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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殊死夺兰州.28

章涌


  28.第一野战军9个团初攻全线失利。
  兰州是解放大西北必取之战略要地。
  现在,第一野战军已兵临城下,从东、西、南三面包围了兰州,形成瓮中捉鳖之势。
  这时,当获悉马步芳决心“死守兰州”的计划后,一野司令部在副参谋长王政柱的召集下,认真分析研究当面的敌情。
  会议正开得热烈时,彭德怀推门而入。有人担心地问道:“兰州有黄河障碍,敌人如果真要死守,该怎么办?”有人建议,是不是掉回头去,先消灭胡宗南的残部。
  彭德怀胸有成竹地回答:“马步芳要死守兰州,这太好啦!我们不怕他守,而是怕他跑掉。如果他真的不跑,就到了我们把他消灭在兰州的时候了。至于胡宗南嘛,暂时还是把他放一放。因为胡宗南背靠四川,过早地把他压到四川,对二野入川不利。”
  彭德怀这一席话,说得人们口服心服,信心倍增。
  王政柱副参谋长接着向大家说:“彭总这一招是将计就计。”
  接着,彭德怀本着战略上藐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的思想,命令部队以三天时间,充分作好攻城准备,除调整部署外,最重要的是查明敌人守备兵力配备和防御措施,并再三提醒指挥员注意:马步芳还有一股“牛劲”,我们部队大部分还没有同他交过手,不是有个“困兽犹斗”的故事吗?对敌人不可疏忽大意。
  彭德怀亲自观察了兰州外围马家军阵地,苦苦思考着作战部暑。彭德怀深知:解放兰州将是解放大西北的最后一个重大战役,兰州战役的胜利,对彻底消灭西北国民党反动军队,肃清全国反动残余势力,对全部解放西北五省辽阔的祖国疆土,都具有非常重要的历史意义。如果我军能够集中力量歼灭青马,解放兰州,西北问题即可基本解决。
  决心既定,彭德怀拔出令箭:
  许光达第2兵团进攻营盘岭、沈家岭和七里河,然后向兰州城西关和南关发展进攻,并以一部夺取黄河铁轿,一部从七里河地区相机北渡黄河,歼灭北岸之敌;
  杨得志第19兵团沿西兰公路首先攻占路南之马架山、古城岭、豆家山和路北之十里山,然后向兰州东关发展进攻;
  王震第1兵团附62军为左路由甘谷经陇西、临洮、临夏,北渡黄河,直捣马步芳的老窝西宁,切断兰州守敌的退路。
  8月20日,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兰州东郊猪嘴岭,19兵团司令部。
  刚刚从山上察看地形回来的杨得志司令员,顾不得休息,立即召集各军主官和兵团机关有关人员开会,他要趁热打铁,认真研究对手的情况。
  兰州城北濒黄河,三面依山,地势果然十分险要。环抱城垣之皋兰山峰峦高耸,成为该城之天然屏障。山上有国民党军队在抗日战争时期修筑的永久性国防工事,解放战争中又不断加固。主要阵地筑有钢筋水泥碉堡群,通向城里的环山公路与各主要阵地相连接。对外有一至二道削壁,高约6米至10米。削壁后的山腰部设有暗藏的侧射机枪掩体,前面挖有几道外壕,宽深均为3米到5米,各壕间又有暗堡和野战工事,并有交通沟和暗道相通。阵地前还敷设铁丝网,并密布地雷群。
  敌人为此把兰州吹嘘为“攻不破的铁城”。敌人依托强固工事,既利于发扬火力,又便于组织反扑;而我军从下向上仰攻,不但沟壕难越,削壁难攀,且兵力不便运动和展开。北望黄河巨流,傍城依山滚滚东去,雨季水大流急,浊浪涛涛。敌人夹河而阵,我军很难渡河四面围攻敌人。
  在杨得志的主持下,19兵团的作战会议,开得认真、扎实……
  与此同时,兰州正南方向的邵家泉。
  第2兵团第6军军长罗元发率军部一行人刚刚住下,军作战科值班参谋便跑来报告:“彭总来了”。
  听到这个消息,军里几个领导异口同声地说:“彭老总来得好快呀!”罗元发连忙同张政委、饶正锡副政委、陈海涵参谋长迎到村口,却不见彭德怀的踪影,经打听才知道彭德怀没有到军部就登上对面的山头了。罗元发连忙告诉陈参谋长,要司令部通知前面的部队特别注意警戒,同时通知团以上主要领导,迅速赶上山来看地形。
  罗元发一行人上山后见到彭德怀,他高兴地同第6军的领导一一握手问好,简单地询问了部队情况以后,便站在一个高坎上,举起望远镜向皋兰山瞭望观察。这时,各师的同志也陆续来到,大家同彭德怀一起观察地形。
  巍峨的皋兰山,呈现在他们眼前。罗元发首先看到的是本军将要进攻的营盘岭,它位于皋兰山的中央,与敌人设在西边的沈家岭和东边的马架山阵地,互相衔接,互为依托,并以抗日战争时期修建的“国防工事”为骨干,构成对我军的整个防御体系。皋兰山以营盘岭为最高,能否拿下它,是第6军能否胜利完成这次战斗任务的关键。
  看到这里,彭德怀指着营盘岭下面一个名叫下庄的小村子对罗元发说:“根据这个地形和敌人设防的重点,你们要很好组织侦察弄清敌人火力,再好好研究一下,如何从正面突破。”
  在战术上,彭德怀历来要求他的部下尽量从敌人的侧翼实施迂回、分割和包围,可是这次为什么要第6军从正面突破呢?罗元发怀着矛盾的心情再把敌人的阵地仔细看了一遍,原来营盘岭顶上有一组用钢筋水泥筑成的环形集团工事,那是营盘岭的主阵地。以此为依托,敌人将山崖削成三道峭壁,每层约3丈高,设了三道防线,最下一层更高,约三四丈的样子,它的下面就是下庄。再看主阵地的东西两侧,都是悬崖绝壁,难以攀登,而且敌人可能料到我们善于使用迂回战术,加强了两边的火力配备。若是从侧翼主攻,必然上当,而从正面进攻是比较妥当的。
  因此,罗元发向彭德怀提出了他的想法:主攻部队在强大的炮火支援下从下庄正面攻击,以少数兵力从侧翼助功,吸引敌人火力,正面得手后再从两翼投入兵力。彭德怀点了点头说:“这样才好。”
  看了一阵地形,彭德怀和6军的指挥员们在山背后找了个地方坐下来。彭德怀摊开地图,一面看图,一面让大家各抒己见,谈谈打法。于是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毫无拘束地谈起来。大家的看法和彭德怀的想法基本一致,觉得从下庄强攻比较好,也有个别同志认为:当前形势是“秋风扫落叶”,马匪军未必死守兰州。
  彭德怀一听,严肃地批评说:“这是你的一厢情愿,马家父子才不那么想哩。”
  他看大家再不讲话,又语重心长地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马继援是6军的老对手,西府战役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一句话,拨动了在场人的心弦。
  回想起去年在陇东、西府与马匪军作战时,由于第6军轻敌,遭受了严重的损失,许多重伤员惨遭敌人杀害。所以,一提起马继援,6军指战员无不咬牙切齿。
  彭德怀又说:“马步芳、马继援父子都是反动透顶的家伙,他们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像个大赌棍一样,他们很善于搞‘孤注一掷’。直到今天,马步芳还自恃固若金汤的防线,凭险可守的地势,把最后一点赌注全压在兰州。以为我们是长途跋涉,后方运输线长,补给困难,而他们则是以逸待劳,妄图吸引我军主力于兰州城下,消耗我军有生力量,等待胡宗南反扑关中。然而,这个赌棍有他狂妄的一面,也有他虚弱的一面。他那点本钱毕竟是有限的,我们一定要他在这里输得精光。”
  彭德怀的这一席话,再次阐明了兰州战役的指导思想,对大家启发教育很大,罗元发感到特别振奋。这时,彭德怀又问道:“这次是哪个团主攻?”
  6师师长程悦长连忙回答:“50团。”
  彭德怀说:“走,到他们那里去看看。”
  到了50团看完阵地后,彭德怀直接来到连队,看了看战士们搭的草棚,用手摸摸铺草,问寒问暖,大家感到分外亲切。彭德怀来到该团7连,战士们都涌到彭德怀身边。彭德怀问大家:“对打下兰州你们有信心没有?”
  指导员曹德荣是一个面孔黧黑、长着络腮胡子的中年人,他高声坚决地说:“我们一定能够完成上级交给的战斗任务!”
  彭德怀又问:“为什么?”
  有的战士说:“有人民群众的支援!”有的说:“有毛主席军事思想的指导,有彭总的直接指挥,我们信心百倍!”还有的说:“有兄弟部队的密切配合。”
  彭德怀笑了笑说:“最重要的是人民的大力支援,其次是你们的英勇善战。”
  分别的时候,彭德怀紧握6军军长的手说:“罗元发,你们要注意不可轻敌急躁!还有两天时间,要抓紧准备。”
  抓紧准备。兰州城外,第一野战军全军上下不顾千里追击的疲惫,恨不得立即拿下兰州!
  拼死抵抗。兰州城内,马步芳也在调兵遣将,将其战斗力最强的两个主力军据守兰州。
  两军对垒,针锋相对。
  8月21日,彭德怀以第一野战军司令部名义发出进攻兰州的战术指示。
  面对强敌,彭德怀心细如发,战术指示,可谓细致。
  鉴于我军对兰州敌军只是三面包围,北面黄河铁桥仍在敌人控制之下,仍然不能排除敌人在我大军压力下突然逃跑的可能性。因此,彭德怀决定第2、19兵团以9个团的兵力,迅速对敌人阵地进行试攻,来一个饿虎扑食!
  命令传达到部队以后,全军上下情绪高昂,久已集聚在心头的对马匪军的深仇大恨,好像火山爆发一样,“彻底消灭马家军,为解放兰州人民,为解放大西北的关键一战而杀敌立功”的誓言,响彻云霄。
  随着一阵炮火过后,罗元发指挥17师50团直扑营盘岭脚下的下庄。只见3营一马当先,在团长刘光汉、副团长杨怀年的指挥下迅速占领了下庄。与此同时,担任夹攻任务的16师46团,也从范家营方向插了进去。
  但是,战斗进展过于轻松,并不意味着好的兆头。
  过了一阵儿,罗元发接到17师司令部报告说:“50团攻击受阻。”“怎么回事呢?”罗元发在电话上问程师长。
  “刚才发起攻击时,17师的炮火只摧毁了敌暴露在前沿的工事,未能彻底摧毁暗堡。当炮火转移时,躲在狗洞里的敌人钻了出来,拼命用火力拦阻,使担任爆破的分队难以接近崖壁,无法实施爆破。我们正在重新组织火力,准备再次突击。”程师长报告说。
  罗元发听罢,又赶快打电话问16师,吴宗先师长报告说:他们那里的情况也不好。46团的部队正面受到敌人阻击,地形不利,在运动中又受到三营子和马架山两面火力的射击,伤亡较大,该团一营副教导员李光华牺牲了。
  罗元发听到这个消息,内心感到很沉痛。李光华是一位优秀的政治干部,罗元发曾多次见过他。抗日战争时期,他曾在刘少奇同志身边当公务员。开“七大”时随少奇同志到了延安,以后把他送到抗大二分校学习,毕业后分到教导旅一团(即16师46团)工作。两年来,无论在工作上还是在战斗中,一贯表现很好。他身患胃病,但一直坚持行军作战。在即将取得全国胜利的前夕,他却在皋兰山下光荣地牺牲了。
  战斗继续进行,敌人在负隅顽抗。从西边沈家岭的狗娃山到东边的马架山,都打得异常激烈、艰苦。
  19兵团的63、65军也出师不利。
  63军政委王宗槐在兰州城东金家岸的指挥所里心急如焚!
  这天拂晓,该军187师首先对十里山发起攻击。战至第二天上午9时,560团才突破了敌第一线阵地。敌集中火力封锁突破口,并以一个营的兵力赤膊上阵,挥着战刀,连续疯狂反扑。我突入的分队终因兵力不足,第二梯队遭敌火力封锁支援受阻,被迫撤出阵地。
  几乎与此同时,19兵团65军政治委员王道邦也被眼前的战斗弄得心急火燎!从清晨战斗打响后,他的心就悬了起来。在刚才的电话里,193师郑三生师长向他汇报:该师首攻马架山战斗受挫!
  马架山地势突出险要,是兰州东南的天然屏障。当一野大军进军西北逼近兰州时,马步芳又精心地进行了加修,是兰州外围的坚固防御阵地之一。
  王道邦政委深知,郑三生指挥的193师是一支由红军时期发展起来的部队,历经多次战役战斗,素质较好。自挺进大西北以来,广大指战员情绪高涨,求战心切,都想为解放西北人民,为解放全中国,杀敌立功,贡献出自己的力量。但是由于进军一路顺利,所向披靡,部队中也滋长了一种麻痹轻敌情绪。就这样,苦战两日,第2、19兵团出动9个团的首次攻击均未奏效。
  面对这种情况,大家都很着急。究竟是打还是改变主攻方向?前线指挥员的心里一直在思谋着。如果再继续打下去,必然招致重大伤亡,而且难以得手;假若撤下来,势必影响全局。正在这个时候,野司下达命令:全线暂停攻击,以三天时间认真总结经验教训,以利再战。
  21日晚,彭德怀、张宗逊向中央军委报告说:“本日试攻兰州外围,19兵团5个团、2兵团约4个团,结果未攻下一个阵地,守敌尚顽强,工事很坚固。”
  显然,第一野战军攻取兰州遇到了麻烦。
  22日入夜以后,凉爽的秋风夹带着绵绵秋雨,一连下了两天两夜。
  这场秋雨,不仅使酷暑的天气有了几分凉意,也使各级指挥员的发热的头脑冷静了下来。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如果轻敌,则只能无功而返。
  中央军委根据彭德怀的报告来电指示:马步芳既决心守兰州,有利于我军歼灭该敌,为此,“必须集中三个兵团全力于攻兰战役”。攻击前似须有一星期或更多时间作充分战斗准备,“并须准备一次打不开而用二次、三次攻击去歼灭马敌和攻占兰州”。
  三军可夺帅,不可夺志。彭德怀抓住战斗间隙,深入部队调查研究,鼓舞士气。
  这一天,彭德怀来到第19兵团指挥所。杨得志和李志民、耿飚等人,因为前两天的仗没有打好,心情有些沉重,准备挨一顿批评,便主动检讨。
  杨得志说:“19兵团的历史上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军、师、团干部都很憋气,迫切要求继续打,非出这口气不可!”
  李志民说:“毛主席一再指示我们:千万不可轻视二马,否则必致吃亏。我们虽然经常给自己敲警钟,也一再教育部队,但这个问题没有真正解决,果然吃了轻敌的亏。仗没有打好,责任主要在我们兵团领导。”
  彭德怀一向是严肃的,但又是亲切的,他说:“这次试攻是我决定的。时间仓促,准备不够。不过,受阻的主要原因我看是轻敌,次要原因是敌人顽强,工事坚固。青马匪军是当今敌军中最有战斗力的部队,在全国也是有数的顽敌之一。我们通过这次试攻了解了敌人,这是最大的收获。告诉部队要沉住气,好好地总结经验教训,仔细地研究敌人的防御特点,扎扎实实地做好准备工作,待命发起总攻。”
  接着,彭德怀和杨得志司令员等人,来到63军前沿阵地视察,并就地召开了师以上的干部会议,总结了初战受挫的教训。
  彭德怀说:兰州决战事关西北解放的全局,一定要不惜代价拿下来。你们这里不是有个红3团吗,在哪里?
  军政委王宗槐答道:是189师的566团,这个团能打山地战。
  彭德怀说:好嘛,就叫他们上!

弯弓贺兰:第一野战军解放西北纪实/章涌编著.—北京:国防大学出版社,19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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