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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7年 给小学教师的一封信*——论小学教师和土地改革

徐特立

小学教师诸同志： 　　我和你们一起参加中国革命，我们同是革命的同志。我在五十年前，是湖南省长沙县乡村中一个蒙馆的先生，从十八岁起到今年冬七十一岁整，一共五十三年没有离开过教育工作，所以我和你们是同一职业的朋友。我们长期的在封建、帝国主义及近年来国际和国内法西斯压迫下过着牛马不如的生活，进行你死我活的斗争，一直到今天，国内战争和美帝国主义的干涉，还没有停止，我们在困难中是血肉相联的。可惜我没有可能和你们每一个人会面握手，只有通信是可能的。近日教育阵地社负责同志要我写一篇小学教师和土地改革的关系的文章，使我回忆到二十年前受了农民运动的教育，竟改造了我从十八岁到五十一岁过程中的旧思想。目前我们的解放区普遍地进行土地改革，一切乡村中的人们都会直接转到这一改革的漩涡中，而大小城市以及国民党统治区，甚至国际方面，都要受间接的影响。这一改革不只是农民翻身的问题，而且是中华民族翻身的问题。就我们的党来说，也是进一步改造的问题。中共的中央委员，目前有许多人到农村中去直接参加这一土地改革工作，也就是直接到农村中去领导和学习，这一重大意义，早在二十年以前，毛泽东同志所写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中就说得最透彻了。解放区青年以上的人们，值得每一个人把这一报告读一遍，不识字的人们，应该请能读的讲一遍。 　　我十八岁时，正是甲午战争后中国进一步半殖民地化的时期，正是我开始教蒙馆的时期，也正是康梁维新学说萌芽的时期，以后我是康梁的信徒，直到康梁成为保皇党，同盟会的《民报》到了湖南，我就渐渐成了中山的信徒。我从甲午战争一直到大革命止，一共经过三十年，没有认识到农民大众的进步性。因此，也就没有认识农民运动及土地改革是中国革命及一切殖民地革命的基本问题。大革命时我在长沙省城办师范学校，我家还是住在出城八十里的乡村。我的家乡已经被农民协会在两三个月中改造成为一个新社会了，我还不知道。有一天，回家看到我们乡下的农民协会改革农村中的一切，首先使农村中的豪绅不敢作恶，农村中有公是公非，富欺贫，男欺女，智欺愚的事情，一概没有了。一切诉讼由农民协会解决，不需一文钱的诉讼费，广大农民的千万只眼睛看着，千万双手指着，公是公非，没有人敢颠倒。一切为非作恶的人，都不敢动，一切坏事没有人敢作，妇女儿童都组织起来了，而且他们都成了伟大的社会力量。这时我已教了三十年书，成了一个高等知识分子，在书本上没有见过妇女和儿童这样的伟大。我也曾经在日本考察过，在欧洲留学过，在法、比、德等国，时间最短的住过三个月，长的住过四年，没有见过不识字的农民及其妇女儿童这样伟大。我下乡住一个星期，使我从十八岁到五十岁以来的思想整个革了命!我过去所崇拜的康梁和中山，比之有组织的农民对于中国革命的作用渺乎小矣!这时我做了农民的小学生，我也就从学校跳到农民协会工作，五十一岁时就做了共产党中的一个新党员。那时我以为我已老了，没有多大的前途，但感觉到国家有前途，我一定有前途，如果六十岁入棺材，还可以干九年。从鸦片战争以来，即受帝国主义压迫的弱国，竟能在香港罢工，屈服了英国，五卅运动发动者是工人，结果推动了各阶层，造成了伟大的民族革命运动。我从前有一种错误思想，认为外国人的技术进步，落后的中国不易在短期翻身，翻身的时期是在我的后一辈；因此，我注意教育后辈，成为教育救国论者。到我亲眼看见大革命的反帝、反封建的胜利，提高了我的自尊心，改造了我的陈腐思想，使我把专门的书本教育及专门的学校教育的传统思想改变了。 　　但是，目前的中国还是在美帝国主义干涉下，以维持蒋介石法西斯主义专政。独立、民主和统一的中国，还要靠从革命的武装、政治、经济、文化教育各方面来争取，而财政经济的供给，战士和运输人员的动员，将近全部重担压在占人口百分之八十的农民肩上。八年抗日战争刚告结束，内战又在东北和华北全面展开，整个中国部处在战争状态之中。我们为目前计，为将来计，都必须将人口占百分之八十的农民解放作先决条件。所以土地改革是我们救国救民一直进到独立和民主的中心任务。 　　小学教师同志们!你们担负着农村教育的责任，你们如果不了解农村的情况，那么，你们的教育就会是空洞的，你们的政治活动和经济活动及其他一切文化方面的活动，都会是盲目的和半盲目的。所以目前你们必须参加学校所在地的土地改革，在土地改革中教育自己，再用自己的经验教育学生及教育农民。这种教育方法，是人己两有利益的方法，是个人利益和社会利益一致的方法。小学教师的职务是以教育服务于社会，自己一身已交给了公家，那么，为公即是为私。小学教师在土地改革后，当百分之八十的人口生活提高时，小学教师的待遇也应提高，但在目前残酷的内战时期，加上第一等帝国主义者——美国——加以干涉，人力物力空前耗费，党、政、军、民各方面都处在紧张困难中，因此，就无法用更多的注意力照顾成千成万的小学教师。土地改革以后，农民生活提高时，必须制订优待小学教师的条例，如年功加俸，特别加俸，及老时的退休金，死后的遗族抚助金一类的条例。 　　小学教师同志们!目前你们以及全部革命工作者，都还未取得物质的优裕生活，但你们自己必须在现在的革命紧张环境中争取精神上的食粮，整个农村的生活都是你们的知识和经验的储藏所，你们要自己去找钥匙，用来打开这一储藏所。现在土改斗争是一门主要的课程，而且是活的课程，你们必须去学习，更希望你们在课余时帮助农会工作，并在工作小向农民学习，尤其是向农民的集体的生活中去学习组织工作、政治工作及生产工作，再用来教育农民的儿女。这就是毛主席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方法。你们做群众的学生，再做群众的先生，这就是大教育家陶行知先生打破先生关及打破学生关的大原则。我要说的话完了。 　　敬祝 　　你们健康! 　　徐特立 　　* 原载1947年6月30日《教育阵地》第8卷第2期。 　　 徐特立教育文集(修订版)/徐特立著，中央教育科学研究所编.—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86.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