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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献身之路 一 妇救会长①
【美】艾格妮丝·史沫特莱

  当我首次见到蔡老妈妈的时候,她已经作为一位妇女领袖在这条河谷崭露头角了。作为长江流域以南的女性,她的身材比一般人要高。她的皮肤是褐色的。她那已经衰老的双手上,静脉管就象山梁一样鲜明地突起。她瘦削而结实。当她说话的时候,她的声音坚定而高昂。她那已经出现了根根银丝的头发,从高高的前额朝后梳着,在脖子后面卷成了一个发鬏。作为一个农家妇女和许多孩子的母亲,她的一生经受了许许多多的痛苦和磨难,但她从不讲这些。她的白布上衣的扣子全都整整齐齐地扣着,连风纪扣也如此。她的黑布长裤永远象刚刚洗过一样。她们这些人没有谁熨过自己的衣服,可蔡老妈妈总是用重物将自己的衣服压得平平整整。她就是尊严与坚强的化身。
  很难相信她已经六十八岁了,因为她显得那么年轻。她告诉我,她是有四个孩子的寡妇。她有三个儿子,两个大儿子参加了新四军;小儿子十五岁,在家里帮助她和媳妇干农活。
  乡村的生活是乏味而单调的。但是一年以前,新四军开进了这条河谷,从此以后,整个世界似乎都随着新四军前进了。许多年轻的女学生参加了新四军,在政工部门工作。这些姑娘敲开了乡村妇女的家门。于是,旧世界土崩瓦解了。但上层社会的夫人们拒不接受她们的宣传,反而指使自己家的男人在外面散布谣言,说新四军的这些姑娘是卖淫的妓女。后来,这些姑娘来敲蔡妈妈的门了。蔡妈妈直视姑娘们的眼睛,她知道了——她们都是好姑娘!她请她们进屋,在她们面前摆上一碗碗清茶,还把自己的儿媳和邻家的妇女都叫过来和这些姑娘坐在一起。用这样的方法,妇女救国会②在这条河谷诞生了。它日益发展,今天已经有了一百多个会员。
  在从一个村庄到另一个村庄的小道上,人们常常可以看到蔡妈妈那干练的高高的身影。她动员妇女参加识字班、讨论会,认识战争的形势及妇女应该怎样支援战争。经过一段时间的工作之后,人们看到妇女们坐在家门口的台阶上做针线活。我问她们忙什么,她们回答说:“为新四军做军鞋!”
  越来越多的妇女接过了以前由男人干的农活,因为年轻力壮的男人都参加了新四军。老头和小孩或者在地里帮忙,或者往前方运军需品,或者往后方送伤员。每逢节假日,妇女救国会的会员总要去医院慰劳伤病员——给战士们送食物,为他们唱歌,和他们交谈,等等。蔡妈妈常常在病房发表演说。她对伤病员说,他们都是她的孩子,都是妇女救国会的孩子。她还向伤病员宣传妇女的权利,要他们动员自己家里的女人参加妇女救国会。有些男人还是第一次听这样的演讲,他们充满了对蔡妈妈的敬意。看来,在这些事情上,比起西洋男人,中国的男子似乎更有修养、更加宽宏大量。在他们之中,反对“新运动”的人微乎其微。
  新四军女战士开班授课以后,妇女们变得特别自信。女战士在讲授对付日本间谍及其在战区的破坏活动的方法时,鼓励妇女们成为“新四军的眼睛和耳朵”,鼓励她们与失败主义作斗争,鼓励她们随时随地监视奸细和叛徒,鼓励她们抵制日货。女战士用一句口号概括了所有这些活动的内容:保卫我军后方。从此以后,妇女们不再象以前那样规规矩矩地坐着听男人们卖弄小聪明了,她们参与各种谈话,传播外界新闻,出席群众集会,检查从河谷经过的每一个陌生人。
  有时,有那么个把男子跳出来反对新女性。例如,有一个姓张的商人宣称,每当妇女们采取行动的时候,她们总弄得男人们精疲力竭,连牛马也累得够呛。他说,蔡妈妈是这些女人中最可恶的一个。这个张姓商人对蔡妈妈恨之入骨,因为她揭露了他的丑行。这个人四下收买蜡树籽。平时,老百姓都从这种树籽里榨油制蜡烛。张姓商人囤积这种树籽,把它们运到芜湖市出售,而芜湖是日本人的占领区。妇女们急于了解他从事这种交易的原因。她们问:张姓商人从日本人的战线通过,这个月进,那个月出,竟然毫无困难,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条河谷的蜡树籽为什么突然找到了这么大的销售市场?也许,是日本人需要蜡籽油!没有人看得起张姓商人,因为大家都知道,他在河谷新开了一家鸦片烟馆。村里的地痞、流氓甚至某些农家男子,都在那里大肆赌博,挥霍钱财。
  一天,蔡妈妈径直走进张的店铺,质问他。张姓商人故意摆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反问蔡妈妈是否想买他的树籽。这是一种侮辱,更是对这位老年妇女及河谷每户贫困的农家的嘲弄。很快,这位商人就知道蔑视人民的愿望意味着什么了。再没有任何人到他的店铺来做买卖了。每当他从街道上经过时,人们总是侧目而视。小孩子跟在他身后,边扔石头边喊叫:“卖国贼!卖国贼!”一天,他从一家农舍经过时,清清楚楚地听见一条恶狗跟在他的身后叫。
  于是,张姓商人怒气冲冲地找到当地政府的一位干部。这位干部请蔡妈妈来作一次友好的交谈。老妈妈来了,但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妇女救国会的全体会员护卫着她来到了这位干部的家门口。她的儿子、儿媳和几个亲戚陪伴着她走进了这位干部的家门。其他村民也陆续赶来了。这位干部本人并不是坏人。事实上,他是爱国的,思想也很开明。而且,当他看到拥挤的人群以后,他变得更开明了。他请蔡妈妈解释她和张姓商人的矛盾。蔡妈妈说,这个商人与日本人占领的芜湖市做交易,还开了鸦片烟馆、赌馆。她还说,鸦片烟来自驻扎在本省的某些贪污腐化的国军军官,以前这条河谷从来没有鸦片烟馆。妇女救国会坚决要求关闭这个烟馆。
  这位干部承认,吸鸦片和赌博都是一种恶习,有关禁烟的新法律不久就会颁布,可现在还没有禁烟、禁赌的法律。他鼓励妇女就“她们心中的爱”和男人展开讨论。蔡老妈妈回答说:“我们妇女已经讨论过‘我们心中的爱’了,可男人们不和我们讨论。他们叫我们回厨房去,不要干涉男人的事情。”
  最后,蔡妈妈向这位干部宣告:“我们妇女已经站起来了,我们不允许有钱人蔑视人民的愿望!”
  这位干部拿张姓商人也毫无办法,因为他并没有掌握该商人与日本人进行交易的证据。这位干部说,的确有人在芜湖市看见过张姓商人,可是他也许是象其他人一样偷越日本人防线的,而法律并不禁止这种行为。
  三月八日,是国际妇女节,全中国都要为之庆祝。这条河谷人声鼎沸,准备在一座旧祠堂的大院里召开群众大会。虽然邀请了男性领导人致开幕词,然而这个日子却是妇女的节日,祠堂院子前面的全部座位都是为妇女保留的,男人们都被请到后排就座。画有世界各国的女科学家、女作家和女革命领导人的宣传画吸引了我们的目光。她们正号召妇女“发扬弗洛伦斯·南丁格尔精神”③。
  这天上午,蔡妈妈领着妇女救国会的全体会员去军医院慰问伤病员。去病房之前,她们送给我十个鸡蛋、一只小鸡作为礼物。蔡妈妈坐在我对面,请我告诉西方妇女,中国妇女正在为自己的解放而战斗。她说:“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吃苦,表现了女性高尚的心灵。”我被她的话深深地感动了。
  我和妇女们一起去了医院病房。我看到,她们提着的大竹篮里,装满了鸡蛋、饼子,还有半扇猪肉。她们的丈夫自豪地将礼物拎到过道上给伤病员看,并高声说着什么。献上礼物之后,所有的妇女集合起来,唱起了《慰劳伤病员》。她们称战士们为“光荣的人”,说他们是为保卫几百万妇女和儿童在战争中受伤的。
  这是一个十分精彩、动人的场面,慰问演唱结束后,我和蔡妈妈及其部下交谈起来。她们希望知道自己还能为伤病员做些什么。我提议她们做一些枕头,并在每一只枕套上绣上“民族英雄”、“迎接最后的胜利”等字样。她们兴高采烈地接受了我的建议。于是,我发动了一场捐款买布料和丝线的运动,并要求她们不要为此感谢我。我说,就象她们在战斗一样,这只不过说明我也在战斗。
  三月八日下午的群众大会开得非常成功。蔡妈妈开始有点儿怯场,但很快就镇静下来了。她就妇女的权利及其在战争中的作用做了演说。她表示,她领导的妇女救国会将根除这条河谷的一切丑恶现象,包括赌博、吸鸦片和懒惰等等。在即将结束演说的时候,她说,她刚刚得到消息——她的一个儿子在前方受伤了,这对于她是一种光荣,同时也要求她负起更大的责任。
  她正准备离开讲台,却又停住了脚步,因为会场上所有的军人都站起来了。他们将步枪高举在空中,高声唱着《义勇军进行曲》。在歌声中,蔡老妈妈缓步走下了讲台。
  几天之后,一位军医将我叫到医院的候诊室。我大吃一惊:蔡老妈妈竟然躺在担架上,身负重伤!她用微弱的声音将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我。她说,事情与吸鸦片和赌博有关。妇女救国会已经和男人们就关闭烟馆和赌馆的问题进行了辩论,可男人们拒绝接受她们的意见。于是,她和其他妇女闯进那里,强迫男人们回家。地痞、流氓冲着她们高声叫骂。后来,蔡妈妈举起一根粗棍朝桌上砸去,钱和麻将牌散遍全屋。其她妇女亦如此行动。男人们和她们打起来了,发生了一场大乱。几乎所有的妇女都受了伤,蔡妈妈伤得最厉害。
  几天来,这条河谷一直群情激愤。父亲们、丈夫们、儿子们、士兵们和指挥员们四处奔走,怒火中烧。蔡妈妈床前围满了妇女。她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或多或少带了伤,可她们却高兴地叽叽喳喳讲个不停,因为鸦片烟馆已经被关闭了,张姓商人及其他殴打妇女的男人已经被送进了监狱。“伟大的胜利!伟大的胜利!”妇女们不停地嚷嚷。
  蔡老妈妈恳切地对我说:
  “美国同志,你给美国妇女救国会写封信吧。把我们的事情告诉她们。你对她们说,我们胜利了。告诉她们,我们决不会因为这一胜利而满足。”
  当我告诉她我会这样做时,我的声音微微颤抖了。我想起了我们美国的妇女——她们穿得漂漂亮亮,被人照料得十分周到,看了成百上千部电影之后便相信“爱”可以解除一切烦恼。我怀疑,她们之中的许多人是否能够理解这里艰苦的生活条件,而中国妇女正是在这样的条件之下生活着、战斗着。
  几个星期之后,蔡妈妈回到了战场。那天,我正在写东西,一抬头,突然发现她站在我的房门口,一小群妇女跟在她身后,她们都在开怀大笑。我和她们一起走出房门,发现许多手捧枕头的男人、女人和儿童站在外面。每只枕套上都绣着花鸟和“民族英雄”等口号。妇女们从一个病床到另一个病床,将枕头一只一只地送给伤病员。伤病员们报之以极大的惊奇和喜悦。
  然而还缺几只枕头,因为刚刚进来了几个新伤员,其中包括两个日本战俘。在蔡妈妈的动员下,两个中国士兵将自己的枕头让给了日本战俘。拿着这一礼物,蔡妈妈讲了一番关于妇女权利的道理。日本战俘注视着蔡妈妈,脸上露出了惊诧而尴尬的微笑。
  “这些日本战俘躺在这里什么也不能干,却在聆听老太太关于男女平等的讲话。”我高声冲着一个医生说道,“伟大,真伟大!这位老太太竟然注意到了受伤的日本战俘。这对他们是一剂良药。”
  ① 原名《The Women Take a Hand》。——泽者
  ② 即妇女抗日救国联合会,为中国共产党领导的抗日根据地的妇女群众组织。——译者
  ③ 弗洛伦斯·南丁格尔(1820—1910),英国女护士,她开创了欧美近代护理科学和护士教育事业。所谓“南丁格尔精神”,是指她的救死扶伤精神,特别是她在战争中的救死扶伤精神。——译者
  

中国革命中的妇女/【美】艾格妮丝·史沫特莱著.—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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