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五家语录(十一)仰山慧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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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慧寂(840—916),唐末五代禅僧,与沩山灵祐同为沩仰宗之祖,故称仰山慧寂、仰山禅师。韶州怀化(广东广州)人,俗姓叶。自幼欲出家,父母不许,后断二指以明志,时年17,乃依南华寺通禅师剃度,未受具足戒即四出游方,初参谒耽源应真,即悟玄旨;继叩访沩山灵祐,遂登堂奥,得传其心印。

    后更往江陵受戒,深探律藏,又参访岩头全奯,不久又回沩山,执侍灵祐前后15年,后继嗣沩山之法,迁居江西仰山,学徒聚集,盛冠一方,世称仰山慧寂。一日,有一梵僧来东土,谓:“特来东土礼文殊,却遇小释迦。”后遂有“仰山小释迦”之号。师资相承,别开一派,即沩仰宗。师平时常以手势启悟学人,称为仰山门风。后迁江西观音院,后梁贞明二年复迁韶州东平山,同年示寂,世寿77。一说唐中和二年(883)或大顺二年(891)示寂。谥号“智通禅师”。

    1.仰山慧寂禅师语录

    【简介】《仰山慧寂禅师语录》全一卷,又称《智通禅师语录》。明代僧语风圆信、郭凝之编,崇祯三年(1630)成书,康熙四年(1665)刊行。收于《大正藏》第四十七册,《卍续藏》第一一九册《御选语录》卷四。仰山之语录早有成稿,然始终乏人整理。直至圆信等人编辑《五家语录》时,始将其稿集录成书。内容系行实、法门机缘问答、示众、游方语要等,计七十余项。其法门提撕之精神,皆系举扬沩山之宗风,故世人常将《沩山语录》与《仰山语录》合称“父子语录”。

    师,讳慧寂,韶州怀化叶氏子。年九岁,于广州和安寺,投通禅师出家。十四岁,父母取归,欲与婚媾,师不从,遂断手二指,跪至父母前,誓求正法以答劬劳,父母乃许。再诣通处,而得披剃,未登具,即游方。初谒耽源,已悟玄旨,后参沩山,遂升堂奥。耽源谓师云:“国师当时传得六代祖师圆相,共九十七个,授与老僧,乃云:“吾灭后三十年,南方有一沙弥到来,大兴此教,次第传受,无令断绝,我今付汝,汝当奉持。”遂将其本过与师,师接得一览,偷将火烧却。耽源一日问:“前来诸相,甚宜秘惜。”师云:“当时看了,便烧却也。”耽源云:“吾此法门,无人能会,唯先师,及诸祖师,诸大圣人,方可委悉,子何得焚之?”师云:“慧寂一览,已知其意。但用得,不可执本也。”耽源云:“然虽如此,于子即得,后人信之不及。”师云:“和尚若要,重录不难。”即重集一本呈上,更无遗失。耽源云:“然。”耽源上堂,师出众作此〇相,以手拓呈了,却叉手立。耽源以两手相交作拳示之。师进前三步,作女人拜,耽源点头,师便礼拜。师浣衲次,耽源云:“正恁么时作么生?”师云:“正恁么时,向甚么处见?”后参沩山,沩山问:“汝是有主沙弥?无主沙弥?”师云:“有主。”沩山云:“主在甚么处?”师从西过东立,沩山异之。师问:“如何是真佛住处?”沩山云:“以思无思之妙,返思灵焰之无穷,思尽还源,性相常住,事理不二,真佛如如。”师于言下顿悟,自此执侍,前后盘桓十五载。

    师扫地次,沩山问:“尘非扫得,空不自生,如何是尘非扫得?”师扫地一下。沩山云:“如何是空不自生?”师指自身,又指沩山,沩山云:“尘非扫得,空不自生,离此一途,又作么生?”师又扫地一下,又指自身,并指沩山。

    沩山一日指田问师:“这丘田,那头高,这头低。”师云:“却是这头高,那头低。”沩山云:“你若不信,向中间立看两头。”师云“不必中间立,亦莫住两头。”沩山云:“若如是着水看,水能平物。”师云:“水亦无定,但高处高平,低处低平。”沩山便休。

    有施主送绢与沩山,师问:“和尚,受施主如是供养,将何报答?”沩山,敲禅床示之。师云:“和尚,何得将众人物,作自己用?”(一本作:沩山问师云:“有俗弟子,将三束绢来,与我赎钟子,故与世人受福。”师云:“俗弟子,则有绢与和尚赎钟子,和尚将何物酬他?”沩山,以拄杖敲床三下云:“我将这个酬他。”师云:“若是这个用作甚么?”沩山,又敲禅床三下云:“汝嫌这个作甚么?”师云:“某甲不嫌这个只是大家的。”沩山云:“你既知是大家的,何得更就我觅物酬他?”师云:“只怪和尚把大家的行人事。”沩山云:“汝不见,达摩大师,从西天来此土,亦将此物来人事,汝睹人,尽是受他信物者。”)

    师在沩山为直岁,作务归。沩山问:“甚么处去来?”师云:“田中来。”沩山云:“田中多少人?”师插锹叉手。沩山云:“今日南山大有人刈茅。”师拔锹便行。

    师在沩山牧牛时,踢天泰上座问云:“一毛头狮子现即不问,百亿毛头,百亿狮子现,又作么生?”师便骑牛归,侍立沩山次,学前话方了,却见泰来,师云:“便是这个上座。”沩山遂问:“百亿毛头百亿狮子现,岂不是上座道?”泰云:“是。”师云:“正当现时,毛前现毛后现?”泰云:“现时不说前后。”沩山大笑。师云:“师子腰折也。”便下去。

    师随沩山游山,到磐陀石上坐,师侍立次,忽鸦衔一红柿,落在面前,沩山拾与师,师接得洗了,度与沩山,沩山云:“子甚么得来?”师云:“此是和尚道德所感。”沩山云:“汝也不得无分。”即分半与师。

    沩山问师:“忽有人问汝,汝作么生只对?”师云:“东寺师叔若在,某甲不致寂寞。”沩山云:“放汝一个不只对罪。”师云:“生之与杀,只在一言。”沩山云:“不负汝见,别有人不肯。”师云:“阿谁?”沩山指露柱云:“这个。”师云:“道甚么?”沩山云:“道甚么?”师云:“白鼠推迁,银台不变。”

    师问沩山:“大用现前,请师辨白。”沩山下座归方丈,师随后入。沩山问:“子适来问甚么话?”师再举,沩山云:“还记得吾答语否?”师云:“记得。”沩山云:“你试举看。”师便珍重出去。沩山云:“错。”师回首云:“闲师弟若来,莫道某甲无语好。”

    师在沩山前坡牧牛次,见一僧上山,不久便下来,师乃问:“上座何不且留山中?”僧云:“只为因缘不契。”师云:“有何因缘,试举看。”僧云:“和尚问某名甚么,某答归真。和尚云归真何在。某甲无对。”师云:“上座却回,向和尚道,某甲道得也,和尚问作么生道,但云眼里耳里鼻里。”僧回,一如所教。沩山云:“脱空谩语汉,此是五百人善知识语。”

    师卧次,梦入弥勒内院众堂中,诸位皆足,惟第二位空,师遂就座。有一尊者,白槌云:“今当第二座说法。”师起,白槌云:“摩诃衍法,离四句绝百非,谛听谛听。”众皆散去,及觉举似沩山,沩山云:“子已入圣位。”师便礼拜。

    师侍沩山行次,急见前面尘起,沩山云:“面前是甚么?”师近前看了,却作此〇相,沩山点头。

    沩山示众云:一切众生,皆无佛性。盐官示众云:一切众生,皆有佛性。盐官有二僧往探问,既到沩山,闻沩山举扬,莫测其涯,若生轻慢,因一日与师言话次,乃劝云,师兄须是勤学,佛法不得容易,师乃作此〇相,以手拓呈了却,抛向背后,遂展两手,就二僧索,二僧罔措。师云:“吾兄直须勤学,佛法不得容易。”便起去。时二僧却回盐官,行三十里,一僧忽然有省,乃云:当知沩山道,一切众生,皆无佛性,信之不错,便回沩山。一僧更前行数里,因过水,忽然有省,自叹云:沩山道,一切众生,皆无佛性,灼然有他恁么道。亦回沩山,久依法席。

    师因盐官会下,有数人到沩山,不肯伏。一日因普请西庄搬禾次,师至岭头放下,后十数人亦到放下,师遂举起禾担,向诸人前行一匝云:“有么有么。”其一行僧,并无对。师云:“赚杀人。”便担禾去。

    沩山同师牧牛次,沩山云:“此中还有菩萨也无?”师云:“有。”沩山云:“汝见那个,是试指出看。”师云:“和尚疑那个不是,试指出看。”沩山便休。

    师送果子上沩山,沩山接行,问:“子甚么处得来?”师云:“家园的。”沩山云:“堪吃也未?”师云:“未敢尝,先献和尚。”沩山云:“是阿谁的?”师云:“慧寂的。”沩山云:“既是子的,因甚么教我先尝?”师云:“和尚尝千尝万。”沩山便吃云:“犹带酸涩在。”师云:“酸涩莫非自知。”沩山不答。

    师夏末问讯沩山次,沩山云:“子一夏不见上来,在下面作何所务?”师云:“某甲在下面锄得一片畲下,得一箩种。”沩山云:“子今夏不虚过。”师却问:“未审和尚一夏之中,作何所务?”沩山云:“日中一食,夜后一寝。”师云:“和尚今夏亦不虚过。”道了久吐舌。沩山云:“寂子何得自伤己命。”

    沩山一日见师来,即以两手相交过,各拨三下,却竖一指,师亦以两手相交过,各拨三下。却向胸前,仰一手覆一手,以目瞻视。沩山休去。

    沩山喂鸦生饭,回头见师云:“今日为伊上堂一上。”师云:“某甲随例得闻。”沩山云:“闻底事作么?”师云:“鸦作鸦鸣,鹊作鹊噪。”沩山云:“争奈声色何?”师云:“和尚适来道甚么?”沩山云:“我只道,为伊上堂一上。”师云:“为甚么唤作声色?”沩山云:“虽然。如此验过也无妨。”师云:“大事因缘,又作么生验?”沩山竖起拳,师云:“终是指东画西。”沩山云:“子适来问甚么?”师云:“问和尚大因缘。”沩山云:“为甚么,唤作指东画西?”师云:“为着声色故,某甲所以问过。”沩山云:“并未晓了此事。”师云:“如何得晓了此事?”沩山云:“寂子声色,老僧东西。”师云:“一月千江,体不分水。”沩山云:“应须与么始得。”师云:“如金与金终无异色,岂有异名。”沩山云:“作么生是无异名底道理?”师云:“瓶盘钗钏券盂盆。”沩山云:“寂子说禅,如狮子吼,惊散狐狼野干之属。”

    师一日侍沩山,忽闻鸟鸣,沩山云:“伊说事却径。”师云:“不可向别人道。”沩山云:“何故凭么道?”师云:“为伊说太直。”沩山云:“多少法门,寂子一时推下。”师云:“推下事作么生?”沩山敲禅床三下。

    师住王莽山,因归省觐,沩山问:“子既称善知识,争辩得诸方来者,知有不知有?有师承无师承?是义学是玄学?子试说看。”师云:“慧寂有验处。”但见僧来,便竖起拂子问伊:“诸方还说这个不说?”又云:“这个且置,诸方老宿意作么生?”沩山叹云:“此是从上宗门中牙爪。”沩山又问:“大地众生,业识茫茫,无本可据,子作么生知?他有之与无?”师云:“慧寂有验处。”时有一僧,从面前过,师召云:“阇黎。”僧回首,师云:“和尚,这个便是业识茫茫无本可据。”沩山云:“此是狮子一滴乳,迸散六斛驴乳。”师问双峰:“师弟近日见处如何?”云:“据某见处,实无一法可当情。”师云:“汝解犹在境。”云:“某只如此,师兄又如何?”师云:“汝岂不知,无一法可当情者。”沩山闻云:“寂子一句,疑杀天下人。”

    一日雨下,天性上座谓师云:“好雨。”师云:“好在甚么处?”天性无语,师云:“某甲却道得。”天性云:“好在甚么处?”师指雨,天性又无语,师云:“何得大智而默。”

    一日,第一座举起拂子云:“若人作得道理即与之。”师云:“某甲作得道理,还得否?”座云:“但作得道理便得。”师乃掣将拂子去。

    庞居士问:“久向仰山,到来为甚么却覆?”师竖起拂子,居士云:“恰是。”师云:“是仰是覆?”居士乃打露柱云:“虽然无人也,要露柱证明。”师掷拂子云:“若到诸方,一任举似。”

    三圣到参,师问:“汝名甚么?”三圣云:“慧寂。”师云:“慧寂是我名。”三圣云:“我名慧然。”师大笑而已。

    有官人访师,师问:“官居何位?”云:“推官。”师竖起拂子云:“还推得这个么?”官人无对。师令众下语,皆不契,时三圣不安,在涅槃堂内将息。师令侍者,去请下语,三圣云:“但道,和尚今日有事。”师又令侍者问:“未审有甚么事?”三圣云:“再犯不容。”

    南塔光涌禅师,北游谒临济,复归侍师,师云:“汝来作甚么?”南塔云:“礼觐和尚。”师云:“还见和尚么?”南塔云:“见。”师云:“和尚何似驴?”南塔云:“某甲见和尚,亦不似佛。”师云:“若不似佛,似个甚么?”南塔云:“若有所似,与驴何别。”师大惊云:“凡圣两忘,情尽体露,吾以此验人二十年,无决了者,子保任之。”师每谓人云:“此子,肉身佛也。”

    霍山到参,师闭目坐,霍山乃翘起右足云:“如是如是,西天二十八祖,亦如是。中华六祖,亦如是,和尚亦如是,景通亦如是。”师起来打藤条,霍山因此自称集雪峰下四藤条天下大禅师。

    赤干行者闻钟声。乃问:“有耳打钟,无耳打钟?”师云:“汝但问莫愁我答不得。”行者云:“早个问了也。”师喝云:“去。”刘侍御问:“了心之旨,可得闻乎?”师云:“若要了心,无心可了,无了之心,是名真了。”

    陆希声相公,欲谒师,先作此〇相封呈,师开封,于相下面书云:“不思而知,落第二头,思而知之,落第三首。”遂封回,公见即入山,师乃门迎,公才入门,便问:“三门俱开,从何门入?”师云:“从信门入。”公至法堂,又问:“不出魔界,便入佛界时如何?”师以拂自倒点三下,公便设礼又问:“和尚还持戒否?”师云:“不持戒。”云:“还坐禅否?”师云:“不坐禅。”公良久,师云:“会么?”云:“不会。”师云:“听老僧一颂:滔滔不持戒,兀兀不坐禅,酽茶三两碗,意在钁头边。”师却问:“承闻相公看经得悟,是否?”云:“弟子因看涅槃经,有云,不断烦恼,而入涅槃,得个安乐处。”师竖起拂子云:“只如这个,作么生入?”云:“入之一字,也不消得。”师云:“入之一字,不为相公。”公便起去。

    师因韦宙就沩山请一伽陀,沩山云:“觌面相呈,犹是钝汉,岂况形于纸墨。”韦乃就师请,师于纸上,画一圆相,注云:思而知之,落第二头,不思而知,落第三首。

    师为沙弥时,和安通。一日召师,将床子来,师将到,和安云:“却送本处着。”师从之,和安召慧寂,师应诺。和安云:“床子那边是甚么物?”师云:“枕子。”和安云:“枕子这边是甚么物?”师云:“无物。”和安,复召慧寂,师应诺,和安云:“是甚么?”

    师为沙弥时,有僧问石霜:“如何是祖师西来意?”石霜云:“如人在千尺井中,不假寸绳出得,此人即答汝西来意。”僧云:“近日湖南畅和尚出世,亦为人东语西话。”石霜唤沙弥,拽出这死尸着。师后问耽源:“如何出得井中人?”耽源云:“咄,痴汉,谁在井中?”师复问沩山,沩山召慧寂,师应诺。沩山云:“出也。”师住后常举前话,谓众云:“我在耽源处得名,沩山处得地。”

    师作沙弥时,念经声高,乳源和尚咄云:“这沙弥念经恰似哭。”师云:“慧寂只恁么,未审和尚如何?”乳源乃顾视。师云:“若恁么与哭何异。”乳源便休。

    师参东寺问:“汝是甚处人?”师云:“广南人。”东寺云:“我闻广南有镇海明珠,是否?”师云:“是。”东寺云:“此珠如何?”师云:“黑月即隐,白月即现。”东寺云:“还将得本也无?”师云:“将得来。”东寺云:“何不呈似老僧。”师叉手近前云:“昨到沩山。亦被索此珠,直得无言可对,无理可伸。”东寺云:“真师子儿,善能哮吼。”师礼拜了,却入客位,具威仪再上人事,东寺见乃云:“已相见了也。”师云:“恁么相见,莫不当否?”东寺归方丈,闭却门。师归举似沩山,沩山云:“寂子,是甚么心行?”师云:“若不恁么,争识得伊?”

    师问东寺云:“借一路过那边还得否?”东寺云:“大凡沙门,不可只一路也,别更有么?”师良久,东寺却问:“借一路过那边得否?”师云:“大凡沙门。不可只一路也,别更有么?”东寺云:“只有此。”师云:“大唐天子,决定姓金。”

    师在中邑谢戒,中邑拍口,作和和声,师从西过东。中邑又拍口,作和和声,师从东过西。中邑又拍口作和和声,师当中而立,然后谢戒。中邑云:“甚么处得此三昧?”师云:“于曹溪印子上脱来。”中邑云:“汝道,曹溪用此三昧,接甚么人?”师云:“接一宿觉。”师云:“和尚甚处得此三昧?”中邑云:“我于马大师处,得此三昧。”师问:“如何得见佛性义?”中邑云:“我与汝说个譬喻,如一室有六窗,内有一猕猴,外有猕猴,从东边唤猩猩,猩猩即应,如是六窗俱唤俱应。”师礼谢,起云:“适蒙和尚譬喻,无不了知,更有一事,只如内猕猴睡着,外猕猴欲与相见,又且如何?”中邑下绳床,执师手作舞云:“猩猩与汝相见了,譬如蟭螟虫,在蚊子眼睫上作窠,向小字街斗叫云,土旷人稀,相逢者少。”

    师参岩头,岩头举起拂子,师展坐具,岩头拈拂子置背后,师将坐具搭肩上,而出。岩头云:“我不肯汝放。只肯汝收。”

    师与长沙玩月次,师云:“人人尽有这个,只是用不得。”长沙云:“恰是倩汝用。”师云:“你作么生用?”长沙劈胸与一踏,师云:“*(外囗里力),直下似个大虫。”

    师参古堤和尚,古堤云:“去,汝无佛性。”师叉手近前三步应喏,古堤答云:“子,甚么处得此三昧来?”师云:“我从耽源处得名,沩山处得地。”古堤云:“莫是沩山的子么?”师云:“世谛即不无,佛法即不敢。”师却问:“和尚从甚处得此三昧?”古堤云:“我从章敬处,得此三昧。”师叹云:“不可思议,来者难为凑泊。”

    师到虔州处微,处微问云:“汝名甚么?”师云:“慧寂。”处微云:“那个是慧?那个是寂?”师云:“只在目前。”处微云:“犹有前后在。”师云:“前后且置,和尚见个甚么?”处微云:“吃茶去。”

    师后开法王莽山,问僧:“近离甚处?”僧云:“庐山。”师云:“曾到五老峰么?”僧云:“不曾到。”师云:“阇黎不曾游山。”

    上堂:汝等诸人,各自回光返照,莫记吾言。汝无始劫来,背明投暗,妄想根深,卒难顿拔,所以假设方便,夺汝粗识,如将黄叶止啼,有甚么是处?亦如人将百种货物与金宝,作一铺货卖,只拟轻重来机。所以道:石头是真金铺,我这里是杂货铺,有人来觅鼠粪,我亦拈与他,来觅真金,我亦拈与他。时有僧问:“鼠粪即不要,请和尚真金?”师云:“啮镞拟开口,驴年亦不会。”僧无对。师云:“索唤则有交易,不索唤则无,我若说禅宗,身边要一人相伴亦无,岂况有五百七百众耶。我若东说西说,则争头向前采拾。如将空拳诳小儿,都无实处。我今分明向汝说圣边事,且莫将心凑泊,但向自己性海,如实而修,不要三明六通。何以故?此是圣末边事,如今且要识心达本,但得其本,不愁其末。他时后日,自具去在,若未得本,纵饶将情学他亦不得,汝岂不见,沩山和尚云:凡圣情尽,体露真常,事理不二,即如如佛。”

    僧问:“如何是祖师意?”师以手于空作此佛相示之,僧无语。

    师谓第一座云:“不思善不思恶,正恁么时作么生?”座云:“正恁么时,是某甲放身命处。”师云:“何不问老僧?”座云:“正恁么时,不见有和尚。”师云:“扶我教不起。”

    师问僧:“甚处来?”僧云:“幽州。”师云:“我恰要个幽州信,米作么价?”僧云:“某甲来时,无端从市中过,踏折他桥梁。”师便休。

    师见僧来,竖起拂子,僧便喝,师云:“喝即不无,且道,老僧过在甚么处?”僧云:“和尚不合将境示人。”师便打。

    有梵师,从空而至,师云:“近离甚处?云:“西天。”师云:“几时离彼?”云:“今早。”师云:“何太迟生?”云:“游山玩水。”师云:“神通游戏则不无,阇黎佛法,须还老僧始得。”云:“特来东土礼文殊,却遇小释迦。”遂出梵书贝多叶与师,作礼,乘空而去,自此号小释迦。

    师住东平时,沩山令僧,送书并镜与师,师上堂,提起示众云:“且道,是沩山镜,东平镜?若道是东平镜,又是沩山送来,若道是沩山镜,又在东平手里,道得则留取,道不得则扑破去也。”众无语,师遂扑破,便下座。

    僧参次,便问:“和尚还识字否?”师云:“随分。”僧以手画此〇相拓呈,师以衣袖拂之。僧又作此〇相拓呈,师以两手作背抛势。僧以目视之,师低头。僧绕师一匝,师便打。僧遂出去。

    师坐次,有僧来作礼,师不顾,其僧乃问:“师识字否?”师云:“随分。”僧乃右旋一匝云:“是甚么字?”师于他上画十字作酬之,僧又左旋一匝云:“是甚么字?”师改十字作卐字,僧画此〇相,以两手拓,如修罗掌日月势,云:“是甚么字?”师乃画此*(外○里卐)相对之,僧乃作娄至德势。师云:“如是如是,此是诸佛之所护念。汝亦如是,吾亦如是,善自护持。”其僧礼谢,腾空而去。时有一道者见,经五日后,遂问师,师云:“汝还见否?”道者云:“某甲见出门腾空而去。”师云:“此是西天罗汉,故来探吾道。”道者云:“某虽睹种种三昧,不辨其理。”师云:“吾以义为汝解释此是八种三昧,是觉海变为义海,体则同然。此义,合有因有果,即时异时,总别不离隐身三昧也。”

    师因一梵僧来参,师于地上,画半月相,僧近前,添作圆相,似脚抹却。师展两手,僧拂袖便出。

    师问僧:“近离甚处?”云:“南方。”师举拄杖云:“彼中老宿,还说这个么?”云:“不说。”师云:“既不说这个,还说那个否?”云:“不说。”师召大德,僧应诺,师云:“参堂去。”僧便出,师复召云:“大德。”僧回首,师云:“近前来。”僧近前,师以拄杖头上点一下云:“去。”

    师一日在法堂上坐。见一僧从外来,便问讯了,向东边叉手立,以目视师,师乃垂下左足,僧却过西边叉手立,师垂下右足,僧向中间叉手立。师收双足,僧礼拜。师云:“老僧自住此,未曾打着一人。”拈拄杖便打,僧便腾空而去。

    师指雪师子问众:“有过得此色者么?”众无对。

    师卧次,僧问云:“法身还解说法也无?”师云:“我说不得,别有一人说得。”云:“说得底人,在甚么处?”师推出枕子。沩山闻云:“寂子用剑刃上事。”

    师闭目坐次,有僧潜来,身边立,师开目。于地上作此*(外○里水)相,顾视其僧,僧无语。

    师携拄杖行次,僧问:“和尚手中是甚么?”师便拈向背后云:“见么?”僧无对。

    师问一僧:“汝会甚么?”云:“会卜。”师提起拂子云:“这个,六十四卦中,阿那卦收。”僧无对。师自代云:“适来是雷天大壮,如今变为地火明夷。”

    问僧:“名甚么?”云:“灵通。”师云:“便请入灯笼。”云:“早个入了也。”

    问:“古人道,见色便见心,禅床是色,请和尚离却色,指学人心。”师云:“那个是禅床?指出来看。”僧无对。

    问:“如何是毗卢师?”师乃叱之。僧云:“如何是和尚师?”师云:“莫无礼。”

    师共一僧语,旁有僧云:“语底是文殊,默底是维摩。”师云:“不语不默底,莫是汝否?”僧默然。师云:“何不现神通?”云:“不辞现神通,只恐和尚收作教。”师云:“鉴汝来处,未有教外底眼。”

    问:“天堂地狱,相去几何?”师将拄杖画地一画。

    师住观音时,出榜云:看经次,不得问事。有僧来问讯,见师看经,旁立而待。师卷却经问:“会么?”云:“某甲不看经,争得会。”师云:“汝已后会去在。”其僧到岩头,岩头问:“甚处来?”云:“江西观音来。”岩头云:“和尚有何言句?”僧举前话,岩头云:“这个老师,我将谓被故纸埋却,元来犹在。”

    僧思*(左益右阝)问:“禅宗顿悟。毕竟入门的意如何?”师云:“此意极难,若是祖宗门下,上根上智,一闻千悟,得大总持。其有根微智劣,若不安禅静虑,到这里总须茫然。”云:“除此一路,别更有入处否?”师云:“有。”云:“如何即是?”师云:“汝是甚处人?”云:“幽州人。”师云:“汝还思彼处否?”云:“常思。”师云:“能思者是心,所思者是境,彼处楼台林苑人马骈阗,汝反思底,还有许多般也无?”云:“某甲到这里总不见有。”师云:“汝解犹在心,信位即得,人位未在。”云:“除却这个,别更有意也无?”师云:“别有别无即不堪也。”云:“到这里,作么生即是?”师云:“据汝所解,只得一玄,得坐披衣,向后自看。”*(左益右阝)礼谢之。

    僧问:“大耳三藏,第三度为甚么不见国师?”师云:“前两度是涉境心,后入自受用三昧,所以不见。”

    沩山问师:“百丈再参马祖因缘,此二尊宿意旨如何?”师云:“此是显大机大用。”沩山云:“马祖出八十四人善知识,几人得大机?几人得大用?”师云:“百丈得大机,黄檗得大用,余者尽是唱导之师。”沩山云:“如是如是。”

    沩山举百丈野狐话问师,师云:“黄檗常用此机。”沩山云:“汝道,天生得从人得?”师云:“亦是禀受师承,亦是自性宗通。”沩山云:“如是如是。”

    沩山举百丈问黄檗:“甚处去来?”黄檗云:“大雄山下,采菌子来。”百丈云:“还见大虫么?”黄檗便作虎声,百丈拈斧作砍势,黄檗遂与百丈一掴,百丈吟吟而笑便归,升堂谓众云:“大雄山下,有一大虫,汝等诸人,也须好看,百丈老汉,今日亲遭一口。”问师:“作么生?”师云:“和尚怎生。”沩山云:“百丈当时便合一斧砍杀,因甚么到如此。”师云:“不然。”沩山云:“子又作么生?”师云:“百丈只解骑虎头,不解把虎尾。”沩山云:“子有险崖之句。”

    沩山举南泉问黄檗:“定慧等学,明见佛性,此理如何?”黄檗云:“十二时中,不依倚一物。”南泉云:“莫便是长老见处么?”黄檗云:“不敢。”南泉云:“浆水钱且置,草鞋钱教谁还?”黄檗休去。问师云:“莫是黄檗构他南泉不得么?”师云:“不然,须知黄檗有陷虎之机。”沩山云:“子见处,得与么长。”

    黄檗在南泉为首座,一日捧钵,向南泉位中坐,南泉入堂见乃问:“长老,甚年中行道?”黄檗云:“威音王已前。”南泉云:“犹是王老师儿孙下去。”黄檗便过第二位坐,南泉便休。沩山云:“欺敌者亡。”师云:“不然。须知黄檗有陷虎之机。”沩山云:“子见处,得与么长。”

    沩山举黄檗示众云:“汝等诸人,尽是噇酒糟汉,与么行脚何处有今日,还知大唐国里无禅师么?”时有僧云:“只诸方匡徒领众。又作么生?”黄檗云:“不道无禅,只是无师。”问师:“作么生?”师云:“鹅王择乳。素非鸭类。”沩山云:“此实难辩。”

    奓上座,因到百丈,百丈云:“阇黎有事相借问得么?”奓云:“幸自非育何须*(左讠右塔的右半边)*(左讠右窒)。”百丈云:“收得安南,又忧塞北。”奓擘开胸云:“与么不与么。”百丈云:“要且难构,要且难构。”奓云:“知即得,知即得。”师云:“若有人知此二人落处,不妨奇特,若辩不得,大似日中迷路。”

    举五峰问僧:“甚么处来?”僧云:“庄上来。”五峰云:“汝还见牛么?”僧云:“见。”五峰云:“见左角见右角。”僧无语。五峰代云:“见无左右。”师别云:“还辨左右么?”

    有一行者,随法师入佛殿,行者向佛而唾,法师云:“行者少去就何以唾佛?”行者云:“将无佛处来,与某甲唾。”法师无对。沩山云:“仁者却不仁者,不仁者却仁者。”师代法师云:“但唾行者。”又云:“行者若有语,即向伊道,还我无行者处来。”

    师接机利物,为宗门标准。再迁东平,将顺寂,数僧侍立。师以偈示之云:一二二三子,平日复仰视。两口一无舌,即是吾宗旨。至日午,开座辞众,复说偈云:年满七十七,无常在今日。日轮正当午,两手攀屈膝。言讫,以两手抱膝而终。阅明年,南塔涌禅师,迁灵骨归仰山,塔于集云峰下,谥智通禅师妙光之塔。

    (录自《续藏经》第二编第二十四套。有删节,只录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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