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致邓宝珊将军的五封信

续范亭

宝珊①老弟如晤： 　　昨接绍庭转来手函，对我关念，至深殊感!然而一人之生死，又何足道，朝思暮虑，不能安枕者，国家之前途，人民之疾苦，革命之利益耳。闻你身体健康，精神很好，对于和平民主之运动，始终不懈，令人欣慰之至!但兹事体大，未可以口舌达到目的也。必须各方面以种种有效办法促成之。我认为已经到了必要的时候了，不能再犹豫了。西北进步人士，对你和西北前途问题，差不多常常在关心研究中。毫无疑问的，大家一致认为你是西北众望所归，唯一无二的适当人物。实在我们想，现在除你以外，再没有能把西北革命的力量总揽起来的。赵寿山虽然进步，然资望尚浅，蔚如②又不能与之语此，你想还有谁能负此重任者。大家都相信，你始终是革命的，但多犹豫不决。如欲有为，就在今日，千载一时，不可错过。榆林军中将领干部，或为陕军柱石，或为革命后代。左、胡两将军，深识大体，必能成此义举。又在边远，伸缩可以自如，事易举耳。此间同人，都切盼你当机立断，及时发通电，主张民主和平。一方面号召西北人士，同起救国，共挽国难，建立西北民主联军总司令部，现在西北潜势力，正在各方接头，苦无中心领导，把西北所有力量统一指挥起来，继承革命传统，此真爱国救国之第一等行为也。否则迁延日久，蒋方增加队伍，那时不但不能举事，而榆林的力量，一定被他们吞没了，岂不是送礼于反动派，更增加国难也。此次胡景铎六弟起义，系出于良心行为，笠公③先贤，可谓有弟。若认为这是背叛你们，那就差了。回想当年靖国军时代，你和张、董在三原起义，拥护笠公乎?背叛笠公乎?可以恍然矣。这不是一个归谁不归谁的问题，而是一个如何共同挽救国家人民的问题。 　　话也不必多讲，你都比我清楚的多，再不能对蒋介石有一点幻想了。如果再为他效力，不是罪恶也是愚人。 　　人生得一知己，可以死而无憾!这样做下去，真有千百万知己拥护我们，我们又何乐而不为。此间自毛、朱各领袖以至所有党内外人士，都在盼你能早下决心，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而况国家危难至此，人民疾苦至此，反动派无耻至此，蒋介石卖国至此，可谓极矣急矣。尚能等待乎! 　　这里毛、朱及西北局诸负责人决定你们宣布以后，孔从周队调回绥米，曹、胡亦归建制。关中尚有几部，统一起来归你指挥，另成一局面，则国事前途，大可改观。西北革命又树一帜。以你的多年资望，智勇足备，清白高风，必能转易西北颓废之民气也。同人等心香以祝之，岂不快哉。我近日更好起来，请勿系念!专此敬祝健康，并祈胜利! 　　左、胡两将军同此致敬，不另函。 　　范亭上 　　一九四六年十月廿一日 　　宝珊老弟如晤： 　　此次绍庭④归来，畅谈数日，对于你们情形及困难之处尽行了解。他对延安当局负责的说，你有最大决心，这一点大家当然相信，不然何以独对你抱绝大希望耶! 　　然而天下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未有毫无准备而能突然成事者。对于你的不作准备，与不筹办法，连我也是怀疑的。这种情况在革命历史上多得很，大半都因等待、犹豫而失败，绝无例外也。回想华山聚义诸人中，除蔼如、宝峰外，仅我两人耳。而我又几成废疾。革命历史，如欲继续，只有集中于你一身。不是要你多少实力，也不是要你从此吃苦如共产党人。只藉你的号召，影响全国有为之士耳。对于中国革命必能起很大作用，亦将来历史上之伟绩也。如谓以你的三字招牌，在旧社会活动，亦可了此半生，这是极错误的想法，这是以个人利益出发的想法，不当如是也。事实亦未能如是也。我们认为蒋之召开国大之日，就是他毁灭之开始。世界舆论亦多如是。以辩证法之规律，副因总不胜主因，中国新兴力量、人民的力量，中国革命之主因也。蒋虽有美国之援助物质之力副因也，蒋之毁灭不可逃也，革命成功三、五年事耳。虽或较长，必胜可期。虽浅识者亦知之矣。 　　冯玉祥部下曾有一个厅长一级人，在开封大会讲话，他说总司令革命，我们也革命，总司令不革命，我们也不革命，总司令反革命，我们也反革命。当时人们传为笑柄，并把他指为奴才。自蒋介石违反三民主义以来，造成法西斯，一意独裁，然而许多人还是跟上他来，这和冯玉祥的奴才又有什么区别呢!?国民党人之反动堕落，可谓无耻极矣。欲拔泥足，要早作准备，要有办法，不然必有进退维谷双方责难之时，不知何以自处也。我到此后，颇能进饮食，拟回晋一望，言不尽意，只有望眼欲穿耳。 　　范亭上 　　一九四六年十二月九日 　　左军长同此不另。 　　延安积极备战，彻底自卫，士气之盛，无以复加。闻胡⑤又将两个师东调，边区或可稍缓，然蒋既开国大，从此长期内战开始矣。你们救国无论取如何方式，绝对以不离开榆为至要。必要时此间可派兵援助你们。交换人员，两利事也。绝无问题，毛主席之不杀人政策，想彼此同情也。 　　范又及 　　宝珊老弟如晤： 　　信使往还古今一例。绍庭兄之历年奔波，纯是为了国家与朋友。请告耀武诸兄，转告那些多事者切莫认为奇怪也。世事变化无常，大家要放开点做事。保守静态是要失败的。 　　今日国内外形势，对于中国革命是最有利的时候。总起来说是苏联强大，英法左倾，美国孤立。中国革命，最近范长江的政治报告分析最详，今年要形成世界反美帝国主义的统一战线，是于中国最有利的。绍庭此次赴榆，除向你们报告一切外，双方的困难问题，能解决的把它提出来，咱们大家开诚的研究，总期解决，万勿听少数人言，杜此一脉之通气也。 　　协中、耀武、奎生诸兄前代致候。 　　范亭上 　　一九四七年元月七日 　　宝珊老弟如晤： 　　严寒把我冻结在绥德了。回晋与否明春再定行止吧。来此身体确有转机，请释念! 　　看了淳化帖，如睹故人，笔体稍变，请勿疑。数年以来，我的哓哓不休，绍庭的仆仆风尘，毛、朱的义气勤恳，诸好友的属望殷切，皆集中于此时此事。纯粹的为国为友，非有他求也。而朱、毛的对你的期待，亦可谓特殊无二，为国家虑心，为人民惜材，一而再，再而三，岂有他图哉。这次绍庭兄去，能作最后之决定，甚盼!只要宣布了脱离内战，我们估计将来的影响与成绩，当可与西安双十二事变并驾齐驱，其利国利民为何如哉。革命史上的精采当占几页耶。我又头晕了，余由绍兄面详吧。祝你们的健康!友梅⑥近况如何?念念! 　　范亭上 　　一九四七年元月十七日 　　过去我写的信，激切之处颇多。但我以为春秋责备贤者，应当如是也。但凡知道你的人，都对你抱极大希望。看了你的身体，都说至少尚能奋斗二十年。士别三日，便当刮目相待。如此变化的中国，而欲以静态处之，绝对不可能也。周副主席此次回来，谈到你的问题，他说将来能有资望统一指挥起义的民主军，长江以北，只你一人而已。非过语也，可见此间当局，切盼殷且诚也。 　　范又及 　　宝珊老弟如晤： 　　绍庭上次赴榆，虽然未得进城，但是你的雪夜奔驰数十里来会，同人闻之殊深感动。知你的同情革命至深且切。我们把你的手函及谈话内容转至延安后，毛主席来信云：“按宝珊地位及现在局面也只能做到这一步，现在各守原防，将来再决进止。”毛、朱当然对你的期望更深，但你的为难处当然多能谅解也。我们认为中国革命现在正在进行，对此大时代大事业之中，能多添点力量，是每个人的义务，而况革命之先进如老弟者乎。历史给你使命自应努力完成之，不然后半生之不称必为终生遗憾也。中共负中国全部改造的责任，一切政策都要多方面的顾到，虽有错误，必能改正，非如国民党之千疮百孔不可救药也。特务政策，祸国殃民，权力所及不能任其放纵也。这里对王永清家属及所有人员，一概优待，都希望他们回去后，把赵通儒等十余人换回来，速救赵通儒等十人归来，并且对榆林方面都不能谅解。这些事我们以为你系受人欺瞒，但不知内情者实难解释也。 　　刘嘉⑦此次赴榆，而述一切，深望顾全人命，早日放归，藉平人愤。民主政治之下，上级对此愤慨亦难过止，久之更积恶感，两无益也。 　　前次买来蘑菇俱不能食，故未送延安，原物带回，可向商人交涉换货，勿受其骗。 　　范近来更好些，惟不能劳，一劳即犯病，但无大苦，请勿念!友梅究如何?殊念。特务欺凌至此，你真能忍，何所为而然哉。 　　祝你健康，友梅及诸好友代致意，余由刘嘉面述不赘。 　　范亭上 　　一九四七二月二十二日 　　又附小诗两首并请斧正 　　立场不定求真理，差以毫厘谬万里； 　　羞为权门称大将，原来穷汉是知己。 　　厨师不用夸，先看炒腰花； 　　将军不用夸，先看为谁打。 　　①邓宝珊当时任国民党晋陕绥边区总司令，驻守榆林等地；后曾兼任国民党北平十二战区副长官。在和平解放北平、绥远的过程中，起过重要作用。解放后任甘肃省省长。 　　②孙蔚如，曾任国民党陕西省主席，第三十八集团军军长。 　　③胡笠僧，见《延水集·忆胡老大》注释。 　　④刘绍庭，绥德民主人士，为续、邓的朋友。 　　⑤胡宗南。 　　⑥友梅为邓宝珊之女。 　　⑦刘嘉系刘绍庭之子。 　　 续范亭文集/续磊，穆青编选.—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