道的，现在还在检查每个人的历史和思想。因此，过去或多或少有些问题的干部就害怕、恐慌、动摇、抑郁、痛苦、不安起来，感觉到非常苦闷，概括起来有以下几种想法：有的人想：“为什么抗战七年了，从前不这样的检查，单单今年来这样一下呢?”也有些人想：“过去我做的那些事情有点污点，从今以后下定决心再不搞了，讲出来不好看，又不好听”。因此他就不讲，把过去历史上的污点埋藏掩饰起来，但是人一追，他就自己不安、苦闷、忧郁、恐慌起来了。还有些人想：“如果讲出之后，到底怎么办?是不是要杀头?党的宽大政策到底宽大不宽大?”这个问题他们还在怀疑。又有些人想：“今天党讲宽大政策，就是让大家都讲出来，等到讲完以后，将来算总帐，又能不能算党员呢?”他们的这几种想法，都是不对的。 　　我想历史上有一点污点，你就把它压起来，以为人家看不出来，这完全是自欺欺人的办法。但是他们又顾虑在延安九洲方圆，什么地方的人都有，自己不讲，将来人家三查两查，总会查究出来，自己又不好办，因此女的找老公，男的找老婆也有了困难，人家会说：“那个人过去政治上有问题”。于是爱人成了问题，工作成了问题，党籍成了问题，做人也成了问题，见了人自觉又比人家低一等，怎么办呢?因此他又用尽一切方法来掩盖自己的污点，但是内心里是发生矛盾，感觉痛苦。 　　同志们，以上这几种想法，和那一大串顾虑，都是对党的宽大政策的怀疑，和没有真正了解的缘故，因此我们今天来把它再解释一下。今天党确定，对这些人是争取他们。对这些人的党籍问题如何办?只要他痛改前非，坚决为党工作，做革命的干部，向党要求解决他的党籍问题，党也应该帮助他们解决这个问题；他和他老公、老婆的关系，也可以维持，比如有一个女同志听说他的老公不好，她就要求离婚，我说：“你不要离，你应该教育他，争取他。”这里又有些人对宽大政策联系到理论上的怀疑，比如西北党校曾有人提出：“联共党史结束语，第四、第五两条，五条是党内问题；四条是党外问题，今天宽大政策是把两条一样处理，那么我们岂不是违反斯大林同志吗?同时在中共党章上也没有那么一条，这又不是不合中共党章的组织原则吗?毛主席在高干会对四条五条也不是这样解释的。”我说这是合乎斯大林所讲的，也合乎中共党章的，而应该怎样来看这个问题呢?我们应该从中国社会的特殊环境和中国革命的历史上来看这个问题。 　　我们看，重庆比延安大吧，西安比延长大吧，兰州、宁夏、桂林这些地方也比保安大吧，他们地方大，有军队，有学校，有党部，有政府，有财政机关，占那么一个大的局面，那么，青年呢?又都是在他们统治下，比如西安师范的王玉忱、翟文风，他们就是特务，青年住在这些学校里，他们又以“左”的面貌出现，要你加入他们的组织，还给你钱花，给你事做，青年开始不知道是特务把戏，天长日久，慢慢的就上了当，其他经济机关、财政机关、党部、军队没有如此，因此，青年的被特务欺骗、强奸，是不足奇怪的，因为他们没有经过二万五千里长征，没有经过土地革命；他们求学，教他们的不是马恩列斯，(笑声)而是西师的翟文风、榆林的杨朴等特务，纯洁的青年，教课以后，要作事，就给事作，又给他钱用，这样的欺骗、愚弄，结果就上了什么CC、复兴的当，而青年还不知道这个组织是什么，觉得加入了以后，朋友多了还有好处，做事腿脚长一点，到处可以活动。这是开始的一种情形，这是一类人。如果说这些人都是特务，都要杀头，那就不对的。为什么不对呢?中国的革命，我们要认清是小资产阶级起决定作用的，站在革命方面或站在反革命方面，是重大一个问题，而大多数青年学生，大部是小资产阶级知识分子，如果把这些人都征[整]一下，那么其他不论政权、军队、文化、学校各界人就觉得：我们对青年如此的办法，那么他们怎样办呢?因此这对党争取小资产阶级的政策上是有矛盾的。另外就是这些人是不是所有的都是死心踏地的给特务作事呢?那是不一定的，他们都是青年，理想很大的，他们不是老顽固，而有可变性，这种青年开始时上了当，人家给他戴一顶帽子，他就不敢了，来延后还偷偷摸摸的给人家作些事。其次另外还有一种斗争经验少的共产党员，作事不慎重，工作方式不讲究，冒冒失失，叫人家知道了，抓去了马上就是盒子枪，问你：“你是革命，还是不革命?”你如说：“我革命”。那他就不客气，请你见阎王。一个青年不一定有那样的阶级觉悟，不一定有那样的坚定性。他想来想去，还是自己要紧，活着好些，这样你就要给他写东西，就要被他强奸了。记得列宁在《左派幼雅病》一书上讥笑那些左派分子说：“比如你的汽车被强盗拦住了，你在出你的钱、机器、手枪、汽车，你因此才幸免了强盗的‘愉快的招待’，这无疑是妥协(我给你以金钱、汽车，使你给我完全无恙的逃脱虎口)，但我很难找到一个并不疯痴的人，说这个妥协是根本不允许的，或者说这个算是妥协的人和强盗打伙(虽然强盗得了汽车之后，可用以打劫他人)”。(见《左派幼稚病》二〇页)。 　　那些被特务强奸的青年，正是和遇见强盗的坐汽车人一样。再看胡适等文章，有一篇文章上说：有一个学生的姐姐很漂亮，出去被土匪抢去强奸了，后来全校学生骂他：“你姐姐人格不好”。胡适说“这个罪恶，是那个土匪的，因为不从，土匪就会打死她的。”这里另一种干部，如宣侠夫在西安，特务偷偷摸摸的将他搞去了，叫他工作，而宣侠夫经过斗争，有共产党员的坚定性，他坚决的不给特务作工作，后来就把他搞掉了。我们看这个主要的责任到底谁负呢?我可以确定的说：“主要的责任应该日特、国特来负。一个纯洁的青年，他对现社会的不满，接受了进步思想，参加革命，人家一下来拿个枪威吓的参加了反革命，他心里上是很痛苦的，非常难受的，因他过去有进步思想，参加工作很积极，现在人家拿着枪“在二个钟头内答应给他工作”，即使答应了，而他内心是逼迫的，不得已的。所以我们党对这些人采取宽大政策，号召所有一时受骗或者过去甘心给人家做了工作的青年，都向党控告，说明过去被国民党欺骗了，强奸了，过去是有些污点的，现在应该勇敢的向党控告国民党强奸行为。党也知道了国民党用什么方法陷害青年，知道了这些东西以后，可以还他一碗[腕]，知道他是用枪逼在二个钟头内不得已自首的，一时的小错，而现在你作了工作，受了进步思想的教育，受过政治的锻炼[炼]，难道不能变过来?!我想是可以变过来的。 　　同志们，讲出了以后，这就是破坏国民党的特务政策，知道他用什么方法糟踏青年，逼写东西，要青年给他们做特务。党可以研究如何对付他。这件事对你本人有好处，就是对党也有好处，也就是说堵死了国民党的特务政策，争取青年站在我们这方面。宽大政策的目的，就是在争取青年站在党的这方面，继续为党工作，为革命奋斗，为中国人民解放奋斗。 　　今天我知道一个被糟踏了的同志，可怜的很，每月特务津贴他十五块钱，由绥德寄在这里，但是他很小，给人家猫猫狗狗搞一点工作，现在还未向党坦白说出。为什么呢?就是因为过去挂了一笔帐，不敢讲。其实你讲了党可以替你还这一笔账，你为什么战战兢兢，走起路来还假装着四六步子，内心苦闷，外表笑容，何必呢?很老实，很坦白的讲了吧，把日特、国特欺骗自己的都讲出来，把自己运去的污点讲出来，可以安然睡觉，可以安心工作，努力学习，补尝过去对革命的损失，再不要糊盘乱算。大革命时代，看得很清楚，那时候梦也梦不到有什么复兴、CC，而现在竟被复兴、CC三搞两搞套上了。这些人，大胆的讲出来。所谓坦白，就是把问题讲出来，把自己全部历史讲出来，把朋友也讲出来。是不是党就会说，这些家伙欺骗党，将来算伙食帐呢?不是的，这有甚么可算的呢?如果延安有二三千人，都是参加CC、复兴，都做了点事，而把这二三千人都搞掉，世界上从来也没有这样的事，延安我想更不会有这样的事。另外又想顾面子，讲出来以后，怎么做人?人家看见就“吁”一声，(笑声)那你怎么立脚呢?过去叫共产党员、干部，现在讲出来太难看。要知道，只要你痛改前非，以后坚决为党工作，我们对这些人是同情的，痛恨的是日特、国特，这有什么害怕呢?以后就是睡觉也可以睡得好，吃饭也可以吃得饱，干部仍然是干部，党籍仍然是可做党员。这个例子很多，就拿国民党来讲，那个翟文风就是陕西的叛徒，杜衡是陕西叛徒，现在在国民党中央调统室，是很重要的负责人。再看杨朴、孙绍山、马瑞生，在榆林忠实的给人家作事。难道我们共产党开始叫人家强奸了一下，一时身染污点，就不能转变吗?我不相信。事实上是有那么一种人，如果以为不讲出来，反正以后革命就对。殊不知道，讲出来，是暴露了日本、国民党是怎样破坏我们的组织、怎样做反革命工作，党应采取什么政策来打击反革命政策，这就是忠实于人民大众，忠实于国家民族，忠实于自己的党。我们号召所有过去被国民党欺骗的，给他做事情的，拿盒子枪逼了的，捉住要你写了东西的，总之身有污点的，现在统统向党控告，党是你的力量，党要替你解决这个问题，替你打这个官司，把所有日本、国特的罪恶暴露出来，党总结这些案件。宽大政策不是假的，所以希望青年知道党是要你们开诚的、坦白的讲出来，不要害怕，如果不讲，我以为今天这个地方来一点材料，明天那个地方又来一点材料，结果把你愈陷愈深，岂不是害了自己。但是在今天讲的时候也要很诚恳、坦白，不要连累好人，又不要隐藏一个有污点的人，帮助他讲，这样讲了，朋友也安心，又帮助了朋友；如果以为讲出来连累了人，害了人，还是不讲好，那就大错特错。有人讲，讲出来是可以的，就是不愿意分开的讲。这可以向负责人讲，西北党校向赵校长讲，自然科学院向陈康白同志讲，文协向柯仲平同志讲，西北局向我讲，同时也可以到保安处去讲，干脆就把那根线、那条根割断，变成一个革命干部。所以宽大政策不是假的，是真的，我讲话负责任的。如果讲了以后，还把你捉起来，打屁股，那么你来问我，说我是说空话的人。所以希望凡是开始不论加入CC、复兴也好，阎锡山的组织也好，托派也好，国民党也好，日伪也好；入党后，半路上叫人家捉住了，给人家做工作的也好，大家都来控告某某人拿枪逼我，某某把我捉去，向党写控告书，控告那些王八蛋。这在中国政治形式上看，对将来争取大多数小资产阶级为革命出力，是有很大的关系。反转说，就是十年八年的老干部，人家拿着枪，二个钟头就过去了，写了东西，也要讲；讲了，党还是给你工作，因为人家拿枪二个钟头内逼你，而你受了党的十年八年锻炼，难道自愿作特务吗?今天大家都来控告，洗掉自己耻辱，这样使党更加巩固，使这些青年更加痛恨国民党的特务，提高青年的阶级觉悟，坚定青年的阶级立场。如果不讲，还想继续猫猫狗狗的给他工作，反复无常，那时候那些人就是大大的不好。或者以为，我不讲你不道，你说知道也是诈我，或吓我，这些都是幻想!难道捉了几百人，没有材料，发了疯吗?吃了小米饭，消化不了吗?不是的，他是有真实的材料，有年有月；共产党的耳朵很长，他有电话，还有电报；驴的耳朵长，但它没有无线电。(笑声)某校有一个人，给汪精卫作工作，一下害怕跑在山上，后被大家追回。这何必呢?你讲了还是在那里学习，汪精卫是欺骗了你，你有污点，讲了污点就可洗掉，党的宽大政策的目的，就是要争取过去上了当的污点的青年变成党的干部，化共产党内暗藏的国特、日特变成真正的干部。国民党“以党治国”，“一党专政”，所以党政军民都是国民党、复兴、CC所统治，如果我们就专在这里搞，那革命怎么会成功呢?!他们用孤立政策，我们就要打破这个政策。这些青年，过去被日特、国特贴上一张狗皮膏药，我看难受，现在我们要去掉它，把它撕下来，就是“化国为共”，要把他再化为好的共产党员，这也就是党的政策。我们每个青年应该看到希特勒总要垮台，抗战将要胜利。近几天在报纸上登着北非同盟军的大胜利，崩角也崩了，希特勒也是一定要崩溃。在这个大的变动中，甚至还有人搞法西斯，搞一党专政，来维持他们的统治。他们这样搞，我们就要给他暴露，将来他们就一定也要崩溃。青年都有进取心，自尊心，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来争取民主，争取人类的解放，我们青年应该是有这个革命胜利的信心，把贴上的狗皮膏撕掉，把扑粉擦上，闻起来也很乍。(笑)这个政策党考虑了很久，毛主席说：这是党坚定不移的政策。因此今天我给大家把这个问题讲清楚，希望有问题的人全部讲出来，控告国民党特务，仍然作党的干部。我就讲这几句话，讲明党的方针，希望大家研究一下。我的讲话完了。 　　 高岗文集/薛骏富，白浩亭编辑.—香港：华夏文化艺术出版社，20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