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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军委座谈会上的讲话(节录)

徐向前

(一九七九年一月二日) 　　我的这个发言不代表军委，是个人发言。 　　为什么组织这次座谈会?是因为在中央工作会议(1)和三中全会(2)上有些同志提出，关于军队工作，是不是开个会，大家谈一谈。我向邓副主席建议，趁各大军区负责同志在京的机会，利用三五天开一次座谈会，借中央会议的强劲东风，大家发表意见，畅所欲言，这是这次会议的起因。目的就是要大家向军委提意见帮助军委搞好工作，使军委的工作有所改善。大家有什么意见都可以提。 　　这次会议的收获是，同志们发表了许多意见，对军委、三总部，主要是总政、总参提了许多意见。有很多意见是很好的，对军委今后工作搞得更好一点，有很大的帮助。至于你们各总部，例如总参、总政相互之间以及各大军区内部相互之间有什么问题，你们畅所欲言，自己去解决。党中央召开的中央工作会议，本着实事求是的精神，解决了不少问题。你们自己的问题，有关认识问题，统一认识，自己去解决；有关人事问题，由中央军委解决。 　　这次会议开始时我讲过，中央工作会议和三中全会决定，全党工作的着重点要转移。我们军队按照中央的决策，也有个转移问题，要实现军队现代化。国防现代化是四个现代化的组成部分。国防现代化同国民经济、科学技术、文化教育是紧密相联的。国防现代化包括着国防工业、军事科学技术的现代化，军队只能解决军队本身的现代化问题。国防现代化，一个是人的问题，一个是物的问题，我们的困难很大很大，需要我们去克服，需要我们去解决。这个问题由来已久，我是非常非常着急，晚上都睡不着觉，我是很担心的，大家也很着急。现在，干部老了，军队的文化水平低。物的问题，没有现代化的武器、装备，现有的东西很落后，怎么现代化?着急不着急?所以，我们讲解决军队现代化，有待我们长期的、不断的、艰苦的努力，克服重重困难。短期解决不了，轻而易举也解决不了。 　　国防现代化不只是军队的问题，我们的国家是贫穷落后的国家，虽然建国三十年了，国家还比较穷，科学技术还比较落后，国家如此，军队也如此。国民经济、现代科学技术、教育文化上去了，军队的现代化就好办了。所以，这是整个国家的问题，不只是军队本身的问题。从思想上、组织上、理论上揭批林彪、“四人帮”，“三查三整”、整军备战，这些都取得了很大的成绩。但是，按照中央工作会议和三中全会精神，我们不能估计过高。过高了不对，过低了也不对。我们军队揭批“四人帮”，有些地方还不彻底。今天是年初二了，一九七九年开始了。这个会议原拟开三天，最多不超过五天，现在开了七天，不能再拖。有的同志还要发言，就不要讲了，可以用书面发言，会议要结束了。当前工作，揭批“四人帮”、“三查三整”要继续搞好，要搞透彻。重点转移了，不是没有事了，要认真解决好遗留问题，不能一刀切。着重点就是中心工作，没有中心就没有重点，没有重点就没有政策。但是，抓了中心工作，不能把其它工作丢掉，应该明确主要抓什么，次要抓什么。不能说有了中心工作，其他都不要了。 　　关于军委工作，说点个人看法。一九七五年军委扩大会叶、邓副主席讲了话，重点是整军备战。由于“四人帮”的冲击，两个讲话挨了批。一九七七年军委全会肯定这两个讲话是正确的，那次会议确定的方针原则要继续贯彻执行。同时，军委全会讨论决定了九个文件，即：关于军队组织编制体制调整的方案、关于加强军队装备现代化的决定、关于加强部队教育训练的决定、关于办好军队院校的决定、关于加强军队组织纪律性的决定、关于加强和整顿军队财务工作的决定、关于整顿军工军农生产的决定、关于改革兵役制度的决定和保密工作条例。去年还召开了全军政治工作会议，颁发了军队政治工作条例和干部服役条例。军委还成立了战略委员会、教育训练委员会、装备委员会、民兵武装委员会，组成了战略指挥网领导小组，这些都发了文件。军事科学院和各单位，先后发了有关建军方面和干部学习方面的很多材料。这些都是一年多来的工作成绩。我们的整顿、教育训练都取得了很大成绩，但存在的缺点也的确不少，这是我讲的第一点。 　　第二、领导班子问题。 　　毛主席讲过，政治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廖汉生同志在发言中讲到，我们的“帅老了，将也老了”。不仅如此，我们的军、师、团、营的干部都比其他国家的军队干部老得多，这是现实问题。在座的我们这些老干部主要任务是什么?邓副主席讲过，主要是物色好接班人，带好作风。这很正确。靠我们带部队上前线、爬山指挥打仗不行了，尤其是我更不行了。军队是要打仗的，要随时准备打仗。所以，我们的主要任务： 　　一是把班交好。现在就要物色好的对象，好的接班人，把助手带好。不要总以为自己了不起，老资格。这样不行。我向总参建议过，不要搞那么多副总长，不要从下边一调来就当副总长，可以带助手。外国就有部长助理，我们为什么不能有?这个办法行不行，好不好，我自己也没有把握，大家可以考虑。还有，搞接班人的问题，只靠总政不行，你们大军区部队的接班人，只能靠你们大军区去搞。现在干部任免，你们报告什么，总政就给军委送什么，我们不了解情况，照例划圈，只能是官僚主义，所以，班子问题，各大军区要靠自己，各总部和各军兵种要靠自己。只有这样，才能交好班，接好班。 　　二是要带好作风。林彪上台后，许多坏事都出来了，把部队作风搞坏了。林彪这个人野心勃勃，搞阴谋诡计，总是垒自己的山头，你不听他的，他就整你。我们揭批林彪、“四人帮”，就是要恢复和发扬我党我军的优良传统作风。我们的干部要以身作则，言行一致，不要说假话，不能讲的是一套，做的是另一套。用干部要任人唯贤，搞五湖四海，看干部主要看德才表现，不要任人唯亲，搞小圈子，要搞群言堂，不要搞一言堂，要让大家讲话。古人说：“兼听则明，偏听则暗”。我们要听各方面的意见，尤其要注意听不同的意见，偏听偏信就要倒霉。所以，要兼听，不要偏信。干部之间，要互相学习，互相帮助，互相谅解，互相信任，团结合作。一个人总有自己的长处和短长，要了解别人的长处，学习别人的长处，对同志的缺点要帮助，要谅解。要团结合作，不要分裂，要从团结的愿望出发，通过批评和自我批评，达到团结的目的。在一起工作，团结合作，非常要紧，不要互相拆台，当然，有些原则性的争论，不要采取和稀泥态度，应采取帮助的态度，说服人家，有些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可以上报，不要扭住不放，争论不休。 　　邓副主席在一九七五年军委扩大会议上的讲话中，指出部队存在“五个字”(3)的问题，至今没有很好解决。例如，组织上机构臃肿，要精简机构。随着我军现代化建设的需要，应该增加的机构就增加，不然现代化上不去。应该减的一定要减少。现在是组织庞大，机构臃肿，办事迟缓，你们提了不少意见，应有组织的专门进行研究，找出办法，痛下决心去解决。拖延苟且不是办法，现在已到了狠下决心彻底解决这个问题的时候，不这样不行了。我们不要空叫，要认真研究一下，怎么样精简机构，提高效率，克服官僚主义。 　　第三、教育训练和管理问题。 　　我们高、中级干部，要搞军事科学理论的学习研究。毛主席在《中国革命战争的战略问题》中讲，军事是专门科学，有特殊规律，我们搞军事工作的人，要学习和研究军事科学理论。我们的干部要多看一些军事理论书籍，要学习战史。自己的要学，外国的也要学，主要是学第二次世界大战战史。不学这个，要指挥现化战争是困难的。我们的下层干部、战士，要通过办院校、教导队、训练队，学习这方面的知识。你们送了有关这方面的许多材料，我有的看了，有些没有看，要审查一下子。毛主席的军事著作我们要学，主要是学习毛主席的立场、观点和方法，但是，完全照搬内战时期、抗战时期、解放战争时期、抗美援朝时期的那一套，打第三次世界大战，是不行的。我的话不是过火，不是给大家泄气，我们要很好地学习、研究，否则战争初期要付出的代价一定是很高、很高、很高。我们有关单位要多搞一些这方面的参考资料，发到哪一级可以考虑。营、团干部能不能看到?外国的东西，我们还为他们保密吗！军事方面的电影，要想办法多搞一点，不仅是干部看，也要让战士看。《解放》这部电影就可以让大家看看。有人担心，看了这类影片，怕引起战士对战争的恐惧。真打起仗来，敌人飞机、坦克、装甲车和火箭、导弹一起来怎么办?现在恐惧总比真打起仗来恐惧要好吧。因此，要尽可能的搞一些东西，教育我们的干部、战士。日本的军事片子，也可有选择的给部队看看。要从各方面努力，把军队的教育训练质量大大提高。虽然我们装备还没有现代化，但是思想一定要跟上。要设想到现代战争，做好充分准备。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花一点本钱，搞点有飞机、坦克的联合演习，拍些影片，拿到连队去放，教育干部战士。 　　教育，还要抓文化学习。没有文化知识，就不可能有现代化的军队。有了现代化科学文化知识，才能掌握现代化的武器装备，才能适应现代战争。现在有些政治课枯燥无味，部队干部战士不感兴趣，这就值得我们很好考虑，政治工作到底怎么搞?学文化，还要学习外语。不学外语，打起仗来怎么办?抓到了俘虏就不好办，光靠翻译不行。学外语，不仅现在要学，将来还要学。我们要学习外国的军事技术，要到国外学习、考察，不懂外语，光靠翻译很不方便。我们从现在开始就要打基础。同时，军事院校可以直接从地方高中毕业生中招收学员，他们有一定的文化知识和外文基础，十八九岁，经过几年初级学校的培养，就可以担任基层干部。 　　军队内部关系，本来是官兵一致，官教兵，兵教官。现在有些地方官和兵是脱节的，有的干部对兵好像是对待老百性一样。究竟战士在想什么，要做什么，都不了解。我看了一些材料，有的连长、指导员对自己连队有多少人也不清楚。我们的干部这个样子怎么行！但是，这又不能怪他们，怪林彪、“四人帮”的干扰破坏，他们把军队作风搞坏了。还有一个原因，是我们没有抓好教育，不要一切都推到林彪、“四人帮”的身上，过去这样讲还可以，今后老这样讲就不行了。连队管理教育，要讲究方法，要看对象，抓特点，要搞好物质生活和文化生活。现在我们连队生活很艰苦，连队干部要把士兵委员会搞好，把连队生活搞好。不关心战士生活，就不能算好的连长、指导员。连队文化生活也很差，韦国清同志还要讲，我就不说了。 　　第四、政治工作问题。 　　我们军队的政治工作，首先应该抓好学习马列和毛主席著作，但不是要每天去背诵，而是要领会精神实质，照着去办。你背得滚瓜烂熟，又不是去考状元，这个状元顶个屁，有什么用。我们学习，主要在于运用，就是邓小平同志讲的，要系统地、完整地、准确地学习和运用毛泽东思想，当然也包括马恩列斯的著作在内。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在发展，我们的学习方法也要改进，不要读死书，不要断章取义，不要搞形式主义。 　　再是党委工作，要坚持集体领导，要大家想办法，不要搞书记个人说了算。要实行民主集中制，大家出主意，发挥集体的智慧。要实行分工负责制，分工要明确，分工后要勇于负责，敢于做事，也要敢于承担责任，不要功劳归自己，错误推给别人。这样的领导没有一个不垮台的。人难免犯错误，错了不要泄气，从中吸取教训，遇到不能解决的问题，该请示的请示，该报告的报告，我们要大大提倡恢复和发扬实事求是的精神，不要说假话。要深入实际，深入下层，调查研究，少搞不切合军队本身急迫需要的一些东西。比如学大寨，军队组织那么多人去参观，军队又不是专门种地的，这一批，那一批，搞得人家应接不暇，浪费人力，浪费时间，花了不少路费，军队该抓的却没有很好抓。“三学”(4)运动也组织那么多人去参观，究竟去学到了什么东西！ 　　军队政治工作，不光是政治教育，部队管理方面有大量的思想工作要做。连队工作应该是连长、指导员各一半，军事搞的怎么样找连长，政治思想搞得怎么样找指导员。现在部队缺少文化生活。连队没有书看，有的传抄坏书，这能怪战士吗?责怪战士是不公道的。战士犯罪，我们有责任。我们军队的基础在连队，要确实把政治文化教育搞起来，文娱活动开展起来，这是连队政治思想工作不可缺少的部分，要充分发挥连队党支部的作用，发展党员要发展确实好的同志。政治工作条例颁发了，要确实贯彻落实。教育要不厌其烦，要说服，讲道理。现在连队干部不会管理，方法简单生硬。这些问题说明我们政治工作是搞得不好的，要把党委集体领导搞好，把实事求是的作风搞好。陈云同志、聂荣臻同志关于实事求是的两篇文章，都应印发到部队去。 　　我在会上的插话和今天发表的意见，有错误的地方，欢迎同志们批评指正。 　　注释 　　(1)中央工作会议，一九七八年十一月十日至十二月十五日在北京召开。邓小平在闭幕会上作了《解放思想，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的重要讲话，为十一届三中全会作了充分准备。 　　(2)三中全会，指一九七八年十二月十八日至二十三日在北京召开的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全会确立了解放思想，开动脑筋，实事求是，团结一致向前看的指导方针，作出了把全党工作的重心转移到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上来的战略决策，制定了加快农业发展的决定，原则同意一九七九、一九八〇年两年国民经济计划安排，审查和解决了党的历史上一批重大的冤假错案和一些重要领导人的功过是非问题。是一次具有历史意义的会议。 　　(3)五个字，指邓小平在一九七五年军委扩大会议的讲话中把军队存在的问题概括为五个字，即：肿、散、骄、奢、惰。 　　(4)三学，指学雷锋、学硬骨头六连、学航空兵第一师。 　　 徐向前军事文选/徐向前著.—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