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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行“精兵简政”，完成整军任务*

徐向前

(一九四二年十二月) 　　整军的重要性。党中央根据抗战建国的方针，根据如何支持目前的抗战与准备将来反攻的实际需要，在老早以前就提出了“精兵简政”(1)的政策。我军在敌后的各抗日根据地都遵照这一政策的规定，并根据当地的具体情况，实行“精兵简政”政策，因而在坚持敌后的战争与根据地的建设上，已获得了很大的成绩，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 　　至于边区的部队，在这次高干会(2)以前，对于“精兵简政”政策的重要历史意义，还有些认识不足，所以过去在实行中，一般说来是非常不够与不彻底的。推其原因：一面由于对抗日战争的长期性与建设边区根据地的任务认识不足，而只想坐待客观有利形势之到来；另一面，陕甘宁地区是地瘠人稀的地方，又处在敌人经济封锁之中，对中央与毛主席所号召的自给自足的经济方针与建家立业的思想缺乏明确的认识。几年来，我军虽克服了许多严重的困难，但所获得的成绩还是不能令人满意的。近二三年来，敌寇对华北、华中各抗日根据地，实行连续的辗转的残酷的“扫荡”与“三光”政策(3)，使我们的困难增加了许多，而边区因被敌顽经济封锁，与敌后各抗日根据地的经济交流也陷于中断。在这种困难情况下，党中央提出了“精兵简政”的政策。这个政策，在其他各根据地行之有效，但在边区部队中，因为认识不足，执行中就发生了一些不应有的缺点。如对客观形势估计不够，不晓得目前是困难的时期，在这个时期，我们的军队不是再求发展，而是要紧缩；不是求数量上的扩大，而是求质量上的提高。因之在精兵政策的执行中，不但没有很好去解决精的问题，而且有些人还想保存原有组织机构，想在数量上再求扩大。在军队供给问题上，没有考虑到敌顽的经济封锁与边区是地瘠人稀的地区。对于实事求是地建设边区，把重心放在发展农工业上面去，达到完全的经济自给自足认识不够，以致有些同志存在着坐待客观有利形势之到来的错误想法，这样就放松了精兵政策的认真执行，贯彻财经政策和自给自足的方针也没有明确规定，一些急须解决的问题也没能及时解决，这对部队的巩固与质量的提高不能不有所妨碍。这些缺点，是必须努力加以克服的。 　　怎样来整军?首先，从组织机构上来说，我们的部队指挥机关庞大，战斗部队不充实。如某些指挥机关与战斗部队的比例是不合组织原则的，这种情况自然形成指挥机关不得不大，而战斗连队不得不小，出现头重脚轻的现象。指挥机关既然庞大，必然形成人浮于事，工作效能不高，干部不安心工作，精简政策无法实现。连队不充实，自然服勤务的时间增多，身力疲劳、情绪不热烈的现象亦无法克服，而生产、教育的进行亦必感觉困难。整军中整顿组织机构的第一个任务是改变头重脚轻的现象，紧缩指挥机关，充实连队，提高工作效能，提高战斗情绪。第二个任务是裁减骈肢机关，使机关精干，事权集中，行动统一。过去机关多，事权既不集中，行动中难免各行其是，闹独立性、闹本位主义、相互关系不密切的现象也随之发生。指挥不统一，行动不一致，不但工作效果不能提高，政策不能很好的贯彻执行，违犯党的政策与政府法令的个别行为亦随之而生。机关多必然要占去一些干部，不能人人得其所，不能人人尽其责，不能人人发挥其所长，这样自然会形成工作不安心，工作效能不高。尤其是用到生产阵线的人员不能不减少，必然形成消费者多生产者少，影响到各机关人员的生活不能适当的改善。所以，目前的整军中，裁减不必要存在的机关与单位，抽出大批干部、人员，用到生产方面去，是十分必要的。这样，一方面不仅会使工作灵敏，经费节约，而且可以更有力地发展生产，实现军队中的自给自足方针。 　　其次，从工作制度上来说，应确立统一的工作制度。例如确立生产制度，各单位必须抽出人员进行生产，必须完成规定的生产计划，必须发展农工业生产。确立供给制度与供给标准，克服各自为政、不节约、浪费，甚至于贪污腐败的现象。确立关于军政干部的审查、调剂的统一制度，改善干部的管理、教育、使用。会议汇报，必须提出问题解决问题，检查总结必须抓住中心，找出经验，这是工作制度。在这些制度的建立上，必须发扬过去的优良传统作风，克服那些形式主义、公式主义、老一套、没有对新鲜事物的敏感与创造性的作风。规定各种工作制度，不仅仅是为求得行动上的一致与有所遵循，同时还是为了协调各部门的工作与相互间的关系，提高工作效能，克服各自为政的现象。 　　再其次，加强教育与学习，提高部队的政治、军事理论与文化水平。在整编中应下决心抽出大批干部送入党校及军事学院学习，培养与积蓄人才，提高其理论水平，提高其工作效能，以便将来之用。我们应利用边区较好的环境，扩大军政学校的组织，能多收容学生，有计划的长期培养军政人才。而送到学校学习的干部，应下长期决心，学通一二门科学，使自己真有特殊的知识。加强在职干部的业务学习，军事干部应以三分之二的学习时间学习军事，实现中央所号召的做什么学什么，反对对军事不感兴趣的不正确的倾向。须知军事是一门专门的科学，没有长期的专心致力的学习，是不能把自己造就成军事专门家的。近代及目前的历次战争的经验，已证明这一点。要想掌握现在的军事技术与复杂的军事组织，求得战争的胜利，没有精通军事的干部，没有集其一生精力求得精通军事的专门家，是不可能顺利的掌握近代的军事艺术的，也不可能取得战争的胜利。军事干部学习军事、精通军事是自己的政治任务，只有热烈地研究军事、学习军事，提高军事理论，提高战术素养，掌握军事艺术，才能顺利地完成自己的业务。俗话说：“行行不离本”。也就是说，军事干部只有精通本行本事，才能保证顺利地完成自己所应负的政治任务，否则一瓶不满半瓶摇，是不能完成自己的任务的。 　　政治工作的干部也应以三分之一的学习时间学习军事。必须知道，自己是在军队中，是做军队的政治工作。在军队做政治工作而不懂军事，对军事一窍不通，是会降低政治工作的效能的，甚至于不能完成政治工作的任务。固然，在总的原则上说来军事是政治的一部分，军事是流血的政治，军事须服从于政治，须为政治服务；但另一方面，军队是特殊的组织，军事是特殊的科学，军队的政治工作，也是特殊的政治工作，军队中的政治工作还须服从于军事。军队存在的目的在于战胜敌人，消灭敌人，而军队中政治工作的出发点，也在于达此目的。有的政治工作者说军事工作不是我的任务，我不管军事，我可以不懂军事。把军队中军事与政治划一截然的界限，那是不可能的，这样决不能完成自己的任务。做政治工作的干部，不仅要积极地在部队中提高学习军事的热忱，而且自己应积极地参加军事学习。不要以为学习军事，只是军事干部的任务，与自己无关。尤其是做政治工作的新的知识分子干部，更应如此，做军事工作的干部，对政治的学习也应该采取这样的态度。当然，各有中心，绝不应平列看待。 　　从学习的环境上看，现在是很难得到的机会，边区是在抗日战争的后方，环境比较安静，这是在内战时期，或者敌后各根据地所没有的。边区的部队必须深刻认识到，这样的安静的环境是不容易得到的，必须抓紧生产时间以外的一切时间进行教育、学习，求得精通自己的业务，提高战术素养，提高技术，提高工作效能，提高指挥能力。这是边区部队目前整军中的中心任务之一。 　　整军中的另一中心任务是发展部队的生产，达到部队经济的自给自足的目的。上面已经说过，边区的部队是处在地瘠人稀的边区和敌顽两层的经济封锁中，是处在长期战争环境中，我们为求得生存，为克服困难，为求得战争的胜利，就必须开创从古到今未有的奇迹。也就是说，必须发展部队的生产，下定以军队自己的力量建家立业的决心。我们的部队自从领不到国民党政府的一文军饷以来，自从敌顽经济封锁以来，经济物质上遇到了很大的困难。但我们遵照毛主席指示的自力更生的方针，已经克服了许多物质经济上的困难。敌顽每天希望把我们困死饿死冻死，想让我们自己垮台。他们的这些企图没有达到，并且永远也不能达到。几年来的经验证明，只要我们自己不束手待毙，别人是不能把我们困死的；只要我们努力生产，发展生产，在过去已经打下的生产基础上，更加扩大，更加发展，我们的生活还会过得更好些的。 　　边区政府与人民是爱军队的，政府、人民已尽了他们最大的力量帮助了军队。但是，我们军队决不能仅仅依靠政府与人民来解决供给的问题。边区是地瘠人稀的地区，只靠边区的人民是不能养活我们的，我们必须自己动手来养活自己。也必须知道，人民的生活过得好，我们军队的生活才能过好，我们军队才能存在，军队存在，边区才有保障，人民才能安居乐业。军队不仅有严密的组织与领导的集中，行动的一致，而且还有庞大的生产人力和能力，因此，军队不仅仅要达到自力更生的经济要求，而且还必须在农忙时抽出时间帮助群众进行生产，增长群众的财富，改善群众的生活，我们也决不能指望外面的帮助，因为他们想困死饿死我们，想让我们自己垮台。我们也决不能依靠敌后各抗日根据地的帮助，因为那些地方在敌寇残酷扫荡与“三光”政策下，经济也日益困难，不仅不能帮助边区，反而需要边区予以帮助。我们也决不能苟且偷安，得过且过，因为战争是长期性的，我们必须有建家立业、自给自足、积蓄力量、准备反攻的方针。因此，我们必须集中力量发展生产，打破坐待良机的心理，加强建设根据地设施。建设边区，不仅只是边区政府的事和边区人民的事，而且也是边区军队的事。军队没有根据地就不能战胜敌人。我们必须遵照毛主席、朱总司令的指示精神，根据过去的生产经验，发展农业、工业，反对专门依靠商业投机取巧的心理，扩大与发展“南泥湾”政策，建设更多的南泥湾，以实现自给自足的任务，促进抗战建国的伟业。 　　为完成自给自足的基本任务，必须实现整编计划，把一定的人员转入专门生产的部门。必须选派最好的干部专门领导生产工作的进行，各机关单位必须组织生产委员会，专门领导、计划、督促、检查生产工作的进行。各级军政负责干部，必须把领导生产与完成生产任务放在领导职责的第一位；各机关连队必须完成本伙食单位的生产任务，达到丰衣足食的目的。反对那些轻视经济工作的不正确倾向，反对浪费，提倡节约，建立生产制度。须知目前边区军队的两大中心任务是教育学习与生产，而教育任务能否完成，首先须依赖于生产任务的能否完成。假如生产任务不能完成，不能达到丰衣足食的目的，而有啼饥号寒之苦，想完成教育学习的任务是不可能的。这就是为什么目前把生产任务列为第一中心任务的理由，也就是必须完成生产任务的理由。 　　生产与教育两大任务，是边区抗战建国的两大中心环节，是克服困难渡过难关的必须步骤。不积极发展生产，我们就不能存在；不提高军事政治与文化水平，我们就没有发展前途。生产与教育两大任务的完成，不仅仅依靠于周详的计划与严密组织，更重要的是思想认识的一致。如对建设根据地的忽视，与坐待时机到来的心理，在思想上必须彻底的予以清算；不重视农工业生产的现象必须予以转变；不统一不协调的地方必须统一与协调；头重脚轻、机关庞大须彻底整编，达到机关精干连队充实的要求；粗枝大叶的作风必须转变成实事求是的作风。这些缺点产生的根源，主要是思想方法问题，是主观主义的思想方法，不是马列主义的思想方法，不是毛主席的思想方法。为着完成整军的任务，我们首先必须在思想上认识到整军的重要性，在行动中步伐一致。这样，党给我们的伟大的任务也就能顺利的完成。 　　* 这是徐向前一九四二年任陕甘宁晋绥联防军副司令员时，在一次干部会上作的报告。收入本书时，文字上作了修订。 　　注释 　　(1)精兵简政，一九四一年十月，中国共产党为了战胜日本侵略者和国民党顽固派的进攻、封锁，克服抗日根据地的物资困难，而提出的缩小根据地内党政军机关，减少人员，以减轻人民负担的政策。 　　(2)这次高干会，指一九四二年十月十九日到一九四三年一月十四日，中共中央西北局召开的高级干部会议。 　　(3)“三光”政策，抗日战争时期，日本侵略者为了摧毁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根据地而采取的烧光、杀光、抢光的政策。 　　 徐向前军事文选/徐向前著.—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