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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甘宁边区民众自卫动员总结*

(一九四三年九月二十九日) 　　刘景范 　　国民党反动派对边区的骚扰，是经常不断地进行着的，由五月十日起至八月十八日止，据不完全的统计，对我边境各县共袭击、扰乱一百零四次；侵占村庄五处；抢劫人民的牲畜、布疋、衣物及现金一千一百二十三万四千余元；强奸民妇十九人；拉去工作人员二名，打伤群众十三名，拉走二十名，杀害十名。 　　今年七月，国民党反动派调兵遣将，积极准备进攻边区，发动内战。因之，边区南线关中、鄜县各地，在党中央与西北局、边区政府保卫边区的一声号召下，展开了保卫抗日民主根据地——〔陕甘宁〕边区的自卫运动。这个运动普及到各阶层、各民族，男女老幼莫不参加，表现边区人民对国民党反动派的义愤和对保卫边区的无限热忱。这一动员由七月五日到七月底，一共二十多天功夫，得到很大的成绩，兹叙述于次： 　　(一)拥军劳军的热潮 　　当国民党的大军开到边区周围，边境环境十分紧张的时候，边界群众纷纷联名请八路军驻到他们那里保护他们。当我们的军队一开到前线时，群众便高兴得跳起来。如鄜县张村驿区在开群众大会的时候，我们某团从旁经过，群众看见军队开来了，都噪着说：“有办法了!”“有办法了!”接着就自动献金、送菜、送柴、送猪羊、送衣服鞋袜、手巾、送干粮、锄草、种菜、拥军劳军，热烈之状，空前未有。现在举些标本的例子：鄜县政府为了一面帮助军队，一面节省民力，号召群众自愿的送柴，送菜慰劳军队。在这一声号召下，不出五日，群众自动的送柴廿二万斤，送菜三万多斤，如大昇号区，区上动员每个群众，每个劳动力送干柴一百斤，结果大多数的劳动力每个自动背了一百五十斤。牛武区计划送干柴一万斤，结果群众自动的送了三万斤。有许多难民，本来政府不要他们送，但他们也争着送，他们说：“俺们从河南逃到边区，全靠八路军和政府救下命，现在有吃有喝，不出粮款，花点劳力送几车柴有什么要紧?如让那些坏家伙把边区占了，俺们再无路可走了。” 　　群众送来的菜蔬，军队吃也吃不完。群众不惜把刚结下来的小南瓜、小茄子、特别是把芹菜、韭菜连根挖出来送。 　　鄜、甘群众不出一礼拜给军队炒好干粮十万斤。鄜县大义区一天一夜炒了九千斤。张村驿镇上只有六七十户人家，一夜炒好两千斤送给军队。交通、太乐等区的群众把顶好的白面蒸成馍再切成薄片晒干，送给军队。许多群众把炒面或炒米，炒好后即先捧把送给乡长看熟不熟，惟恐怕战士吃了坏肚子。 　　甘泉三天做了一千双鞋子送军队。有一个区一夜赶做成三百双。许多妇女说：“只要把顽固份子挡住，多做两双鞋不要紧，顽固份子来了，咱们妇女可不得了。” 　　县城关和张村驿只两天工夫就捐了现金二十六万元。甘泉西区许多难民上山砍柴，卖的钱都捐出慰劳军队。各县所有的运输牲口均参加了运输队，可以随时调用。新正马栏全区组织了九个运输队，五十四头牲口。运输队员大会上自动订立了三项纪律：(一)牲口的鞍架，口袋随时要准备好，不准借故不去；(二)经调不去或偷跑者由乡长与队长代雇牲口，工资、脚钱、盘费均由本人负责；(三)驮的东西要负责保管，遗失要本人负责。有一次某团在张村驿开走，请区政府帮助他们动员牲口，区府一夜动员一百二十多头，鞍架齐全，集合在团部门口。同宜耀①四区，当环境紧张时，七月六日一晚动员了二百头骡子帮助军队运输。 　　新区县马栏区全区五乡共制好担架三十三付，组织了担架队五队廿二班，一百九十八人，自己约订纪律五条：(一)逃避担架者，由乡长代雇人抬，工资由逃者负责。(二)中途逃跑者，负担其本担架其余人的路费。(三)有特殊事故者得事先请假；不经批准，不得离开担架。(四)路上要关心招待病员的吃喝住宿大小便。(五)担担架共同负责，不得损坏，路上遇有困难，班长负责解决。四乡周茂田这付担架，在这次送伤兵到后方时，对伤兵非常负责，给伤兵买了一升白米，路上烧米汤喝；路上遇雨，伤兵的衣服弄湿了，休息时马上拾柴给烤干；每个人都非常关心伤兵，如同自己的兄弟一样。鄜县每乡制好五——六付担架，大部分是请木匠用很好的橡子做成架子，用麻绳扎上网，像一付钢丝床一样，躺上去满舒服。 　　鄜、甘两县给军队种菜数千亩，菜地与种子都是自己解决的。牛武区驻军某团某连开上前线，该区的锄草班子，自动的给锄草三百多亩，直到该军回原防，他们还不放手。 　　军队同志出去看地形，到处老百姓都热烈的招待，烧开水喝，做饭吃。鄜县峪口战门中，周围的群众自动送饭，送鸡蛋，送开水，军队吃也吃不完。 　　不仅边区人民如此拥护八路军，就是国民党区域的人民，也是同样的拥护他的。举个例子：如在这次五十三师开到洛川时，洛川边界的老百姓，把十七八岁的青年妇女送到交道，有十余人之多，他们害怕反动派军队奸淫，他们说：“八路军是好军队，不奸淫妇女。” 　　(二)人民缴纳公粮的热潮 　　这次自卫动员的时候，正是关中各县与鄜县收征的时候。政府为保证供给战斗部队的粮食，即在自卫动员开始时进行夏征。今年关中，鄜、甘的麦子歉收，但夏征并未因歉收受到任何障碍，反而比任何一年都缴得快、送得快、完成的快。 　　鄜、甘两县的征粮四千一百石，十五日内全部入仓。关中五县②夏征八千余石，十日内全部入仓。同宜耀全县一千二百石公粮，八天内全数完成；该县边境区当天布置当天就入仓。赤水③第三区二百五十石公粮，三天内全部入仓。 　　在征粮送粮中，群众的情绪异常热烈。群众一片的呼声是：“只要军队能打胜仗，挡住顽固军队，出点公粮算什么?”同宜耀四区石节村主任，去年出了公粮三斗，今年在村民大会上自己要求出五斗；从前的老村主任去年出公粮八斗，在群众大会上要求出九斗；二乡宋子发往年的公粮总是比人家迟缴，今年一分配就缴了。为了当天入仓，许多群众冒着大雨背上去送，如四区的王宏宽冒雨争先送到仓库，见大家都未到，恐怕麦坏了，所以他又把麦子摊在炕上，烧火烘干，才缴到仓库里。二、三、四区的新户纷纷自动的帮助老户送粮。鄜县大义区一夜动员了三百头牲口集中送粮。 　　(三)人民武装自卫的热潮 　　在这次自卫动员中，鄜、甘与关中各县的人民武装进行了一次整理。在人民的积极参加之下，各县均建立了X X X人左右的脱离生产的人民自卫队。同时基干自卫军扩大了百分之二十(鄜县)，普通自卫军扩大了百分之十。壮年百分之百的参加了自卫军的组织，自卫队自卫军干部和战士的成分有了改造，清洗了一些坏份子，吸收了一批劳动英雄和积极份子当干部，许多猎人——神枪手加入到自卫军自卫队中。自卫队与自卫军的武器补充了：基干自卫军每人有精税武器，普通自卫军均有矛子、大刀、土枪，凡脱离生产的自卫队，大多数装备有新式武器。 　　各地自卫队与自卫军积极进行侦察、清查户口、捉拿坏人。鄜县与关中五县建立了哨站X X X X处。这些哨站大部分能起监视敌人与检查行人的作用。鄜县大义区敌人几次袭击狼虎头、道通村，先被哨兵发现，报告居民、采取必要的自卫办法。交道、牛武、张村驿等区捕回国民党军队的逃兵四五十名。 　　人民对于参加武装自卫的热情很高。如同宜耀二压五乡的群众为保护家乡，去年冬天自己买了八枝步枪；这次自卫动员一发动，在五乡乡长领导下，立刻就集中了十二个脱离生产的自卫队员，拿起武器，保卫边区，保卫家乡，同宜耀一区三乡模范党员吴耀才同志得到县上的号召后，他自己首先脱离生产参加了自卫队，并积极的说服邻居，又吸引了六个人来参加。四区衣食村党员杨万清同志，以身作则动员了本村十名壮丁参加了脱离生产的自卫队。因此同宜耀脱离生产的自卫队不上十天完全成立了。又如一区扩大脱离生产的自卫队时，许多群众说：“我们担心的，就是你们不叫我们，若战争打开，我们非找你们不可。”一区三乡任孝峰参加了自卫队，他父亲对区上的干部说：“你们好好的教育他，帮助我教育好，谢天谢地!”该乡赵有财在地里锄草，干部给他讲了一下，他把锄头放下，就到区上参加了自卫队。甘泉四区有四十多个打猎的神枪手，在这次自卫动员中，他们要求县府给他们一人发一支枪，包打敌人一团。鄜县大车号、牛武、张村驿等区的神枪手(猎人)，在这次自卫动员中均参加了自卫队与自卫军。张村驿有十几个猎人说：“敌人来一连，我们消灭他一连，来一营我们消灭他一营。”他们觉得十分有把握。大车号区检阅自卫军时，原有四百三十多个自卫军，到场有六百五十多人，许多未加入自卫军的群众也拿矛子赶来参加。同时队伍的行列武器十分整齐；走进检阅场时口里喊着自己编的口号：“一二三四、保卫边区!”情绪十分高涨。 　　(四)民众参加动员会的热潮 　　这次各地动员会议群众勇跃的参加，很少有不到会的人，甚至于打破过去一家只到一人的传统。许多地方，六七十岁的老汉和不出大门的闺女，都来“听，听”，“看怎样办”?鄜县城关、张村驿，大义等地召开之动员大会，参加者千人以上。关中新正秋头塬的动员大会，回民乡的同胞，武装齐全，全体参加，并推举代表讲话。同宜耀以一乡为单位召开群众会议，每会均有三四百人参加。各地的会议均有群众自动的上台讲话，情绪热烈，空前未有。 　　他们在会议上或会议后讲说些什么? 　　同宜耀庙湾开动员大会时，后店村劳动英雄张振边在大会上讲：“顽固份子像四五年前的土匪一样，他看见谁发了财，就抢谁。咱们边区共产党，八路军辛辛苦苦领导老百姓开荒生产，安置难民，大家都有了饭吃，有了衣穿，他就要来打抢我们；八路军在山上开荒种地为了减轻老百姓的负担，顽固分子看见就‘不悦意’，想来发洋财，顽固分子想害死咱们老百姓，咱们要和他拼个死活；老百姓人多势众一齐来，不要‘你躲我避’，牺牲小利益，帮助八路军，和八路军一齐来保卫咱们家乡。”他这样的一讲，台下的老百姓都点点头说“对呀!”这是代表了到会多数群众的意见的。 　　新正县马栏区群众大会上三乡中农翟立财说：“我过去种地主三十亩地，每年出租五石；八路军到这里以后，这里新政府成立了，政府规定‘二五’减租，每年少出一石二斗多，……八路军吃苦得很，自己开荒种庄稼，不扰乱老百姓，过去国民党军队在马栏驻的时候，白天是军队，晚上就是土匪，真吓得很。” 　　鄜县从河南逃来的难民王德兴说：“我家在河南时有七口人，种地十五亩，养牛一头。以前每年种地和媳妇纺花织布总可以够吃够穿。五六年来负担一年比一年增加，收入不够开支，逐年欠债。到民国二十九年儿子被拉去当了兵，劳动力减少，那年少收了一石多粮，但负担仍然增加。三十年遭灾，十亩地共收夏秋粮四石，政府不但不救济，而且捐税分毫不减，征俺军麦两石，出田赋交一石多，出杂捐一千五百元，加上还债还息，迫得不得开交，把地当给有钱人了。不到十月就断顿无粮，又把牛换了二斗米，还被联保主任拿了五升，挖草根，剥树皮，饥度到去年二月间。”他说：“这样大的年景，这样多的人，草根树皮那有那样多呢?真是没甚吃，支了几天把一个孩子饿死了。我领上老婆儿子和媳妇才逃了出来，一路沿门讨饭，去年八月到边区这个地方，乡政府帮我修了两个石窖洞，救济了六斗粮食，调剂了三十亩土地，放了八百元农贷，到现在不上一年我的生活比在河南好起来了!”这是难民王得兴亲身的经验。 　　今年春天报上登载着：张村驿五乡安置了一批河南难民。现在这批难民已经不再是难民了。我们访问了张村驿五乡的三十八户难民。这三十八户差不多全是今年春天讨饭来到边区的。但是来到以后，乡上帮他们向老户借了十三石八斗粮。边区政府借给一万一千四百元农贷，区政府发给五石救济粮，乡政府又调剂了十二石粮食，七斗五升种子，一百五十二亩熟地，此外还解决了他们需要的荒地、耕牛、住屋等。到现在仅仅半年工夫，他们全部参加生产，饱吃饱喝，并且崭新的白布衫子，已经代替了从河南穿来的一身烂布破衣。这一次对于想要夺取他们自己饭碗的国民党内的反动派，不管新仇加旧恨。他们坦率地说：“来了，俺们拼个死!反动派在河南就害死无数的老百姓，谁不愤恨!” 　　新正县一区秋头塬群众大会上，回民代表贾纪明讲话时说：“土地革命前，我们这里的回民，常受国民党的种种压迫，派款派粮都比汉民重，和汉民打官司总是回民输，弄得我们家家无吃无穿。自这里成了苏区，我们回民就不受压迫了；一切负担和汉民一样，前年还选了回民当乡长，自己管自己。这几年我们这几十家人光景都过得很好。千万不要叫顽固分子打来，来了就不得了!现在咱们回民团结起来和八路军一道抵抗，保卫咱们新区县。” 　　张村驿的许多妇女成天起来烧香祷告盼望八路军胜利，进攻边区的反动派死完；五乡群众祈祷八路军胜利，并许下唱三天大戏。 　　新正马栏区三乡富农薛老四说：“八路军未到这里以前，几十年我就未脱过衣服睡觉，狗一咬我就上山了；顽固分子来了，和过去一样，土匪还会起来，那就又过不成日子了。” 　　在同宜耀三区的动员大会上，地主何生云上台讲话，他说：“有人说我愿意叫顽固分子进攻边区，我不愿意得厉害。我看见耀州的地主的日子不如我过得好。边区老百姓负担轻，又能安稳过日子。” 　　我在鄜县同绅士高步范先生谈，他说：“国民党应该跟共产党好好的学习；现在不抗日，来消灭共产党进攻八路军，进攻边区真是丧尽天良了。” 　　* 本文按一九四三年九月二十九日《解放日报》刊印。 　　① 同宜耀，是陕甘宁边区新设的县制。 　　② 关中五县，指同宜耀、淳耀、赤水、新正、新宁。 　　③ 赤水，是指陕甘宁边区新设的县制。 陕甘宁边区抗日民主根据地（文献卷·上）/西北五省区编纂领导小组，中央档案馆.-北京：中共党史资料出版社，199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