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升级是一件喜事*

徐向前

(一九四八年八月十六日) 　　同志们!我因为有事，来的很晚，使同志们等了好久。 　　今天这个会，是十五纵队(1)正式成立大会，中央、军委、华北军区已批准你们升级了。大家要求升级已经很久，最后大家的希望实现了。升级是一件喜事，我想大家一定是喜欢升级的多，不喜欢的少。升级是代表中国革命形势的发展，毛主席在很多地方讲中国革命战争战略问题时都讲到的。一九二五年到一九二七年中国大革命，本来可以取得胜利，但因为是机会主义的领导，不但在政治路线上犯了错误，在军事路线上也犯了错误。不晓得建立军队，致使革命遭受到失败。大革命失败以后，我们跑到农村打游击来，这就是十年内战苏维埃革命时期。我党单独领导中国人民开展了广泛的游击战争，与帝国主义、蒋介石继续斗争。开始我们并没有多少军队干部，部队里没有迫击炮，没有机关枪，只有手枪、步枪，数量还很少。那时的游击队，我看还没有现在的民兵好。这个时期，基本上是打游击，进行土地革命，反对土豪劣绅。部队装备不好，经验不多，打仗不正规，武装斗争的形式是低级的。但在战斗中，不断打胜仗，部队一天天扩大了，武器改善了，干部增加了，建立了好多苏区，各个苏区都是向前发展的，革命武装斗争形式由幼稚低级慢慢发展到高级，由游击队发展到正规军，由游击战发展到运动战、正规战，斗争范围由小地区发展到大地区，部队由几十人、几百人、几千人、几万人，一直扩大到几十万。但这时，由于党的领导又犯了“左”倾冒险主义的错误，在五次反“围剿”中失败，主力红军撤出苏区，经过长征，到达陕北，以后又转入抗战阶段。抗战开始，真正抗日的是我们，蒋介石抗日是假的。这时红军改编成八路军、新四军，到华北、华中，又是发动群众建设根据地这一套工作，革命形势发展到高潮。但红军却由正规军变成游击队，形式上后退一步。部队分散发动游击战争，组织农民武装，进行减租减息，坚持抗战。在抗战中，部队一天天发展壮大，最后配合国际形势把日寇打垮。抗战胜利，随即又进入第三次国内革命战争时期。两年战争中，部队升级的很多。抗战开始八路军不到五万，现在我们连民兵计算在内就有几百万军队，由抗战开始的游击战变成现在的大规模战争，表明又从游击战向上提升，所以我们的部队必须扩大，必须从游击队变成正规军。中国革命的特点，就是武装斗争。武装斗争是革命的中心任务，以人民武装反对大地主大资产阶级的武装，要将它的武装消灭。对付这样的敌人，打倒美、蒋反动派，没有几百万强大的正规军队，是不可能的。从一九四五年以后，我们的正规军已发展了好几倍。以太岳区来说，先成立了四纵队，以后成立八纵，现在又成立十五纵，共是三个纵队；太行也是这样，成立三、六、九、十三及八纵。这表示革命正在向前发展；战争规模更大了，需要很多部队，要求地方武装发展成为正规军。如果有人不喜欢这样，大家仍得变成游击队，那就表示革命的失败和低潮。我们都希望快点胜利，早日消灭蒋介石。那么，走什么道路才能达到目的?基本的道路就是要把人民解放军扩大，装备加强，多打胜仗，彻底消灭美、蒋反动派。那时真正的和平才能实现，新中国也才能在和平的环境下进行建设。如不消灭蒋美反动派，和平建设是不可能的，那是幻想。 　　升级是件好事，但我们有些同志却有几怕，怕编纵队、怕到前边、怕过黄河。他们的思想远远落在革命形势的后边，是地方性、地方主义或者保守性的表现。说的再不好听些，就是怕死，但是这个帽子是不能随便往人头上戴的。这样的好事，却有一部分同志害怕，是落后性的表现。 　　地方部队，游击队变成正规军，是有困难的，不但要克服落后的思想，就是在组织、制度、作风、战斗顽强性等方面都要有不断的提高才行。你们在临汾战役中打得很好，晋中战役也打得不错，两次战役中都打得好。这个部队在战斗上、作风上已发展成为一个正规部队了。但有些同志恰恰因为要变成正规军而害怕，不知道有多少怕，但最明显的，就是怕脱离地方不能回家，看不成老婆、父母，打起仗来不能象游击队一样，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大规模作战，有的打便宜仗，有的吃肥肉；有的就要啃硬骨头，伤亡大，缴获小；有的想担任突击任务，不愿防守，为什么不叫我突击呢?种种的问题都来了。大规模作战与游击战完全是两回事。打临汾的经验要很好接受，那时假如说我们指导得好，打得好一点，是不是可以不须要七十天时间早一点打下呢?是可能的。是不是不须要伤亡那样多?也是可能的。战术技术进步了，少伤亡是可以的，每个伤亡的人并不都是应该的，所以我们还要好好检讨。 　　今天升级，从干部到战士都应该把正规军的一套组织、制度，一直到战斗作风建立起来。今天到会的是营以上的干部，更应该自己作模范。 　　最近新华社的两篇社论即《祝五路大捷》、《人民解放战争两周年的总结和第三年的任务》中，有一句话：如果我们搞得好，最后解放全中国在三、四年就可能取得胜利，把蒋介石打垮，把美帝国主义赶走。这虽然只是一个愿望，但是有根据的。到达最后胜利，还须经过一段艰苦的斗争。到会的干部有的是从大革命时参加的，到今天已经有二十多年，就是从抗战开始到现在也有了十二个年头。过去那样艰苦困难的时期已经渡过，今后就是一直向前胜利发展，虽然还可能有某些波折，但波折已不是主要的了。今后的三、四年，比起过去二十多年，不过是六分之一或七分之一，须要我们咬紧牙关渡过去。如我们兵团此次晋中战役消灭阎匪十万人，以这样多的参战部队消灭这么多的敌人，这个数目是不少的。但阎锡山还有相当的力量，我们要打下太原，还须经过一番艰苦的斗争，甚至于比打临汾还要艰苦一些。这一下就把许多同志吓住了，打临汾用了七十天，那么，打太原要用多少时间呢?我说：打太原不是那样难，又不是那样容易！阎锡山共有十八个师单位(三个总队在内)，除临汾晋中战役已被歼灭者外，所余第三十八师现在大同，还未调回，太原现有部队没有一个没受过我军的打击。六十八师曾被歼灭过，四十九师四月间在寿阳曾被晋察冀六纵歼灭过它的主力，四十五师就是过去常住灵石的部队，比较完整的还余一个从榆次逃窜的总队，这样的部队当然容易打，拿到野外不要三个钟头就可完全消灭！但阎锡山不是傻瓜，晋中战役时，他的人还多，本钱还大，他还敢拿出来，现在本钱少了，吃了亏后也聪明一点了，所以他就要死守太原，工事又做的多，这就不好打，还须要相当时间、相当代价。能不能不打?非打下太原不行！胡子白了也要打下来，说胡子白了是表示我们有决心，并不是真的要打到胡子白了，那还得了?！中国革命成功也不过只要三、四年时间。但是我们要作很好的准备，不要小看敌人。准备工作基本上看干部准备的好不好?从思想上、军事上、政治上、后勤各方面准备好，就会时间短，代价小，胜利大。所以干部要好好总结过去的经验，把自己提高一大步(不是一小步)，这是非常之要紧的。最近晋中作战后，我看到一个打南庄战斗经验总结材料，使人大吃一惊。我们各个部队升级都还不久，我们和游击队之间的距离，还是屁股挨着屁股，打了几个仗，提高了一些，但无论在军事工作、政治工作上都还是非常之不够，特别干部指挥能力非常弱，每次作战中伤亡比例干部大，有些干部伤亡是非常不应该的。南庄战斗中，七个营级干部就有五个不应该负伤，通过一条敌人火力封锁的街道，第一个通过被打倒了，第二个、第三个……仍然继续通过，继续被打倒。四十一团董村战斗守得很好，应该奖励，但干部又当通讯员，又当观测员、战斗员，恰恰把指挥员那条忘记了，忘记了智勇必须结合起来。南庄战斗，我们两个连通过一条水渠向村边运动，第一个连暴露了，伤亡六十几个人，全连真正到达攻击位置时只余二十几个人；后一个连还是如此，一个营就在这个地方被打倒一百多，还没有接近村子。吕粱一个单位打三个碉堡，伤亡六十人一个也没打下来；另外一个连接连打下三个碉堡，却只伤亡八个人。其实真正打一个碉堡，顶多只要伤亡两三人。这是战术问题，也就是干部问题。许多干部见伤亡这么多，情绪不高，任务没完成，悲观失望，消极怠工。如果好好反省一下，检讨一下原因，就是由于没有组织好，是干部的指挥、领导问题。从连续爆炸、火力组织、运动道路、队形、通讯联络、指挥等，都应该好好研究，这就是战术。这一套，干部如果搞不好，在作战中不晓得要死多少人。不是说打仗不要死人，而只是说无谓伤亡现在是惊人的大，尤其是干部可以说百分之六十到八十是不应该伤亡的。这次练兵中，干部要接受流血的经验，把自己的作战指挥能力大大提高一步，以避免许多无谓的伤亡。打不好仗会多死人，人多死几个生不出来，这就成了问题！炮弹可以加工制造，人是没法加工制造的！一个人从生下来长成到二十岁是很不容易的，这是无法加工的，也可以说死一个少一个。所以必须要好好地总结血的经验，那个仗为什么打得好，那个仗为什么没打好，都要很好总结。这个任务不完成，就不能够打太原！其它党政后勤等工作还多得很，今天不谈了。今天升级大喜欢，应该作揖！有不喜欢的是落后思想，要改造，但也不要乱戴帽子。再则，干部要爱兵，基本上是要提高技术，提高指挥能力，战场上少死人，这是爱兵的最实际办法，也是战士最拥护的指挥员。临汾战役时，开始选干部注意态度问题，选好人；这次选举不同了，大家有临汾、晋中作战经验，就选举能指挥作战的。平时骂一下，饭吃不好没关系，如果战时指挥不好，带了花、死了人，这就是大事!饿两天可以保养起来，骂一下可以忘记，打残废了再不能长好，打死了再不能复活。所以最重要的就是要把军事理论素养、技术、指挥能力提高，少死人，多打胜仗，这是非常要紧的事。 　　希望同志们向这方面好好努力，用各种方法来努力。提高战术、技术，这是新兵团头等的、中心的任务。对干部要求的就是这一点，希望大家好好的把这点完成。 　　* 这是徐向前在华北第一兵团第十五纵队正式成立大会上的讲话。原载一九四八年《十五纵队成立纪念特刊》。 　　注释 　　(1)十五纵队，由太岳军区地方部队升级编为第十五纵队。 　　 徐向前军事文选/徐向前著.—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