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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残阳如血,营盘岭山崩地裂

剑彬


  □一声巨响,峭崖炸塌了
  □彭德怀突然来电:“不要光顾攻呀,注意敌人反扑!”
  □程悦长当机立断:“反冲击,坚决夺回阵地!”
  □攻克主阵地,但二营子和头营子仍在敌人手中
  复仇的炮火,猛烈地轰击着营盘岭。
  顷刻之间,营盘岭便陷入一片火光四溅的血火之中……
  多年之后,当笔者满怀崇敬之情,虔诚而有点儿胆怯地走进罗元发将军那简朴却整洁的公寓,并向这位当年的第6军军长说明来意时,虽近九十高龄,但依然精神矍铄的老人,略作寒暄,并以亲切的口吻消除笔者的拘谨之后,即以惊人的记忆,开始向笔者叙说当年激战营盘岭的往事——
  8月25日6时,那天是个晴天,我站在前线指挥所,举目四望,夜空里只有密密麻麻的星星闪烁,风很凉爽。奇怪的是,大战在即,皋兰山的上上下下,静得出奇,连稀稀拉拉的枪声也听不见了。奇怪,一想,经过连续的袭扰,他们(敌人)已经疲惫不堪,眼下可能正做梦呢。他们哪里能想到,在他们的营盘岭下面,正埋伏着我们的战士!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我的两眼紧盯着时针,很着急,心想,今天这表好像走得特别慢。6点30分,两颗红色信号弹突然间腾空而起,总攻开始了!我立即命令“开炮!”刹时间,整个营盘冷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一条条火舌,带着我们报仇的决心,“嗖嗖”地飞向敌人阵地。
  我们的炮群,从营盘岭、三营子东西南三面阵地上,向他们猛烈发射。数十门榴弹炮、山炮、野炮、战防炮和更多的迫击炮、六〇炮打得他们懵头转向,哈哈,懵头转向!一时间,敌人的阵地上黑烟滚滚,火光冲天。半点钟后,步兵们在炮火掩护下,发起猛烈冲锋,很快就将红旗插在他们第一道工事的前沿。这时,炮兵战士们在“仔细观察、精确瞄准、反复检查、准确发射,坚决消灭马匪”的口号鼓舞下,向着每一个阻碍步兵部队前进的敌人工事发炮。后来,敌人向我们反扑,那怎么行,我们的炮兵不答应。
  后来,被我们俘虏的一个副营长不得不承认:“你们的炮火一响,我们的部队就官不管兵,兵不顾官,钻进工事里不敢抬头,等到工事打平了,人也埋没啦。”
  老人越说越兴奋,越说越“年轻”。等到笔者脑子里差不多有个印象时,时间已过了90多分钟。这可大大超过了朋友给笔者规定的采访时间。我为打搅老人这么长时间而不安起来。
  当我起身向老人告别时,老人十分亲切地告诫笔者,“要多采访一些老同志,多看些老同志的回忆录,那样才好。”
  说到这里,老人像想起了什么,转身便在书架上抽出一本书,接过书一看,原来这是笔者早就听说过的老人新著的一本回忆录,本想开口讨要的,不想细心的老人却想到了。
  敌人正面工事被轰毁后,又想从侧翼迂回反扑。右边的敌人,刚从工事爬出来,就被我西面山上16师炮兵连打了回去。观测员从镜子里看见,第一次敌人反扑时,死七伤一;第二次反扑时,敌我相距四五十米,三炮一共打死18个敌人,打伤在工事里的更不计其数。战斗进行到最后一道工事时,敌人在三营子阵地后边村子里集中了约一个团的兵力,反扑三次,均被我炮火打垮了。在配合步兵进攻战斗中,真正做到了炮兵打得准,步兵冲得猛,步炮协同动作迅速,连在指挥部里的参谋干事们看到这种情形后,都情不自禁地拍手高呼:“打得好!打得好!”经过一阵猛烈的炮火轰击,敌人的炮兵变成了哑巴,敌阵地上血肉横飞,一片混乱。发起冲击时,50团如蛟龙出海,直扑下庄,迅速与坚守阵地的3营会合之后,立即向敌前沿阵地逼近。46团同时发起攻击,他们紧密协同,冲向敌阵。敌人急忙爬起来抵抗,我们的轻重机枪一齐向敌人猛烈开火,一场血战开始了。枪声、炮声同手榴弹、炸药包的爆炸声响成一片。子弹打光了用手榴弹,手榴弹打光了拚刺刀,刺刀折了赤手空拳和敌人肉搏,前仆后继,视死如归。有的连队只剩下十几个同志,几次命令后撤休息,但他们一直要求坚持战斗,战士们说不把红旗插上营盘岭决不下来。50团3营7连担任爆破峭壁任务,当偷袭爆破未成,只好强行爆破,奉令执行任务的两组爆破人员全部伤亡了。战斗英雄陈全魁同志,发了火,他挟着7个手榴弹冲上去和敌人对拚,前沿尚未炸开,敌人反扑过来了,他和战友们打垮了敌人的反扑,负了重伤,坚持不下火线。当部队冲锋到营盘岭主阵地时,由于峭壁又高又陡,土质坚硬,突破口未被炸开,敌人凭借钢筋水泥暗堡拚命抵抗,我军几次攻击都未成功。运动到前沿的四个连队一时上不去,下不来,暴露在敌人火力之下。我们十分着急。在电话中要17师50团团长刘光汉同志尽快组织爆破。打完电话,我正要动身到17师去察看情况,忽听得“轰”地一声巨响,我急忙走出指挥所举起望远镜一看,敌人正面第一道防线被炸开了一道斜坡,战士们正从这道缺口向山头冲去,一面红旗在头道崖坎上飘扬。红旗,胜利的象征;红旗,指示炮火延伸的标志,我即命令各师的炮兵猛烈向敌纵深轰击。
  是谁为部队开辟了前进的道路呢?程悦长同志在电话中激动地报告:“7连指导员曹德荣同志舍身炸峭壁,为解放兰州英勇牺牲了。”我放下电话直奔17师师指挥所。程师长说总攻时7连担任突击队任务,在发起冲击时,副连长刘拴牛匍匐跃进距敌40米的独房内窥察敌人阵地,见有三挺机枪居高临下封锁着峭壁前的开阔地。只有用火力压倒左前方的一挺机枪,才能使爆破手接近前沿,但炮弹打不上这峭壁的死角,只有用枪榴弹才能摧毁敌人工事。他指着敌人的枪眼对九班长周长发说:“打!瞄准枪眼。”当第一颗枪榴弹穿进敌枪眼时,敌人机枪哑了,与此同时,右侧的机枪眼亦被重机枪手朱鸿斌用火力封锁住了。这时候,战士何德有怀抱炸药包,冒着敌人的炮火,连跳带滚越过开阔地,接近敌人峭壁,放好炸药包,一拉线,糟糕,由于雷管受潮瞎了火。刘副连长又让战士张小山、谭克成进行连续爆破。这时,曹德荣同志带着一部分战士负责运送炸药,身上两处负伤,仍坚持战斗。当他看到连续三次上前爆破的同志都牺牲了,峭壁尚未炸开,进攻部队暴露在敌人火力之下,眼看就要遭到重大伤亡。在这紧急关头,曹德荣同志一下子抱起三个炸药包大喊一声:“跟我来!”首先冲了上去。两个战士应声而上,快接近目标时,敌人射来密集的子弹,一个战士牺牲了,曹德荣同志心中升起一团怒火,他一连扔出两颗手榴弹,趁着浓烟升起的一刹那间,抱起沉重的炸药包,强忍着浑身巨痛,左翻右滚终于和另一个战士靠近了峭崖。峭崖被削得如同墙壁,没有支架,无法发挥炸药的威力。曹德荣同志朝身后的战士交待了一声,便双手托起炸药包按在崖壁上,回头向那个战士喊道:“快撤!”那个战士有些犹豫,曹德荣同志大声喊道:“我命令你撤下去!”战士含着泪翻身滚下山坡。一声巨响,峭崖炸开了,又一位董存瑞式的英雄曹德荣为了人民的解放献出了自己的生命。
  战士们高呼着曹德荣的名字,冲入敌阵地,迅速占领了敌人第一道防线。残敌纷纷后退到第二道防线以内,组织反扑,妄图夺回失去的阵地。战士们心中燃烧着为曹德荣报仇的怒火,连续打退了敌人的五六次反扑,阵地前躺满了敌人的尸体。这时,17师51团也从西边攻上来,继曹德荣舍身炸峭壁之后,16师46团3营7、8连的爆破组由王喜贵等6人先后用60斤炸药,分为5次将第一道外壕炸开,突破了敌人前沿阵地。8连1排长王喜贵身负重伤,但当他看见友邻部队17师的红旗直往前挥,忘记了伤痛,带着突击组由17师右翼冲上高岗,在敌人的第一道防线坚持了四个钟头,阻击了敌人四次反扑,最后同兄弟部队一起直取营盘岭制高点的水泥碉堡。我们巩固了已夺取的阵地,经过短暂的准备,再一次迅猛地发起攻击之后,完全占领了敌人第二道防线。狡猾的敌人,趁我军立足未稳就猛扑过来,51团的阵地被敌占领,使50团受到威胁。程悦长师长当机立断,下令:“反冲击!坚决夺回阵地。”经过一场激烈争夺,终于把阵地夺回来了,但是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这时已是中午12点钟左右,4军已将沈家岭的狗娃山攻下来了。在右翼的65军,经过反复战斗,打垮了敌人十几次反扑,打得英勇顽强,正胜利地向前发展,解除了我们东西两面的威胁。下次战斗轮到夺取营盘岭制高点阵地上那个最坚固的集团工事,而在前两次进攻中部队伤亡较大,建制有些混乱,需要立即进行必要整顿。因此,我们决定进行一个小时的准备以后再攻击。为了减少伤亡,我们要求师、团两级严密地组织火力,搞好步炮协同;向敌人梅花形钢筋水泥工事进攻时,采用纵深梯次进攻的方法逐个占领,占领一个,巩固一个,稳步前进。
  下午1时,开始了夺取敌人最后一个顽固堡垒的战斗。在炮火掩护下,16师46团和17师51团从东西两面发起进攻,50团仍从正面攻击。49团也从纵深调上来,参加战斗,打得很英勇。14时,50团攻克了敌人两侧集团工事,46团3营也炸开了敌人最后一道峭壁。我命令后续部队立即投入战斗,总攻的时候到了,16时,我军万炮齐发,敌人阵地上硝烟滚滚,燃起一片火海,在嘹亮的冲锋号声中,我英雄部队像潮水般地涌向敌人阵地……不一会,三面红旗先后在敌阵上竖起来了!但刚刚竖起,旗杆就被打断,红旗落了下来,又竖起,又落下;再竖起,再落下……就这样,红旗反复起落七次,每一次起落,都有许多同志在流血牺牲。到了第八次,有十几面红旗同时在营盘岭敌主阵地上竖了起来。营盘岭终于全部被我占领。但是,敌人还不甘心失败,敌248师师长韩有禄亲自督战,组织了约一两个营的兵力,拿着大头刀,端着枪,从二营子方向反扑上来,而我军战士早在阵地上“迎候”着他们。轻重机枪一阵“点名”之后,50团的勇士们齐声高呼:“为曹指导员报仇,冲啊!”尤如猛虎扑羊,将敌人赶下二营子。我命令16师和17师先头攻击部队继续攻击,当晚,二营子和头营子均被我占领。
  敌人全线溃退,我军乘胜追击。16师主力沿着果菊山追击并以一部抢占了敌机场,17师沿着公路追击残敌直抵兰州城下。那位当了不到一个月“西北军政长官”的马步芳,眼看着就要做俘虏,只好乘坐飞机仓皇逃跑了。曾经不可一世的马家军树倒糊狲散,一部分向西固城溃退,企图北渡黄河夺路而逃。这时,我兄弟部队3军在城西七里河地区为了堵住敌人退路,立刻发起了猛烈攻击。他们首先攻占黄河大铁桥,猛追溃逃之敌,然后猛扑西关大街,向纵深发展。这时敌人蜂涌而来,人马车辆挤成一团,抢着过桥。我军兄弟部队以猛烈炮火向敌群射击,首先打中桥上一辆卡车,大火将铁桥封死,堵住了匪军退路。敌人无路可逃,乱作一团,淹死在黄河中的不计其数。
  以上文字摘自罗元发将军营盘岭攻坚战一段激烈场面的描述。
  通过这些生动的回忆文字,使我们今天对当时兰州城外发生的这场残酷而悲壮的生死搏斗有了更为真切的了解。
  就在罗元发将军指挥第6军向营盘岭发起冲锋之后,敌人并没有轻易地认输,仍然十分顽固,凭借坚固工事拼死顽抗,还不时地发起一次又一次的反扑。
  指战员们冒着敌人的炮火,英勇冲击,一步一步地向敌人的前沿阵地逼近。
  刘光汉和杨怀年的第50团担任正面主攻的任务。突击队第7连,像一把锋利的尖刀,直插敌人第一道防线。连长陈全奎,指导员曹德荣,带领全连指战员,一路上冲锋在前,连续组织爆破,摧毁敌人暗碉,炸开敌人堑壕,为大部队开辟通路。
  突击队又攻占了敌人一个暗堡,战士们从敌尸上和暗堡里寻找子弹和手榴弹,补充自己的弹药,准备再一次向敌人发起冲锋。
  陈全奎一边拣起敌人的手榴弹往腰带上挂,一边对曹德荣说:“指导员,咱一个连,眼下只剩下几十个人了。下一次冲锋,我在前头,你在后头,前后照应,掌握好突击队,尽量减少伤亡,节省火力,离山头还远着哩!”
  曹德荣把拣到的几十发驳壳枪子弹装进衣袋里,然后取下打空了的弹夹,一边压子弹,一边说:“连长,你肩头已经挂彩了,还是我在前,你在后吧!”
  陈全奎用手摸了一下负伤的肩头,说:“刚擦破了一点皮,没事儿。我战场经验比你多一点儿,你就别争了。”
  说罢,他把几十个战士重新编成了3个班9个战斗小组,接着就对战士们说:“弹药补足了,大家跟我上!以小组为战斗单位,拉开距离,注意隐蔽,交替吸引敌人火力,互相掩护前进!”
  突击队沿着陡峭的山坡,继续往上冲。
  敌人从正面和两翼的3个地堡里,同时猛烈地扫射着。密集的子弹飞啸着,声如阵阵风涛。
  战士们趴在山坡上,瞄准敌暗堡的火力孔狠狠射击一阵,将敌火力暂时压下去,立即跃身而起,猛冲十几米,在敌人火力恢复后,又趴下来寻找跃进的时机。
  终于,离敌人暗堡很近了,突击队又牺牲了10多名战士。山坡上,沿着突击队冲锋的路线,遍洒着战士们的鲜血。
  陈全奎趴在手榴弹炸出的一个土坑里,他把帽子在湿土中抹了一阵,挑在刀尖上,在空中晃了几下,只听得“哒哒哒”一阵枪响,帽子早被打飞了。他从弹坑里拣起糊满黄土的帽子,戴在头上,脸贴住泥土,慢慢抬起头,观察了一下,突然猫腰冲上去,很快接近敌暗堡,接连把两颗手榴弹从敌火力孔塞进去。
  轰隆!轰隆!两声炸响,敌暗堡炸掉了。突击队乘机一齐冲上来,用刺刀解决了暗堡内仍想顽抗的敌人,又攻占了敌人一个地堡。陈全奎和曹德荣发现,全连只剩下12个人了。
  这时,刘光汉团长打来电话,问:“你们还有多少人?”
  陈全奎回答道:“报告团长,还有12个!”
  刘光汉停了一下,说:“后续部队一时还上不去,我另派突击队,你们撤下来吧!”
  陈全奎一听,着急地喊道:“团长!我们牺牲了多少人才把阵地从敌人手里夺过来,我们不能撤!”
  刘光汉声音低沉地说:“可是,你们只有12个人,能坚持下来吗?”
  陈全奎对着话筒喊着:“团长,请放心,我们一定坚持到后续部队上来!”
  刚打完电话,敌人一个排就从侧翼猛扑过来了。马家军士兵在火力掩护下,一边挥着马刀嘶喊着往上冲,一边拼命地甩着手榴弹。霎时,子弹打起的泥尘,手榴弹爆炸的烟火,笼罩了阵地,一片烟火,不见天地。
  敌人冲得很近了。陈全奎对战士们喊着:“用手榴弹炸!”
  他喊着就投出了两颗手榴弹。紧接着,曹德荣和战士们把手榴弹两个捆在一起,接连不断地投出去。
  一颗颗手榴弹,将反扑的敌人炸得死伤大半,剩下的10多个敌人又逃回去了。
  打退敌人的反扑后,陈全奎腿部和腰部被弹片炸伤了多处。他被抬到救护所,刚取出弹片,就又回到阵地上来了。
  曹德荣带领10名战士,又打退了敌人两次反扑,身上6处负伤,鲜血流出来,染红了浑身上下的军衣,但他仍然不下火线,和战士们一起与反扑的敌人继续血战,直到后续部队增援上来。
  陈全奎和曹德荣带着幸存的几名战士,又随冲锋部队,踩踏着血浆与敌尸,再次冲杀上去。
  当部队冲到营盘岭主阵地前沿时,被一道又高又陡的峭壁挡住了。由于土质坚硬,几次爆破,均未炸开突破口。敌人钻在钢筋水泥暗堡里,拼命扫射,打得土崩石裂。冲锋部队接连发起几次攻击,伤亡很大。运动到前沿的4个连队,一时上不去,下不来,完全暴露在敌人的火力之下。
  罗元发军长站在军指挥所的山头上,从望远镜里看到这一情况,十分着急,连忙给刘汉光团长打来电话,命令道:“立即组织连续爆破,坚决冲上去,占领阵地!现在,我就到你们那里去。”
  就在这时,传来一声巨响,峭壁被炸开了!
  原来,第7连指导员曹德荣眼看3次冲上去爆破的同志都牺牲了,而峭壁还未炸开,进攻部队受到严重威胁时,他当机立断,拿起了3个炸药包,带领两个战士冲了上去。
  可是,峭壁像一堵高墙,没有支架,无法放炸药。情况万分危急!曹德荣不由分说,高高举起炸药包,紧紧按在峭壁上,对战士大喊一声:“快拉火!”
  战士不忍心下手,曹德荣怒吼着:
  “我命令你拉火!”
  战士含着泪水,拉响了导火索,翻身滚下山坡。
  一声震天巨响,峭壁被炸开了。
  战士们高呼着曹德荣的名字,很快攻占了敌人的第一道防线。
  敌人纷纷败退到第二道防线内,继续组织反扑,企图夺回失去的阵地。
  血战已经持续了5小时。
  在营盘岭的正面,第50团的指挥员,仍然和敌人在激烈地拼杀,反复争夺着每一寸阵地,一步一步地逼近敌人的第二道防线。
  程师长在指挥第50团继续向敌人纵深发展的同时,指挥第51团从营盘岭的西面,发起攻击。
  吴宗先和关盛志指挥第16师第46团,也在同一个时间里,从营盘岭的东面,向三营子敌阵地发起猛攻。
  部队在巩固了已经夺取的阵地之后,稍微准备了一下,立即从东、南、西三面同时向敌人发起冲锋,一举攻占了敌人第二道防线。
  狡猾凶残的敌人,趁第51团立足未稳之际,突然反扑过来,夺回已失的阵地。
  这样一来,第50团的侧翼,就受到了敌人的威胁。
  第51团尽快组织了反冲击,并牢牢地把阵地巩固了下来。
  太阳已经爬上了当空,正是中午12时左右。
  西面战场上,传来第4军已经攻占沈家岭主阵地的捷报,但是,激战仍在进行。
  东面战场上,第65军正在血战马架山,连续击退敌人十几次反扑,红旗一节一节地朝着顶峰移动着。
  沈家岭和马架山的守敌,都是过河的泥牛,自身难保,根本就不可能用火力援助营盘岭阵地上的敌人。
  营盘岭制高点敌人的主阵地,已经处于解放军三面攻击之中。敌人陷入一片混乱,无力组织较大规模的反扑,妄想依靠坚固工事顽抗到底。
  利用战斗间隙,第50团、第51团、第46团进行了短暂的整顿,恢复了被打乱的部队建制,重新配置了火力,做好了攻击营盘岭主阵地的准备。
  下午1时,攻击营盘岭敌人主阵地的冲峰,从三个方向同时发起。
  在强大炮火的掩护下,第16师第46团和第17师第51团,从东西两面发起进攻。第17师第50团,仍然从正面主攻。
  战斗在激烈地进行着。第17师第49团适时地从纵深调上来,投入战斗,加强正面的攻击。
  几乎在同时,第16师第48团也被调上来,直接投入攻坚战斗的行列。
  血战了1个多小时,第50团首先攻入了敌人的集群工事,与守敌展开了肉搏。
  不大一会儿,三面红旗先后在敌阵地上飘扬起来,胜利即在眼前。
  但是,刚刚插上敌人阵地的红旗,旗杆被敌人的机枪接连打断,红旗落在燃烧的阵地上。
  勇士们又奋不顾身冲上去,擎起地上的红旗,高高地插在敌人的工事上。
  就这样,红旗一面面地在阵地上飘扬着,营盘岭主阵地,终于被解放军全部占领了。
  但是,敌人并不甘心失败。敌248师师长韩有禄,拼凑了一个营的兵力,亲自督战,从二营子方向反扑上来。
  “天门开了……”
  “要升天了……”
  顽固的敌人,嗷嗷叫着冲到红旗映亮的阵地前沿。
  很快就巩固了阵地的指战员,早已做好了反击敌人的准备。他们把敌人放到离阵地很近的地方,突然轻重机枪一齐开火,手榴弹成群地在敌群中爆炸,敌人顿时倒下一大片,出现了混乱。
  接着,第50团的勇士们,一齐跃出堑壕,高声呼喊着冲入敌群,与敌人展开了肉搏战。
  犹如猛虎扑羊,勇士们从山头上冲杀下来,直杀得敌人死伤惨重,慌忙退下二营子,龟缩在工事里,已经无力反扑。
  但二营子和头营子,仍在敌人手中。
  战斗必将继续进行下去……
  原一野第6军第16师师长吴宗先、政委关盛志,两人联手撰写回忆录,回忆夺取营盘岭主阵地的战斗——
  夺取主峰后,整个营盘岭由我们师负责防守。军长罗元发命令我们做好进攻准备,继续拿下二营子。黄昏,我们把师指挥所搬到了山顶,山炮也搬上来了。我们对部队作了分工:有的骚扰敌人,有的整修工事,预防敌人反扑;有的排雷,扫清通往二营子的道路;主力部队利用夜暗的有利条件接近二营子。午夜,我们听到西北面打得很激烈,便打电话问军部,军部的同志告诉说,3军已封锁住黄河铁桥,提醒我们防止敌逃跑。我们立即命令部队加强侦察,严密注意敌人动向。
  26日一早,敌人全线崩溃。敌100师被我19兵团从东北面打下来,与二营子守敌一起,漫山遍野地向山下逃去。我们师兵分三路追击:48团沿兰州城东门直奔黄河边;46团从飞机场压向大、小雁滩;47团沿盘山公路奔黄河铁桥。在山顶上,我们架起了山炮,哪里有敌人就往哪里打,炮弹连续在飞机场、黄河边、大小雁滩土地上爆炸,敌人最集中的三个地方顿时乱了阵脚。
  从山上往下跑的敌人只顾自己逃命,谁也顾不上抵抗。战士们边追边打,越打越勇。47团、48团追击敌人首先进入兰州市。敌人有的钻到柴堆里,有的躲在床铺底下,有的藏在柜子里,都被战士们一一抓获。46团追到飞机场时,前面的战士离敌人只有几米远。1营3连机枪手、战斗英雄杨全党端着机枪不停地扫射,仇恨的子弹一个劲地往敌人身上钻,敌人一排一排地倒下。跑道上、草坪上尸体压着尸体,该团仅在机场上就歼敌几百人。
  黄河边上,敌人乱作一团。由于马继援长期在部队中进行反动宣传,士兵们害怕被我抓住杀头,纷纷抱着门板、木头,拉着马,跳进了黄河,企图游到对岸逃跑。我们来到黄河边时,只见敌人像鸭子一样浮在河面上。8月份,正是山洪暴发季节,黄河水深流急,有不少敌人被滔滔的河水卷走了。我们一边用机枪封锁北岸,一边组织俘虏喊话,瓦解敌军。这些解放战士都是在以往战役中被我俘虏的,过去,他们在马家当兵,受尽了非人的虐待。他们以亲身经历,控诉马步芳的罪行,宣传人民军队对待俘虏的宽大政策。谎言被揭穿了,士兵们纷纷游到大小雁滩向我投降。只有几个军官模样的人,仍然拉着马尾巴向对岸游去,还不时地向我开枪射击。机枪手杨全党急忙架起机枪,一个点射,结束了那个为首军官的生命,其他军官乖乖地当了俘虏。
  营盘岭攻坚战,第6军从拂晓发起总攻,一直激战到下午5时,全歼三营子主阵地守敌1725人,部队伤亡约1500余人,仅第17师就付出了伤亡1235人的巨大代价,其中担任主攻的第50团牺牲668人,突击队第7连几乎无人生还。
  攻占三营子主阵地后,指战员利用战斗间隙,掩埋烈士遗体。曹德荣烈士的遗体被战士们从黄土堆里寻找出来,他的手指上,缠满了手榴弹的拉火环和炸药包的拉火线……
  阵地上,到处堆满了尸体,鲜血染红了山头,血水与黄土混合在一起,满山遍坡都淤着一层尺把深的殷红的泥浆。残火燃烧着尸体,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硝烟味和焦臭味。一场残酷的战争,留下的是惨不忍睹的场景。
  如血的残阳,映照着红旗,映照着烈士的鲜血。皋兰山上,遍地是殷红的血浆,满目是燃烧的火苗,血与火交织在一起,愈显得残酷而悲壮。
  这种残酷也许我们今天已难以想象,但是,众多过来人,却同罗元发将军一样,对这种残酷有着更近距离、更深情感、更为真实的回忆——
  原一野第6军第17师师长程悦长:
  8月25日总攻开始时,在火力的掩护下,50团的同志们发起冲锋,直逼敌人前沿阵地。7连贴在山上的那个排,已炸开了第一道陡壁。敌人企图以强烈的火力封锁住突破口,而我们的炮,正好照着敌人的火力点在射击,碉堡塌了,机枪不响了。当攻击部队正要上去的时候,从交通沟里,敌人又反扑下来了。在这重要的时刻,7连指导员曹德荣带领爆破手猛冲上去,以手榴弹给敌人迎头痛击,打退了敌人的反扑。
  指挥所里,胜利消息频频传来。突然彭总来电话:“不要光顾攻呀,注意敌人反扑。”我回答说:“一切都准备好了,专等敌人的反扑。”彭总接连说了三个“好好好”。刚放下听筒,前沿就来电话说敌人分两路开始反扑了。我从指挥所前面的一段土墙上,用望远镜一看,只见敌人的指挥官舞着督战的马刀,在太阳光下直闪亮,像赶鸭子一样,一群一群往上赶。我们的部队一点也不慌乱,十三四岁的小宣传员,到处来回地跑。副师长一声令下,所有重火器一齐猛烈射击,敌阵地上,浓烟四起,尸体横飞,反扑彻底失败,我们的攻击部队在浓烟中前进。
  下午3时左右,战斗基本结束,营盘岭守敌全部被歼。太阳斜挂在西边天上,照见到处是敌人的人尸马骨,陡壁炸成了斜坡,真是汽车都开得上去。一面鲜艳的八一红旗插上了营盘岭。
  原一野第6军第17师第50团第2营第7连排长陈金奎:
  皋兰山顶上,马军构筑了坚固的土围墙,四周设置了炮楼和密布的射击点,号称“云中炮阵”、“山顶堡垒”,居高临下,控制着兰州市。马军疯狂叫嚣要我军尸体堆上皋兰山顶,妄图利用有利地形负隅顽抗,阻止解放兰州。25日总攻开始。上级决定要迅速拔掉这颗“钉子”,命令我连打突击,炸开土围墙,打开冲击缺口,为全歼守敌创造条件。我们排担任突击爆破任务。拂晓前,狂风大作,云滚地黑,指导员曹德荣带领我们全排同志,分成两个梯队,每人扛25公斤的炸药包,隐蔽地向山顶敌阵地接近。在火力掩护下,我带领第一梯队很快冲了上去,大家迅速找有利地形把炸药包摞在敌人土围墙脚下,第二梯队隐蔽在山腰间,等待爆破成功后,冲进缺口歼灭敌人。……我们全连同志,顿时杀声如雷,个个如猛虎冲入敌巢,打得敌人血肉横飞。垂死的马军拼命组织火力反扑,枪弹暴雨似的把冲击缺口打得土石横飞。但我军如洪卷沙,势不可挡。“得得哒哒”的冲锋号声响彻皋兰山麓,部署在四周的部队向山顶迅猛冲去。……这一仗,我们连为全歼守敌牺牲了100多个年轻的战士,为解放兰州作出了贡献。战斗结束后,上级为了表彰我们连,给我们连记了集体一等功,命名我们连为“皋兰山爆破英雄连”。

一野最后一战/剑彬编著.—北京:国防大学出版社,1997.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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