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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太原战役初期、中期作战情况的报告*

徐向前

(一九四九年一月二十七日) 　　自十月五日小店战斗到十一月中旬完全占领东山四要点后，各纵即以一部担任战斗任务，一部进行整训，一部以战斗姿态整训的方式进行轮番整训总结工作。现将工作中主要内容综合报告如下 　　(甲)兵团前委于十二月五日召集扩大会议，各纵司令员、政委、参谋长、主任、兵团政治部各部长、参谋处长、后勤部长与政委等参加。原计划讨论太原战役中战役战术、政工、后勤等各方面工作，后来为了将战役战术问题更深入的检讨，其他各项工作没有进行检讨。 　　太原战役是取得了一定胜利的，消灭敌三万余，瓦解敌二万余，控制了东山，取得了攻城的有利阵地。太原战役的指导方针，即围困、瓦解、攻击，先削弱敌人，然后一举打下太原的方针是正确的，我们争取快、准备长的精神也是对的。太原战役中各纵基本上完成了任务，部队是坚决英勇的，但我们在战役指挥上、战术上存在着严重的缺点： 　　(1)战役准备上经过参谋、政工、后勤等会议做了不少准备工作，但仍然不够充分：(一)战役侦察不够周密，对敌纵深许多地形道路、工事未能及时确实了解，特别是山头、淖马、牛驼、小窑头数点，具体了解不够。思想准备上未能适时的召开扩大干部会议深入动员，做好克服可能遇到的各种困难的精神准备。战术准备是很差的，练兵中偏重了技术而忽略了战术教育，特别是对插入切断、连续进攻、步炮协同等战术原则缺乏切实的研究、指示。准备工作之所以不够充分，战役提前开始虽然有些影响，主要的是由于缺乏经验，研究不够。(二)在我集中兵力突击一个方向时，个别方向没有适时有力有效地配合，对于对付敌人炮火的切实办法，从战术上、技术上都缺乏足够的研究。我兵团三个纵队的伤员，炮伤占百分之八十三点五三。(三)对敌垂死挣扎的办法，对敌新兵守备于坚固工事中，在严密的特务统治、督战下亦能起一定的顽抗作用是研究不够的，对瓦解敌人的困难，以及在敌人知道我兵力不是绝对优势，会增加其抵抗信心也是分析不够精密的。 　　(2)战役指挥上，十月五日乘敌脱离工事地带，进到小店、武宿地区，迟疑徘徊之际，我以隐蔽突然的行动围歼敌人是抓住了时机的，四个纵队隐蔽突然的行动做得很好，如泄露一点消息，暴露一点企图，敌就会退走，使我们打不上。决定五日在小店区围歼敌人是对的，但在部署上插入敌后兵力不够，所以未能全歼敌五个师，只歼敌最精锐的两个多师。如当时以七纵主力全部东渡汾河，而不是一部渡河一部相机渡河；以十三纵一个旅插武宿以北，配合十五纵一个旅切断铁路，而不是只以十五纵一部切断铁路，是可能将敌全部切断歼灭的。小店，武宿战斗结束后，因战役提前开始，各项准备工作多未完成，应当是暂停一下的。但当时为了趁敌控制东山，又顾虑到严寒将临，天寒地冻，不便做工事，遂仓促进入东山作战。如当时主动停下来，继续完成准备工作再打，是会较好、较从容的。打太原必须占领东山，决定先占领东山是对的。七纵及十五纵一部从南北插入切断东山是对的，但因切断东山部队不积极坚决动作，致使敌史泽波部二千多人逃回太原。又因最初部署面较宽，不能更有力迅速夺取四要点。如最初部署不以十三纵打淖马而打山头，十五纵不打黑驼而以主力插入东山，迅速打淖马，从南北双方突然插入，把握会更大些，夺取牛驼寨、小窑头、淖马、山头四要点是需要的。东山只有一条公路。道路不多，且为崎岖小路，必须控制四点，才便于部队运动。在进攻四要点过程中，部队伤亡较大，弹药消耗较多，战术上也暴露出许多缺点；敌八十三旅又空运增援，黄樵松(1)起义失败估计迅速打下太原已不可能，遂请求增兵。后两兵团(2)又回北线配合平津作战(军委这个决定是完全正确的)，我们遂停止战役进攻而采取围困办法。这种处置是对的。在整个作战过程中，晋中部队是分散使用的。曾起了很大作用，但如能集中使用，会比分散使用好些，控制机场问题，因事先未估计到敌在河西临时修筑五个机场，加以炮火不足，至今敌机仍能突然偷降，这是很大的缺点。 　　这次会议发扬了批评与自我批评精神。在会议开始时，许多同志对战役各阶段提出了许多意见(其中不少意见已归纳上述)，如对小店战斗有的认为应将敌放过小店以南，放至鸣李车站甚至榆次附近，诱敌深入，可能歼灭更多敌人。对打四要点有的认为攻击面还可窄一些，也有的认为打四点是“平推战术”，或认为对四点应采取一点突破两面卷击办法；有的认为小店、武宿战斗后，可不插东山而在外围寻机歼灭更多敌人，等等，这些意见经讨论后，已按上述检讨大体上取得一致。 　　(3)在这次战役中各部队是英勇的，战术上是有进步的。八纵二十二旅过去较弱，这次有了进步，如打松树坡打得很好。十三纵北营战斗、南黑窑战斗打得很好。十五纵进攻淖马要点，也是较好的。但有的部队侦察不够周密，如山头战斗只注意当面地形、工事，而对敌整个阵地纵深配系不了解，打了几次不成功后才引起注意。看地形只从局部的选择步兵运动道路，不从敌整个阵地防御配系上战术上全面侦察，因此突击点与突击道路选择上往往不合战术要求；对大胆插入，切断敌人退路，消灭敌人，表现犹豫顾虑，怕插入后被敌人“包了饺子”，怕火力支援不上，怕弹药送不上，伤员下不来等等，因此有些战斗形成击溃战。有的把连续进攻弄成了连续乱碰，不是有准备地进攻，有计划地进攻；有的部队不适时扩大战果，观望等待，或怕自己吃亏，不愿突出；部队中愿攻不愿守的思想，还相当普遍。在战术上相当普遍严重的缺点是依靠炮兵思想，有的部队打炮弹比打手榴弹多，甚至一个火力点炮兵未摧毁步兵即不进攻。对敌人战术及时研究普遍不够，因之也不能适时改变自己的战术。有的部队攻击时间、攻击动作老一套，使敌摸到我规律。对这些战术上的缺点，我们以前未能及时注意，切实解决，这些缺点对战役的发展也有了一些影响。 　　(乙)战役暂停下来时，部队思想引起波动。部队预想到东山过冬的艰苦，看到部队伤亡较大，看到敌人不断赶修工事，普遍地表现了急躁、埋怨情绪，因之逃亡增加，纪律亦较松懈。甚至有的怀疑能否打下太原，少数解放战士投敌的现象也曾发生。经过深入解释，特别是经过评功贺功，进行了“一年左右根本打倒国民党”的时事教育，改善生活与加强管理后，部队思想上的波动平静下来了。逃亡亦有减少，纪律亦较前稍好，胜利信心是普遍增高了，大部肯定地相信，一年左有能根本打倒国民党，太原一定能打下。但在这种兴奋情绪中，有部分同志表现着急，他们越是听到胜利消息越着急。还有的表现了偷生的情绪，说：“死了光荣，活着更光荣”。至于不相信一年左右能根本打倒国民党的只是少数。部队中另一种主要思想是相当普遍地存在着“打下太原后，回家看看”的情绪；甚至有的说“生在山西，长在山西，反正不离开山西”。这种思想将是担负新任务的最大障碍，目前正以《将革命进行到底》一文与毛主席关于时局的声明，进行教育，以揭破国民党和平阴谋及为将来向前进做些思想准备。 　　(丙)训练方面：由于过去偏重于练兵，对干部教育注意不够。评战术技术、评指挥、评斗志等，也偏重于评战士与连排班级干部，而忽略了评中级干部。所以这次整训以教育干部提高战术为主，现各纵已自下而上的以评战术、评指挥方法按级总结工作，互相埋怨、推诿、强调客观原因的现象大大减少了。另一训干方法是短期训练班，各纵都集中部分干部进行轮训。学习毛主席十大军事原则，《中国革命战争战略问题》中重要问题在善于学习一段及兵团两个战术指示，结合实践中成功与失败的经验教训研究讨论。兵团司令部组织了短期参谋训练班，每期十余天，只要求弄清几个主要问题，短期训练班是一个很好的方式。兵团司令部还召集部分旅团干部开座谈会，研究战术经验。目前各纵都在召开扩大干部会议，总结战术战役等工作。陈、胡、周(3)分别参加各纵会议，解释有关战术中的问题，及讲解兵团两个战术指示，与十条战术原则。 　　由于兵团建立不久，各纵来自各个地区，在多次战斗中表现出对许多战术原则认识不够明确，许多战斗动作上不够一致。为了纠正这个缺点，便于今后作战，根据部队本身的经验，定出战术原则十条，在部队中进行教育。这十条是： 　　充分准备，精心计划； 　　进攻防御，都要精通； 　　军事民主，服从命令； 　　坚决顽强，果敢勇猛； 　　隐蔽突然，敏捷机动； 　　主要方向，力量集中； 　　插入切断，连续进攻； 　　发挥爆破，步炮协同； 　　互相援助，一致行动； 　　全歼敌人，建立战功。 　　(丁)部队经减缩机关、补充新兵与解放战士和伤员归队，已较前充实。八纵补充四千余人，现有总人数二万二千余人，在编人数一万九千余人，战斗人员一万四千余人。十三纵补充四千一百余人，现有总人数二万余人，在编人数二万人，战斗人员一万四千余人。十五纵补充四千三百余人，现有总人数二万人，在编人数一万七千余人，战斗人员一万一千余人。 　　干部调整，班排干部因各纵设有数百人之教导队与班排干部用民主推荐、上级批准办法，还未感十分困难。最困难者为连营干部，现大体做到连营军政干部各一。 　　(戊)阵地上部队因重挖许多窑洞，重挖了交通壕，严格了战场管理，已减少了无谓伤亡，并保证了吃到热饭热水、烧炭等过冬事项。部队在阵地暖窑中开会学习，一般感到很好。有的部队不愿下阵地，部队生活所用不愿到远处采购，拆卖碉堡钢筋等，现也有改变，自己打柴挖炭，开作坊，加强管理，生活有了改善。以上各项，是否妥当请指示。 　　* 这是徐向前、周士第给毛泽东主席的报告。标题为编者所加。 　　注释 　　(1)黄樵松，河南省尉氏县人，时任国民党整编第三十师师长。一九四八年十一月在太原准备起义，因被旅长戴炳南出卖，遭阎锡山逮捕。不久，押送南京，在雨花台英勇就义。 　　(2)两兵团，指华北军区第二、第三兵团。 　　(3)陈、胡、周，指参谋长陈漫运、政治部主任胡耀邦、副司令兼副政委周士第。 　　 徐向前军事文选/徐向前著.—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