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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二叔的几件事

曹树人

抗日战争时期，二叔曾力如在陕甘宁边区延属分区任专员时，有一年冬季，奶奶来到他身边住了一个多月。一天，我看见行政科郭科长来了，就央求要给奶奶做件衣裳。奶奶说：“不用，我穿的有嘛。”郭科长坚持要量尺寸。后来，二叔知道了，坚决不让行政科长花费这笔钱。 　　不久，学校放假，我和奶奶一起回老家去。临行时，二叔和二妈深感过意不去，心想老人家几百里路来一趟真不容易，心里很不好过。见奶奶要出门走了，二妈就把床上放着的一件旧羊皮大衣一下塞在奶奶的怀里说：“这件大衣，您老人家拿着路上穿吧。”可是奶奶硬不要，推来推去好一阵子。最后我把它放在驴鞍上带回来了。奶奶老是对我说：“这件大衣我怎么能穿，把它留着……”确实，直到奶奶去世，她也没穿过一次。二叔曾对我说过，奶奶儿孙一大群，唯独他没有孝敬过奶奶。二叔总是叫我们要好好照顾奶奶。他说时，内心的感情是那样的真诚。 　　1944年隆冬腊月，身为延属专员的二叔一行人，骑马奔驰在从延安去庆阳的山峦大道上。他们先到华池一个客栈里落脚住宿，立即开始作一些必要的筹划工作。 　　数日后，一天大早，山镇静谧，晓寒凛冽，从客栈小屋里走出一位老汉，身着露絮棉袄和罗圈状的旧棉裤，扎一条粗布腰带，头上裹一块羊肚子白手巾。这人从从容容去客栈没门的草房里，抱出一具骡鞍具，以熟练的动作搭上了拴在槽头的骡子背上，放好后鞧，捆好捆肚，扎紧梢头，拿起一把赶牲口的鞭子，解开绳头拉着骡子走出了客栈大门。随后把缰绳撇在鞍具上，小鞭子一甩，大步流星的跟在骡子后边，迎着晨曦，踏着雪霜向远山大道迈去。留在客栈的两位随员，在窗口看着这种场景，会心地说：“咱们曹专员真是个赶脚的好把式。” 　　事过许久，我们才知道叔父是奉中央指示专程去固原作国民党高级将领高桂滋军长的工作。事情进展比较顺利，只可惜此行以后被国民党情报人员觉察了，蒋介石把高军长内调，削了实权。但在解放战争时期，由于中央英明正确的政策已经在高桂滋将军心目中烙下深刻的印迹，他终于投入人民怀抱。这里也有叔父不畏艰险，孤身入虎穴，申明大义的一点功劳。 　　我们家乡地方上有一个“巫神”，姓高，当地群众都叫他“高神官”。他无家室，到处游荡，专以“巫术”给人家治病骗钱。我从小就认识这个外路人。主要是他有一个敲得很响的大羊皮鼓，鼓柄上特意挂了几个铜环，敲起羊皮鼓，底下的铜环也响个不停。在那时的乡间，对我来说，有大开眼界、乐声悦耳之感。他到谁家去“跳神”呀，“下阳”呀，“招魂”呀，我总是赶到前庄后院看热闹，看他摆弄那个大羊皮鼓咚咚咚响，久而久之，颇有点赞美之意。 　　有年冬天，二叔因公西行路过家门，住了两天，顺便看望几家亲朋长辈。家里人来人往，倍觉热闹非凡。这位神官提了一个大猪头也特意前来拜望二叔。当二叔知道他的来意之后，就问道：“你无家室，又不喂猪，这猪头从哪里来的?”高神官只好照实说是给人家“招魂”拜神的贡品(即祭品，以往在地方上贡献品历来归巫神享用)，特意拿来孝敬的。二叔一听就火了，把脸一沉说：“我可不是神仙，享受不了贡品，把装神寻鬼骗来的猪头赶快拿走。”又说：“以后再不务正业，去捉弄百姓，我叫地方政府把你关起来。”高神官碰了一鼻子灰，自感没趣，赶快拎着猪头溜掉了。 　　从那以后，不知怎么，高神官再也没有过去那么神气了。他的神也不“灵验”了。给人家“看病”的次数也大大减少了，而且还是偷偷摸摸干的。别人家的猪头他可再也不敢拿了。慢慢的老百姓都不要他“看病”了。我上学之后，还见他几次，那时不但在我心目中，就是当地老百姓对他也不屑一顾了。 　　 曹力如/熊美杰主编.—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1996.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