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续范亭传 一六 危急时刻
南新宙
    续范亭率领暂一师,平定了四十四团的叛乱,镇压了反动军官的破坏活动,打击了顽固派的气焰,并且通过报刊揭露了顽固派的阴谋,获得了各群众团体和爱国人士的热烈支持,纷纷写信、打电报要求阎锡山惩办祸首。这无疑给了阎锡山、赵承绶一伙当头棒喝。赵承绶更是受到很大的压力。他自知理屈词穷,一则作贼心虚,不敢声张;二则四十四团原本归属暂一师,暂一师要平定内部的叛乱,别人也无权干涉;三则自己挖了老朋友续范亭的墙脚,情理上也说不过去;四则部队已被拉回去,也无可奈何了。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只好哑巴吃黄莲——有苦往肚子里咽。
  但是,老奸巨猾、顽固透顶的阎锡山,并不肯善罢甘休。他表面上不吱声,装糊涂,暗中却在加紧密谋策划,勾结日寇,调兵遣将,在全山西省的范围,开始对八路军和新军下毒手了。
  形势一天比一天紧张,一天比一天恶化了。续范亭从八路军、新军兄弟部队、暂一师的侦察报告,以及旧军一些要求进步的朋友们那里,接连不断地获悉许多消息,使他越来越感到焦虑不安了。
  他获悉:十一月间,阎锡山进一步和日寇勾结起来,密令旧军第十三集团军总司令兼第十九军军长王靖国、第六集团军总司令兼第六十一军军长陈长捷各派代表一人,在临汾后村同日寇进行了谈判。以晋绥军实行反共作为交换条件,日寇答应将其侵占阎锡山集团在山西的工矿企业的资财归还百分之四十九,将阎锡山各将领的住宅全部归还。日寇并答应接济晋绥军枪械弹药,帮助晋绥军“剿除”在山西的八路军和新军。……
  他得到情报:阎锡山自认为一切已准备就绪,于是便公然撕下了两年来的抗日假面具,向新军、八路军发动了武装进攻。陈长捷被任命为“讨叛军总司令”。旧军六十一军、八十三军、十九军、三十三军、警备七十五师、新三旅等部,分左、中、右三路,向决死二纵队和八路军晋西支队驻地——隰县的黄土、义泉、子坪及孝义的水头、召口、大麦郊一带进攻。与此同时,日军也集中了临汾至平遥间的数千部队,于韩信岭一带准备进行配合。在晋西北,阎锡山命令赵承绶的骑兵第一军与郭载阳的三十三军适时集结于兴县、临县地区,依城筑阵,屯积粮弹,监视晋西北新军及八路军的动态,待解决决死二纵队之后,乘第十九军、六十一军由晋西南越离(石)军(渡)公路北进时,再合力消灭晋西北新军和八路军。……
  他接到报告:十二月一日,阎锡山以“第二战区司令长官”的名义,向决死二纵队发出了所谓“冬季攻势”的电令,命令决死二纵队于十二月五日向同蒲路的霍县至灵石段大举攻击。按照阎锡山的“作战计划”,把决死二纵队部署在第一线,旧军作为预备队紧靠决死二纵队之后,企图这样与日寇前后夹击,一举而全歼决死二纵队。决死二纵队识破了阎锡山这个阴险凶狠的反动命令,当然不能执行。于是阎锡山通电全国,宣称决死二纵队“叛国”,十二月三日首先在永和地区解决了决死二纵队一九六旅旅部,并先后杀害隰县、蒲县、石楼、永和、洪洞、赵城等县民主政府和“牺盟会”干部及我晋西支队隰县后方医院的伤病员数十人。决死二纵队在日、顽重兵包围中,被迫起而自卫。……
  正当乌云滚滚,狂风呼啸,续范亭为山西抗战形势的急骤恶化而深为焦虑不安的时候,阎锡山和赵承绶决定十二月十六日在兴县召开高级军事会议,通知续范亭出席会议。
  续范亭接到开会的通知,心里有些犹豫,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前往兴县出席会议呢,还是找个借口,拒绝参加这次会议?很明显,阎锡山、赵承绶要他到兴县开会,肯定凶多吉少,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他想起上次出席秋林会议,在会上双方争吵不休,结果不欢而散,关于团结抗日的问题什么也没有解决,反而在会后被他们收买了冀聘之和王化南之流,制造了二营哗变和四十四团叛乱事件,给暂一师带来很大的困难,几乎肢解了这支千辛万苦建立起来的抗日武装。现在他们又要在兴县召集什么高级军事会议,又在打什么鬼算盘呢?续范亭早已看透了阎锡山,形容他是一块茅厕里的顽石,又臭又硬,永远改不了他的反动本质。可以肯定,这次兴县军事会议不会有什么好结果,看来只会消耗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影响抗日工作。所以他不大愿意去兴县开会。但是,从另一方面考虑,山西旧军在晋西南已经向新军发起武装进攻,表明了山西顽固派对抗日的叛变。山西旧军实质上已成为叛军。阎锡山本人这时已经下定反共、投降的决心,只是还没有打出公开投敌的旗子;而旧派内部由于利害关系,争权夺利,也存在着复杂的矛盾。因此,我们要坚决反击顽固派对进步势力的军事进攻和政治进攻;同时,也要充分利用顽固派内部的矛盾,中立其一部分,集中力量打击顽固派中最反动的投降分子,利用阎锡山还不敢公开投降日寇和分裂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情况,争取他们继续抗日。统一战线是有斗争有团结的,光团结不斗争不行,光斗争不团结也不行,只要还存在一点点可能和希望,我们就要尽一切力量争取和团结他们,做到仁至义尽,不能放弃统一战线。他们既然送来通知,这个会还是应当去参加的,何况还可以看看他们的虚实和动向。
  续范亭经过反复考虑,决定去兴县开会。他找来张希钦等干部,说明了自己的想法,征求大家的意见。张希钦虽然同意他去出席会议,但很担心他的安全,因为近来形势很险恶,他们已经明枪暗箭地杀害了那么多共产党员、八路军指战员和进步人士,现在续范亭只带少数随员深入顽固军防区内,难道不会有人下毒手么?续范亭认为,既然有必要去参加会议,自然要冒一些风险了;这是高级军事会议,参加会议的人员名单都是由阎锡山、赵承绶指定的,别人也不好代替出席会议。他量阎锡山、赵承绶也不敢拿自己怎样,即使遭到不幸,但为了抗日,为了统一战线,牺牲了也是值得的。
  他们就这样决定了。因为离开会的时间已经很仓促了,续范亭匆匆准备了一下,便随身带了两名警卫员,跃上战马出发了。
  在另一边,阎锡山在发出开会的通知以前,也曾很动了一番脑筋,有过犹豫动摇,有过争论的。兴县军事会议,是阎锡山、赵承绶经过精心策划和布置的,出席会议的各军高级将领,都是阎锡山、赵承绶一个一个加以选择的对他们忠实可靠的军官。这么十分重要、十分机密的会议,要不要续范亭来参加呢?阎锡山自以为对续范亭是了解的,续范亭的革命正义感和爱国心,他同共产党、八路军的接近和来往,他那宽阔的胸怀,耿直的性格,坦率的言论,这些都是阎锡山所讨厌的,怀恨在心的;另一方面,在阎锡山看来,续范亭不过是个具有爱国主义思想的“正人君子”,是一个近三十年的老资格的国民党员,是“我们山西”的进步人士,他追求和信仰的是三民主义,不是共产主义,所以,他不会倒向共产党,共产党也不会相信他这样的人。眼前,他同共产党接近,同八路军来往,不过是为了抗日,一旦离开抗日,他就会同共产党、八路军分道扬镳。总之,他是“逃不出山西这个小圈子”的。用赵承绶的话来说,“阎司令长官有什么命令,他还是会执行的。”阎锡山还考虑到,续范亭目前是有实力的,在山西人民中是有威望的,把他拉过来,不仅可以增加一两个师的兵力,而且还可以利用续范亭的社会地位和声望,利用他为自己做招牌,收买和拉拢一些山西的知名人士,欺骗和蒙蔽广大群众,为自己消灭八路军的计划取得更多的支持和帮助,实现兴县军事会议的目的。退一步说,即使续范亭不同意兴县军事会议的决定,反对打内战,他最多也不过是保持中立,袖手旁观罢了。这对于阎锡山也算不了什么大障碍,他用自己的大量装备优良的军队完全可以解决问题;只要把山西的共产党、八路军消灭了,续范亭和暂一师就失去了依靠,那时要让他们就范,听从自己指挥,易如反掌。阎锡山对续范亭的这些看法,赵承绶不但是完全赞同,而且更出于多年的朋友关系,极力地加以推崇和颂扬。他对续范亭还是有个人感情和友谊的,自以为对续范亭是了解的,所以他在阎锡山跟前大力活动,为老朋友说了许多好话,甚至拍胸脯敢于打保票,充当续范亭的保人。这样,阎锡山终于拍了电报,把通知发出去;而续范亭也果然到兴县赴会来了。
  续范亭一行三人,昼夜兼程,进入这座小小的山城时,已是十六日的上午了。他来到会场大门外,跳下战马,把缰绳交给警卫员,匆匆嘱咐他俩:不要走远,拉着马在附近溜溜,喂些草料,就拴在大门旁的树下,也不要卸掉鞍子,准备一开完会就返回暂一师。然后,他跨上一层层石台阶,走进大门。门卫检查了他的证件后,当即引导他走向会议室。
  这是一所宽敞的三进的院落,里里外外布满了岗哨,戒备森严,除了指定参加会议的高级将领,任何人不准入内。会议室设在第二个院子里一座高大的砖瓦房里,约能容纳五六十人。续范亭步入会议室,只见已经坐满了晋西北各部队的高级将领,大部分面孔都是熟识的;赵承绶面对大家,独自坐在讲桌后面。屋子里静悄悄的,显然是会议就要开始了。他立即在后排的一个空位子上坐下来,发现赵承绶一动不动,两只眼睛在注视着他。他于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赵承绶也对他点点头,脸上紧绷着的肌肉慢慢松弛下来;方才已经到了开会的时间,却不见续范亭赴会,他心里正在犯疑,这会儿续范亭终于赶来了,他才松了口气,甚至感到有些高兴了,又向续范亭招招手,意思是让他坐到前面去。续范亭微笑了,摆摆手,表示他坐在后排很好。赵承绶竟大声说道:
  “范亭,来,来,请到前面坐嘛!”
  会议室所有将领的眼睛都注视着他,流露出各种各样的目光,有的怀着敬意,有的怀着嫉妒,也有的敌视;但他们大都知道赵司令与续范亭私交很深,嘴上不说,心里明白。
  续范亭不得已,只好匆匆走到前排坐下。
  赵承绶显得很满意,搓了搓胖胖的双手,清了清嗓子,宣布开会。
  “诸位,我们这个高级军事会议,是在十分紧要的关头,召开的又紧急、又重要的会议,可以说,对晋西北今后的局面,有着决定性的意义。阎长官本拟亲自前来主持会议,实在因为脱不了身,来兴县有诸多不便,所以委托我来主持会议,把这么困难的局面交给我办。军人嘛,也应为党国,为咱山西,为阎长官分忧。不然还称甚高级将领?希望在座诸位,同心协力,把咱这个会开好,完成阎长官交给我们的非常重要的任务……”
  参加会议的人似乎都很严肃、认真,拿着笔在小本上作记录。续范亭面前的桌上也摊着一个小本子,但却很少往上面作记录。他显得有点儿心不在焉,点燃香烟,朝会场巡视了一眼,看到参加会议的全是旧军的将领,没有八路军干部,就是新军也只有自己和工卫旅旅长郭挺乙二人。郭挺乙一边听赵承绶讲话,一边暗中用眼睛瞟着续范亭,一接触到续范亭的目光,便又急忙低下头,装作在本子上作记录。
  赵承绶东拉西扯,转弯抹角地罗嗦了一阵,讲话才渐渐进入正题。只见他笨拙地从椅子里站起来,拿起放在桌上的示意棒,转过身子,移动着肥胖的躯体向前走了两步;参谋长急忙拉开墙上的遮布,现出一幅巨大的晋西北地区作战地图。赵承绶用示意棒在地图上比比划划地说道:
  “阎长官已向全国发表了通电,宣布决死二纵队叛国,任命陈长捷为讨叛军总司令,正在对决死二纵队进行合围,努力歼逆。根据情报:决死二纵队和八路军晋西支队企图从晋西南突围,转移到晋西北来,与彭八旅和决死四纵队会合。我奉阎长官命令,已派重兵封锁了汾离公路,不放他们过来!……”
  续范亭听到这里,浑身一震,立刻警觉起来。他已经预感到事态发展的严重性,而且将会更加恶化。他振作精神,一边专注地听赵承绶讲话,一边认真地审视作战地图,一边迅速地在本子上记下要点。
  赵承绶讲解了在晋西南、晋东南地区旧军对八路军和新军进行的战斗形势后,接着谈到当前晋西北地区的形势和旧军的任务。至此,会议进入高潮,暴露出这次兴县高级军事会议的实质和目的。赵承绶传达了阎锡山的命令:在“饿死八路军,困死八路军,拖死八路军”的基础上,进一步消灭八路军。为配合晋西南、晋东南地区晋绥军向八路军和新军的进攻,命令赵承绶统一指挥晋西北地区的晋绥军,消灭八路军一二〇师彭绍辉所部三五八旅,消灭共产党的地方抗日武装和游击队,控制晋西北,从而把共产党在山西的组织和军队一网打尽!赵承绶在会议上当即制定行动方案,研究兵力部署……
  续范亭耳旁似乎响起了进军的战鼓,心脏“咚咚咚”急骤地跳动起来。起初,他是抱着“看一看”的态度来兴县赴会的,会议的内容,他事先一点也没有听说。阴险狡诈的阎锡山,惯于玩弄阴谋诡计,他精心策划,严密部署的高级军事会议,意义如此重大、机密,会前不透一点口风,不给别人一点准备;开会时自己也不露面,只是把赵承绶推到前台。所以,续范亭虽然坐在会议室里,并没有把这个会议放在心上。直到赵承绶扔掉一切伪装,原形毕露,传达了阎锡山赤裸裸的反动命令,他才突然明白了,这是一次作战会议,他们企图用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发动突然袭击,一举消灭在晋西北的共产党组织、彭八旅和新军!其用心多么阴险狠毒啊!由此看来,阎锡山在晋西南、晋东南向八路军、新军发动武装进攻,并不是偶然的事件,也不是局部的冲突,而是阎锡山消灭山西的八路军和新军的全盘计划的两步棋,这第三步棋就走到晋西北来了。整个山西的八路军和新军的处境已经非常危险,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整个山西的抗战局面出现了危机,甚至是一场灾难!
  续范亭看清了当前形势的严重性,不禁感到十分震惊。可是,他又想到,如此绝密的作战会议,阎锡山、赵承绶为什么让自己和郭挺乙两个新军干部来参加呢?对于郭挺乙这个人,续范亭是熟识的,也有一些了解,他有些唯利是图,喜欢吹牛拍马,这一点续范亭特别看不顺眼;但他能够参加抗日的新军,多少同日军打过几仗,这一点还是不错的。阎锡山和赵承绶让他出席这个会议,莫非他已经被拉过去,成为他们的忠实走狗了?似乎还不至于吧!续范亭心里有些不摸底了。至于自己,不用说一般认识我的人,就连阎锡山、赵承绶也很清楚,我是一向反对打内战,坚决抗日,拥护共产党的,阎锡山就说过我是“背着棺材抗战的”,那么,为什么让我参与他们的机密?啊,是了,他们一定是在蒙蔽我,欺骗我,让我糊里糊涂地跟着他们走,使我落进他们的圈套脱不了身,然后再对我进行拉拢、利诱,以便使暂一师、工卫旅脱离新军,并入旧军,进攻八路军!我要是不干,表示反对,他们肯定会对我施加压力,进行威胁,甚至会强迫我出卖民族,出卖新军,出卖共产党和八路军!……续范亭想到这些,霎时浑身热血沸腾,感到蒙受了极大的耻辱,心中涌起无限的愤恨,同时觉得肩上压着千斤重担,使他几乎喘不过气来了。
  这工夫,赵承绶已经讲完话,把示意棒交给参谋长,回到桌旁坐下来。参谋长仍站在地图前面,宣布和解释作战计划:方针,指导要领,部署……续范亭看到赵承绶不时对自己笑脸相迎,也觉察到阎锡山的一些心腹将领暗中在鼠眉贼眼地盯着自己。他用最大的理智和毅力使自己保持镇静,表面上不露声色,甚至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似乎在认真地听参谋长讲话,内心却仍在紧张地思索着:怎么办?怎样对付这个会议,对付眼前这些人?怎样才能挽回危局,使八路军、新军脱离险境,粉碎阎锡山、赵承绶的阴谋进攻?或者,暂时在口头上假意表示同意阎锡山、赵承绶的计划,接受他们分配给暂一师的进攻八路军的任务,自己先脱了身,回去以后再另作打算?不,不能这样作,即使是表面的,口头上的,也不能同意他们的罪恶计划,一定要保持住革命气节和民族气节!那么,挺身而出,公然表示反对,同他们展开辩论吗?不行,现在这样做已经无济于事了,不可能使他们醒悟,也不会罢手,反而会引起他们对自己的怀疑和警惕,甚至会把自己扣留在兴县,回不了暂一师,那就更糟了!不仅八路军毫无察觉,未加防范,就是新军也要吃亏,会出变故,发生分裂,那样,晋西北的抗日局面就不堪设想了!
  这时,只听参谋长说道:遵照阎长官的命令,赵(承绶)总司令的骑兵第一军,已经由宁武、静乐地区集结到兴县地区,并与驻在临县的郭(载阳)军长的三十三军会合,决定以临县为中心,阻止决死二纵队、晋西支队等部与彭八旅、决死四纵队等部会合;待陈(长捷)总司令率部解决决死二纵队后,在十九军、六十一军由晋西南越离(石)军(渡)公路北返时,再合力消灭彭八旅和决死四纵队。晋西北地区的部署是:骑兵第一军八个团在白文镇、寨上村、开府及方山方向,阻拦晋西北八路军和新军南下,并威胁驻岚县的共产党晋西北区党委和彭八旅领导机关;以三十三军六个团在临县以南阻击决死二纵队和晋西支队继续北上……
  续范亭听到这里,忽然联想到:八路军在晋西北的兵力只有一个彭八旅,新军也只有暂一师、工卫旅和决死四纵队,内部还不稳定;而阎锡山用来包围、进攻的兵力,竟有四、五个军,外加几千名日军的配合,八路军和新军怎么抵挡得住呢?何况旧军和日军已集结了兵力,八路军和新军各部队还分散在各处打游击;旧军和日军是采取突然偷袭,八路军和新军却是猝不及防……这可真是到了火烧眉毛的危急时刻了。他再也坐不住了,一时一刻也不能迟延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策”,他下定决心,不顾个人安危,不怕赵承绶扣押他,枪毙他,追捕的时候打死他,决定立即出走。
  他猛吸了几口烟,捏掉烟头,稳了稳神儿,然后不慌不忙地站起来,走到赵承绶身边,轻声说了句:“出去方便一下。”赵承绶并没有疑心,反而笑眯眯地频频点头。续范亭神态自若地向会议室外面走去。在场的一些旧军将领们,见他先同赵承绶打了招呼才走的,也就没有注意。
  续范亭走出会议室,向站在院子里的岗哨问道:“厕所在哪儿?”岗哨回答前院和后院都有。续范亭便向前院走去。前院静悄悄的,不见一个人影;原来那些副官、卫士都在屋子里推牌九赌钱呢!续范亭也无法招呼他的两名警卫员,径自走出大门。大门外的岗哨知道他是来开会的高级将领,也未敢询问、阻拦。他下了高台阶,果然看见他的战马没有卸掉鞍子,拴在街旁一棵柳树下。他走过去解开缰绳,翻身跃上战马,挥鞭疾驰而去。
  续范亭对于工卫旅旅长郭挺乙的认识,还是从善良的心理,往好处想得多了一点,他还没有看透这是一个阴险刻毒的势力小人,是一个反动透顶的坏蛋和叛徒!开会的时候,郭挺乙由于自己是新军的一名旅长,作贼心虚,最惧怕续范亭,所以他出于切身的利害关系,更加不放心,时时提防着续范亭。当他觉察出续范亭的气色有点儿不对头,就疑神疑鬼地胡乱猜疑起来,眼睛始终偷偷地盯住续范亭。当续范亭离开会议室的时候,他便鬼鬼祟祟地尾随在后边。续范亭走出了大门,他没敢跟出去,怕被续范亭看见,只好躲在大门后面窥视。不一会儿,忽听见“得得得”急促的马蹄声,觉得事情不妙,慌忙从门后探出头去,向外一望,只见大街上扬起了一团团灰尘,续范亭已经策马而去。郭挺乙脸上发白,缩着脖子急急忙忙奔回会议室,前脚刚迈进门坎,就叫魂似地喊道:
  “坏了,坏事了!续范亭骑着马跑啦!”
  正在埋头密谋的阎锡山旧军的高级军官们,闻讯大惊失色。看到郭挺乙张惶失措的样子,赵承绶一时也愣住了。
  郭挺乙立在门口,还在尖着嗓子直叫嚷:
  “续范亭跑了,准会坏大事!赵司令,赶快派人把他追回来,关他的禁闭!……”
  赵承绶听了郭挺乙的话,神色很不自然,觉得自己的面子放不下去,又有点护着老朋友,相信他对续范亭的看法不会有错,所以心里对郭挺乙涌起了一股反感。他使劲瞪了郭挺乙一眼,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
  “挺乙,沉着点嘛!不要慌里慌张的。”说话的语气中,已经有些教训的口吻了。
  郭挺乙被赵承绶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不由得发呆了。他不敢得罪这位阎司令长官手下的大将,只好没趣地在一旁坐下了。
  郭挺乙被镇住了,赵承绶很得意,他缓慢地挪动着肥胖的身子,走回讲台,故意装得很冷静,很有涵养。停了一会儿,他扫视着在场的高级军官们,用一种平静的语调对大家说:
  “范亭是主张抗日的,向来反对打内战,这些诸位也知道,象今天这样的会议,他当然不愿意参加,所以躲开了。阎长官是了解他的为人的,他不参加,可也不会坏咱们的事。阎长官有什么命令,到头他还得执行……”
  赵承绶这一番话,特别是抬出了阎锡山的牌子,好象拿出一颗定心丸,的确使大部分人放了心。会场上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一些。赵承绶又满不在乎地说道:
  “走就走了吧!没有甚关系。咱们还是接着开会吧……”
  郭宗汾、郭挺乙几个人虽然不同意赵承绶的观点,不满意他的做法,但他们都知道赵承绶同续范亭的关系,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难免有些感情用事,有些“护短”。再说,赵承绶身为第七集团军司令兼骑兵军军长,又有阎锡山这样硬梆的后台,他们谁敢得罪他呢?不同意,有不满,也只好作罢了。
  其实,赵承绶这样做,也是有他的用意的。他和续范亭从小在一起长大,感情还算不错,不好意思用武力来对付自己的老朋友,这只是一方面;更主要的是,赵承绶对续范亭有一个固执的看法,总认为续范亭是将近三十年的国民党员,国民军的中将,他是脱离不了“山西这个小圈子的”;共产党、八路军只不过是暂时利用他抗日,绝对不会信任,更不会重用象他这样的人。他是个三民主义者,不是共产主义者,不会永远跟着共产党走的,只要我们耐心地笼络他,等待他,迟早有一天,他会回到自己身边来的。
  

续范亭传/南新宙.—太原:山西人民出版社,19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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