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的位置:首页 > 文献辑录 > 回忆录 > 弯弓贺兰-第一野战军解放西北纪实

[上一记录] [下一记录]

第六章 陇东追击战.26

章涌


  26.第19兵团一路穷追猛打,夺泾川、抢三关,重新翻过了六盘山。
  “青马”马鸿逵加速向兰州逃窜,“宁马”骑兵跑得更快。
  杨得志指挥19兵团穷打猛追,曾思玉率64军一马当先。
  64军191师政委陈宜贵骑在马上,望着这支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西进大军,心里不由泛起一阵阵激情:这支有着红军基础的老部队,在党的领导和教育下,经历了多少艰难和胜利呵!解放战争这几年,该师转战绥远地区,奔驰于北平到张家口一线,先后参加了平津、解放石家庄、太原等战役,几乎打遍了整个华北。今天,191师遵照毛主席《向全国进军的命令》,又要解放大西北啦!
  就在陈政委浮想联翩的时候,忽然,“陈政委”,一声招呼将他拉回到现实中来。只见副师长孙树锋从后面策马赶上,勒住马缰,气喘吁吁地说:“行军的速度还应该加快,咱们一起到前面看看!”陈宜贵同孙树锋是多年并肩战斗的战友,他知道孙副师长的虎将脾气,行军打仗总喜欢往前头跑。
  于是,陈政委拉起马缰绳,夹了一下马肚,两个人飞也似地朝前面奔去。
  沿途,到处可以看到熟悉的面孔。战士们在炎热的阳光下,迈开大步急速地行进。汗水渗透了他们的衣服和绑带,黝黑的脸膛在阳光下被晒得闪闪发亮。从一张张笑脸上,可以看出他们内心的喜悦。陈政委手下的战士就是这样,只愿当刀尖,不愿当刀背,只要听说前面有仗打,就是再苦再累也甘心情愿。
  现在,他们只有一个念头:追,追,快快地追!撵上马匪军,狠狠地揍他一顿!
  不一会儿,他们赶到担任师前卫的572团。团长张怀瑞向两位师首长报告说,先头部队除了发现马匪小股的骑兵和地方武装外,仍未发现敌人主力的踪迹。从各种情况判断,敌人主力还在继续向西北逃窜。
  “不管他,敌人逃到哪里,我们就追到哪里;前进一里,就是解放一里。”孙副师长笑了笑,接着说:“不过,不要光顾着追,当心疯狗回过头来咬你一口。”
  “对!”陈宜贵也点头表示赞同。191师自乾县发起追击以来,连克两座县城,但均未遇到敌主力的抵抗。现在,离泾川县城只有十几里路,仍未发现敌人固守的迹象。191师的首长知道,马匪主力还未遭我沉重打击,敌人是不会这样一直把解放军引到他的老窝,迟早要有一场硬仗要打。
  经过短暂的研究,陈、孙二人决定加快部队的行军速度,朝着马匪逃跑的方向继续猛追!
  泾川又是一座空城。
  敌人在匆忙破坏桥梁和公路以后,已经逃走。一群居民向解放军迎来,围住战士们,纷纷控诉马匪逃跑前烧杀掠夺的罪行。
  老百姓们哭诉道:马匪在城里抓了一些群众,说其中的几个河南人是共产党的探子,用马刀剁去手脚,扔到坑里活埋了,并恐吓老百姓说:“共产党来了以后,就用这种方法杀你们。”一个老太太哭着告诉我们:几个马匪兵不仅抢光了她家的粮食,还打伤了孩子他爹,抓走了儿子,轮奸了她的儿媳妇……
  对于西北马匪的残暴和反动性,陈宜贵政委是有切肤之痛的!
  1936年冬,西路军在河西走廊失利后,有不少红军战士被俘,身强力壮的被强迫服苦役,不从者用大刀砍死;还有一部分伤病体弱的红军战士,被马步芳匪徒一刀一个,不论死活全部活埋……作为西路军的幸存者,他永远也忘不了这笔血债!
  马匪军的暴行,点燃了指战员胸中的怒火,战士们挥舞着拳头高呼:“消灭马匪军!为乡亲们报仇!”
  怒火在燃烧,能量在聚集。
  在追击二马、向陇东进军的途中,第一野战军的统帅彭德怀也目睹了当地农民的极端贫困状况。
  这天,他的汽车在经过一个破旧的窑洞旁时,彭德怀下了车,走进窑洞里,他看到一家老小5口,包括一个十几岁的姑娘,都是赤身裸体,全家只有一条供出门穿的裤子。这种人家一旦有外人来,只好钻到破被里蜷缩一团。
  彭德怀对随行的人员说:我知道饿饭是什么味道,我从小就饿怕了。这一次,我看到了一种比我童年经历过的更为可怕的贫穷。青、宁二马的黑暗统治,给西北人民带来的是多么深重的灾难!
  为解救饱受痛苦煎熬、处于饥寒交迫之中的大西北各族同胞,彭德怀率领一野大军,加快了进军的步伐。
  这是第8天的连续追击!
  191师在解放泾川以后,马鸿逵的128军已退守三关口、瓦亭地区,妄图与兰州守敌遥相呼应,负隅顽抗。为消灭该敌,64军曾思玉军长命令191师离开西兰公路,取捷径直插重镇固原,迂回三关口、瓦亭侧后,协同沿西兰公路前进的我63军歼灭敌128军。
  黄土高原的山路崎岖起伏,一会儿跌落深谷,一会儿又爬上山腰。战士们全副武装,沿着山路顽强地前进着。经过七昼夜的急行军,已是人困马乏,战士们背的步枪、手榴弹、圆锹、干粮和背包,也变得越来越沉重了。
  然而,全师上下士气高昂,团结一致。573团团长杨守愚把马让给伤病员骑,他和警卫员背着伤病员的背包和枪,和战士们一起挥汗行军;571团战士魏凤泉患寒腿病,自己拐着腿,还帮别人扛一支枪,被大家称为“拐腿双枪将”。
  陈宜贵政委则和573团一起走。突然,他发现前面队列里有一个小战士,走路就像扭秧歌一样摇摇摆摆,陈政委叫警卫员把他唤来。
  “小鬼,是不是脚打泡了?”陈政委问。
  “不咋,再有几门‘炮’,咱也拖得动!”小战士带着山西口音,笑嘻嘻地回答。
  “嗬,你那是山炮,还是野炮?可以看看吗?”陈政委与他开玩笑。
  “看就看,”小战士就势路边一坐,脱下鞋把脚一伸,露出几个圆鼓溜溜的大白泡,调皮地说:“当榴弹炮总够资格了吧!”
  陈政委叫警卫员从马尾巴上揪下一根马尾,帮他把水泡一穿破,用纱布简单地裹了裹,然后让警卫员把马牵过来。小战士见此情景,急忙从地上站起来,一跛一拐地跑出几步,回过头来冲陈政委一笑:“首长,马留着您自己骑吧,咱保证掉不了队!”
  在部队行军最困难的时候,更需要从精神上加以鼓励。陈政委指示政治部把师宣传队的活动搞得有声有色,非常活跃。宣传队员们站在高高的山坡上,打着竹板,敲着小洋瓷碗,用干得嘶哑的嗓子,表演着临时自编的节目:
  开展互助不疲劳,
  争挑重担抢背包。
  你追我赶快步走,
  不怕干渴路途遥。
  叫声同志听仔细,
  立功计划要记牢。
  千里行军追马匪。
  争当英模立功劳。
  …………
  战士们高兴地向他们挥手、鼓掌,咧着干裂的嘴唇向他们报以微笑,忘记了疲劳和干渴,脚下的步子迈得更快了。
  当部队追至镇原县一带,前卫572团尖刀连,突然发现东北方不远处的公路上,有一队马匪骑兵在徘徊,战士们不等下命令就奋起直追。敌人见势不好,掉转马头,撒开四蹄就逃。战士们架起重机枪,朝敌人逃跑的方向狠狠地射击了一阵子。
  572团团长张怀瑞向陈政委和副师长孙树锋报告了敌情以后,两位师首长根据马匪的作战特点进行了认真地分析,认为:骑兵机动性强,进退迅速,这股骑兵很可能是马匪的警戒部队,敌人主力离191师不会太远了。于是,他们一面命令先头部队利用这股敌人逃跑的踪迹紧追不舍,一面命令各团做好战斗准备。
  部队开始跑步前进,队伍里除了一片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唰唰的脚步声,手榴弹、步枪、铁锹的碰击声外,没有别的声音。沿路上,可以拣到敌人丢落的帽子、鞋子和马刀等物,还发现两名被遗弃的敌人重伤兵,他们指着敌人逃跑的方向,用微弱的声音告诉战士们:前面仓皇逃窜的是马匪骑兵20团一部。
  191师在文家沟附近,终于追上了这帮匪徒。当时敌人正在休息,准备埋锅做饭,自以为他们的四条腿已把解放军远远地抛在后面,可以放心地喘口气了。
  哪知,191师先头部队突然出现在公路上,敌人被吓得魂飞胆丧,丢下枪支,没命地四散而逃。战马被枪声惊吓跑得满山都是,战士们围上去,一人牵一匹,高兴地说:“伙计,别替马匪卖命了,为咱解放军驮炮吧!”
  马匪的一个排长哭丧着脸说:“你们追得这样紧,吓得我们马不停蹄、人不下鞍地昼夜逃命,一天只敢停下来吃一顿饭,满以为可以逃脱,想不到还是被你们追上了。”
  这天,191师一口气就追了90里路。
  就这样,64军的部队在陇东追击战中,渐渐打出了威风。特别应该提到的是兵团的坦克、装甲车和大炮沿西兰公路两侧滚滚前进,使沿途百姓振奋,敌人害怕,一传十,十传百,都说华北部队的大炮特厉害,一打就是几十里。
  19兵团所向披靡,沿途敌人闻风丧胆,主力纷纷撤退,少数地方土顽不堪一击,不是被歼就是逃跑。
  陇东追击战,不仅要边走边打,消灭敌人,更要同恶劣的自然条件作斗争。特别是以前长期在华北平原作战的部队,遇到的困难就更多一些。眼下,担负19兵团前卫任务的65军从一出发就同恶劣的自然环境展开了艰苦的斗争。
  7月下旬的一个傍晚,雨停了没多长时间,明朗的天又发黑了。云层很低,低得简直要罩住西兰公路两边的山头树林。山鸡、山雀惊叫着,急促地飞进了自己的巢窝。65军从驻地出发,向灵台方向追击前进。
  崔木镇,是前进路上的一个宿营点。虽然65军首长也预料到天气将发生变化,但想起彭德怀“战役行动尽量提前,推迟则困难更多”的指示,当即决定:部队不休息,连夜急行军。
  山头阴云翻腾,天边惊雷滚滚。崎岖的道路上炮车隆隆,战歌嘹亮,干部战士情绪十分高昂。
  突然,头顶上耀眼的闪光,划破了黑沉沉的夜空,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雷声。霎时,狂风裹着暴雨像瀑布一样倾泻下来。战士们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一个个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茫茫的雨幕,遮住了人们的视线。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冲啊!向大雨拚啊!”。
  顿时,行军的步伐加快了,急行军简直成了百米赛跑……
  雷鸣夹着闪电,雨一会儿像瓢勺往外泼,一会儿又像筛子往下筛。山脚的黄土被雨水冲刷下来,大路上到处成了黄泥潭,战士们艰难地行进着。西北高原上特有的山风卷着暴雨呼啸着,凉气袭人,穿着单衣的战士们冻得嘴唇发紫,浑身打颤。
  不怕路途遥远,
  不怕雨水连天。
  追它个屁滚尿流,
  赶上它就用刺刀穿。
  嘹亮的歌声,驱散了战士的疲劳和寒冷。
  19兵团的模范指导员吕顺保,一出发就细心地照料着伤病员和体弱的同志,他的身上已经背了六七支步枪,又夺来了一个小战士的背包,并跑前跑后,不断地进行政治鼓励:“同志们,加油唱!加油唱!”
  前进!前进!
  我们是伟大的人民解放军,
  英勇追歼马匪军。
  光荣立功就在今天,
  就在今天!
  高昂的歌声,越来越雄壮。军政委王道邦、副军长肖应棠也和战士们一起唱起歌来。他们唱的声调十分高亮,借助闪电的光芒,战士们看到他俩的面色激动而深沉。
  65军前身是毛泽东在井冈山亲自缔造和指挥的红一方面军第1师,王、肖二位首长都是红1师的战斗骨干。在长征路上,该师强渡大渡河,智取铁索桥,曾使敌人闻风丧胆。此时,他俩早已下马步行,他们的战马上已挂满了体弱的战士的背包。
  “噗”的一声,后面的炮车陷进了黄泥潭,驮马忽哧忽哧地直喘气。牵马的战士呐喊着,使劲用枪托打马屁股。受惊的马挣扎着、嘶叫着,陷进泥潭的炮车仍纹丝不动。
  “推车”,王政委、肖副军长脱下衣裳,肩膀顶住了车轱辘。战士们忽地一下围住了炮车,牵马的牵马,推车的推车。箭杆似的雨点又迎面袭来,雨水拌和着汗水顺着脖子流进了脊梁。
  此情此景,分不清哪是首长、哪是战士,战争年代的官兵真是同甘共苦,风雨同舟!
  走着、走着,忽然传来了山洪的爆发声,部队的前面出现一条汹涌的河川,只见河水像脱缰的野马一样奔腾咆哮。
  此时战士的衣服早已湿透了,每个人身上新增加了好几斤重,经过长时间的风雨行军,已经十分疲劳。
  是停止行军,还是继续前进?彭德怀的指示又仿佛响彻在王政委的耳边:战役行动尽量提前,推迟则困难更多。
  尽量提前,尽量提前!时间就是胜利!
  “同志们,过河啊!”军、师首长们牵着马下水了,隆隆的炮车下水了,病号、体弱的同志手挽手下水了,一些身体壮的战士,索性脱光衣裳跳下水了……
  巨雷在低空的云层中回响,密雨急打着河面,一排排人手拉着手顶着激流,与山洪搏斗。
  65军在行进中,同西北壮美的山河一起,迎接着这场暴风雨的洗礼。
  此时,王宗槐率63军日行百里,在攻占白水镇后,一鼓作气占领了甘肃重镇平凉城。
  平凉解放后,宁马128军撤至三关口、瓦亭地区,企图凭借六盘山及三关口险要关隘,固守瓦亭,以阻挡解放大军的前进。
  六盘山属陇山山脉,南北走向,连绵起伏数百里。其主峰六盘山,是这一带的第一峻岭,地势险要,山峰陡峭,海拔2800米。尤其是山上的三关口是西去兰州、北至宁夏两条公路的咽喉要道,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古代传说杨六郎就曾把守在这里。关口两侧都是悬崖峭壁,中间只有一条狭道可通。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天然屏障。
  宁马骑兵扼守在三关口南山和北面太白山,居高临下,遥相呼应。他们首先把公路破坏,然后在关口设置鹿砦,挖好沟壑,构筑暗堡,遍地埋设装有航空炸弹的“王八雷”。敌人幻想凭借三关天险和坚固的防御工事将我军吃掉。
  马步芳向宁马指挥官马敦静致电:瓦亭为宁青联络之最后生命线,扼守瓦亭对内对外尚可转变局势,否则青宁从此破裂!
  敌128军军长卢忠良,也在给其部属一道命令中称:瓦亭为宁夏门户,奉副长官命令死守该地,一兵一卒亦战死到底,与阵地共存亡。
  显然,宁马在三关口如困在笼中的野兽,要做垂死的挣扎。
  但是,当年曾任红1军团红1师团长的杨得志,现在已是长缨在手,决心在14年前战斗过的地方,再打一个漂亮仗!
  杨得志下令65军:强攻三关口、太白山,坚决突破敌瓦亭防御,为后续大军扫清道路,而后向六盘山方向进攻。
  7月31日黄昏,微风轻拂,村落里炊烟袅袅。就在这宁静的气氛中,孕育着一场恶战。
  蒿店,六盘山脚下一个不起眼的村庄。
  65军193师正在这里秣马厉兵。夕阳下,各团、营指挥员齐聚师长郑三生周围,受领任务。郑三生师长临阵点将,将主攻任务交给579团。任务下达后,579团的指战员个个摩拳擦掌,决心打好这一仗,把红旗插上太白山。
  盛夏的空气,本来就有些沉闷,担任主攻任务的579团3营指挥所里,教导员阎福盛感到燥热难忍,不时用毛巾拭去脸上的汗水。敌情摸不清,地形又不熟悉,作为一个指挥员,心里更感到火烧火燎。
  “哈哈……发愁了?”随着一阵爽朗的笑声,团长周庆云快步走过来。在第一线指挥,是他的老习惯了。只见他的脸上现出严肃的神情,对阎福盛说:“毛主席朱总司令经常讲,人民这个条件,对于红军是个重要条件,战争伟力之最深厚的根源存在于民众之中。有难题就向群众请教嘛。”
  “对,我去走一趟!”阎福盛转过身喊了声:“八连赵捷庆跟我来!”
  8连4班长赵捷庆是个老机枪射手了,战斗经验很丰富,刚才还和战友们念叨这场战斗的事呢。听到教导员喊他,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便一个鱼打挺站起身,跟上教导员向村庄匆匆走去。
  二人转过一道山梁,顺着小路向前望去,只见从远处走来一位老汉,肩背粪筐,手拿粪叉,一边走一边四下里张望,好像在寻找着什么。看着他急匆匆的样子,真不像是在拾粪,而是在赶路。莫非是找我们送情报的?二人觉得有些蹊跷,就加快脚步,迎着那位老人走去。
  老人见两个陌生人迎面走来,便用疑惑的目光上下打量他们。阎福盛上前很和蔼地说:“老大爷,我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您有什么事,就大胆地跟我们讲吧!”
  老人一听是中国人民解放军,眼睛顿时一亮,随即又疑惑地摇摇头。阎福盛又说:“我们是来打马匪攻三关口的,对这一带地形不太熟悉,您能帮助我们想些办法吗?”
  老人这才开口讲起话来。他手指远处山上的太白庙,气愤地说:“马匪可把我们老百姓害苦了!听说你们来了,附近村里的人们都高兴极了,我就是来找你送情报的!”阎福盛拉住老人的手,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三人爬上一座山梁,顺着老人的手指望去,敌人的阵地工事尽收眼底。就连敌人暗堡的位置,哪个暗堡住有多少兵力,老人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赵捷庆把老人所述一一记录下来。
  末了,老人又提醒他们,要想进攻太白山必须拔掉的钉子是哪个,进攻时最好的队形是扇形横队,这样才会减少伤亡,等等。
  原来,老人曾是红军长征途中掉队的一名老兵!
  兵贵神速!579团团长周庆云一拍枪匣,立即决定,当晚夜袭太白山前哨凤凰咀,为总攻太白山创造条件。
  山中的夏夜,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也能听到。8连的指战员们轻装疾进,神不知鬼不觉地向凤凰咀摸去,一举歼灭了守敌,给攻击太白山打下了立足点。
  第二天,就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22周年纪念日。指战员们连夜修筑工事,擦拭枪支,补充弹药,决心开展一场杀敌立功竞赛,以拿下太白山的实际行动,来庆祝这个光荣的节日。
  一切都准备停当以后,大家平心静气,等待着那颗总攻击开始的信号。
  总攻开始了,枪炮声、手榴弹声和响亮的冲锋号声,组成一曲雄壮的战斗交响乐。
  579团的指战员,在翻腾的硝烟中,一个个跃出战壕,向太白山守敌发起猛烈的冲击。
  濒于灭亡的敌人,利用坚固的工事,做垂死挣扎。密密麻麻的工事组成了直射侧射倒射的交叉火力,战士们刚刚冲到山坡,飞蝗似的子弹从四面八方飞来,冲锋的战士又倒在血泊里。
  这时,战士们对刚从阎锡山那里缴获的“醋坛子”迫击炮使用得不熟练,炮火发挥威力不够。只见团长周庆云把袖子一挽,亲自操起一门炮,然后让炮手装弹,发发射向敌群。
  一发发复仇的炮弹飞向山头,敌人火力点一个个被摧毁了,鲜红的八一军旗飘扬在太白山山峰……
  我军攻占太白山,使敌三关口的扼守和纵深侧翼的安全受到了严重威胁。疯狂的敌人惊慌失措,集中了一个营的兵力,在炮火的掩护下拉成散兵线,向太白山阵地反扑过来,一眼望去,满山遍野,黑压压一片。
  解放军的机关枪怒吼了,像割麦子一样,敌人一片片倒了下去。
  但是,敌人在督战队的威逼下,又踩着前面的尸体上来了,有的爬上了我军的阵地,有的跳进战壕,挥舞着鬼头刀和战士们展开了肉搏,后面的敌人也乘机拥了上来……
  正在这危急的时刻,战士们有的端起了机枪横扫过去,有的把五六个手榴弹捆在一起,抛向敌群。敌人一面开枪还击,一面拼命地向我阵地爬来,战斗十分激烈。
  坚守阵地的英雄们,连续粉碎了敌人五次反扑,完成了坚守太白山最高峰的任务。
  与此同时,在周团长指挥下,579团主力迂回敌侧后直通三关口,向敌发起猛烈冲击。
  1营3连冒着密雨般的子弹,攻占了敌前沿阵地,并勇猛地向敌纵深猛插,直奔瓦亭以南主峰。
  这个主峰是三关口一个重要制高点,位于敌阵地纵深腹地,瓦亭守敌原来并未在这里布置兵力。随着太白山和三关口前沿阵地的失守,敌我双方若一方先占领主峰,居高临下,将对另一方带来很大的威胁。
  只见3连战士们精神抖擞,奋力向主峰攀登。陡峭的山壁上,长满了蝎子草,螫得胳膊上起了一串串水泡,尖利的岩石刺破了膝盖,洒下了斑斑血迹……
  爬到半山腰,忽然,从山背后也传来一阵阵吆喝声夹杂着枪托撞击声。原来,就在3连向主峰攀登时,敌人也派出两个连的兵力从主峰侧后使劲地往上爬。
  发现敌人也在往上爬,战士们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向峰顶。
  大家不顾乱石碰伤脚跟,不顾汗水湿透衣服,终于先敌五分钟时间抢占了瓦亭以南主峰。
  此刻,战士们往下一看,敌人一个个呼哧呼哧喘气,刺刀的寒光在半山腰乱晃,就立刻用手榴弹抛向攀登的敌人。敌人有的交枪投降,有的磕头告饶,不少尸体被战马拖着奔跑。
  经4个小时激战,193师完全控制了瓦亭附近的主要山峰。
  宁、青二马最后联络之生命线被打断了,绝望的敌人,狼狈溃逃。193师奋起直追,于8月2日追至华家岭。
  华家岭,是通向兰州的军事要地,长达270里,山上用水奇缺。过去到这里逃荒要饭,当地居民宁给一个馍吃,不给一碗水喝。
  为此,郑三生师长下令部队做了充分准备。战士们提前将水壶、茶缸等所有能溶水的东西灌满了水,解决了一时急需。
  但由于连续行军作战,有的部队断水断粮,战士们有的口渴得嘴唇裂开一道道血口,只好趴下来喝公路两侧地沟里漂着粪的积水,有的饿得捋路边的树叶吃。
  正在这断炊之际,一位包着羊肚头巾、操南方口音的妇女跑上了山,当她了解到部队缺吃少炊时,扭头跑下山去,先到自己家里拿出藏下来的一点炒面,让战士们充饥,然后给部队引路,打开了一个地主的粮仓、水窑供应了部队。
  原来这位妇女曾是一位红军女战士,在红四方面军西进时掉队,与部队失去了联系,在当地就定居下来。她当时只有14岁,但坚信红军早晚还会打回来的。红军当年路过华家岭,在一些房屋墙壁上写下了革命标语。在她的秘密组织下,老乡们用泥巴把这些标语糊住了。
  今天解放军打了回来,她和老乡们以胜利的喜悦心情,扒掉了覆盖着泥巴的“回汉民族亲如兄弟”、“天下穷人是一家”、“联合起来打土豪分田地”、“苏维埃万岁!”“红军万岁!”等标语。
  一条条耀眼夺目的标语,展现在解放军战士的眼前。
  红军留下来的革命火种,给了革命人民无限的精神力量,也鼓舞着解放大军排除艰难险阻,去消灭宁马匪军。
  至此,陇东追击战结束。第一野战军20多天的追击,跃进近千里,歼敌万余人,解放县城20余座,分割了青、宁二马,打开了进军兰州、宁夏的大门。

弯弓贺兰:第一野战军解放西北纪实/章涌编著.—北京:国防大学出版社,1999.9

您是第 位访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