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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叢立盼贺龙——纪念贺龙逝世一周年

白 桦

一阵急促的响声， 　　湘西人民常常在睡梦中惊醒； 　　沿着青草覆盖的山路， 　　从远远的山那边突然临近…… 　　听!贺老总骑着快马回来了! 　　石板路上又迸起了火星。 　　千家点亮了灯。 　　万户打开了门。 　　夜风却扑灭了我们的一场欢喜， 　　急雨浸湿了我们的衣襟； 　　雷电照亮了群山—— 　　除了雨点就是被风摇动的树影。 　　千万颗子弹都没能把您打中， 　　您怎么会生病呢? 　　怎么会?怎么会倒卧在病床上? 　　而不是用马蹄去踏烂敌军!? 　　一片耀眼的红光， 　　鄂西春天的早晨； 　　从水尾红到水头， 　　从山脚红到山顶。 　　看!贺老总领着红军回来了! 　　红旗飘飘出山林； 　　好像还能听见整齐的步伐， 　　踏着嘹亮的歌声。 　　晨雾却带走了我们的一场兴奋， 　　满山的杜鹃花刺痛了我们的眼睛； 　　只有布谷鸟在唱， 　　淙淙泉水似鸣琴…… 　　在百万军中您纵马如飞， 　　您怎么会生病? 　　您怎么会?怎么会默默无语? 　　而不是在红旗下横刀立马、挥军前进!? 　　一团芬芳的清烟， 　　贴着湖面飘动、缓慢而轻盈…… 　　洪湖岸边船挨船呀! 　　贺老总在哪条船上作主人呢? 　　烟斗里压上掺有荷叶的烟丝， 　　准又是说不完的军民鱼水情。 　　叩遍湖滨的千条船， 　　听不见您那豪爽的笑声。 　　您在洪湖人民中间笑不完呀说不完， 　　您怎么会生病? 　　怎么会?怎么会长眠未起? 　　而不是和我们一起在荷叶底下瞄射敌人! 　　我们知道您在最後那一天①， 　　还像往常那样乐观、坚定! 　　不断默写毛主席语录， 　　反覆歌唱「东方红，太阳升」。 　　在您怀念着故乡的时候， 　　故乡人民也在怀念着您! 　　您想喝一口洪湖的水， 　　想用澧水和清江②的波浪湿湿嘴唇。 　　可洪湖、澧水和清江却不知道您在哪裏? 　　枉有无尽的波涛，满足不了您的渴望； 　　没能奔流到您的身边， 　　让您开怀痛饮…… 　　您多想再尝尝故乡的糍粑呀! 　　听一听茶油炸糍把的响声； 　　革命给故乡带来的糍粑堆成了山， 　　您只需要一小块，却没来得及送给您。 　　您希望把您的骨灰「安放在高山上， 　　「时时刻刻看着北京， 　　「看着用烈士鲜血染红的国旗， 　　「看着毛主席神采奕奕登上天安门。」 　　湘鄂边有千万座青山， 　　一座比一座挺拔、高峻， 　　每一座都留有您的足迹呀! 　　每一座都能看见天安门! 　　回来吧!老总! 　　您在滹沱河边可以松一松繮绳； 　　往年您和关东军对垒的冀中战场， 　　望不到边的麦苗在返青。 　　回来吧!老总! 　　绕个弯儿去探望一下晋西北的乡亲； 　　千万别怪村口的民兵游动哨， 　　竟敢拦住联防军司令员不放行。 　　您是他爷爷的师长， 　　他爹爹当过您的通信兵； 　　原谅他出生太晚年纪小， 　　当然认不出您就是他爹妈的证婚人。 　　回来吧!老总! 　　延河水一再拦路留故人； 　　延河边，您曾在毛主席面前跨骏马， 　　毛主席更加赞美马上的飞将军。 　　百次战斗缴获千匹马， 　　千裏挑一、您亲自送来延安城； 　　飞龙马载着中国人民的希望， 　　从陕北高原奔向北京。 　　回来吧!老总! 　　不能久恋陕甘宁； 　　哪条沟裏都有您的老房东呀! 　　一家不去都要怠慢人。 　　您从两万五千里喧天锣鼓声裏回来。 　　会更怀念倒在两万五千里枪林弹雨中的人。 　　红军的鲜血挥洒两万五千里， 　　才有今日的两万五千里田垅、草场如织锦。 　　回来吧!老总! 　　您最爱听嘉陵江上惊涛拍岸似雷鸣。 　　瞿塘的雨，巫山的云， 　　一路虎啸猿啼出夔门。 　　过武汉、下浔阳、折向南昌， 　　沿着一九二七年七月的路綫急行军! 　　难忘呀!难忘那些个黑沉沉的长夜， 　　恩来同志给您展示了新世界的光明! 　　那才真是将星云集群英会呀! 　　朱德、叶挺，陈毅、刘伯承…… 　　庐山正在乌云的重压下低头落泪， 　　长江正在凝固的血块中呜咽、呻吟…… 　　闪电唤醒八百座高峯昂首挺立， 　　迅雷惊起五千里狂澜咆哮奔腾； 　　中国的工农大众有了枪了， 　　学会了用枪弹射击强大的敌人! 　　无产者在南昌向旧中国打响了第一枪， 　　宣告一支钢铁的人民军队在暴风雨中诞生。 　　今天信步走过南昌街头， 　　您会看见墙壁上还留有五十年前的弹痕。 　　五十年前出师岭南路， 　　老帅当年个个雄姿英发好年青! 　　五十年毛主席麾下都是无敌将， 　　各大战场冲锋号角相呼应。 　　在党的旗帜面前您含泪举起手， 　　南昌暴动的总指挥就像一名新学兵； 　　您摸尽黑夜走上了黎明路， 　　恩来同志是您的引路人。 　　五十年前是他介绍贺龙加入共产党， 　　五十年後又是他，扶病在贺龙灵前恸失声； 　　「贺龙同志是个好同志!」③ 　　又是他!又是他代表中央给贺龙做了定评! 　　回来吧!老总! 　　祖国无处对您不欢迎! 　　因为您的战马踏遍了祖国的山和水， 　　马蹄声响意味着复仇!雪恨!胜利!前进! 　　因为您把一切都献给了祖国， 　　您的三个英雄姐妹也为人民牺牲； 　　三姐妹没有一具全尸， 　　但在人民的心里，她们都是完美的人。 　　回来吧!老总! 　　大路上，莫久停! 　　美不美，家乡水， 　　亲不亲，阶级情。 　　回来吧，老总! 　　您熟悉这裏的每一条山径； 　　您走遍天下的陌生路， 　　却终生未改乡土音。 　　回来吧!老总! 　　站在故乡山顶望北京； 　　看华主席高举毛主席的伟大旗帜， 　　率领全国人民继续向共产主义进军! 　　听八亿审判员庄严宣判： 　　判处王、张、江、姚极刑! 　　林贼自取灭亡， 　　秃头玷地祭忠魂! 　　年年杜鹃红似火， 　　月月急雨敲响山路梦魂惊； 　　时时洪湖浪打浪， 　　澧水歌唱、从日到夜、从夜到天明。 　　要是您还活着该多好呀! 　　花红、水秀、山青…… 　　注：①一九六九年六月九日下午三时，贺龙同志逝世於北京解放军总医院第十四病室。 　　②澧水发源於湘西桑植县，贺龙同志出生於桑植，清江是鄂西的一条峽江，贺龙同志率领的红军於二十年代末和三十年代初在清江两岸战斗过。 　　③一九七五年六月九日下午三时，中央在北京八宝山革命烈士公墓礼堂举行了贺龙同志骨灰安放仪式，仪式由叶剑英副主席主持，周恩来副主席兼总理从医院赶到会场，讲了话，正确评价了贺龙同志一生。 　　 贺龙/沙汀，王震等著.—香港：广角镜出版社，19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