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密的树林并没能阻拦住这位年轻人追求真理的眼睛,树林里杂乱的藤蔓也不能让这位年轻人的脚步有半点迟缓。悉达多怀着兴奋的心情,一路向树林的深处走去。
这真是一座无边的树林,悉达多只管朝一个方向走去,他相信在这座树林里一定能遇到超然的修道者,他们一定会教给他解脱的大道。然而,他走了将近一天的时间,却没有看到任何一个人,倒是路旁的累累白骨不时让他触目惊心。他知道,那都是一些殉道者,他们也曾和他一样,为了追求真理而来到这座幽深的林子里,他们虽然失败了,但是,他们那种为法忘躯的精神将永远激励着自己。
一只凶恶的野兽突然扑到悉达多的面前,这野兽张开血盆大口,向悉达多发出狂野的吼叫。悉达多本能地退后一步,于是那野兽又朝他扑进一步。他已经闻到了野兽口中发出来的那股热辣辣的腥气,悉达多索性站住了,他向那野兽说,尊者,我今为修道而来,为众生的解脱而来,希望你能与我和睦相处。我若修成了,定会前来度你。那凶恶的野兽似乎听懂了他的话,它犹豫着,似乎在考虑是否要吃掉这个疲惫的年轻人。悉达多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这一次,那野兽朝悉达多摇了摇尾,点了点头,终于为悉达多让出一条道路,悉达多朝它合一合掌,表示感谢,接着又朝前走去。
走着走着,悉达多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低头看去,却是一条水桶般粗细的花斑蟒。那蟒似乎并没有什么凶恶的意图,但是它却死死地拦在那条小路上,使得悉达多无法前行。悉达多说,呵,你为什么要拦在这里,你也想阻止我修道的决心吗?你知道,我之所以选择出家的生活,那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你还是让我过去吧,我之目的,是要修成正果,度脱众生,当然也包括你了。那蟒像是听懂了悉达多的话,于是扭一扭身子,钻进了附近的灌木丛中。
在这样的原始树林里,到处都是凶恶的野兽,到处都是游动着的爬行动物,人要是不小心触犯了它们,它们就会愤起反击。悉达多不再害怕,他知道这些野兽这些爬行动物应该就像人类一样,他们只是以自己的方式生活在这座它们世代居住的树林里。悉达多想,我要是得到大道,成为最智慧的佛陀,不仅要帮助人类得到解脱,也要帮助这些动物得到解脱。
悉达多心中的兴奋难以言表,忽然,他身子一滑,摔倒在一个沼泽地里。等到好不容易从那个沼泽地里爬出来,却丢掉了他的一双鞋子。悉达多不得不赤着脚,一步一步向树林的深处走去。满地的荆棘将悉达多的双脚划得鲜血淋漓,他从树上摘下一片片树叶,以包裹自己的双脚,继续朝林子深处走去。
不知什么时候,他被一种强烈的饥饿勒索着,他这才意识到,他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他想起每天摆在他面前的那些山珍海味,想到那些早就被他吃厌了的食物,他的胃里顿时就有一种翻江倒海的感觉。正在这时,从他的身后传来一阵得得的马蹄声,随着马蹄声的逼近,一彪人马驶到了太子的面前,原来正是加毗罗卫国的几位将军和大臣,他们是奉净饭王的命令,前来劝说太子回宫的。
悉达多说,我已经将一缕头发交还给父王,这表明我出家修道的决心,你们还要拦我吗?大臣们说,太子啊,你是加毗罗卫国王位的继承人,你怎么可以抛下你的臣民,去过这样的生活呢?悉达多说,所有的荣华富贵都不过是稍纵即逝的草尖之露,惟有出家修行,得成正果,才是我最终极的目标,你们不要再说了。
将军和大臣们知道再也无法劝转他们的太子,于是便策转马头,向加毗罗卫的方向走去,惟有最忠诚的阿若乔陈如等五人仍然追随在悉达多太子的身后,他们说一直仰慕着太子的德行,他们也早有修道之心。悉达多非常高兴,但是他说,在未得到大道之前,让我们各自寻找修行的方法吧,谁最先修成正果,将立即通知对方。
天边滚过一阵闷雷,一道闪电划破林子中的黑暗,接着,瓢泼大雨顷刻间便下了起来。幸好在不远处他发现了一座森林小屋,那是一个流浪者的住处。他走向那间小屋,屋里有一个衣裳褴褛的老人,老人捧着一只破残的大碗正在吃饭。悉达多脱下身上那件绣着金线的外衣说,尊敬的老人,能用这件衣服换你一点饭食吗,我实在是饿坏了。老人接过那件珍贵的外衣仔细地看了看,接着又认真地打量了他一番后说,你一定是一个很高贵的人,你怎么会走到这里来呢?我不要你的衣服,你要是不嫌弃,就请和我一同用餐吧。悉达多谢过老人,同时也接过老人递过来的饭食。然而,不等他张开口来,就被一股难闻的气味熏得差一点昏了过去。老人说,你是一个高贵的人,你怎么能吃下这样的饭食呢?悉达多看着碗里的饭食,他想我现在已经不再是太子了,我如果要做一个真正的林中修道人,就必须习惯这林中人的生活,包括这发馊的饭食。于是,悉达多闭上眼睛,将那些和着野菜的米饭大口大口地吞下肚去。
不管怎么说,悉达多总算用过餐了,这使得他有了新的力气。他想继续向林子的深处走去,然而屋外的雨仍在下着,密集的雨点打在树叶上,发出一种轰轰隆隆的声响。老人说,天已黑了,又下着雨,如果你不嫌弃,就在这里住吧。老人掀开脏得看不清原来颜色的被子,很快就钻了进去。悉达多不得不蜷缩在老人的屋檐下,开始度过走出宫殿后的第一个夜晚。
寒风夹着雨点不时地朝悉达多突袭而来,悉达多忽然想起他的妻子耶输陀罗以及他的爱子罗睺罗,他不知他们是怎样面对这个没有了他的夜晚,还有他的父亲,他不知道年迈的父亲净饭王是否能经受住儿子出走的打击。他摇了摇头,觉得这样的情绪很不对劲,既然为了真理大道走出了宫墙,既然他选择了出家修行的生活,就应该将所有的亲情抛弃在一旁。对于一个坚定的修道者来说,惟有抛却个人的亲情,才是获得解脱大道的基本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