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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服困难，迎接胜利*

徐向前

(一九四三年七月七日) 　　今年的“七七”，已是我中华民族反抗日寇侵略的神圣的民族解放战争的第六周年了。以今天的大势看来，也可以说是抗日战争接近胜利的最后一个年头了。同时也是困难更多的年头。回忆过去的六年抗日战争过程中，我们的广大领土被日寇占领盘据；成千万的同胞，被日寇蹂躏杀戮；难以数计的物质财富，被日寇抢掠焚烧。这一切血海的冤仇，滚沸着每一个爱国同胞的热血，激励着每一个爱国志士的勇气，这是我们争取胜利的先决条件。然而毫不应讳言，这一切的损失也给予了我们在坚持与反抗中很多的困难，虽然这些困难已是胜利来临前的困难了。只要我国国共两党及其他党派能团结一致，全国军民能同心协力，反攻的措施能积极准备，向抗战建国民主自由的大道迈进，这些困难是可以克服的，而胜利的来临也是可以拭目而待的了。 　　目前国际反法西斯战争(1)的胜利的曙光已在东升，自苏联红军在斯大林格勒伟大的胜利以后，已使纳粹德国(2)常常自夸的军事机构陷于麻痹。近来北非盟军的胜利，更促进德、意法西斯崩溃的降临，而盟友美国在太平洋已开始了局部的反攻，也使日寇喘息不安。现在全世界反法西斯阵线已更加巩固，欧陆第二条战线很快的可以建立，苏、美、英等盟国军火生产的不断激增，在我国内对敌正面进攻的阻挡，我华中、华北敌后各抗日根据地对敌人不断“扫荡”的粉碎，这一切都证明同盟国家正向胜利之途迈进。再环顾那些法西斯侵略主义者集团：它们常常得意叫嚣的速决战与闪击战是失败与破产了，和平挑战阴谋的攻势是幻灭了，法西斯统治者内部的倾轧、分歧的日益激烈，兵员日益枯竭，物资日益困难，军火生产日益萎缩，士气日益衰退，民心日益反战。这一切都在证明，轴心国家——法西斯侵略者的丧钟已在高鸣，而崩溃的末日已降临其头上了。 　　根据以上的情形看来，反侵略的民主国家——同盟国家的胜利的基础已是稳定不移，胜利在望已是无可再怀疑的，而法西斯侵略主义者的失败也是必然的命运了。然而我们决不应忘掉了一件事情，目前敌人仍然是强大的，诚如斯大林说的：德国正面临着毁灭，当然这并不是说德国的毁灭已经到来了，认为毁灭会自己到来，会随潮水漂来，这是幼稚的。要希特勒德国的毁灭成为事实，还需要从西方和东方再来二三个与过去五、六月中加诸希特勒军队头上的那样打击，必须动员一切力量及可能性来粉碎敌人。胜利是日益接近了，但法西斯侵略者是不会自动放下侵略的血手的。当其末路来到之时，他们会更加拚命挣扎的，同时还应知道希特勒德国的失败，也就是日本的失败，但这并不等于说，希特勒德国的毁灭，就会使日本的毁灭自然而然的跟随着来的。反法西斯侵略的国家必须本着规定方针首先击败纳粹德国，而同时在太平洋上亦不让日寇壮大，积极的实现其逐步进攻的方针；我国的正面的战争能够阻挡敌人不再使其深入，而敌后的游击战更能艰苦的坚持。打垮德国，驱逐日寇，使其无条件的投降，是必须再接再厉，经过严重的斗争，和付出巨大的代价才能得到的。 　　深入我国国土的日寇，它虽然会随着德国的覆灭而覆灭，但它仍然是强大的。它侵略了我国广大的土地，占领了缅甸、马来亚、菲律宾、荷属东印度等太平洋的肥沃岛屿。它在占领地正积极地扶植傀儡政权，并狡诈的在允许缅、菲“独立”的假支票下收买人心，加强统治，以便进行极残酷的剥削，使这些地方的人民作日寇驯服的奴隶，来支持侵略战争。它在国内竭力和缓其统治阶级内部的矛盾，竭力动员一切人力物力，造成最迅速最高度的增产战争物资，作为支持长期战争的准备。对我国正面进攻的企图仍未放弃，对敌后各抗日根据地正加紧不断的连续大“扫荡”。这一切都证明日寇仍拚命挣扎，作长期战的准备，而它的力量仍然是相当强大的。所以要使日寇无条件的投降，要想把它送进毁灭的坟墓去，是须要我同盟国家，尤其是我国全体军民的艰苦奋斗与极大努力的。 　　自然，日寇的危机正在日益深化。日寇在我国虽然占领了不少的土地，但敌后的人民始终与八路军、新四军及其他抗日军队站在一起，与敌誓死奋斗，愈战愈强。六年以来粉碎了敌人无数次的“扫荡”，给了敌人以严重的打击，消耗了敌人的大量人力物力，打垮了敌人企图将华北变成面的占领的幻想。敌人虽然在敌后的“扫荡”中对那些顽固、动摇、悲观失望的民族败类如李长江、(3)孙良诚、(4)厉文礼(5)等的投降引以自夸，称为“赫赫战果”，但这些份子的投敌对敌后抗战的坚持，并没有给予什么了不起的损害，反而更引起了人民的警觉，巩固了抗日的阵营,提高了争取胜利的信心。 　　日寇虽然在太平洋海战初期，以海盗式的袭击手段，对英、美取得了暂时的胜利，但这一胜利幻影很快的被同盟国家的努力打击而归于消逝了。过去美国在所罗门(6)初步反攻的胜利，现在日寇在阿图岛(7)二千余人的覆没，太平洋上盟国局部反攻的开始，日寇海空军优势的逐日丧失，特别是双方空军力量对比的变化，英美空军占据了上风，日寇海空军损失的难于补偿，这证明日寇以前的胜利只是失败的前奏。其次对于占领地傀儡的扶植，政治欺骗的假予独立的花样，这不过是更进一步加紧剥削的具体化。这种骗术，不管在中国以汪精卫的汉奸的三民主义面貌出现的也好，在缅甸以巴茂面貌出现也好，在菲律宾以瓦尔加斯的面貌出现也好，总之日寇侵略屠杀剥削的血手是掩盖不了被占领地人民亲身经历的血腥统治的。最近日寇虽然在不断歌颂其对占领地的太平，但也不能不泄露出美军在菲岛(8)仍继续进行与菲华人民合作坚持抗战的消息。试问没有菲岛人民的支持，美国留在该地的军队还能单独支持这样久的时间么?再次，日寇所谓的“企业整备”、“超重点的生产”，企图达到劳动动员上的强化，实行日本人民已再不能维持生活的“简素化”，强迫日本人民增加两手已空空如也的储蓄，高叫增强其钢铁、石炭、轻金属、船舶、飞机的飞跃生产。在日寇那样物资穷困的国家，而侈言飞跃的增产，真是自欺欺人之谈，想从枯瘠的人民身上再来榨出丰富的油脂，恐怕是幻想吧！日寇对日本人民的欺骗压榨，只可一而再，再而三，恐怕无穷尽的如意榨取，是不能达其企图的，无怪东条(9)在叫嚣思想战问题之严重，也无怪那次义雄也在高喊对于“从内部来瓦解军队离间军民，酿成反战思想之策动必须采取断然严厉的措置”，显见敌人是欺骗乏术而出以更残酷高压政策了。对速决战的破产，与美国在太平洋攻势的局部开始，日本的统治者又在发出“大战还在后面”与“战局之严重性”的哀鸣了！ 　　日寇在其困难危机的严重化下，在太平洋战场上南进窥澳之路既不通，西进攻印之图又不易，北进反苏又不敢，难道就束手待毙不成吗?那么日寇最后打算究竟怎样办呢?俗话说的好：“雷公打豆腐，只拣软的欺。”日寇企图挣扎的出路，恐怕主要是加紧占领区的残酷压榨与对我正面进攻和敌后“扫荡”了。根据今年半年以来战况的推测及敌寇在湘北、鄂西的窜扰来看，战况虽有时紧时弛之现象，但长江南岸石首、华容、藕池口、弥陀寺等地仍被日寇占据，作为其掩护长江水路交通及前进侧翼据点，或溯江而上西向深入，或南下迂击长沙之企图似仍未放弃，还有乘机而动之可能。但日寇根本存在之困难点即为兵力本已早感不足，若作战线和交通线愈拖愈长，困难愈多，而兵力愈行分散，其泥脚也愈陷愈深，更不易拔出。那么日寇即使再可能多占一些土地，而其政略企图即因我国抗战阵营的坚固亦无所施其伎俩。且英美在太平洋上力量的迅速增加与局部反攻的开始，和我军正面抗战的积极阻挡，日寇这一作战企图的实现困难实多。无怪乎日寇在湘北鄂西的蠢动窜扰，似乎只在虚张声势，而大举进犯，似在躇踌不前了。 　　日寇在太平洋上动态以现势而论，似已被迫转攻为守了，在我国对正面再大举深入之图如果难于实现的话，必然会加强对占领地的统治与掠夺。因此对华北、华中各抗日根据地的“扫荡”是必然会更加频繁与残酷的了。这种残酷性、频繁性具体表现在：全华北敌人大小据点已有九千三百余个，碉堡有二万九千余个，在某些地区平均二里半有一个碉堡，点与点之间的敌人已达到目视相望、火力相连的程度。自然，这种现象主要是指平原地区而言的。另外在敌人的“扫荡”次数与时间上也可看出形势是更加频繁紧张了。敌人的大“扫荡”，一九四一年共六十四次，一九四二年七十五次，而今年只四个半月的统计即已达到五十二次。这就可以证明，敌人抚植伪政权与伪军，加紧“扫荡”，企图肃清我军，扩大并巩固其占领区，加强其经济掠夺，积极准备长期战争，企图挽救其必然要失败的命运。 　　综观以上的情况，我们应当清楚的指出，抗战的六周年是迎接胜利的一年，也是最困难的一年。尤其是我八路军、新四军是处在敌人的不断“扫荡”与我们不断的反“扫荡”中，这种“扫荡”与反“扫荡”在反攻未到来以前是会更加频繁与残酷的，而斗争的环境还是很艰苦的。我们应当看清这种情况，我军全体指战员应更加团结一致，发扬我军艰苦奋斗的光荣传统作风，在党中央、毛主席的正确的政治路线与军事路线的领导下，与敌后的全体人民结成一体，克服一切困难，粉碎日寇的“扫荡”，争取反攻的早日实现，迎接胜利的早日到来。 　　* 这是徐向前在反抗日寇侵略战争六周年大会上的报告。刊登在一九四三年七月七日《解放日报》(延安版)上。 　　注释 　　(1)国际反法西斯战争，指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世界各国人民反对德、意、日法西斯发动的侵略战争。 　　(2)纳粹德国，即以希特勒为代表的纳粹党统治下的德国。 　　(3)李长江，曾任国民党苏鲁战区游击纵队副总指挥，一九四一年二月率部投降日寇。 　　(4)孙良诚，曾任国民党军事委员会委员、国民党第三十九集团军副总司令。一九四二年率部投降日寇。 　　(5)厉文礼，曾任国民党山东游击第二纵队司令，一九四三年率部投降日寇。 　　(6)所罗门，指所罗门群岛，位于西南太平洋上。 　　(7)阿图岛，指美国阿留申群岛西部的小岩岛，现为北太平洋上美国重要海空军基地。 　　(8)菲岛，指菲律宾群岛。 　　(9)东条，即东条英机，时任日本首相，系侵华战争甲级战犯之一。日本投降后自杀未遂。经远东国际军事法庭判决，于一九四八年十二月二十三日处以绞刑。 　　 徐向前军事文选/徐向前著.—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