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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篇：苦难的歌 十二 苦难的歌

【美】艾格妮丝·史沫特莱

一天晚上，在中国内地的一家小客栈里，一位来自广东的中国姑娘躺在一张中式雕花床上，向我讲述了她的童年生活。她把小巧而洁白的双手交叉着枕在头下，唱起了一首古老的中国民歌。还是刚刚开始懂事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这首歌，她的名字就取自这首歌。 　　象绝大多数民歌一样，这首歌也是十分简单的，它叙述了一个古老的故事。在这首民歌的旋律中，中国古典音乐的深奥消失了。绝大多数西方人都能够理解它。它是一首广为流传的民间歌谣，它是一篇人民的记事，它象征着今日中国许许多多的事情。不过从字面上理解，它只是一首悲歌。一个女人的丈夫在修筑万里长城的时候被杀害了，当时距基督教时代的开始还有两百余年。这首歌是这样开头的： 　　正月里来是新春， 　　家家户户挂红灯。 　　别人的丈夫回家转， 　　我的丈夫修长城。 　　二月里来燕成双， 　　飞向南墙上屋梁。 　　鸟儿栖身房顶下， 　　我的家里空悲凉。 　　就这样，这首歌按一年的月份持续了十二节。三月，桃花粉红，柳枝翠绿，家家户户都在祖先的坟前点上了几根香烛。四月，玫瑰花开，是采桑养蚕的日子。五月梅子黄熟，家家都在土地上耕作，只有范家①的土地生荒了。六月荷花开了，七月忍冬花开了，妇女们在窗前穿针走线忙个不停。八月，金色的桂花开了，远在他乡的人们捎回了家信，但这个丈夫已在千里之外死去的孤独女人却没有收到信。九月，美酒飘香，菊花争艳，流民们又走上了流浪的路程。十月，树枝长出墙头，农民们割稻交租。十一月，大雪飘飘，白霜在每一片干枯的草叶上闪着青光。十二月，黄色的腊梅花开了，人们开始为欢度新年作准备了，但是这位妇女的丈夫在修筑长城时被杀害了，她只好孤独地呆在家里以泪洗面。她悲伤已极，万里长城在她的哭声中崩溃了…… 　　这支古老的民歌在娓婉凄凉的曲调声中结束了。在中国的每一个角落，似乎都有人唱着这支歌。人们也许会问这是为什么，许多中国人将会告诉你：修筑万里长城涉及到了当时的千家万户。伟大而壮观的长城长达两千五百英里，是在二十年内筑成的。就象古埃及的金字塔和古巴比伦的空中花园一样，长城也是由奴隶劳动完成的。 　　据说当时的中华帝国有十分之三的男人被征去修筑长城。他们象牲畜一样，被残酷的监工用鞭子驱赶着。他们精疲力竭，遍体鳞伤。一旦他们死去，他们的尸体就会被埋入长城的泥土之中。修筑长城的故事记录在这首民歌和其他歌谣里，已经流传了二十多个世纪。 　　这首歌在中国几乎家喻户晓，人人会唱。它记载着修筑长城给老百姓带来的痛苦，记载着人民千百年来所遭受的苦难。就是今天，在上海街头你还能听到苦力们唱着这支已经变了调的歌。现在，它已经成为一支革命的歌。它保留了原来歌词的一部分和原有曲调的全部，并以这样一个革命故事作为基础——人民修筑了万里长城，国民党却背叛了它。 　　今天，这支诉说人民痛苦悲泣使长城闻声崩溃这一古老故事的民歌的歌词，既是抒情性的，也是战斗性的。不过，它的曲调仍然是愁闷而沉重的，就象几乎所有的民歌一样。 　　① 原文误为“万家”。按“孟姜女哭长城”的传说，孟姜女的丈夫为范喜郎。——译者 　　 中国革命中的妇女/【美】艾格妮丝·史沫特莱著.—北京：解放军出版社，198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