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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粉碎围剿

白黎

61 声东击西 　　1934年3月，正当蒋介石调集几十万国民党军，在南方对中央革命根据地发动第五次“围剿”的时候，西北的国民党军队，也发动了对陕甘边革命根据地的第一次大规模的“围剿”。 　　三月的南梁山区，春日融融，和风习习，土地在解冻，冰河在消溶，万物开始复苏，陕甘高原上的春天来临了。就在这时，传来了敌人要对陕甘边革命根据地发动第一次大规模“围剿”的消息。根据地军民同仇敌忾，义愤填膺，几千名赤卫军磨刀擦枪，站岗放哨，盘查坏人，给红军传送消息；革命委员会领导根据地人民坚壁清野；红军加紧政治教育和军事训练，准备打击进犯的敌人。 　　敌人共调集了8个团1万余人的兵力，分8路向陕甘边革命根据地发动了第一次大规模的反革命“围剿”。敌人的布置是：第一路是耀县的干部团；第二路是小桥的特务团；第三路是山水的何高候团；第四路是山河的晁广顺团；第五路是庆阳的赵文治团；第六路是合水王子义团；第七路是洛川冯钦哉的一个团；第八路是井岳秀派驻保安的张子银团和高玉亭营。 　　刘志丹根据敌人的兵力部署，在荔园堡召开了军事会议，经过大家对敌情的分析，刘志丹作出反“围剿”的战斗部署：第三路游击队，坚持关中地区的游击战争，牵制、骚扰、袭击南线进犯之敌，拖住敌人的后腿，使之不能向南梁地区进犯；庆阳游击队、合水游击队牵制住赵文治、王子义两个团，使其难以脱身；保安游击队、安塞游击队牵制住张子银团和高玉亭营，使之不能西进；红军主力抓住战机。一口一口吃掉敌人，粉碎“围剿”。 　　刘志丹说：“敌人的这次‘围剿’，规模大，兵力多，都是空前的。敌人对我们采取了8路合围进攻的战术，我们先让游击队分头拦击，把敌人的双腿拴住，让其扑腾慢一点。我们先利用各路敌人还未出动的时间，钻个空子，打张廷芝和谭世麟，除掉陕甘边内部的这两个祸害，打掉敌人“围剿”我们的瓜牙，先把内部打扫干净。” 　　军事会议后，刘志丹带领红军从荔园堡川出发，几里长的行军队行，浩浩荡荡，跨过高山，穿过深沟，出了吴堡川，渡过正在解冻的洛河，直向东进。一路上只见到处贴有：“打进保安城，活捉张子银!打开保安城，消灭高玉亭”的标语和传单。沿途群众纷纷说：“刘志丹带领红军要打保安城，为民除害。”消息传到保安城，将前来帮助高玉亭营准备到南梁“围剿”红军的张子银吓得着了慌，赶忙和高玉亭商量了一番，抓丁派夫，日夜加固城墙，抢修工事，加岗加哨，惶惶不可终日，哪还敢去南梁“围剿”红军呢? 　　刘志丹带领红军渡过洛河进入小蒜川，又向东走了几十里，突然停止前进，命令部队宿营。红军吃过饭，睡到半夜，悄悄地起了床，踏着月色，抄小路，又掉头向西进。经过急行军，翻过几座山，走了50多里，到了罗平川。这里离楼子沟很近，刘志丹在永宁山和榆林中学上学时，经常路过罗平川，所以，对这一带非常熟悉，群众都认识他。红军到达罗平川，家家户户争着将红军往自己家里请，刘志丹向群众亲切地说：“乡亲们，红军要去打敌人，不能跟大家吃饭了，等红军消灭了敌人回来，再到你们家里吃胜利饭。” 　　红军继续向西前进，夜里到了金汤镇，封锁了消息，睡到拂晓，兵分两路：刘志丹带领骑兵，直奔三道川的蔺家砭；王世泰带领红三团，直奔崖窑沟。 　　刘志丹很熟悉三道川的蔺家砭，1930年夏天，张廷芝采取了美人计叫收买周维奇，将刘志丹和谢子长刚刚组织起来的队伍打垮以后，三道川一带就变成了张廷芝的地盘。如今张廷芝投靠了井岳秀，当了团长。他的看家狗蔺士殿带着两个连，就驻在蔺家砭。由于红军采取了虚张声势，声东击西的战术，蔺士殿做梦也没有想到东去攻打保安城的红军，会突然到蔺家砭来，所以毫无戒备，士兵仍吃喝嫖赌了大半夜，正进入睡梦之中，红军的骑兵已经冲进营房，没有经过什么战斗，就将张廷芝的两个连消灭了，只有在村里破鞋家里过夜的张廷芝和蔺士殿，听见枪声知道情况不妙，便落荒而逃。当他俩逃到崖窑沟，守卫兵工厂的一个连，已被王世泰带领的红三团消灭了，造出的枪枝弹药全被红军缴获。张廷芝一看兵工厂被砸，一个营全部被歼，顿时抱头痛哭。他哭了一阵，对天长叹一声：“三道川事件的仇被刘志丹报了!”接着他又大骂驻扎在安边的两个营不按时前来三道川会合。可是，他哪里知道，他的那两营，被刘景范带领的保安游击队拖住了后腿，怎能按时到三道川会合呢? 　　刘志丹带领骑兵在蔺家砭消灭了张廷芝的两个连之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消灭了蔺士耀民团，缴枪50余支。 　　两路红军会合，在三道川休息了一天。全体指战员都欢欣鼓舞，高兴地说：“老刘带领我们刚下南梁就打断了张廷芝的一条腿，缴了这么多的武器，敌人的围剿一定能粉碎。”全体指战员会了胜利餐，睡了一夜好觉。早晨，整个三道川沐浴在朝晖中。山山披红，水水着彩。村子里，金鸡欢唱，炊烟袅袅。由于去打张廷芝的蔺家砭兵工厂，战士们战斗、奔波了将近整整一夜，这会儿，一休息下来，都“呼呼”的酣睡了。 　　“老刘，这下把大事误下了，炊事员刚起来，还没做饭呢!”王连长焦急的走来报告。 　　刘志丹看着焦急的王连长说：“饭已做好了，叫同志们起来吧!” 　　起床的哨子“嘟——嘟——”吹响了。炊事员老王又惊又喜地跑来说，他刚要生火做饭，不知谁已经把饭做好了?” 　　通信员小蛋子说：“谁?还能有谁?是老刘替你做的!” 　　老王一边看着刘志丹，一边不好意思地搔着头皮，抱怨地说：“唉!我太糟糕啦!又打搅得老刘没睡觉。” 　　刘志丹说：“大家都起床了，快开饭吧!” 　　原来，昨天晚上刘志丹送走了和他拉话的几个老乡后，刚睡了一会，公鸡就“喔喔喔”地叫了，他起来一看，大家都“呼噜呼噜”的睡得正香。一看做饭的时间到了，就没有叫炊事员，自己把饭做好了。 　　战士们吃着香喷喷的小米饭，都高兴地说：“咱们老刘真是做饭的把式，做的小米饭又软又粘，吃起来真香!” 　　这时，早已等待在院子外边的乡亲们，见红军已经起床开饭了，就一哄儿拥进了院子，有的提着煮鸡蛋，有的提着大黄梨，有的拿着红枣馍馍，争先恐后的给战士们往衣兜里装。一个小女孩儿也拿着两个红枣馍馍和几个煮鸡蛋，塞进刘志丹的挂包里，说：“这是过年敬神的红枣馍馍，是奶奶专门给你留下的!”还没等刘志丹答应，小女孩儿一转身就跑进人群里去了。 　　乡亲们见红军战士大部分已吃过了饭，就围过来，看新缴来的枪支弹药，并要求战士们讲一讲昨晚打张廷芝兵工厂的战斗经过。 　　王连长说：“小王，你给乡亲们讲讲吧!” 　　胖墩墩的小王应了声“是!”，几下把碗里剩下的饭扒完了，放下碗，就讲开了：“前晚人睡定的时候，咱们的王团长带领我们乘夜色，抄小路，神不知鬼不觉地摸进了张廷芝的兵工厂。守卫兵工厂的一排人，睡得如同一滩烂泥。我们拔掉哨兵后，就一下子把枪给提过来了。突然，一个出去大便的敌班长，在外面发现动静，便放开嗓子像鬼嚎似的直叫唤：“红军进庄啦!红军进庄啦!”守卫在东西山头上的敌人，听见村里有人喊：“红军进庄啦!”就同时向庄里冲了下来。他们冲到村头，互相以为是红军冲杀过来了，在黑暗中就开枪对打起来。被我们锁在房子里的那排人，从睡梦中惊醒，慌忙爬起来，你穿他的裤子，他穿你的鞋，一个个空着手从窗子里爬出来，夹在中间，左右挨打，东倒下一片，西歪下一堆，哭娘叫老子的，真比炸了锅还热闹哩!王团长一看敌人互相打起来了，就领我们到房里把刚造出来的枪支弹药都拿了。敌人互相对打了一阵，死伤大半，接着被我们全部消灭。” 　　乡亲们听得直是笑；都高兴地说：“红军为民除了大害!” 　　62 红军有“大炮”了 　　刘志丹指挥红军采取声东击西的战术，消灭了张廷芝的一个整营，首战获胜以后，在三道川休整了一天，继续向西挺进，决定长途奔袭元城子高桥寨子。 　　元城子是谭世麟的老窝，自从刘志丹带领红军占据了南梁，就像在谭世麟的心窝里扎了一把刀子，又疼又恨又害怕，一直躲在庆阳城里，很少回他的老巢元城子。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如今还是“陇东民团军”的司令。他自己虽然躲在庆阳不敢回老窝，但留儿子守着老巢。他那儿子也是从小培养起来的一个帮手，和张廷芝的资历差不多，群众都叫他“谭大少”。这谭大少也是个诡计多端的家伙，他害怕红军来攻打寨子，自己守不住，便拉来了一个替死鬼——元城子大豪绅、国民党庆阳县第四自治区区长高明山替他守老窝。这高明山像棵冬天的葱，皮干叶烂心不死，他为了向谭家父子尽忠效力，网罗了一批地痞流氓、土匪恶棍，结成反动的地主民团，钻进元城子附近的高桥寨子，修筑工事，加固寨墙，屯集粮草，储存弹药，深挖水井，凭着300多名团匪和险要的寨子，扬言说红军就是有千人万马也攻不上来。 　　这元城子在庆阳西北，距离庆阳100多里，离三道川有200多里。刘志丹率领红军经过一天一夜的行军，就到了元城子附近。然后又兵分两路，骑兵直奔李家梁，消灭谭世麟的骑兵，步兵由刘志丹亲自指挥，包围了高桥寨子。庆阳游击队得知红军来攻打高桥寨子，也赶来助战，并动员了许多群众来帮助打寨子。但是，围攻了一天一夜，还攻不下来。一开始，团匪们很害怕，他们探出头一望，寨子四周的山头上都插着红旗，到处都是围寨子的红军和支持打寨子的群众，吓得赶忙缩回了头，浑身直打颤。可是过了两天，还不见红军打上寨子来。反动的家伙们胆子渐渐大起来了，高明山爬在寨墙上，向围寨子的红军叫喊道：“你们快退了吧，你们没有大炮，没有机关枪的掩护，休想打上寨子来!”后来，团匪们竟然把寨门打开，用机枪掩护着下到寨子跟前的一些群众家里抢东西了。红军战士们看见团匪们这样欺辱红军，都气得直咬牙，骂道：“狗日的别猖狂，等老子攻上寨子再剥你们的皮!” 　　刘志丹和红军的干部及游击队的领导，在一座山峁峁背后的一棵榆树下开会，研究如何攻寨子。一个红军干部气愤地说：“我们要是有几十挺机枪的掩护，我保证带领战士们冲上寨子，活捉高明山。” 　　游击队的领导人说：“我们要是有两门大炮的话，几炮就把寨子给轰垮了。” 　　红军当时机枪很少。更没有大炮。但是，寨子是一定要打下来的。于是，大家就动脑筋，想办法。俗话说“办法是想出来的，路是走出来的。”刘志丹看着大家，说：“没有大炮，我们就想办法造大炮!” 　　大家问：“如何造呢?” 　　刘志丹说：“毛委员和朱军长在井冈山反‘围剿’中，造了一种松木炮，威力可大啦!我们在照金也造过松木炮!” 　　有人说：“我们这里没有松木呀?” 　　刘志丹站起来走到榆树跟前，用手拍着榆树的杆子说：“我们就用榆木来造‘榆木炮’!” 　　大家奇怪地说：“用榆木怎能造大炮呢?” 　　刘志丹说：“能!榆木这种木头坚韧结实，经久耐用，是我们陕甘高原上的一宝。我们用七八尺长的一段榆木，把心挖空，用铁条箍上几道铁箍，在后面钻上一个炮眼，用的时候把火药、铁砂装进去，在炮眼上插上一根火药引子，用火一点，就能把铁砂打出去。” 　　“哎呀，这倒是个好办法!咱们马上就造吧!”大家异口同声地称赞道。 　　红军游击队和赤卫军里边有的是铁匠、木匠，在刘志丹的指挥下，大家马上就干起来了。锯木头的，打铁条的，造火药的，收破锅烂犁的……只两天工夫，三门崭新的“榆木炮”就造出来了。大家用锅底下的黑烟墨，把炮筒刷成黑的，又用油一抹，看起来黑亮黑亮的，像铁的一样。红军游击队的战士们，把一盆盆火药，一碗碗铁砂、铁渣、铁蛋往炮筒里装。大家高兴地说：“把榆木炮喂得饱饱的，结结实实地给龟孙子们送个礼!” 　　刘志丹指挥着红军游击队战士和赤卫军队员们，把装好的榆木炮，偷偷地抬到寨子跟前的树林里，把炮口对准了寨子上的大门和炮楼。与此同时，刘志丹又派人买来了四五个洋铁桶和许多鞭炮，部署在寨子的周围。 　　就在刘志丹领导大家加紧准备的时候，寨子上的团匪们又猖狂起来了，他们以为红军没有办法了。就把寨门打开，三三两两，大摇大摆地下到寨子底下，到群众家里抓鸡吃。 　　就在这一天，攻寨子的一切准备工作都做妥了。天黑以后，刘志丹指挥着红军游击队和赤卫军，向寨子上发起了进攻。顿时，激烈的枪声，手榴弹的爆炸声，伴随着吓破胆的喊杀声，震耳欲聋。一开始，团匪们还不在乎，都爬在寨墙上看动静。突然，四下里响起了“哒哒哒”的机枪声，团匪们忙把头缩回去，上牙打着下牙说：“我的妈呀!红军不知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的机枪，这下寨子怕保不住了!”团匪们怕的抖成一疙瘩。 　　高明山慌忙从窑里跑出来，给团匪们仗着胆子，说：“不要怕，不要怕。红军有了机枪，没有大炮，照样打不开寨子!”他的话音刚落，猛然间“轰”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震得山崖上的黄土沙直掉，寨子上的炮楼也被轰垮了一个角子，几个团匪和一挺机枪一块滚下来，一个个成了麻子脸，翻着白眼断了气。 　　团匪们一看，吓得脸色煞白，都说：“炮……炮……红军有大炮了!” 　　高明山心慌意乱，手抖脚软，连声说：“真奇怪!红军的大炮是哪里来的?红军的大炮是哪里来的?” 　　紧接着，又是“轰轰”两声天崩地裂的巨响，把寨门给轰掉了，把寨墙给轰垮了。红军游击队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土枪的“咚咚”声，机枪的“哒哒”声交织在一起，榆木炮喷出来的满天铁砂、铁钉，织成一片火网，直打得硝烟弥漫，黄土滚滚。高明山抱着头，连声说：“这不是炮，这是新式武器!这是新式武器!” 　　团匪们被榆木炮打的叫爹喊妈，四处逃窜。没有挨揍的，都吓得趴在地上，双手抱头，恨不得变成老鼠钻进地洞里去。 　　火光和红旗照红了夜空，团匪们不知红军用的是什么新式武器，都爬在地上一个轻的瑟瑟发抖，不住的喊叫着：“红军爷爷，不要用你们的新式武器了，我们投降!” 　　红军战士和游击队队员们，在刘志丹的指挥下，挥舞着大刀，争先恐后地冲上了寨子。团匪们死的死，伤的伤，剩下的一个个都乖乖地投降了。高明山吓得半死不活，从床底下像一堆烂泥似的被赤卫军队员们拉了出来，跪在地上直叫饶命。 　　战斗结束，已是曙光初露。绯红的朝霞映着满山遍野的红旗。啊，红旗，将这胜利的气氛装点得更加辉煌动人。 　　63 西华池大捷 　　高桥寨子刚打开，骑兵团从李家梁胜利归来。骑兵在李家梁消灭了谭世麟的一个骑兵连，缴获了100多枪支，90多匹战马。两下里加起来，又消灭了敌人三四百。刘志丹决定将缴获的枪支全部补充给庆阳游击队，使庆阳游击队更加强大了。 　　两路红军获胜会合后，欢庆下了南梁后四战四捷的胜利，指战员们更加欢欣鼓舞，斗志更加高涨，就在大家欢庆胜利时，刘志丹审时度势召开了军事会议，分析形势，讨论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刘志丹说：“我们四战四捷的胜利，算是这次反‘围剿’的序幕，正戏还没有开场。根据目前各路敌人的行动分析，敌人也鬼得很，都怕被红军吃掉，不敢打头阵。他们为了保存各自的势力，都按兵不动。从目前各路敌人的行动情况来看，敌人是等我们回到南梁后，来个四面围攻。咱们呢?不打算回南梁去，就在庆阳、合水之间，狠狠地搞他一家伙。”他吸了两口烟继续说，“我们再来个声东击西——佯攻合水城，歼灭增援之敌。” 　　军事会议后，刘志丹率领红军从李家梁出发，浩浩荡荡，插过悦乐镇，直逼合水城。红军进至合水城附近的赵家塬，摆出了攻打合水城的架势。城里的守敌哪里能知道红军的意图，只见红军的大队人马兵临城下，一时恐慌万状，立即向庆阳敌人告急求援。庆阳驻军是杨子恒的另一个主力——王子义团。王子义这家伙真有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接到合水的告急报告后，立即派了两个营和一个机炮连及团直属部队，连夜出动，杀气腾腾地向合水增援。王子义团是去年秋天红军在毛家沟门打垮赵文治团之后，来换防的另一个正规步兵团。他们没有同红军打过交道，不知道红军的厉害，凭着他们人多武器好，又是正规军，因而十分骄横。敌人的30多个骑兵，马鞍子后边都拴着一束绳子，说是准备捆绑红军用的。由此可见敌人是多么骄傲自大啊! 　　就在敌军杀气腾腾直扑红军时，刘志丹率领红军却在第二天一大早离开赵家塬，并于当天中午到达了西华池。这里是高地平原，东西两边都是深沟。西华池是个古老的城镇，住着二三百户人家。城墙前边是外壕，外壕前边是开阔地，地形对红军展开火力十分有利，刘志丹决定在西华池给敌人以迎头痛击。部队宿营后，忙着做饭、饮马。城里吃水困难，骑兵得把马牵到三四里外的沟里去饮水。刘志丹和王世泰、杨森等研究了一下，认为王子义团经过长途跋涉90多里，赶到合水城时，会精疲力尽的，当天不可能再追赶红军。但到下午3时许，第二路游击队指挥部来人报告说：“远处发现了敌人，还没有搞清是地方武装还是正规军。” 　　刘志丹随即命令继续侦察。过了不大一会，侦察人员来报告说：“是敌人的正规部队，大约有1000多人。目标是直奔主力红军而来，现在距西华池有十几里路了。” 　　紧接着，侦察员又来报告：“敌人非常骄傲，排成四路纵队，向西华池直扑而来。” 　　“王子义团求战心切，急于前来送死。”刘志丹命令道，“赶快集合队伍，准备战斗。”说着就带领王世泰、杨森等上了城墙，拿望远镜观察，只见敌人密密层层越来越近，只有二三里路了。 　　刘志丹放下望远镜，双眉一皱，不禁笑道：“王子义这家伙真是猖狂至极，目空一切。”他当即布置道：世泰带领红三团依靠城墙，顶住正面敌人，利用城墙外边的开阔地大量杀伤敌人；杨森带领骑兵团迂回到敌人的背后，切断敌人的退路，接着从敌人的背后冲杀上去，把敌人的阵营打乱。 　　这时，骑兵下沟饮马还未回来，刘志丹布置好战斗后，就和杨森一块集合骑兵团去了。 　　王世泰马上就部署好了兵力：两个连隐蔽在北门外一条横沟渠塄坎下面待命，并规定敌人不到50米处不准开枪；先锋连布置在北城墙上，掩护主力部队冲锋。 　　敌人越来越近了，仍然排着四路纵队，向红军的阵地直冲过来。骄傲而又愚蠢的敌人，当前头部队距离红军的枪口200米的时候，团指挥机关才停止前进，部署了迫击炮、重机枪阵地。目空一切的敌人，直走到离红军的枪口100米时，才散开向红军进攻。 　　敌人越来越近了，他们凶狠的嘴脸已经越来越看得清楚了。这时，骑兵团已经全部从沟里上来了，看见敌人就在眼前，心急如火，只等一声令下，就要冲进敌群砍杀。刘志丹看见骑兵冲杀的时机到了，就下了开火的命令。骑兵团像一支离弦的利箭，迂回到敌人背后，切断了敌人的退路，接着向敌人的指挥部和机炮连阵地发起猛攻。前面的敌人走到离红军50米时，王世泰下达了“开枪”的命令。顿时，枪声、号声、喊杀声响成一片。隐蔽在北门外横沟下的两连红军，从敌人的侧面一阵猛烈射击，敌人一批一批往下倒；城墙上的先锋连和红三团主力的子弹像雨点一样倾泻在敌群中。此刻，骑兵团的战马嘶叫着腾空而起，伴随着飞扬的黄尘，风驰电掣，以摧枯拉朽之势冲进敌群中，直捣敌人的指挥机关和机炮连阵地。敌人被这一突如其来的打击，吓得魂飞魄散，乱作一团，在红军的枪弹和马刀下，死的死，伤的伤。敌指挥机关被冲垮了，刚刚架好的迫击炮和重机枪，还没有发挥作用，就成了红军的缴获品。敌人失去指挥，整个阵地都大乱了，营找不到团，连找不到营。几分钟前，还猖狂得不可一世的敌人，这时个个如惊弓之鸟，乱作一团，四散奔逃。正在这时，庆阳游击队、合水游击队，从两翼包抄上来，将逃散的敌人又赶了回去。在城墙上指挥战斗的王世泰看见敌人已经溃不成军了，便下令吹起了冲锋号，勇敢的红军战士听见冲锋号声，上起了明亮锋利的刺刀，“哗”的一下跃出工事，像下山的猛虎，喊杀着冲进了敌群，和惊魂未定的敌人短兵相接，扭打成一团，展开了激烈的白刃战，阵地上到处响着枪械的碰击声和敌人的惨叫声。 　　由于敌人失去了指挥，无力抵抗，未死的大部分都举手投降了。少数敌人逃到西沟畔，跳下沟企图脱逃。但是，他们怎能逃得脱呢?刘志丹马上命令一连骑兵迅速绕过西沟畔堵住了敌人逃跑的沟口。紧追敌人的步兵，追到沟畔也跳下去，紧追不放。沟里的敌人走投无路，只好乖乖地当了俘虏。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战斗，在天黑之前，敌人全部被歼灭了。这一仗，红军以少胜多，出奇制胜，缴获长短枪1000余支，八二迫击炮两门，重机枪4挺，俘虏敌人700多名。这次战斗是红 26军第一次骑步兵相配合，全歼敌人一个团，获得全胜的歼灭战，也是红26军第一次缴获敌人重武器的战斗。红军战士围着迫击炮，高兴地说：“我们红军有了真正的大炮了!” 　　64 鱼水深情 　　西华池一战，粉碎了敌人对陕甘边革命根据地的第一次大规模的“围剿”。红军指战员欢欣鼓舞，庆祝反“围剿”的胜利。刘志丹高兴地对大家说：“我们现在该回南梁了!” 　　刘志丹带领着红26军，分成几路，浩浩荡荡回南梁。行军的路上，红旗飞扬，歌声不断。大家一进根据地，看到到处都洋溢着一派新生活的欢乐气氛，到处都呈现着热烈的战斗激情，到处是兴旺的革命景象。 　　陕甘边的4月，正是春色迷人的季节。柳枝青翠，随风飘拂；山青水秀，百花争艳。从三座大山下解放出来的穷苦农民，心里乐滋滋，脸上笑盈盈，在自己的上地上，挥鞭催牛，精心耕种，处处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春播景象。山坡上，川道里，到处是春播的人群，到处都传来翻身农民从心窝窝里飞出来的悠扬、朴实的陕北民歌： 　　自从来了刘志丹， 　　咱们的日子不一般。 　　打倒了土豪和老财， 　　推翻了军阀和赃官。 　　没地的农民有了地， 　　没穿的穷人有了穿。 　　自己动手自己吃， 　　再没有杂税和苛捐。 　　婉转悠扬的歌声，伴着温暖的春风，在田野、在山间久久回荡。忽然，从苍翠的青山上，传来了一阵雄壮、激昂的歌声： 　　镰刀斧头老镢头， 　　砍开大路穷人走。 　　革命力量大发展， 　　红旗一展红了天。 　　随着嘹亮的歌声，在那郁郁葱葱的树林中，闪现出一面火一样的红旗。红旗下，跃出一队雄赳赳，气昂昂的队伍。他们有的头戴红星帽，肩扛大枪，有的头扎羊肚子手巾，身背大刀，一排排，紧跟着红旗，向山下劳动着的人群而来。 　　正在田野里干活的农民，见红军下山了，都搁下犁，丢掉老镢头，一齐迎了上去。军民们在山脚下，手拉着手，问这问那，好欢快啊! 　　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大爷，拉住一个战士的手，焦急地问道：“怎么?老刘没有来?” 　　那个战士向山坡上一指，说：“你看，他来啦!” 　　刘志丹神采奕奕的拉着一匹枣红马，马背上骑着一个伤员，后面还跟着几个走累了的战士，一起向山下走来。 　　乡亲们一见刘志丹，都向山坡上欢呼起来，刘志丹一边往下走，一边笑眯眯地向大家招呼。等刘志丹走到跟前，老大爷急忙上前，拉着刘志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心疼地说：“老刘，你的身体瘦多了，可得好好注意啊!” 　　刘志丹的通信员上前说道：“他呀，一点也不关心自己，整天和战士们一样，不是行军打仗，就是看书学习，有时还替伙夫做饭，替战士站岗放哨，行军时常把马让给别人骑哩!” 　　刘志丹笑着拧了一下通信员的耳朵说：“你真多嘴!”接着又朝着大伙儿拍了拍胸部，说：“这不是很好么?挺结实的!” 　　刘志丹和乡亲们打过招呼，说笑了一阵，就从农会主席的手里拿过一把镢头，对战士们说：“把武器架起来，帮乡亲们劳动一阵!”他自己先抡起镢头干了起来。 　　战士们纷纷放下背包，架好了枪，帮乡亲们犁地，打土块，撒种了，干得十分起劲。田野里呈现出军民共同劳动的欢乐情景。 　　干了好大一阵子，农会主席仰起头，看了看当头的太阳，对大伙说：“晌午了，快把同志们引回村里休息。把你们给红军留下的好东西都拿出来慰劳慰劳咱们的亲人!” 　　乡亲们一下子乐开啦，争着把战士们的背包抢过去，拉着战士们的手，请战士们上自己家去。 　　农会主席对赤卫队长说：“把赤卫队组织一下，替红军站岗放哨，让同志们放心吃饭、休息!”他转身又笑着说：“老刘我请定了，你们谁也别争。我家里给他留着白格生生的荞面和香甜的米酒哩!”  　　村里顿时热闹起来了。家家户户的烟囱里都冒出炊烟，灶房里刀子、案板丁丁当当直响。乡亲们都把最好的东西拿出来招待红军，好多人家还把土改时分得的白面，一直舍不得吃，留着招待红军。这会儿，红军来了，他们喜气洋洋，个个笑声不绝，有给红军包饺子的，有烙油饼的，有擀面条的，有蒸馍馍的，家家户户的窑洞里都飘出喷鼻的香味，传出一阵阵军民欢快的笑声。 　　由于连着打了几仗，战士们都很疲劳，为了让战士们好好休息一下，养养精神，吃过饭后，刘志丹和农会主席给战士们安排好了住处，让大家去休息。他俩便坐在院子里的一块碾盘上谈论着工作。这时，院子里走进来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婆婆，手里拿着五个鸡蛋，笑盈盈地走到刘志丹跟前。刘志丹赶忙站起来，让老人坐下，她不坐，上下打量着刘志丹说：“老刘，看你瘦成个什么样儿啦，大娘给你做碗荷包蛋去，给你补养补养吧!” 　　刘志丹扶着大娘，亲切地说：“大娘，我这年轻人的身体不要紧，你老人家留着自己吃吧!” 　　大娘说：“这是我老婆子的一点心意，你不吃，大娘心里可就不好受呀!”说着，转身走进了农会主席的家里。 　　农会主席的婆姨，正设法给刘志丹做好吃的，见大娘进来，忙说道：“大妈，你看该给咱们的老刘吃什么好?” 　　大娘说：“依我看，做碗荷包鸡蛋，把油放多点，再炸点葱花!” 　　农会主席的婆姨笑着说：“我也想过，这一样好是好，就是没有鸡蛋呀!” 　　“这不是!你看，我带来啦!”大娘兴冲冲地掏出五个鸡蛋。 　　农会主席的婆姨可乐了，忙说：“这就太好啦!大妈，咱们动手做快点，他们休息起来，又要出发哩!” 　　两个人都紧张的忙碌了起来，生火的生火，剥葱的剥葱，把平索练就的做饭本事都使了出来。不一会儿，一碗香喷喷的荷包蛋做好了。大娘走出门，一把将刘志丹的通信员拉进来，说道：“快给咱们的老刘端去!” 　　通信员端着一大碗上面飘着油花、葱花的荷包鸡蛋，兴冲冲的走到刘志丹的跟前，说：“老刘，快吃饭!” 　　刘志丹见通信员真的把荷包蛋端来了，便生气地说：“谁叫你端的?” 　　“是大娘叫端给你的，她说你的身体……” 　　还没等通信员说完，刘志丹严肃地说：“我的身体，我的身体怎么样?都是你造的舆论!” 　　农会主席从旁边劝道：“老刘，这是大妈的一点心意，你就快吃了吧!” 　　刘志丹沉思了一会，就对通信员说：“既然是大妈的一片心意，那好，快给伤员端去!” 　　“大妈叫给你的。”通信员恳求道。 　　刘志丹疼爱的看着通信员，上前去拍着他的肩膀，说：“听话，给伤员端去，他们更需要补补身体!”说毕，他反背着手，在院子里踱来踱去，不知考虑着什么，不理通信员了。通信员没有办法，只好将这碗荷包蛋给伤员端去，刘志丹转身从怀里掏出一块银洋，递给农会主席，说：“你将这块银洋交给大妈，她的生活太困难了。” 　　一阵“嘀嘀哒哒”的军号声响起，红军要出发了。路旁、硷畔上，都站满了送行的群众。这时，大妈从人群里挤出来，抓住刘志丹的手，眼里闪动着泪花，说：“老刘呀，你也太生分了。你真的看不起我这老婆子么?”说着，把那块银洋狠狠地塞到刘志丹的手里。刘志丹双手扶着大妈，亲热地说：“大妈，我们是为穷人办事的，怎能再给大家添麻烦、造磨难呢!” 　　大妈说：“和土改前相比，不知要好多少倍了。如果不是你们，我们这些穷人早就饿死了，给你吃几个鸡蛋算得了什么?我还能要钱?” 　　刘志丹看着大妈泪汪汪的眼睛和脸上那在艰苦岁月中折磨出来的一道道深深的皱纹，拉着她那颤抖着满是老茧的手，心情万分激动。他扶着大妈一直送到家里，又安慰了大妈一番，临走时，又将那一块银洋悄悄地压在炕席底下，心里暗暗地说：“我一定要好好闹革命，报答老百姓对我们的关怀!” 　　65 墩梁伏击战 　　红军在南梁休整了半个多月，一天上午，刘志丹在寨子湾正和习仲勋研究开展根据地的文化教育、集市贸易等问题，第二路游击队总指挥杨琪，引来了第三路游击队总指挥部派来送信的同志。刘志丹接过信一看，原来是何高候和冯钦哉又来围攻照金，已经窜到了马栏。第三路游击队要求刘志丹带领主力红军到关中进行反“围剿”。刘志丹看过信后，马上打发送信的人赶回照金，告知红军主力立刻就前往关中，帮助第三路游击队粉碎敌人的“围剿”。刘志丹又建议，召开了陕甘边特委、陕甘边革命委员会、42师党委和第二路游击队总指挥部联席会议，大家一致同意主力红军再次南下，支援第三路游击队粉碎敌人的“围剿”。会议决定：刘志丹带领红军立即南下，留第二路游击队保卫南梁。 　　刘志丹带领红军，马不停蹄，日夜兼程，很快就进入第三路地区，趁敌不防，打了个圈子，路过马栏镇，这里已经被冯钦哉的人占领，红军用迫击炮和重机枪打了一阵，敌人没想到红军有大炮和重机枪，一下子乱了套，四处逃窜。这时，张仲良和陈国栋带领的第三路游击队正好赶到，两面一夹攻，敌人被全歼，马栏镇又回到第三路游击队手里。初战获胜，刘志丹指挥红军向淳化县进军，准备“围城打援”。何高候长期盘据在这里，城里城外都有他的人，尽是些土匪流氓，十分反动，经常窜到淳化和照金之间骚扰，对群众糟害很大。红军进至淳化城下，刘志丹命令红三团佯攻县城，骑兵团在半路伏击增援之敌，三路游击队诱敌来援。红军刚把淳化城围住，窜到照金根据地的敌人，果然回来增援淳化城守敌，刚刚返回到三里原，就被骑兵团从两侧包抄上来，从背后紧紧咬住，红三团佯攻了一气淳化城，突然撤离战场，迎头赶上来，两面夹攻，三路游击队也赶来助战。经过红军的全力奋战，全歼了全部回援的敌人，俘虏了许多人和马匹。 　　红军南下作战，两战获得全胜，围攻照金根据地的敌人都缩了回去。刘志丹带领红军到了照金镇，照金群众热烈欢迎红军重返家乡。群众拿着红枣，提着鸡蛋，抱着大红公鸡，前来慰问红军，看望刘志丹。正在军民欢庆粉碎敌人的围攻时，又传来敌人发动第二次大规模“围剿”陕甘边根据地的消息。这次“围剿”，敌人又共调集了陕甘宁驻军8个团1万多人的兵力，重新发动了八路“围剿”。国民党17路军驻耀县、旬邑的两个团和甘肃警备第二旅驻正宁的一个团，分三路向关中马栏、照金一带进剿，并堵击红军主力部队北上，切断关中和南梁的联系；冯钦哉部驻洛川、黄陵的一个团，甘肃警备第二旅驻庆阳、合水的两个团，高双城部驻延安、保安的一个团，宁夏的马恭章骑兵团，分五路向南梁进剿，妄图把南梁根据地和陕甘红军一举摧毁。这五路进剿的敌人，以甘肃警备第二旅驻合水的仇良民团和庆阳谭世麟的陇东民团军为主攻，其余各路敌军尽力配合，他们决心要消灭红军。 　　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刘志丹在照金召开了42师党委会，研究决定迅速北上回师南梁根据地，由三路游击队要尽量绊住何高候和冯钦哉的腿，使他们不得向南梁进犯。 　　红军离开照金，迅速回师北上。谁知敌人受过几次教训，也改变了战术，对红军实行层层堵击，紧紧追踪，又抢先红军一步，在红军前进的道路上，布下了道道防线，拦截堵挡，不让红军回南梁。红军冲破了两道防线，急行军到达五顷园子，但摆不脱敌人的追击。马恭章骑兵团1000多人马，流星一般追了上来。敌人把马鼻子塞上棉花，使马张不大嘴，拼命狂跑。红军的骑兵少，步兵更是跑不过骑兵。五顷园子一条窄路，施展不开，一下被敌人的马队冲散了。刘志丹指挥红军同敌人展开了一场恶战。经过全体指战员的浴血战斗，才冲出了敌人的包围圈，但伤了几十个战士，丢了一门迫击炮，一挺重机枪和一些骡马行李。红军这次吃了大亏，总结了教训，整顿了队伍，继续北上回南梁，然后再转入外线作战，相机歼灭进剿之敌，粉碎敌人的“围剿”。 　　就在红军五顷园子苦战的同时，西线敌人也动了手。他们想趁红军远离南梁之机，迅速占领南梁，使红军进退不得。在此同时，陕甘边特委和二路游击队总指挥部，已经领导游击队、赤卫军，动员群众，竖壁清野，进山隐蔽，相机袭击敌人。 　　穷凶极恶、反动透顶的仇良民，纠集了老奸巨猾、阴险毒辣的谭世麟，共约1000多兵马，由骑兵打前锋，后边紧跟机关枪、大炮，还抬着几口铡刀，要把南梁的干部和群众斩尽杀绝。由于没有红军的阻击，仇、谭二匪于5月9日长驱直入到南梁。但群众早已坚壁清野，进了深山老林，匪军们找不到一个人，连饭都吃不上。匪军们就进山搜捕群众，驱赶牛羊，所到之处，烧毁房屋，毁坏窑洞，砸烂锅碗水缸，赶走牛羊，抢劫财物，无恶不作。霎时之间，南梁山区浓烟滚滚，血雨腥风，一片白色恐怖。在敌人残酷的烧、杀、抢劫面前，南梁人民没有屈服，他们同仇敌忾，无所畏惧，同敌人展开了生死搏斗。阎洼子村群众的护枪斗争，就是其中可歌可泣的一例。 　　阎洼子村，位于通往白马庙川、玉皇庙川、荔园堡川的三岔路口上，是南梁革命委员会活动的中心地带。红军主力部队转移外线作战时，曾将一些枪支弹药和粮食留存在这里。当群众接到敌人要对南梁根据地进行围剿的通知后，全村老少在干部武生荣的带领下，火速进行坚壁清野。他们在本村的一个大场边上，挖了一个长坑，将红军留存下来的东西埋藏起来。村苏维埃主席武海潮，将红军打土豪得来的30头牛，赶进深山密林，隐藏起来。但是，由于敌人到处搜索，在埋藏军用物资的大场上，发现了翻起的新土块，引起了敌人的怀疑。一个敌营长立即指挥十几个士兵动手挖了起来。听到这个消息，全村人纷纷向大场跑去。这时，埋在上面的几口袋粮食已被敌人挖了出来，继而装在一口大锅里的鸡蛋也被挖出来了，再往下挖枪支就会被敌人发现。在这紧急关头，老雇农武万有挺身而出，大吼一声：“不准挖老百姓的东西”!在武万有的带动下，群众都坐在土坑上面，任凭敌人拳打脚踢，枪托捣，鞭子抽，死活不离开这个地方、使敌人无法再挖下去。枪支保存下来了，而武万有却惨遭敌人的毒刑拷打，身负重伤，不久，光荣牺牲。与此同时，敌人分兵“围剿”。先后从牛望台、九眼泉、金岔沟、二将川等地搜捕共产党员和乡村干部30多人，集中到阎洼子村进行拷打。九眼泉村的李青山，是南梁兵工厂修枪炮的技术工人，人称‘李炮匠”。被敌人抓去后几天不给饭吃，受尽了种种酷刑。但他始终英勇不屈，痛骂敌人。5月13日夜，穷凶极恶的仇、谭匪军将共产党员，金岔沟农民联合会主席白杨珍、上地委员会干部曹思忠、红军修械工人李青山等6人杀害，并在阎洼子等地活埋革命干部、群众、伤病员42人。在南梁人民牢不可破的铜墙铁壁面前，仇、谭匪军一筹莫展，只得于5月14日撤离阎洼子村，窜进刘志丹的老家保安县楼子沟，准备捕杀刘志丹的家属。但在群众的帮助下，刘志丹的家属早已逃进了深山老林里去了。仇、谭二人便下令烧了刘志丹家的房子，砸毁了窑洞的门窗，把粮食、家具，统统烧完砸光，还觉得不解恨。仇良民红着眼睛说：“刘志丹是红军的头子，一定是他家老坟埋得好。咱们挖了他家老坟，破了风水，他们全家就会破落下来，红军就会失去头子，我们就能消灭红军。” 　　“对!这是个好办法。”谭世麟捋着山羊胡子赞同道：“刘志丹是西北几省的一大害，我吃了他几次亏，弄得我连家也不敢回。咱们挖了他家的祖坟，他就不能成气候了。” 　　刘志丹家的祖坟在楼子沟的对面山上，坟园里老树荒草，护围着几堆黄土，显得异常冷凄寂寞。匪军们窜到坟园，挖坟砸碑，砍树割草，眨眼之间，一座枯树荒草的坟园，变得赤土坦平。把棺材挖出后，又砸棺扬骨，将棺木、白骨一齐投入大火之中。山风一吹，满坟火舌乱窜，顿时之间，坟园里火光冲天，黑烟滚滚。仇、谭二人还觉得不解恨，又在白骨上洒尿拉屎，最后从河里抓来一只鳖，埋在刘家的老坟里。 　　这期间，刘志丹领导红军，采取灵活机动的战术，纵横驰骋，连战告捷，大大地挫伤了敌人“围剿”的士气。5月下旬，刘志丹带领红3团神速北上，转战到洛河川。一天转战到了保安县瓦子川。得知仇良民和谭世麟二匪窜到楼子沟，掘开他家的祖坟焚尸扬骨的消息，轻蔑地说：“这是敌人黔驴之技，说明敌人的‘围剿’濒于破产了!” 　　这一天，交通员送来情报，说保安城里新来的敌炮兵营长张建南和张子英团的一个营，已经到了永宁山，并准备攻打南梁堡。刘志丹分析了这一情况，断定：二张从永宁山到南梁堡，必须经过墩儿梁。墩儿梁从瓦子川上山到下山，约70里长的一道大梢山。山岭之间，有一条人马可以通行的山间小路，周围全是一片茫茫林海，荒无人烟，刘志丹就同几个负责人商量决定，先派几支小分队，把敌人的主力牵制在陕甘两省交界的豹子川一带，然后集中优势兵力，在墩儿梁伏击二张。 　　6月初的一天，刘志丹得到确实消息：二张已经从瓦子川出发。就把2000名红军战士埋伏在墩儿梁上的小路两旁的树林里，养精蓄锐，以逸待劳，专等自投罗网的白匪军。 　　不出刘志丹的预料，张建南和张子英的两营匪军，从瓦子川出发后，果然懒洋洋地上山了。二张骑着马，走在匪军的中间，队形前后拉了三四里长，像一条毒蛇一样，在树林里慢慢地爬行。行进间，张建南还一个劲地给张子英打气，说这次“围剿”，一定能把红军消灭，能活捉刘志丹，要张子英打起精神，准备着为党国立功。张建南说到高兴处，又吹嘘他自己如何精通孙子兵法，如何会打仗，吹得唾沫星子乱飞。而张子英呢?由于多次吃过红军的亏，知道刘志丹和红军的厉害，所以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尽管张建南一个劲的吹嘘，一个劲地给他打气，他总是提不起精神，懒洋洋的低着头，将整个屁股塌在马鞍子上，随马颠簸着前行。 　　中午时分，白军们全部进入了红军的埋伏圈。经过长途跋涉，再加上中途几次受到游击队和赤卫队的袭击，这时又饿又累，一个个倒背着枪，没精打采地向前挪动。此刻，风不刮，草不动，鸟儿也不啾，红军战士们一双双机警的眼睛，紧紧盯着一步步走近了的白军。怒火在胸中燃烧，深仇大恨都凝聚在枪口上，静静地等待着出击的命令。忽然，刘志丹一声：“打!”树林里的机枪、步枪、手榴弹如同台风卷着海浪，一齐吼叫起来。在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下，白军们混乱了，惊呆了，像落网的鱼，左冲右撞，不能脱身，有的向前跑，被一阵机枪赶了回来；有的向后退，又被一排手榴弹打了回来，打得白军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哀嚎着，乱钻乱窜。在红军的“缴枪不杀”的喊声中都投降了。张建南和张子英吓得屁滚尿流，丢下部队，带着少数随从和卫兵落荒而逃。 　　这一个伏击战打得干脆利索，从枪响到战斗结束，只用了一个多小时，缴获了大批枪支弹药，除张子英和张建南和少数卫兵逃掉外，两营匪军大部被击毙和俘虏。 　　战斗结束后，刘志丹站在缴获的弹药箱上，激动地对战士们说：“同志们，我们又打了一个大胜仗!为了保卫根据地，彻底粉碎敌人的‘围剿’我们还要打更大的胜仗!” 　　红军战士们满怀胜利的喜悦，带着从敌人手里缴获来的武器，在刘志丹的率领下，又从墩儿梁出发，去打击其他几路进犯的敌人去了。 　　66 马子川战斗 　　墩梁伏击战获得大胜后，刘志丹带领红军在甘泉、安塞境内又消灭了几个反动民团，顺洛河而上，准备消灭旦八、金鼎山寨子上的民团。此时已经是盛夏季节，晴空万里，赤日当头，微风尽息，热气灼人。刘志丹带领着红3团和少年先锋队，来到了洛河畔上的马子川，准备晚上到金丁山寨子上去提袁成章民团的枪。 　　马子川庄上有个坏蛋叫折文富。这家伙生的尖嘴猴腮，一双绿豆眼，活像一只山老鼠。他平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自接受了袁成章的指示以后，便和他的破鞋老婆日谋夜想着如何抓住刘志丹，好领取500块银洋的赏金。 　　一天，他看见刘志丹带领着红军游击队进了村，就赶快叫老婆把他扶上墙，探出半颗脑袋，瞪着一双贼溜溜的绿豆眼，把红军和游击队齐齐的数了一遍，脸上出现了得意的奸笑。然后，从墙上“通”的一声跳下来，轻轻地拉开后门，四处张望了一下，便顺着墙根偷偷的溜出村子，没命地向金丁山寨子跑去。 　　这时，驻在保安县城里的白军营长高玉亭，带着两连士兵，刚从县上来到寨子上。团总袁成章为了巴结高玉亭，杀猪宰羊，准备大摆酒席，给高玉亭洗尘接风。山寨上，团丁们来来往往，洗菜打酒，搬桌摆凳，一个个累得汗流满面。灶房里，酒肉飘香，碟盘“丁当”响个不停。 　　在袁成章的卧室里，烟雾腾腾，臭气熏人。高玉亭和袁成章刚过足了烟瘾。肥头大耳的高玉亭躺在烟榻上，高枕横卧；两腮无肉的袁成章，倒在栽绒毯上闭目养神。 　　突然，一声“报告”，副官引着折文富走了进来。还没等高玉亭和袁成章问话，折文富就深深的鞠了一躬，然后飞溅着唾沫星子说道：“二位大人，刘志丹到我们庄上啦!人不多，都拿着刀刀矛矛，没几杆大枪。这回呀，一定能刘志丹活捉了。”他生怕把红军说得多了，武器好了，高袁二人不敢去。 　　袁成章听说是有关刘志丹的事，猛的从垫绒毯上坐了起来，急忙问道：“你看清楚了?” 　　折文富点头哈腰的说：“看清楚了!看清楚了!” 　　袁成章又问：“有多少人?” 　　折文富得意的说：“共85个，我是一个一个数过的!” 　　高玉亭从烟榻上爬起来，瞪着一双绿眼睛，盯着折文富问道：“是真实的吗?” 　　折文富忙哈着腰说：“营长大人，真实，真实!千真万确!” 　　袁成章对高玉亭说：“他是我安下的密探，情报没错。” 　　高玉亭乐得大笑起来，说：“我到保安快半年了，还没有找到刘志丹。今天他可找上门来了，他带85个共军，我去260个弟兄，三个抓他一个，看他往哪儿跑!”说着，便向门外喊道：“副官，马上集合!” 　　一阵“嘟嘟嘟”哨子响，把正在等着吃酒席的士兵都集合了起来。高玉亭走在队伍前面，得意洋洋地说道：“弟兄们，刘志丹刚到马子川，只带着85个人，我们现在就出发，去抓刘志丹!” 　　袁成章忙上前说：“营长，酒席已经准备好了，吃了再去吧!” 　　高玉亭摇晃着肥大的脑袋说：“不——，等把刘志丹抓回来，再会胜利餐!” 　　白军们看着摆好了的桌凳，闻着灶房里飘出来的肉香，肚子不禁都“咕咕”的叫了起来，实在是丢不下这顿丰盛的酒席啊!一个个都耷拉着脑袋，悻悻不乐地出发了。 　　这会儿，高匪骑在马上，脑子里却出现了抓住刘志丹，自己领赏升级的得意情景；折文富也摇头晃脑的走在前边给白军们带路。260多个白军，像一条毒蛇一样，偷偷地向马子山爬去。 　　金丁山到马子川是一条大平川，15里路。白军出发没走多远，就被在村头上放哨的发现了。哨兵报告给刘志丹，刘志丹精神抖擞地说：“嗬!他们倒找上门来领赏啦，这就省得我们晚上去拜访他。”说着，他沉思了片刻，就把队伍分成两路，一路上山，一路进沟，两路在后山上会合。 　　白军们刚一过洛河，正要布置人马包围村子时，刘志丹便带着红军，装着慌慌张张的样子，急急忙忙向外跑，边跑边丢东西，跑到山脚下，便分成两路，一路朝山上跑去，一路朝沟里跑去。 　　高玉亭见红军被他们吓走了，高兴得手舞足蹈，眉开眼笑，挥舞着手杖，连声吼道：“共匪狼狈逃窜，弟兄们，快给我追!抓一个活的赏大洋30块!” 　　于是，白军们也兵分两路追去。 　　向沟里跑的红军游击队员，跑到半沟就上了山，和山上的队伍会合后，又在刘志丹的带领下，转了两个山头，就隐蔽起来，单等白军前来领“赏”。 　　贪生怕死的白军，那能追得上红军呢!他们边追边打枪为自己壮胆。在长官们的手枪逼迫下，探头缩脑的追到沟掌，连红军的影子也没见上，只好又向山上追。原来向山上追去的那股白军，早被红军甩得老远，他们一个个懒洋洋的，才追到半山腰，就和从沟里爬上来的那股白军碰头了。白军们一个个累得东倒西歪，满身大汗，张口喘气，衣服都沾在肉上。这时，出现在白军面前的是一个大陡坡，坡下又是几十丈高的红石崖。这会儿，骄阳如火，连一丝风也没有，整个大地好似一个蒸笼。白军们在赤日的烤灼下，口干舌燥，嗓子眼里直冒烟，闷的喘不过气来，一个个都像抽去了骨干似的，不顾高的催骂，就一屁股坐在坡畔上，有的脱下衣服躺在地上，有的解下武器，用帽子扇凉，真像一群跑累了的肥猪一样，哼哧哼哧直喘气。 　　高玉亭也大敞着怀，手里呼扇着帽子，那颗肥大的脑袋，像颗熟透了的红南瓜似的，臭汗直往下滴。他向躺在地上的白军们说：“弟兄们休息三分钟，继续追!谁要是抓住刘志丹，另外再赏20两大烟土!快点结束战斗，回去好会胜利餐!” 　　白军们一听会餐，肚子饿得“咕咕”直叫，那有劲头去捉刘志丹。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白军一口口喘气养息，高玉亭的话刚一落点的时候，勇敢的红军指战员，在刘志丹的指挥下，朝白军的头顶上猛压下来，一颗颗手榴弹，在白军群中连连开花，白军在这突如其来的打击下，惊呆了，混乱了，霎那间从坡畔上被压下陡坡。许多白军连枪都没有顾得拿，就连滚带爬地从坡畔上滚了下去。 　　这坡畔上正好有一座倒塌了的山神庙，红军指战员们一冲到坡畔上，就把庙里的石头砖块像雨点一样砸向白军。这工夫，手榴弹在不断的爆炸，机枪在“哒哒哒”的欢叫，又加上石头砖块到处飞舞，白军们要上上不去，要逃逃不脱。红军的喊杀声，手榴弹的爆炸声，石头的滚动声，震得山摇地动，把白军吓得呼娘叫老子，只顾抱头乱窜，互相碰闯。有的脑袋“拍”的一声开了花，有的半截脚被炸得飞上了天，有的心一慌滚下石崖，摔得脑浆迸裂，肠肚挂在石崖上的树杈上直晃荡…… 　　高玉亭的腿上挨了一石头，像条落水狗似的，抱着脑袋，由折文富架着，一拐一瘸地带着20来个士兵逃跑了。其余200多士兵全被击毙和俘虏。红军战士们看到缴获的枪支弹药，都高兴地说：“我们的一块石头，换来了白军的一支枪啊!” 　　附近的老百姓，听说红军又打了胜仗，便抬着清凉解渴的绿豆汤和黄米干饭、豆芽菜，到山上来慰劳自己的队伍。 　　折文富拖架着高玉亭跑到马子川以后，便向高要500元的赏金。高怒冲冲的骂道：“他妈的!都是你整得老子折了200多弟兄，你还要赏钱!好，老子赏你一颗子弹!”骂着一枪结果了折文富的狗命，便带着残兵败将向金丁山寨子逃去。 　　刘志丹听到这个消息后，高兴得对大家说：“这是当走狗的坏东西、吹牛皮的家伙应有的好下场!”红军战士们和老百姓，都开心地笑了。 　　人们都沉浸在胜利的欢乐之中。 　　金光灿烂的红日，把万道金光洒满山川，山下放荡不羁的洛河，发出了阵阵冲击山岩的涛声，那声音多么激越，多么豪迈…… 　　马子川战斗后，敌人对南梁的“围剿”基本粉碎，各路敌人纷纷退回老巢。骑兵团配合三路游击队也粉碎了敌人的进剿。5月下旬，刘志丹、王世泰、杨森率领红军，满载反“围剿”的重大胜利战果回到了南梁。  　　 刘志丹传/白黎．-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92.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