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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志丹同志二三事*

王子宜

时光真快，志丹逝世已经8年了。他生前所留给我的记忆是使我永远不能忘的。我对他的追忆和感念，倒来的越发鲜明越发亲切了。 　　我和他在榆林中学念书的那年，记得是民国十二年了。那时整个陕北是被封建军阀井岳秀所统治着，到处是黑暗专制的魔影。榆林中学就在这样的反动空气里，被窒息着。一群青年人，死气沉沉地没有点活气。我们在那样一个环境里读书，深感到恶浊和不满。我们的心胸里好像期待着什么动静一样，暗暗的燃烧着反抗的火焰。 　　那时候学校里已有了学生会，所管的事不外是游戏、运动、洗澡等。当时志丹是参加学生会工作的。 　　显然，大家是不甘于这样死水样的生活。记得是那一年11月间的事：学生会公布了一个学生洗澡的次序名单，有一个学生叫杜自生的(他是校长的族叔)因把他的名字排在后边了，他不高兴，发了少爷脾气，把自己的名字从公布牌上撕掉。学生会对他这种行动在公布牌上给他批评，申斥他这种不遵守规则的行为，杜自生不知悔过，反将学生会公布文告撕毁。这种无理的行动，激起了同学的公愤。学生会立刻召集全体大会，讨论杜自生的问题，杜拒绝出席，大会仍一致要求学校当局开除杜自生学籍。 　　当时校长适不在校，留校教职委，因慑于校长族叔的权威，拒绝了大会的要求，遂激起全体同学罢课的风潮。 　　这时陕西省教育厅正派来一位督学赵某到了榆林，他出面召集全体同学训话，大摆其钦差大臣的架子，对我们当时行动，严加斥责。这时，我们积累了许久的义愤，激昂的反抗情绪，乃一发不可遏止。于是大家动手，武力驱逐了赵督学。学生会向同学号召，反对当局专制压迫的手段，继续向学校提出开除杜自生学籍，允许学生会代表参加校务会议的要求。为了坚持要求，扩大宣传，发宣言，散传单，尽量争取社会的舆论来同情学生的要求，全校的学生是紧紧的团结在学生会的周围。这种力量终于是胜利了，校长回校后全部接受了学生的要求，杜自生休学一年，学生会代表参加了校务会议。 　　由于这次运动的胜利，榆中的空气为之一变，到处充满着活泼进步的空气，学术团体出现了，什么社会科学研究会啦，话剧研究会啦都组织起来了，接着进步书报的贩卖，也公开的流行起来，记得当时的《向导周报》、《中国青年》，是大家最爱的读物。 　　榆中经过这次斗争，是焕然一新了。这次斗争，是榆中的一个转折点，从此以后，榆中便开始滋生着革命的种子。我们的志丹便是代表延属10县及神府学生参加这次斗争的领导者，他是当时领导集团中(10多人)能起决定作用的核心，他是全校师生最有信仰最受爱护的学生领袖，因为他给大家开辟了新鲜的道路。 　　* * * 　　民国13年志丹参加了共产主义青年团，开始了他的革命活动，他为了进行工作，不避任何困难。记得民国十四年的夏天，陕西省学联会召开全省代表大会，他被选为陕北学联代表，赴西安出席会议，榆中距西安要走17天的旱路，往返费用，学生会难以筹措，他设法买了毛驴一头，赶到西安卖掉，赚的钱解决了路费问题。这种质朴切实的作风，是使人最可喜的。 　　志丹为党决定到黄埔受训，学校多方面留难，不准他退学，家庭也反对他，不给他钱。但他坚决服从了党的决定，想尽种种方法，克服困难。他离开榆中，奔向革命的广东。 　　记得当他走的那天，许多同学都去送他。教室里只剩了很少的人，大家送他到南门外，还恋恋不舍。有的同学都流了眼泪。当时就连道学先生也赞叹地说：“刘景桂是学校里一个人才，走了实在可惜!” 　　从那以后，他便投身在大革命的暴风雨中。 　　* * * 　　大革命失败了，渭华暴动失败了，志丹化装跑回故乡来。在我家和我同床住过3个夜晚，永远不能忘记的3个深夜长谈呵! 　　他热情的叙述着大革命失败的经过和他几年来革命斗争的经验。他说：“我们没有枪杆，结果人家一翻脸，我们就只有滚蛋!”讲到他渭华暴动失败的经验时他说：“我的任务是作军运工作的，可是在历次的经验中告诉我们，没有坚强的党的组织和群众基础，单纯的军事行动，是一定会失败的。这个地方(指保安)在陕甘两省的边界上，地方偏僻，统治力量也比较薄弱，加上我们社会关系多，地形又熟，这是开展工作的便利条件，所以，我们应该首先健全与发展地方党的组织。”取得合法地位作掩护，抓取地方武装(民团)，作为将来开展工作战争的基础。这样，在志丹亲自计划与领导下，进行挖取民团的斗争。他先做了详细的调查工作，了解总团总路仰之的全部罪行，了解绅士中间他们相互间的利害矛盾，然后再确定我们行动的方针：(一)先将路仰之的罪行向群众揭露。鼓动群众反对路仰之，要求改造总团总。(二)利用绅士们与路仰之间的矛盾，争取参加这一运动，或同情或中立，以孤立路仰之的势力，并且根据具体情况规定了不同的作法，又根据每个同志的社会关系和工作能力，具体分工，大家在志丹的领导下，分头进行工作，有的同志在工作中碰到困难时，志丹就耐心的根据具体情况帮助他分析，帮助他克服困难，使人们在他的领导下，感到对工作很愉快，有信心。这是我多年来深深体会到的。 　　我们反对路仰之的斗争，第一步胜利了，群众发动了，绅士争取过来了，县长在这种压力下，批准了改选总团总的事，接着我们所布置的第二步，竞选的工作就开始了。 　　我们估计了自己的力量和可能争取的力量，并提出志丹同志和曹力如为我们的候选人，发动我们所有的党员，利用各种关系进行活动，事先我们还检查了一下，认为我们的票数是可占优势的，胜利无疑。 　　正式选举的那一天，记得是在我们的县立高小里，县长亲自来监选，仪式很隆重。选举人入场，忽然路仰之向县长提出，外边(指在校门外)还有一些公民要求参加选举，县长即时答应“可以参加!”马上就见有20多人一涌而进，这显然是路仰之事先的布置。在这样的“突击”之下，我们的形势是很不利的，事出突然，一时大家不免有些惊慌，我就不停的看着与县长并坐在一起的志丹。他脸上的表情很沉着，不动声色，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来，在一张纸上写了“学生”两个字，丢个眼色递给了我。当我领会到他的意思时，一面敬佩志丹机警多智，一面我就匆匆走出会场约集学生来参加选举。 　　志丹向县长正式提出“老百姓既然可以参加选举，学生也可以参加选举。”县长无法推诿，只好允许，于是有20多名学生，参加了选举，依然保持我们的优势。 　　选举结果，不但志丹当选总团总，连两个副团总也都是我们的同志当选。事后才知道，路仰之领进来的一批老百姓和乡长，都不识字，不会写票，他们请学生代写。 　　但是，反动的家伙绝不甘心。他扯破面具公开提出刘志丹是被通缉过的共产党员。他们拒绝交代，并召集了一些流氓，假充公民向县长请愿，反对刘志丹当团总。这时我们又动员一些进步的绅士呈请县长，揭破这是一种无赖行为，并令路仰之限期交卸。可是路仰之顽固到底，他又指使队长带领全队到县府缴械，拒绝志丹上任，这时我们又在团队中，利用各种关系，鼓动了欢迎刘总团总上任的运动，并以利害说服了县长。最后，志丹是被军乐队吹打着去上任的! 　　志丹到任后，将团队加以整理，改善团丁生活，加强政治教育，在战士中建立了党的组织，并严明了军纪，得到人民的赞助，就这样我们掌握了保安的民团。 　　* 本文选自《解放日报》1943年5月15日。 　　 纪念刘志丹/刘力贞，张光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