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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一九三六年四月、五月间随杨虎城将军洛川之行的一些回忆

苏济吾


  徐海东、程子华率红25军到达陕北后,蒋介石即在西安设立“西北剿匪总司令部”。蒋自任总司令,张学良任副司令。随之调动东北军、17路军对陕甘苏区围剿。张、杨受共产党政治主张的影响,又出于形势所迫,感到内战不是出路,因而都分别与共产党沟通渠道,接通关系。前线的围剿,实际已经停止。
  蒋介石对17路军在军事上迟迟不前的行动已有察觉,便于1936年初多次电促杨虎城到韩城督战,部署北进。杨每次接到电报,只复电“遵照办理”四字,实则敷衍。蒋又亲自署名急电,限期执行。
  这年春的一天,17路军参谋长李兴中叫我随杨先生到韩城出差(我当时任中校参谋,分管教育、作战)。我与李关系好,故直率地表示不愿去,并动了感情地说:“枪毙了我也不去!”这主要因为参谋处第一科长袁仲玉因被督剿专员诬陷,被押军法处,扬言要枪毙,又因为当时17路军上下普遍厌战,都不愿前去替蒋介石卖命。若唯命是从,违背自己的心愿;若敷衍塞责,则有被国民党特务集团定罪为“私通共党”的危险。我当时的心情就处在这压抑、焦躁的状态。杨的机要科长周梵伯首先劝我不要说得太严重了,深表关切之情。杨先生得知后,也叫我到他处,安慰我说:“不要看得太严重了。”去韩城前,王照南到参谋处见我悄悄说:“辑五,你随杨先生出差吗?现在不打了,要抗日!杨先生已响应共产党的‘八一’宣言了。安娜化装成传教士到陕北联系”。听了王照南的话,我感到情况确实有了变化,同时联想杨先生每次与部队讲话或其他集会,从未讲过共产党半句坏话,总是慷慨激昂地讲收复失地,如何抗日等,于是我的心情也就平静了一些。
  随杨先生到韩城后,驻在民众教育馆。蒋介石的电报还不时地发来,催报军事部署计划。东北军总部在洛川,17路军38军孙蔚如主力在宜川。从宜川到洛川之线兵力部署计划加强了与东北军接合部的兵力。一天夜里,杨虎城随从副官申明甫找我说:“主任请你。”我随即到杨处。杨叫我坐,同时拿出我拟的作战部署计划,叫我写上“待发”二字,他盖了章,将计划存在我处。我起身刚走,杨又叫我回来,说:“这事不要给别人说,计划要带好!”于是此件一直存在我处,未下达。
  四、五月间一天傍晚,张学良的飞机由山西方向飞来,在韩城上空投下一通信袋,内有张信。信中说:“杨主任虎城兄:弟明日上午11时到韩城”。我和周梵伯分别组织了部队、机关、学校准备欢迎。次日10点钟,欢迎队伍准备就序。10点半,杨虎城到。一直等到11点,还不见张来。我们又等到中午12点左右,译电员梁幼丞拿张学良电报跑来,交给周梵伯。周又交给杨虎城。电报写道:“弟不去韩,请兄速回西安”。当天,我们随杨虎城乘汽车离开韩城,汽车经过大荔到西安时,已是万家灯火了。
  第二天清晨,周梵伯打电话给我说:“济吾,你带一条毯子,其他东西不带,8点出门。”我问:“到哪儿去?”回答:“不知道”。我见到李兴中参谋长,说杨公馆来电话的情况,李说:“去吧!”7点多,我到新城17路军总部的杨公馆。八点钟坐汽车去机场。同去者还有周梵伯,是否还有于明江(杨的私人医生),记不太清了。时张学良的波音机停在机场,杨虎城还未来,大家也不知去那里。突然,天下起雨来,我们在机翼下避雨。时间不长,雨就停了。大约在9时左右,飞机驾驶员(德国人?)来,随后,杨虎城、申明甫到。大家先后进入机舱,飞机便起飞向北飞行。飞机飞得很稳,这时天也晴了。大约在中午11点多飞机开始下降,我清楚地看到地面有队伍。飞机停下,大家先后走出机舱。当看见张学良、王以哲等来接,我方知到了洛川。下了飞机,便有人发给我们每人一本小册子。当时忙于寒暄、问候,没有来得及翻看。我们乘王以哲的车到了东北军总部,安顿好后我便打开小册子翻看,尽是“组织国防政府,停止内战,一致抗日,释放政治犯”等内容。晚上,17路军驻张学良总部联络参谋杨其祥来我们住处说:“看这小册子,不打了吧!”
  在洛川,同来的人没有住在一起。申明甫随杨虎城住张学良处,我与周另住一处。几天过去了,我们都未见到杨虎城。偶而申明甫来我们处寒暄几句。我们无事,就到街上散步,野外看风景,闲谈甚至放开嗓子唱几段戏。大约来洛一周左右时间,我们的思想完全松弛了。一天深夜的两点钟左右,申明甫突然秘密叫我起床,悄声说:“辑五快起,跟我来”。我问:“什么事?”申说:“主任请你。”我随申走到另一院内,院内周围,多是张学良的警卫,身佩手枪,用警戒的目光注视着我这个生人。大概他们已熟悉申明甫,所以并没有盘问。我们径直走进一屋,见内有四人,有张学良、杨虎城,还有两人不认识。但从二人的仪表、神态、举动可以断定是张学良的座上客。按照陆军礼节,我向四人敬了礼。杨问我:“韩城的计划带来了吗?”我答:“带来了,可没在身上。”杨问:“快回去拿来!”我很快返回将计划拿来交给杨。杨接过配备计划问:“是原来的?”我答“是!”杨略微地看了看计划。在杨看计划的短时间中,我迅速打量了那两个生人。只见其中一个人留长胡子,眼睛明亮有神。另一人留短胡子。这时,杨将计划交给长胡子者。我感到已没有自己的事,便向四人敬礼告辞退出。长胡子还特意地与我握了握手。杨虎城因我是他的部下,也客气同我走出了门,特别嘱咐我守秘,不许向别人说。这时我问杨:“主任,那两人是不是张副司令的参议?”杨说:“是客人”。此时,申明甫送我回去。第二天,我见到申明甫,问起昨晚见到的那两个生人。申说:“你不要给别人说!那两人是中共代表。这几天与杨主任、张副司令常坐在飞机上开会。有时还写纸条,互投纸弹。那长胡子是周恩来,短胡子是林祖涵。济吾,千万不要给别人说!”
  此事之后,我们立即坐飞机回西安。当时得知刘志丹牺牲消息。不久,我、周、于又随杨虎城与张学良同机到榆林、绥德呼吁和平,停止内战。这次飞行,有时张学良亲自开飞机。途中张收到陕北宁条梁天主教堂的告急求援电报,上写红军攻打天主教堂紧急,请张杨解围。张将电报交给杨说:“虎城兄,叫解围呢!”紧接着又说“管他呢!”杨亦说:“管他呢!”随手将电报交给我存。飞机飞西安路过瓦窑堡时,低空飞行,张学良投下一通信袋,内容不知。
  以后我又随杨先后到兰州、宁夏、太原等地秘密地呼吁和平、停止内战等。此行杨是以西安绥靖主任身份到各地视察的,因为绥靖主任对陕甘青宁新军事都有指挥权。(一九七九年底) 

西安事变实证研究/李云峰,杜小平编.-西安:陕西人民出版社,200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